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器

    从这两个名字中，便已能看出许多事情。

    莫一羡心中有愧，觉得自己负了穆轻衣，而且南宫吟也是因为要对付他，才会对穆轻衣下手。

    他回到穆家问明，方才确认了那女婴便是穆轻衣所生之女。

    他为女婴取名怜衣，其义可知。

    “阿羡，不要哭了！”女孩伸出她稚嫩的小手，替莫一羡擦去眼泪，道：“我不是说了吗，娘负了你，长大了我便嫁给你为妻，当你的妻子！”

    叶川听她话语，仿佛她早已知晓这段往事。

    他不禁想起，以前还在天罗盟时，这七八岁大的丫头便自称自己是剑君之妻，并且口口声声将莫一羡称之为阿羡，以前听来觉得古怪，现在才知原来竟有这样一层原因。

    莫一羡听了她的话，只是摇头，当成了小孩子不懂事的乱语，未曾当真。

    “那你身上的伤，便是在那次比试中留下的”叶川没有忘记，莫一羡当初出现时，身带暗伤，那伤就连当时的他都没有办法。

    也因那伤的存在，莫一羡才彻底失去了剑君之威，潦倒一生，醉生梦死，活得如同一个乞丐。

    “南宫吟从一开始，便不打算让我存活于世，怕让我尖着，他所做之事，便会被剑楼所知。”

    莫一羡泪水渐渐止住，慢慢平静下来，道：“他先是陷害我下毒，逼得书院将我除名，令我孤立无援，随后又亲自下山，趁我伤势未愈，对我进行追杀！”

    叶川默然，这的确是南宫吟的风格，将剑君迫害至此，还想要斩尽杀绝，不留活路。

    “自那天起，他动用剑楼楼主的权力，对我进行了无何止的追杀。”莫一羡平静道：“在剑楼眼中，我是他们的耻辱。而他当上了剑楼楼主，剑楼中人，自是会对他言听计从，用尽了一切办法，想要将我除去。”

    可以想象，莫一羡当时带着一个女婴，被东山书院的剑楼追杀，日子有多么艰难与凄苦。

    也难怪他会如此潦倒。

    长年被追杀，莫一羡为了守护怜衣，不知经历了多少大战，受了多少伤。

    他的身体之所以如此虚弱，沦落至此，全是拜南宫吟所赐。对方为了将他彻底抹杀，动用了不知多少种令人发指的手段。

    他体内的伤，便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叶川默默听完之后，以茶为酒，对莫一羡示意，一饮而尽。

    知晓了原委，他若再登书院，便可名正言顺，为莫一羡正名！

    他在这里住了几日，每日以造化九死经替莫一羡梳理体内的暗伤。

    当年他实力不够，但如今他的修为和造化九死经都已非当日可比，数日过去，莫一羡体内暗伤尽去，重新恢复了昔日的神采。

    “与我同去，我为你正名！”做完这一切后，叶川说道。

    剑君曾为他做过许多，此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不管的。

    “罢了吧！”莫一羡苦笑，道：“这些年我荒废了修为，如今早已不是他的对手，即便前去，又能如何呢”

    他望向一旁的女孩怜衣，满眼温柔，道：“况且，我如今最大的心愿，便是将怜衣养大，过往种种，便由他去吧。”

    叶川的眉头深深锁起，看来这些年的逃亡，已磨去了剑君的意志和锐气，他的这些经历，也确实非常人所能承受。

    若非剑君眼中还有怜衣这个希望，经历过这些事后，只怕他早已活不下去，即便活着，也与行尸走肉无异。

    “你自己可以不在乎，但你难道不考虑楼山前辈”叶川喝道：“他为了你，在万妖巢前守了十多年，只为向世人宣告，他这一迈皆是正直之辈！”

    莫一羡浑身急颤，师父楼山，这是他自觉最对不起的人之一，对他倾注了无数精力，最终他却沦得了个剑楼罪人之名，连得师父都跟着蒙羞。

    “还有穆轻衣！”叶川再喝，道：“她因你而死，你即便不为自己，难道也不为她讨个说法，让害死她的人逍遥地活着”

    莫一羡不禁浑身颤抖，泪落如雨。

    师父楼山和穆轻衣，是他此生最对不起的人。

    他可以独自苟活，可以放弃报仇，但如何能不顾他们

    “去，取你的剑，跟我再登书院，再踏剑楼！”叶川此时变得异常霸道，他既是要为莫一羡争公道，也是不忍这样一个铮铮男儿就此消沉，被磨去了锐气。

    “我的剑”莫一羡眼露茫然，望向远方。

    那里有一座坟，有碑无字，葬着他的剑。

    这些年伤势愈重，他早已与一个废人无异，剑对他而言已无意义，是以虽然去到哪都会带上，但却早已将剑葬下。

    “轰！”

