浮云列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寒月纪元
“我可没这么干。”在圣骑士长的逼视下,那名骑士赶紧解释。“他是个西塔,长官,我顶多给他点口头警告。”
“这话倒是真的。”约克说。
“他还是个佣兵。”然而另一名骑士补充。“而且试图违背女神的旨意。”
“祂的旨意不是留给我的。”
“但你是祂的信徒不是吗”骑士提高音量。
“够了,何塞”莱蒙斯厉声说,“要是不会说话,就闭上嘴巴。他人的信仰与你一样不可动摇,就算西塔崇拜苹果馅饼也与你无关。现在,士兵,给我滚回队伍去”
冒险者露出夸张的挑衅笑容。“我的同伴呢,大人”他并没有四处张望寻找。“你不会给他毁尸灭迹了吧”
莱蒙斯扭过头,不理会佣兵的提问。“瑞茜呢她的骑士都在这儿,自己却跑去祈祷了”
“我们没找到她,长官。”何塞低声回答,“投影入侵了威尼华兹,等我们登上二楼,瑞茜小姐跟冰地伯爵一同不见了。”
“那应该不远。”白银铠甲的圣骑士长一挥手,“兰科斯特小姐就在城堡里,还有一名高塔的学徒。她似乎被劫持了。”
他瞪着约克,“你的同伴比老鼠还要难找。不过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骑士们”莱蒙斯下令,“现在去找到那头狼,顺便把瑞茜小姐带回城堡来。我们的伯爵大人一定受到了惊吓,我需要一位能安抚她的神官。”
“等等,你说尤利尔把冰地伯爵拐走了”约克语气古怪。
“或许是在保护她。但他受了伤,这里又不安全。”圣骑士长一丝不苟地说。“别想着制造麻烦,西塔。你现在跟着我们,事情结束后,我就把你和那名学徒一齐交给白之使。”
令他十分意外的是,这回佣兵立刻听从了。元素生命的神情仿佛是在忍耐着不笑出来。
“他在笑什么”伯爵问。
“当然是梅米没被抓到。”尤利尔知道原因,可现在他是万万不敢说实话的,“我们不会有事,但万一梅米逃不掉,那就是要了他的命。”
“你们是为了那个狼人”
“为了自己不贪图别人的宝藏。”
“宝藏”
“没错,妖精的宝藏,我从她手中赢来的。我们三个人,噢,算上白之使是四个人,一人一份。无论是切蛋糕还是分苹果,四总比三容易。”
他以为丹尔菲恩会用一种轻蔑的态度告诉他,冒险者眼中的珍宝财富在贵族中不值一提。但事实上,冰地伯爵小姐似乎有点激动。
“卡玛瑞娅的精灵宝藏”她重复了一边。“你们在妖精手中赢得的宝藏,赢得的荣誉。”有种怨恨溢出她的眼底,“这可真是好运气”
尤利尔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这位大小姐是什么毛病“我以为你看不上那些财宝呢。”他忽然想起在霜叶堡时,这位公主殿下就被加文的所谓宝藏骗得差点丢掉性命。莫非她还没长记性
只不过,霜叶堡的秘密是真实的,而妖精奥萝拉给了我们谎言。尤利尔发现自己也同样没长进。不过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誓约之卷,总觉得责任不能全归自己。
“不,我只是不喜欢触手可及的东西,那样便算不上珍宝。”伯爵说。“你们的宝藏现在跑哪儿去了”
“就在外面的湖底下。”
“有那只小野狗一份”
“他是头狼。其次,他的年龄比你大。”学徒纠正。
“他是诺克斯佣兵团的冒险者”
尤利尔想了想,“事实上,他的职业比冒险者伟大得多。他为王国修筑铁路。”
