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有喜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森罗锦
韩明珠:“我也是,一点也不开心。我总是不明白夫子在说些什么,他说的好像都不是人话。”
韩明珠认为在棺材铺子里记账比在别院里被人当鸭子来填要好。
要不是有小夜子天天陪着,她肯定会疯掉。
这个年大家过得都不好,韩老板在席间要看夫人的脸色,韩夫人却没有好脸色。韩夫人为了表示大度,对蒙雁嘘寒问暖也是应当,可是那淡漠的脸上,终有些不甘。曾经伉俪情深的传说被打破,她坐在那桌旁,多一刻都熬不住。这些,做儿女的都看得清楚。
可看得清楚,不一定就是看懂了。
他们始终还是只关心自己在意的那些。
“爹说,家产是要留给男孩儿来打理的,可是我这样……爹爹会不会失望?”韩闲卿与韩明珠还是有些不同的,他的脸大一点,眉毛也浓很多,身高是差不离的,但是走路的姿态远不如妹妹有气势。他这样唯唯诺诺的样子,就算长大也不可能像个商人,反倒像个白衣书生。
“爹爹才不会失望,爹爹有三个老婆,他今天还说自己能生,你看蒙雁姐姐不就有宝宝了吗?将来他要是比你厉害,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小明珠顿了顿,幽幽地道,“也许,是永远也不必这么辛苦了。去年在扬州,我就听说很多人家里边是这样的,庶子一出来,嫡子就被比下去了,到时候,我怕哥哥连吃饭都得向弟弟伸手要呢。”
“那又怎么样?”韩闲卿懵懵的,还没弄懂状况。
“饿死呗。”韩明珠托着下巴,望着平静的湖面。
那湖面光洁如镜,好些地方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夜里映着身后的灯火,依旧是璀璨夺目的一片,有人在对岸放烟花,传来遥远的欢呼,可是却勾不起俩兄妹半点半致。
“唉。”两人同时叹了口气,连声音语调都如出一辄。
“我饿死了,就没人保护你了。”韩闲卿郁郁地道。
“你饿死之前,我早就穷死了。”韩明珠完全不能想象自己还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又将是怎么样的情形。
蒙雁姐姐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今天吃晚饭的时候,她只顾抚着肚皮笑,连眼睛都肯抬一下,遑论是像以前一样陪她吃年糕,看杂耍,放烟花。
韩明珠敏锐地感觉到了失落,甚至感觉到了一种莫可名状的威胁,可是她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她原本也是天真无知的小破孩一个,却在订娃娃亲的那天起硬把自己逼进了某一个似是而非的怪圈,她现在会想很多事情了,她已经七岁。
“小夜子,你不是要教我点金术么?我学会了它,就不怕没有钱了,到时候由我来养哥哥。”关键时候,韩明珠记起了一个承诺。
“呃……”小夜子有些傻眼,点金术是不难学,难的是打基础,这样一个连写字画画都坐不住的小皮猴,你让她打座炼气去修仙?简直不敢想啊。教,从何教起?不如也写一本厚厚的册子,让她一页一页的翻?小夜子正不知道怎么回答,一个奇怪的念头却是毫无征兆地跳了出来,像长了脚似的一蹦一蹦地来到了眼前,令他心头敞亮,他失口道,“现在学还太早了,你连字都还认不全,等你背好了千字文再说吧……”
“连你也叫我背书?”韩明珠绝望地叫起来。小夜子却淡定地摆了摆手。
“其实很简单,你们俩个换一下,你去别院里听夫子讲经,你去棺材铺里帮忙记账。一举两得。将来有钱了,想再开一家铺子也行啊,不愁吃不愁喝。”
两个娃娃才只七岁,小脸儿还没长开,互换了身份谁也发现不了。
韩明珠这样机灵,要装成哥哥的样子完全没难度,难的是韩闲卿……要不,他留下来,和韩闲卿一起上课下课,顺道盯着那只猫?
小仙有喜 第068章 暗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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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明珠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可又不舍得小夜子离开,三个小不点蹲在一块合计了一会儿,小夜子终于同意,每隔三天给韩明珠写一封信,至于为什么不是韩明珠写给他,原因很简单,她写的那狗屁不通的东西,谁看得懂啊?