    叶川上前，一脚踏碎了此坟，喝道：“你若不想让楼山前辈失望，不想让穆轻衣失望，就拿起你的剑，跟我一起，登剑楼，斩南宫！”

    莫一羡被叶川这几句话说得振聋发聩，只感觉那颗早已近乎死去的剑心，仿佛又焕发了一丝生机。

    他的伤已被叶川治好，生机尽复，虽然境界因这些年的荒废，或许比不了南宫吟，但已然回归当年的巅峰之境。

    但，他内心的伤仍是要靠他自己，剑心若死，手握再强的神剑也无用。

    走上前，莫一羡终于还是从坟中取回了那把剑。

    这把剑握了无数次，以往每次都以无所感，但此刻他仿佛感觉到此剑在轻颤，似在落泪，似在为他重拾剑心而喜悦。

    “登书院，踏剑楼！”莫一羡口中喃喃着这几个字，那双因长年醉酒而变得浑浊的双眼，在此刻渐渐恢复清明，凌厉如剑。

    “走！”

    叶川拉上莫一羡，将王九扔下，照看少女轻衣，自己则一步数千丈，快速移动，由此离去。

    万妖巢入口，诸般依旧。

    一名老人静坐于一面光滑的石壁之前，手抱酒壶，似醉似醒。

    突然间，老人猛然惊起，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望向远空，浑身急颤，激动得不能自己。‘

    两道光芒来到，落于近前，那一张令老人无比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再次出现，带着满面泪水，跪倒在他身前，唤道：“不肖弟子莫一羡，拜见师父！”




第0571章 叶川归来
    莫一羡与楼山师徒，久别重逢，恍如隔世，二人泪落如雨，便是楼山老人都不禁老泪纵横，拍着剑君的肩膀沉默无言。

    师徒二人，楼山为了弟子之过，自行来到万妖巢前，在此镇守，既是代弟子受罚，亦是想表明自己一脉的正气。

    而莫一羡心中，此生最对不起的，除了穆轻衣，便是这位师父。

    “前辈，我们将要回返书院，不知您是否同行”

    叶川等他师徒感慨过后，将莫一羡这些年的经历告诉了楼山老人，又是惹得老人双目通红，怒发冲冠。

    老人手握长剑，眼芒如锋，道：“我就知道，我的弟子定不会做出那种事来！这些年苦了你，剑楼竟敢如此相待，为师今日定要再踏剑楼，为你讨个说法！”

    莫一羡心中感激，他的师父和叶川一样，都想为他正名，不忍他背负一生的耻辱，二人的情义，令他动容。

    一行两人变成三人，楼山御剑而飞，带上叶川和莫一羡，怒发冲冠，速度比叶川还快，极速飞往东山书院。

    一座高山，遥遥再望。再临此地，楼山怒气冲天，欲踏平剑楼，莫一羡心怀激荡，未想离开多年，还有再回来的一日。

    叶川同样难以平静，离去许久，不知昔日的故人如今何在，可还安好

    三人怀着不同的心情，重登此山。

    山前，有几名年轻的弟子在巡山，见有人不经通报闯入，拦在他们身前，冷冷喝道：“什么人，胆敢擅闯东山书院，找死不成”

    莫一羡神色复杂，没有言语。楼山身份所在，不愿与小辈计较。叶川只好站了出来，没有解释，直接出手。

    此来他们都已不是书院中人的身份，只能硬闯。他直接出手，没有为难这几个弟子，一剑斩出，将他们震退，未伤他们的性命。

    “你们敢闯东山书院找死吗”

    几名年轻弟子神色大变，感受到对方实力不凡，露出惊色。

    “我不想为难你们，给我退开，否则莫怪我出手无情！”叶川冷喝，身上杀机凌厉，气势迫人，令得几名年轻弟子都心生畏惧。

    “你……你是叶川”