“一个灰不溜秋的小东西。以他的种族而言,在人类的城市里找到工作可真是不容易。”丹尔菲恩对所谓的伟大之说嗤之以鼻,而学徒早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说到铁路,王国列车到底有什么意义,让这些圣骑士不惜得罪苍穹之塔猎魔运动后,如果这些骑士是聪明人,最好这辈子也别上冰地领来。”
“我没在这里看到什么列车。”他用不着领着少女在一楼绕圈子了,圣骑士团早已走开。
“议会是根据预言得到消息的。”伯爵自顾自地分析,“他们的水准肯定比不上高塔。穿梭冰山与黑湖的钢铁之龙,这就是议会的目标,一个意象。”
“穿梭冰山与黑湖的钢铁之龙”尤利尔下意识重复。但他脑海中第一个跳出来的却不是浮云列车,而是绿蔷薇城到安格玛隧道间,那条蜿蜒曲折的黑月河。
虽说它并非钢铁,但这条源自破碎之月的河流的确称得上穿越了莫里斯山脉和地源黑月湖他猛然意识到了些什么阿兰沃军队的铠甲由钢岩打造,在大战后尼克勒斯沿河道将王都迁移至山脉下。期间,必然有无数钢岩沉入黑月河。
“他们要找的是黑月河之源。”学徒喃喃低语,“也就是阿兰沃的祭台。”
丹尔菲恩十分不解。“碎月补全自我,对露西亚有什么影响吗”
“日月同辉,你说可能吗”
“可月亮自古以来就是破碎的,象征的又是幸运女神。祂祂就算回归圆满,也不该对诺克斯有任何害处。”谈及神明,伯爵便不由自主放轻了声音。
“露西亚怎么想的,我可不知情。”虽然他见过的每个神秘者都把诸神已逝挂在嘴边,但尤利尔还是很希望盖亚真的存在。倘若如此,祂也许会回应我的祈祷罢。“走吧,我们也不能在这里等着。有神术保护,没人能看到我们。”
“神术能维持多久”少女伯爵竟一点没问他们要去哪。好一个刚离家的小公主,尤利尔认为她要比梅米难对付,不是没有理由的。当领主总不如当佣兵有趣,可若要佣兵选择,恐怕放弃有趣的人不会在少数。学徒早知道生活不易,没点燃火种前,他不会比狼人铁路工更有志向。
“足够到天亮。”学徒回答。
结果到了门口,伯爵又迟疑了。“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这里等着人来呢我是说,我如果失踪一晚上,安莎会急疯的。”
“谁是安莎”
“我的女仆。”
“你可以给她留个口信。”他想到自己和梅米在一群骑士铠甲的包围下,讨论有关遗嘱的形式作为贵族小姐,丹尔菲恩肯定能写字。如果我的未来充满这样玩命的冒险,那么早立遗嘱未必是不祥之兆。
“说点现实的办法,学徒”伯爵命令。
“莱蒙斯先生见过你的面,他没必要在人前隐瞒这个消息不是吗”
“他会怎么说冰地领的伯爵大人在上任的当天夜里跟一个陌生的、粗野的傻瓜学徒逃离了圣骑士的保护”
多么美妙的开端啊“虽然我现在没有头衔,但别以为你胡说的这些东西我会乐于接受。”他开始觉得不耐烦了,“你要怎么样告诉别人我劫持了一位领主”
“这不会让你套上绞索。”伯爵不很满意,“我我是为了协助克洛伊塔的行动等等,这也很牵强。我想我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很快会有卫兵来找我的。”
尤利尔不会放任她,因为莱蒙斯先行离开,见不到伯爵出现的圣骑士团没准会揍他一顿。看着约克在圣骑士中都遇到了寻衅的家伙后,他还是决定要谨慎一些。
“现在威尼华兹不需要你,丹尔菲恩。”他第一次叫出少女的名字。“秩序是身份的有效环境,混乱中就算你做了什么,也不会有人关注。在天亮之前,你有几小时的时间是丹尔菲恩,而非兰科斯特或威金斯。”