过了一个年,家里头剑拔弩张。
这些天韩夫人老把相公往外赶,新年新气象,韩老板却睡了半个月的书房。
他心里头有苦说不出,只好把眼泪往肚里咽。
倒是蒙雁越来越来得勤快,正室的夫人不管事,小妾就开始闹妖了。
蒙雁本来就是丫鬟出身,做家务那是长项,素手熬羹汤,红袖又添香,伺候得韩老板全身上下都舒坦,既然在书房里有人嘘寒问暖,那便也不急着回正室夫人那儿去了,多年夫妻情意一抛,韩老板反而觉得轻松起来。
可怜韩夫人整天揪心揪肺的,还等着他回头。
韩明珠把送给小夜子的小簪子改造成了一把小剑,又给他配了一个鹿皮的剑鞘,平时穿的衣裳也改了一点,好几件常穿的,都改成了紧袖,小夜子在韩家可谓是养尊处优。
韩闲卿很听妹妹的话,每天一包桂花糖必不可少,就差把小夜子供起来了。
韩闲卿虽然不喜欢古夜,但对小夜子却始终讨厌不起来,特别是在他出了个这么好的主意后。
韩闲卿不像韩明珠那样得时时刻刻盯着,他是一个安静得有些过分的孩子,和他呆在同一间房里一整天,可以不说一句话。他和妹妹一样是个好奇宝宝,不同的是,凡是不懂的东西,他会掏出个小本子记下来。这也算是一种了不起的积累,至少夫子没再找过碴。
小夜子没事的时候,就在府中闲逛,他每天要出去两次,早上看前院,晚上盯盯后院,看看有没有猫腻。就这样,三四个月眨眼过去,却还是一无所获。
扈文青忽然变得很烦人。
他每个月都会寄信过来,说说自己的近况,说说最近又读了哪些书,又写了什么样的诗,事无具细,交待得清清楚楚,信里有挑衅的味道,也有一点隐约的焦灼。当然,这些信无一例外地寄到了男扮女装的韩闲卿手里,刚开始他还记得把信转交给妹妹,后来妹妹直接说了句:“太蠢,看不懂。”他也就不管了。
扈文青的信,韩闲卿也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不过扈家公子比他大了六七岁,读的书确实深奥多了,好些显摆的东西,韩闲卿也是看不懂的。扈文青文采风流几千字,全都赠给了睁眼瞎。
睁眼瞎有时候也回信,有时候是寄一两件树叶敷衍了事,有时候也提提诗句上的看法。
韩闲卿沉得住气,跟着夫子学了三四个月,也能做些浅薄的七言小诗了,虽然词藻贫乏况味,但比起韩明珠简直不知要好多少万倍。
老夫子泪流满面,韩老板泪流满面。
老夫子感慨,是因为小皮猴终于老实了。
韩老板激动,是因为他觉得那门遥远的娃娃亲起了大作用。
在小夜子的帮助下,韩闲卿与韩明珠两个角色替换得很成功。
韩闲卿从来不知道原来小夜子对自己的妹妹居然会那么了解,她用什么样的胭脂,喜欢什么样的颜色,最常用的是哪一支钗,最贵重的东西都收在哪儿,简直无所不知。
他屁颠颠地跟在妹妹身后这么年,也没记得这么清楚。
一时间,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心酸。
五月桐花落,蒙雁的肚子显了形。
韩夫人不知为了什么事与韩老板大吵了一架,韩老板便再也没进她的房门。
府里的风向渐渐地变了,就连管家看韩夫人的眼神也变得怪怪的。
古有七出之条,有一条便是妻妒。韩夫人这样闹得满城风雨,不单单是韩老板的笑话,也是整个韩府的笑话,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寻常,韩夫人却为了一个陪嫁的丫鬟把相公撵走了,府里的下人都有些看不过去。加上蒙雁平日给了些小恩小惠,他们的言语就更不堪入耳了。
韩夫人虽然也是商贾出身,但平素被相公宠坏了,从来没接手过任何事务,蒙雁这一闹,她便失了丈夫的宠爱,竟连自己都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韩夫人变得很喜欢和韩闲卿说话,可是韩闲卿每天都得去夫子那里听课,回来又忙着做功课,委实没空搭理她。她有时候也会抽抽嗒嗒地哭,韩闲卿却只能呆看着不作声,他到底不是妹妹,不会舌生莲花。
韩闲卿不在的时候,韩夫人有时也会来,不过是在书案之前呆坐一会,喝两盏冷茶。
这个时候小夜子一般不出来,只在小金屋里鼓捣些自己的小玩意,间或听她自言自语的抱怨。韩夫人的娘家在靖州,她受了气想躲回去都难,这样劳师动众的,连累整个韩府被沧州城的百姓笑话。但想到女儿将来很可能要远嫁扬州,她的心里就好似有了千疮百孔。
“知书达礼有什么用,琴棋书画又有什么用?没有一技之长,将来就是想和离都不成,回到娘家,也是污了爹娘的眼。”这一天,韩夫人来得很早,天不亮就进了韩明珠的闺房门,韩闲卿上早课去了,屋里就只剩下小夜子。
小夜子正拿着一块小丝巾奋力擦着小剑,听到韩夫人的声音,他立即停了下来。
从窗口往外瞧,可以瞧见一个单瘦的背影,韩夫人坐在桌边,像是在自言自语。
“说什么女儿家不能继承家业,呵,若是珠珠以后也碰上个这样负心薄情的,那可怎么办?难道要她和我一样,忍气吞声,任人宰割?错了,都错了,学这些笔墨上的酸腐玩意,倒不如正经学学经商,就算立个女户,将来也有盼头。”