    突然，几名弟子中有一名男子，脸色惨白，盯着叶川，仿佛见了鬼一样，将叶川认了出来。

    “想不到还有人认识我”叶川诧异，看向这名弟子。

    这名弟子实力平平，否则也不会沦落到要来巡山的地步。当年叶川被补天阁带走，惊动了整个书院，不少弟子曾远远见过他的样子，这名年轻的男弟子便是其中之一。

    “叶川你不是与妖族勾结，被圣地带走了吗”几名弟子纷纷变色，尽管没有见过叶川，但身为书院弟子，对叶川的往事岂能不知

    突然间，另一名弟子看向叶川身后那一头白发的老人，更是面无人色，咽了一口唾沫，道：“您是……上任剑楼楼主，楼山前辈”

    此话一出，其余几个弟子更是面如土色。

    上一任剑楼之主，这是何等的身份，万万不是他们所能招惹得起的。

    “回去禀报吧，就说叶川与剑君回归，楼山前辈亦与之同行！”叶川说道，并不想为难他们。

    “剑君”

    几人的目光落到莫一羡身上，更是双股颤颤。

    这来的都是什么人，叶川，剑君，加上一个上任剑楼楼主！

    这三人无论哪一个人回归，恐怕都难令书院为之震动，而今三人同行，谁能平静

    他们逃出似的离去，再不敢阻拦，一路往上，回到书院中通报。

    “叶公子，这会不会太猖狂了”莫一羡略带迟疑，叶川居然让人提前回去通报书院，宣告他们的回归，这岂不等于让书院提前有所准备

    “若不狂一些，这翻回归还有什么意思我们此番是问罪而来，便要以君临之姿，重踏剑楼！”叶川身上透出强大的气势，如神衹降临。

    “哈哈，说得好！”楼山老人大笑，拍拍莫一羡的肩膀，道：“羡儿，修剑者，便要勇往直前，得有一颗无畏之心，有时就得狂傲！你的剑心蒙尘多年，此番更应该好好磨砺，恢复你昔日的锐气！”

    莫一羡轻震，若有所思，不再多语。

    接着，三人登山，慢步而行，丝毫不急。

    既然让了那些弟子回去通报，便要等消息彻底传开，引起书院震动，最后再以最强势的姿态回归，重临书院！

    另一边，三名弟子一路奔行，来到山顶时，一个个面无人色。

    书院中，六座弟子往来无数，几名巡山弟子慌慌张张，急奔到一座恢弘的宫殿前，呼道：“院主……长老……山下……山下……”

    这名弟子过于慌张，以至于不知如何传达这个令人震撼的消息，说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还是另一名弟子利索，抢道：“叶川带着剑君与楼山楼主，回归书院，已经来到了山下！”

    一句话说完，宫殿中突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波动，几名老人急急从殿中奔出。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这几个老人辈分极高，在书院中地位惊人，此时却满脸不自然，充满急切。

    “叶川与剑君，还有楼山前辈归来，正强闯此山，欲登书院！”那名弟子将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几位老人不禁瞳孔收缩，呆立原地，满是不敢相信。

    “叶川他怎么会归来，不是已经被圣地带走了吗”

    “他与妖族勾结，乃是必死之罪，怎么会回来况且他已被我书院除名，不再是我书院弟子！”

    “剑君不是说已经死去多年了吗他怎么会和叶川走到一起楼山不是在镇守万妖巢入口吗，为何会突然归来”

    这几位在书院中握有重权的老人，一个个满心疑惑，且生出了强烈的不安。

    当初叶川被圣地带走时，他们为了保全自身，果断将叶川除名，如今叶川归来，对他们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快，去通报圣山，这三人一同归来，定然非同寻常！”

    几名老人立即下令，第一时间向圣山禀报此事。

    因为别的不说，楼山的实力，足以令所有人忌惮，他这番带着他的弟子突然回归，只怕没有什么好事。

    与此同时，叶川带着剑君回归的消息，也在第一时间，迅速在整个书院之中传开。



第0572章 重归书院
    叶川归来！

    这个消息，在书院中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昔日，叶川在书院之中，可谓独占鳌头，留下过太多惊人的事迹。

    他初入书院，参与入院试时，便做到了无人能做的事情，闯过了四古象阵，展现出了耀眼的天资。

    而后，在五院交流之时，他又力压各隅天才，夺得头魁，令东山书院获得了巨大的荣誉。

    再后来，他被圣地带走，打上了他与妖族勾结的罪名。

    即便他已离开多日，但关于他的事迹，在书院中仍有流传，无人不知。

    可以说，叶川的归来，比剑君的消息更令人震撼。

    一时间，书院沸腾，消息满天飞。

    书院六座，有一镜台，一名女子静坐湖面之上，闭目抚琴，空灵出尘。

    她是镜台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名为沐青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