“这么说的话,你愿意来吗”
第一百四十二章 甜蜜的朝圣
桃乐丝踏着黄昏的橙光迈步入房间。
两层的小楼红顶白漆,旋梯一半设在楼外。有着翠绿藤蔓覆盖头顶的阶梯在雨夜里依然干燥,但避免不了有人用湿嗒嗒的脚步在上面走过。也许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也许那只是木头的花纹桃乐丝凝视着闪亮木级上黯淡的脚印。若那真的是脚印,它的主人多半是个贵族老爷,或者富贵人家的小姐。就连鞋底都印着朵朵盛开的茉莉。
只有在威尼华兹的小别墅边,桃乐丝才能见到那种香气馥郁的鲜花。她记得玻璃反到花瓣上的光斑,以及花瓶后熊熊燃烧的壁炉。她站在冬日的寒风中,冻得手足麻木。每每头顶飞过令人着恼的短嘴鸦,这些鸟儿扑翅的声音唤醒她,也唤醒她内心的渴望。桃乐丝从没那么想与那束暖房鲜花调换位置。
我在灼影之年出生,可我不是领主之女。她想到隔着河岸望见的伯爵的车驾,人们高声欢呼,乐手同奏华章。她弟弟跑到高墙上张望,险些摔下来砸破脑袋。礼花跟着车轮走,直铺到小镇最华丽的别墅。
公主被骑士环绕,她心安理得的享受他人的忠诚。这些人里决不会有公主未来的伴侣,桃乐丝心想。他们知道自己守卫的殿下会成为某个王公贵族的妻子,在夜里为自己的伤口涂抹药膏吗
她脚下现在是母亲贝拉娜的房间,但她很少到那里去。戴蒙不清楚夜里的烛光会亮到凌晨,而在原本的石屋的家里,桃乐丝只要把耳朵贴到墙上,就能听清砖石后传来的哀嚎。父亲阿普顿脾气暴躁,贝拉娜却反应迟钝,因此活该挨打。
妇女与婊子的区别在于是否忠于某个男人,而我与“贝尔蒂的诺恩”的区别在于是否有一个身居高位的父亲。桃乐丝知道四叶公爵等同于南国的女王,可特蕾西威金斯的丈夫来自兰科斯特家族,她一样是某个人的妻子。
妻子,这是个甜蜜的词汇,却充满了沉重的负担。桃乐丝关上门,然后推开窗户。她知道阿普顿想把她嫁给一个漆匠,而让戴蒙继承他的手艺。不过在父亲喝醉的时候,他也说过她可以自己选择新的家庭和未来。除了当修女。
桃乐丝把一只脚放在窗台上,再跳出窗户。
扑面而来的是夏夜的晚风,花坛间有点点萤火。她站在一只水箱的铁皮盖上,背靠隐约剥落的白砖墙。崭新的后院中有一棵高大的苹果树,凑近窗口的一根树枝上挂着一颗在白天未被发现的果实。她伸手把它摘下来,啃得一干二净。
途中有只鸽子飞过来,被她挥手赶走。鸟儿咕咕叫着掉头,越过烟囱和绿叶覆盖的瓦片,落到一间蓝灰顶屋子的风向标上。有位工人在那里修阁楼的窗户,他回过头,扔下自己的帽子,冲她幅度夸张地挥手。
天大的惊喜砸中了她。桃乐丝将果核丢过去,它掉到大街上。修窗户的人叫做布里奇,是她的亲密好友。或许不止是好友。布里奇在威尼华兹工作,她以为他怎么也要在下星期才能回到篝火镇来。青年人将身上的挂锁解开,伸出右手上下挥舞。于是桃乐丝沿着苹果树的枝干爬下楼,猫着腰钻进一大丛灌木里。
她的脸颊撞上一株粉红色的月季,因而吓了一跳。幽暗的草叶间传来一声尖锐的口哨,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奋力拨开树丛。花刺还很柔软,夏虫在她脚下低语。很快,桃乐丝找到一块秘密的草地。
还有一个充满油漆味的怀抱。
“我白天没看见你。”布里奇说。他的家距离这里更近,他跑得也比桃乐丝快。
“白天我在集市里。”桃乐丝回答。她想起阿普顿在上午的咆哮,忽然有点庆幸他没有答应自己。“一整天都在。”
