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有喜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森罗锦
扶兰仙子很好,没有她,就没有紫绡仙君,没有紫绡仙君,也就没有现在的小夜子。
她确实比任何人都好啊。
这一次,他没有将灵形虚化,而是张开了双臂,坚定地拦在了芝嬛和狐妖面前。
韩明珠念着陌生的法咒,战战兢兢地钻进了突然出现的光阵里,而就在光阵快要消失的时候,她听到一声闷哼。同样的闷哼,她听过很多次,比如她不小心踩住了小夜子的脚,不如不留神就将盛满花生的小碟子压在他的肚皮上,又或者他被家里的老母鸡欺责,被啄得到处跑……对了,她伸手弹他额头时,他是这样的哼哼的。
小夜子!
韩明珠从来没体会过心痛,可是万物归寂的刹那,她感到心间一抽,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开了一道口子。蓦地,万千伤怀像潮水般涌了进来。
她放开了牵着韩闲卿的手,转身跑又回去。
“砰!”一声巨响,光影交织之际,唯见青色的影子像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去,那影子越来越小,越来越淡,最后变成了一片半透明的人影,飘然落下。
“小夜子!”韩明珠扑过去的时候,手指从那片小小的人影中穿了过去。她什么也没有捞着。
“傻丫头,仙灵是会死的,灵气散了,就只会消失……”韩明珠的脑中突然回响起了这句话。
灵气散了,就只会消失……她的眼泪越发汹涌……
小仙有喜 第072章 故人的无效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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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明珠的小手穿过小夜子身体,在泥地里乱拍乱打,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撒豆子似的垂在手背上。小夜子的身影越来越淡,渐渐地薄成了一道烟,韩明珠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小夜子,小夜子……古夜!”
古夜!
这一声唤,仿佛穿透了时空,化作一道惊雷打了在通向扬州的驿道旁。
破破烂烂的土地庙晃了几晃,漏夜的星光静静地照在了古夜惨白的俊脸上。
耗子精惊叫了一声,震得更多的瓦砾住下掉。
古夜盘坐在法阵中间,竭力隐忍着真气耗逝的痛楚,终于在小庙崩塌之时,吐出了一口鲜血。附着仙灵的平安锁,一闪一闪地出现在法阵的边缘,古夜憔悴地歪倒在地,却固执地伸手去摸那块银锁片。
平安锁,琐平安。
附着在锁片上的灵气已然消散,退却灵气的浸染,银锁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旧难堪。
耗子精惊声道:“仙灵被毁了,是谁做的?”
古夜垂目良久,吐出三个字:“他自己。”
这一年多来,小仙灵几次试图与他取得联系,可是他因为元神受损,长期闭关,即使是有心也无法理会,只能勉强定下心神,看着小仙灵拼命为韩明珠付出一切,起初,他也以为小仙灵是以主人的意志为前提,听从他安排差遣,认真守护着扶兰仙子的转世,直到这一时——
原来脱离了宿体的小仙灵,不知什么时候有了自己的意识,早在主人作出决断前,他就已经用行动回应了一切。
或许,自从小仙灵拥有属于他自己的名字那天起,他代表的已不是古夜或者紫绡仙君这一人。
……
芝嬛看小夜子灵力耗尽,心下得意地伸出手去揪韩明珠,她一心一意地等待着这一天,可以让这该死的女仙毁在自己的手上,可以看她向自己卑微的求饶,可以向她索回朱红大人失去的一切,可是她却忘记了扶兰赫赫这一世还有个同胞的哥哥。
她的手还没碰到韩明珠的头发,韩闲卿就已经低头冲了过来,他像头野牛似的,直直的撞在了芝嬛的小腹上,径自将她撞出了丈把远。
“不许动我妹妹。”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也像小夜子一样,拦在了韩明珠身前。
“我来对付这小鬼头,狐狸,你喜欢女的,你来动手。”芝嬛将一把紫焰烧到了天顶了,火舌绕着她像绸带般舞动,很快将韩闲卿团团围住。
白狐耸耸肩膀:“芝嬛妹妹,你真是太不可爱了,欺负小姑娘可不是我青丘子民的爱好,这样可爱的小姑娘,带回去养着最合适不过。”他甩动着长鞭,任由鞭尾砸得地面砰砰作响,灵活的长鞭在他手里仿佛一条吐着毒信的蛇,他眯着细长的眼睛,贪婪地打量着小明珠,忽地一挥手,长鞭蜿蜒而至,锁住了韩明珠的腰身。
“珠珠!”韩闲卿蹿起来往韩明珠站立的方向跑,却被火焰逼了回去。他的头发被烧焦了,脸上也被烧出了一道黑糊糊的伤。
“放心吧,我不会伤她的,这样漂亮的孩子,我疼她都还来不及呢。”白狐怪笑起来,手中发力,系在韩明珠身上的长鞭蓦地收紧。
韩明珠瞪着一双空茫的大眼睛,依旧在地上打捞着小夜子消散的影迹,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几乎不闻不问,韩闲卿焦急的呼喊怎么样也传不到耳边。
她想起了很多事,第一次把小夜子从平安锁里召唤出来,第一次把他气得火冒三丈,第一次和他斗嘴,第一次……许多回忆,密集地发生在这一年间,她记起古夜说的话——如果感到有危险,需要帮助,可是叫他的名字……可是……
“骗人,你这个大骗子!还说要陪我十年的,我所有的积蓄都给了你,我给你造了房子,我给你做了小床,我给了你最好最好的东西,你却骗了我!小夜子,你是个大骗子!”