韩夫人后悔了,她后悔听从了相公的安排,给女儿谋了一条不归路,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双儿女早已经在私下达成了一致,双双把路给扭转过来了。
小夜子收起了剑,整了整衣袍,准备回平安锁里睡觉。
他最不耐烦听这些婆婆妈妈,干脆把耳朵闭起来装没听见。
可是韩夫人话风一转,忽然说起了别的:“昨儿说要歇回屋里,千求万求地流了一床眼泪,我信了他,结果一早又故态复萌,去了那贱人屋里。我这两个丫鬟,本是一起从娘家带来的,论性子蒙雁还要老实些,相貌也不怎么出众,怎的他偏偏就中了她的邪……若是喜欢去,当面同我说一声,我也不会不让,韩家那么大的家业,多两个孩子来帮衬也不是不好,可是他……何必故意半夜从我这儿过去呢?”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忽地就蒙着脸大哭起来。
别院里静悄悄,或有三两声雀鸣,以及粗使婆子扫地的声音。
沙沙沙……衬得那哭声格外凄厉。
也只有在独处的时候,韩夫人才能哭得这样放肆。
她几乎把所有的尊严,都赔在了往日的甜蜜里。夜里那事,都是相公说了算,他让她怎么样,她都能照做,可不就是为了讨他欢喜?却不料掏心掏肺换来的,竟是这样的冷漠无与背叛。
后悔能抵什么用?相公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了。
小夜子本来已经爬到平安锁上了,听到韩夫人这番话,不觉又退了回来。
韩老板是半夜才去那小妾屋里的,这点很不寻常。
自己家的小妾,用得着这样偷偷摸摸?就算夫人不同意,那又如何?
他能替儿女作主,为什么却不能为自己作主呢?
韩夫人哭了一场,抹净了眼泪,自己拿冷水敷了眼睛,又仪态万方地走了出去。
随着大门开合,桌上残留地那杯冷茶,像是倒浇过来,直直扣在小夜子头上。
小夜子手脚手凉,他想到韩明珠将来嫁人若也遇上这样的不幸……不由好一阵头皮发麻。
这天,韩闲卿放课特别晚,小夜子本来是给韩明珠写了信让他去送的,可左等右等也不见人。
黄昏日落,韩闲卿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屋,脸上闷闷不乐的,手里还揪着一封拆过的信。
小夜子有心留意了一下,却不是扈文青寄来的。
“这什么?”他问。
“扬州青莲诗社的喜报。”韩闲卿倒头将脸埋在了被子里。
“扬州?”小夜子心里打了个等。
“他又进了前三甲,就我这样的,十年都未必赶得上他。”韩闲卿不知从哪里整来一套说词。
“你真认为只要达到了他的要求,就能全身而退?”小夜子在他身边盘腿坐下。
凤华仙君是什么样的人,小夜子还是很清楚的。
凤华当年在天庭上的口碑特别好,在一众女仙当中,简直就是一块金多宝,自动送上门的女仙多不胜数,被他弄到手的也都一个个死心踏地,他就是有那样的本事,纵有真心,也能切碎开来分成无数瓣,每一名女仙都以为他给的是真爱,每一个都拼了性命护着他。
当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也是凤华仙君的特质之一,就因为这份挚着,才令人以为他存了真心,哪怕是百千女仙为了他一句话打破头扯乱了头发,她们也都还以为自己才是唯一。
扈文青一个月寄一封信给韩明珠,难保他不会也同时寄给别人。
他本来就是有同时纠缠几个而不悖乱的能耐。
“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不服。”韩闲卿已经够努力了,可是慧恨也就只有那么多,风花雪月的矫情文章他写不出,倒是策论写得中规中矩。
“今天……”小夜子想说韩夫人来过了,但话到嘴边又打住,韩闲卿满脸倦意地从被子里抬起头,慢吞吞地翻了个身,连饭也来不及吃,又趿拉着鞋子踢踢踏踏地走了。看这架势,似乎又要去书房。小夜子担忧的望了几眼,忽然抽出一封信,驾着云朵追上去。
小仙有喜 第069章 群妖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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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夜子的信里边还是写的那老三样:我很好,家里很好,你别调皮。
就那么几个字,简单得寡味。
可是这寥寥数语,却令小明珠感到万分满足——小夜子的个子那么小,能多写几个字已经是很看得起她了。她接过跑腿家丁手里的信,回到内堂抓了两包糖栗子塞是了家丁怀里,依旧是一大一小的两包,一包是给韩闲卿的,一包给小夜子。
“哦对了,你还帮我问问,蒙雁姐姐的猫怎么样?”