“早知道我也去集市了。”布里奇遗憾地说,“苏珊娜让我去修窗子或买沙拉酱,结果我一直修到了现在。”
“需要帮助吗”
“当然不用,我决定重新买一扇玻璃。而且木框有点老化了,必须得全部拆下来才行。这房子到底多少年没整修过了”
“住的不舒服漏水太热”
“这倒没有。”布里奇说,“倒是你们家,桃乐丝。我听说阿普顿晚上刚刚建好阁楼来着,结果第二天一早,房子整个翻新了。你的新阁楼怎样”
“不比现在差。”
“能从窗户爬出来吗”
“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吗”
布里奇立刻否认。“当然不,亲爱的,我只是想到我们未来的新家。”
“我想要一个壁炉,还有窗边的茉莉花。”她憧憬着,“两只镶银烛台,摆在铺红白格子垫布的橡木桌上。两边各放把安乐椅。夜里我们可以靠着椅子喝葡萄酒,脚趾前是暖融融的火焰。”我有两只镶银烛台,那是贝拉娜给我准备的嫁妆。
“真不错。”布里奇说。
“你还没向我求婚呢,布里奇。”
“阿普顿会答应吗”
“只要你穿着这件衣服去,没准他会的。”桃乐丝咯咯笑起来。“说你是来自威尼华兹的油漆匠,他会很高兴接受你。”
“可惜我是个杂货商。”布里奇故作惋惜,“漆屋顶只是副业。”
桃乐丝抱住他的手臂,在草坪上坐下来。“我不关心你做什么,只要是正经行当,商人和工人没区别。”当他们躺下来时,布里奇把脑袋放在她的胸口。女孩瑟缩了一下,用双臂环住了他的脖子。有种情感在她的胸腔里跳动,她相信布里奇也听得到。
“你会娶我吗”
“我会好好爱你。”
“我会嫁给你。我向盖亚发誓。”桃乐丝说。“我会说服阿普顿,用任何办法我都在所不惜。”
绿茵中,她的爱人捧起少女的面颊,用一种动人的口吻叹息道“你的眼睛。”他使他们四目相对。“你的眼睛在天上,每个夜晚我都能看见最亮的那颗星星。宝贝儿,告诉我,那是什么星”
“启明星。”
他轻轻吻上她的眼皮。“现在我得到一颗星星了。”
“启明星还挂在天上呢。”桃乐丝一边笑一边躲。认识布里奇已有半月,是在威尼华兹的集市上。城里的集市比篝火镇壮观许多,桃乐丝在街上遇到了布里奇。他一眼认出她是篝火镇木匠的女儿,是他家乡的女孩。自那以后他们经常在这里幽会,很快便如情人一般亲昵。但她感到今夜是不同的。
钟声在耳边响起。她的肩膀颤栗不已,不知因为恐惧还是兴奋。“已经很晚了。”
“是啊,大街上都没人了。”布里奇说,“只有河上还有人。那也许是人罢,谁在乎呢”
“我弟弟还没回家。”她尽力想些无关的事来平复激动。
“他被水上的妖精抓走了。”没有任何用处。布里奇的手掌牵引她的意识,桃乐丝不止是肩膀颤抖了,她浑身都在颤栗,似乎血管里流淌的不是鲜血,而是电流。
“他会不会遇到危险”她迷茫地问。
“也许会。”男人轻轻触摸她,“你要去找他吗”
“我得去找他。”
“你不能去。你也遇到危险了,而且比那小鬼危急得多。”
对女人而言,世界上再没有比爱情更危险的陷阱。桃乐丝忘却了当修女的愿望,修女是不能结婚的。我宁愿一头扎进充满油漆味的陷阱里。什么嫁妆,什么未来,她都忘记了。她知道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戴着方帽迈入盖亚的修道院了,就算是去,也是以浅信徒的身份。她永远失去了侍奉盖亚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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