她被长鞭绞得双脚离地,却依旧忍不住握紧拳头失态地大哭大叫。
眼泪如纷纷雨落,打在了白狐高贵的皮毛上。
突然,一道强烈的蓝光沿着她娇上的轮廓一路燃亮,仿佛一道霹雳,落在了长鞭上,一阵钻心的痛沿着鞭子传到了白狐的四肢白骸,他全身就像是瞬间过了一道电,全身的毛都竖起来了。接着,便有万道光箭追随而来,四面八方灵动游走,不露半分间隙。
“诛邪之阵!”
芝嬛和白狐大惊失色,小小的仙灵居然能发动这样强大的诛邪之阵,显然,他从一开始就豁出了性命。小夜子体型虽小,但行为思考都已是成人,他的深谋远虑完全超出了厌蓝山众妖的想象。就连白狐也着了他的道。
诛邪阵法发动,无数的法咒化成利刃大斧追着众妖大肆挥砍,光咒包裹着小明珠,像是一个奇特的襁褓,襁褓之外,已然什么都看不清。
“杀了她,快杀了她!此阵不可破,快动手!”芝嬛拉着白狐挡了在身前。
白狐立马反应过来,当即冷笑一声,挽着她的细腰一倾,脚步优雅地转了半圈,在芝嬛耳边吹了一口气,狞笑道:“我是喜欢女人,但不喜欢毒辣的女人,这个时候你居然敢拿我做挡箭牌,也是不想活了。”他将长鞭收回,陡然探手锁住了芝嬛的咽喉,“别以为捉住了我的软肋我就能听你的,我青丘氏从来没说不杀女人。”
“老狐狸,你居然不守诺言。”芝嬛掰住白狐的爪子,拼命挣扎。
“不守诺的是你,你说把定魂珠让给我,可没说要让我亲自动手。”白狐手上加了三分力,竟把芝嬛的舌头掐得吐了出来。
韩闲卿趁着山猫与白狐内讧之际,从紫焰的包围中脱身出来,上前拉住了韩明珠。
韩明珠挣开了他的手,直顾低着头,将一双眼睛在地上扫来扫去,终于停在了一块碎裂的湖石上,她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弯腰一拾,一挺身,竟将那块几十斤重的湖石举过了头顶,她不逃也不走,反而是拼着性命扑了上去,将石头狠狠地对准了芝嬛的头用力砸。
她小小的身板充满了力量,借着周身莹蓝的咒光仿佛鬼魅。
芝嬛挣扎着踢开白狐,就地一滚,本能地想要避开,突然被一条藤蔓绊住了脚踝,向天扑地跌了个狗吃屎。她怀着满腔怒意召回紫焰邪扇,准备给这不知死活的小东西迎头一击,却见半空一条绿藤划过,“啪”地一下将折扇击了个粉碎。
随着法宝损毁,她腑内一阵剧痛,几欲昏过去。
先受到诛邪这阵反击,又被白狐黑吃黑的掐了一顿,芝嬛一腔怒意无处发泄,她掰住了白狐的手腕用力一撞,试图挣脱他的钳制,却见眼前一花,一道红霞闪过,跟着,一个响亮的耳光重重地落在了她脸上。
她面前出现了一张苍白俊脸,眉宇之间阴骘得吓人。
随着那人的出现,地上无数枯竭的败草突然发出了新芽,大蓬大蓬的彼岸花霎时满布了后院,几乎将韩明珠和韩闲卿两个小小身影淹没。
那人一身红衣,照得四下像着了火一样。
唯有一双眼睛冰冷,逼得芝嬛的心躲进了冰窖里。
芝嬛禁不住战栗起来。
“朱红大人……”她声若蚊蝇,任由声音淹没在萧瑟的风声中。
“你眼里可还有我?”朱红语气阴森,那低沉的声音仿佛从三途彼岸传来。
“我……”芝嬛惊惶地张大嘴,想要解释,却感到腕间一紧,一道绿刃顺着她的经络切下,径自将她千年修为生生毁却。她痛得惨叫一声,当场昏死过去。白狐在一旁,吓得魂不附体。
“这是我厌蓝山的家务事,阁下也想掺和?”