她回回都得问猫,却不问爹娘死活,渣爹自来由遗传,家丁不免有些烦躁。
家丁并不是知道面前站的韩公子其实是大小姐,他自动将“韩公子”归在了韩老板这种渣夫这一类,心里头说不出的鄙视。
“蒙姨娘的猫没病不痛,不过夫人就不大好。”家丁也是看在小明珠的份上才说这些的。
“我娘?她怎么了?”小明珠一愣。
“病了。”不单是病了,还没人照顾,以前的陪嫁丫鬟有了身孕被抬了姨娘,另一个陪嫁丫鬟她也不敢用了,就这杯弓蛇影地担忧着,不病才怪。有时候男人渣起来还真是没法直视,以前多恩爱的一对,现在一个病了,另一个却连句体己话也没有。都不知是怎么了。
“你等等。”小明珠立即进屋去取了一件斗蓬,顺道向掌柜的告了假,“我和你一同回去,先去看看娘亲。”
……
小夜子等到天黑,又跑去蒙雁的窗下蹲了一会儿,没瞧出有什么不妥。
那只猫也不在屋里,不知道一早去哪里野了。
小夜子也希望自己是猜错了,直到他看见了藏在墙角里的猫皮。
那猫皮被叠得整整齐齐,四肢挽在一起,依稀还可以看见四个光秃秃的白色爪子,只是爪上无趾,只得几个黑乎乎的小洞,活像是两副小巧的手套,整副猫皮连成一体,似一件小小的婴儿衣裳。
小夜子循着墙根挨近那件猫皮,便闻得一股浓郁的腥膻味。
香里边还夹着臭,熏得他五脏六肺翻腾不止。
小夜子扶着墙憋了半天,才施法关闭了嗅觉。
并不是山猫精的味道……像是,狐狸?
他狐疑地绕着床柱转了一圈,忽听门外从边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双精致的绣花鞋出现在面前,小夜子抱着床柱,哧溜一下攀上了去,那双绣花鞋的主人转眼就走到了床边。
小夜子抬头往上看,看清了韩夫人那张清丽而憔悴的脸。
她怎么到这里来了?小夜子皱了皱眉头,心道要糟。这个蒙姨娘明显是着了妖物的道,凡人留在这儿,岂不是很危险?他当机立断,冲着窗外抛出一道劲风,只听“砰”地一声,窗叶撞上了窗框。
韩夫人被那突兀的响动吓了一跳,僵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心放弃,她回头对着这新建的鸳鸯床打量了一阵,满脸忧伤地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小夜子隔着半透明的帐幔将她目中的泪光看得一清二楚,他摇了摇头,竟也感到有些难过。
天下女子,若是为情而活,最终的结局都不会太好,这样看来,反而是以前的扶兰仙子比较幸福,没打开通心灵玉之前,她的世界虽然单调,但也单纯,没有那么多纷纷扰扰。
韩夫人本来已经打算离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一阵人声低语,她一紧张,倒退两步便又回到了床边。而门外的语声,竟在门口停下来。
蒙雁柔若无骨无骨的声音飘了进来:“老爷,天都还没黑透,你真不去夫人那儿看看?听说她病得不轻哪。”
韩夫人从来不知道自己身边这个呆得像木头一样的丫鬟也用拿这种勾人的语调哄人,她又悲又气,一股闷气憋在心头,差点止不住咳嗽,但她很快镇定下来,趁着蒙雁还没进屋,飞快地钻到了床底下。小夜子吊在床帐上荡啊荡,没料她会去而复返,不经意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屁股,顿时吓得赶紧往上又攀了一点,像壁虎一样贴在了床板的背面。
韩老板从外头推开房门,一手搂着蒙雁笑:“这样好的时光,别提那扫兴的好么?我多疼疼你就不行么?”说话间,两双脚就到了床边,简直是直奔主题。
韩夫人趴在床下,听着两人悉悉窣窣的脱衣声,气得全身都在发抖。
她压抑着喉间那股咸腥,咬着下唇都发白了。
一件件衣衫,像被剥开的蝉翼,片片落下,最后,竟落下了一个薄薄的笸箩。
蒙雁叽叽地笑起来:“老爷,你教的这个方法还真管用,自从我说有了身孕,她就连屁也不敢放一个,直接给我开脸抬了姨娘,枉我老老实实服伺她这么多年哪,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帐暖春纱,两人就这样光洁溜溜地爬上了床榻,任由韩夫人在床下气得头发着火。
奇怪的哼唱在屋子里回荡,床板一震一震的,晃得小夜子头晕眼花,他只能专注地看着韩夫人,生怕她有个什么意外。
韩夫人一声不吭地趴着,慢慢地,眼泪从渗了出来,凝结成滴,落进了灰里。
小夜子的心,感同身受地抽搐了一下,记忆里浮起了一个零乱片段。
里边有凤华仙君,也有无界堂的樵堂主,还有一块立在月老庵前的五彩石。
他用力摇了摇头,挥走了停驻了几千年的印象,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凤华仙君借着凤族的势力,求月老给他和扶兰仙子拉了一条红线,可是那红线却没捱过三天。
他与了樵堂玉幽会,可巧不巧,就在扶兰仙子面前。
几千年尘缘过隙,只在一夜化成灰烬。
他与樵堂主欢娱耍乐的时候,根本没有多看那五彩石一眼。
凤华仙君面上求娶的是扶兰仙子,可心里却连扶兰仙子是圆是方都疏于理会,他甚至不知道,扶兰仙子正在给月老打工,做姻缘石。
姻缘真是天注定的,那时的扶兰仙子不爱任何人,也不恨任何人,她只是遵照本心,掐断了凤华身上系着的红线,却不知道那红线的另一头,原本是拴在自己身上的。
红线断在石前,所谓缘份,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撞击声不绝于耳,韩夫人的眼泪越聚越多,她很想冲出去,给这对恬不知耻的男女一人几十耳光,可是她却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眼泪流尽了,仿佛耗去了一生的时光。
她忍不住在心里反复重温着昔日的恩爱画面,直到心房裂开,千疮百孔。
小夜子不忍再看,便沿着床板的背面往外侧爬,可巧铺在床上的被褥被揉得乱了形状,床板之间的缝隙露了出来,小夜子无意往那缝里瞟了眼,正看见一处雪肤压在下方。
眺过那副皮肉,他看清了一张毛绒绒的脸,竟是一张十分周正的狐狸脸。
原来一直与蒙雁夜夜恩爱的人,并不是韩老板,而是一只白色的狐妖。
“小子,你看够了没有?”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上头飘来。
跟着,那狐妖将动作一定,喷了一口紫色的雾气出来。
半醉半醒的蒙雁轻叹一声就不动了,剩下的紫气渗到了床底下。
小夜子屏息一挡,将自己隔绝在那道妖雾之外,他从身后抽出了长剑,一个翻身,踏上了床榻。却见一位银长男子盘着两条光腿,大摇大摆地坐在了纱帐里,他单手支在在一个漂亮的起伏上,修长的下指优雅妖娆地托着自己的下巴,半眯的眼睛里全是笑意。
“好不好看?想不想亲自试试这味道?”他拨动银亮的长发,两眼变成了夸张的弧线,“看戏可是要给钱的,小仙灵。”
“你是……厌蓝山的?”小夜子板起脸,“好好的不呆在山里,来沧州做什么?你……你放开她!”那狐妖的手顺着蒙雁的背脊轻轻地滑动,像是摸着一张漂亮的皮,小夜子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把这女人的皮给剥了,这妖物剥皮的本事可不是盖的。
“唉呀,讨厌,你只顾着问人家来沧州做什么,却不问问韩老板在哪里,就不怕小明珠回来怪罪么?”狐妖裹着九条毛尾,不用穿衣裳也能遮住重要部位,可是这样的遮掩似乎更为勾人,他咯咯地娇笑起来,这一笑,仿佛有两个声音同步响起,一时男一时女,震得小夜子耳膜子发烫,“凡人真好骗,我不过是装成韩老板的样子,就有这么多女人贴上来给我玩,早先我怎么不知道会有这等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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