朱红将眼角余当一扫,视线却牢牢地锁定了韩明珠。
看了半晌,才慢慢垂下了眼睫。
时隔百年,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记忆里的柳纤纤,她会哭了,会生气了,可都不是为了他。
百年之前,他做错了一件事,百年之间,他错过了很多事。
如今重逢,已然与缘份无关。
他朝她伸出了手,任由眉目间阴霾散尽。
他努力展示着自己所剩无几的温柔,却换来小女孩无情的一巴掌。
“妖怪!不要你假惺惺!你们喜欢狗咬狗那是你们的事,还我小夜子!”
她的声音在发抖,可是却理直气壮地瞪着她,她的眼睛跟柳纤纤完全不一样,那清晰明澈的模样,哪得半分迷糊?那满满的恨意,哪得半点退让?
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她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喜欢的从来不是扶兰仙子,更不是眼前凶巴巴的小不点儿,他喜欢的只有柳纤纤。可是时光不能倒回,被打开通心灵玉也无法再弥合,而他,也不可能推掉妖王交给他的重任。
他蹲在她面前,沉默地收回了手。
“小夜子是仙灵,他一旦消失,就永远也不可能再回来。他不像人有三生九世,也不会路过忘川九泉……”他将地上掉落的戒指拾起来,递给她,轻声道,“如果你不是把他和这颗夜明珠放在一起,他还能活得久一点。”
定魂珠是冥界法宝,吸灵定魂,不可逆转。
或许,小夜子便是早早预料到了自己的归处,才想出了这样的玉石俱焚的方法。
小夜子施隐身术都要喘半天,遑论是启动诛邪阵,他很弱小,但却做了一件无比强大的事。
这件事,朱红大人自问做不到。
小仙有喜 第073章 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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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红大人帮韩明珠找回了被绑在枯井里的爹爹。
朱红大人帮韩明珠找回了晕倒在床底下的娘亲。
可是朱红大人找不回小夜子,也找不回那些被剥皮抽筋、受辱而亡的家丁下人。
朱红几番伸手,想抱抱面前这个满脸倔犟恨意的小丫头,都被她一巴掌呼回去。
韩明珠站在一块残破的石阶上,这样的她会看起来比较高。
她迎着风,任由昏黄的灯光照进黝黑的瞳,手里还牢牢地抓着一根棍子。
芝嬛倒在她面前,已然昏死多时。
朱红不习惯这双充满恨意的眼睛,可是他频频施法,也无法消退小丫头心底的仇恨。
通心灵玉觉醒之后,妖法幻术对她根本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哪怕她现在只是凡身肉|体。
芝嬛流了很多血,湿粘粘地淌了一地,她的法宝被毁得彻底,一把鲜亮的折扇如今被烧得只剩下骨架。跟她一起来的白狐趁乱跑得无影无踪,什么定魂珠,什么酬劳,他都已经顾不上。
“你杀不死她。”朱红施术消去了凡人的记忆,除了顽石转世的韩明珠和韩闲卿。
同样的法术,小夜子也用过,韩明珠还记得,因为就发生在前不久。
福伯的事,让她随小夜子进入了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跟她所思所想的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她记得很清楚。
如果不是这些猫妖,如果不是他们,她还可以和小夜子相处得久一点,她可以学习点金术。就算不能学习点金术也没关系,有小夜子,有他写给她的信,日子总不会太无聊。
“我要怎么才能杀了她为小夜子报仇?”她站在朱红对面,小脸正对着他,视线几乎是和他齐平的。
“第一句就错了,小夜子是自己想死,不是被谁害死,小小年纪别蛮不讲理。”朱红轻轻地咳了两声,施术之后,脸上病容更甚,“她做错了事,自有我来责罚,你想打她出气,我也给你机会,但小孩子不能那么是非不分。”这不是他的纤纤,他的纤纤很善良,宁可伤害自己,也不会怨恨别人,更不会把报仇两个字挂在嘴上。
“妖怪才是蛮不讲理的。夫子说过,杀人者须偿命。她不只是害死了小夜子,还害死了李贵,害死了孙大娘,害死了很多很多的人……她、她就算死十次也不够!”韩明珠挥着棍子朝芝嬛头上再度砸下,却被朱红扣住了棍子另一端。
他目光深幽,仿佛穿过她,看进了灵魂。
他试图在韩明珠身上拼凑另一个人的影子,可是再一次失败了。
“来厌蓝山,若有朝一日你能来厌蓝山,我便给你一个交代。现在,你还不能杀她。”
他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棍子,当着她的面,将芝嬛打横抱起。
芝嬛的身子在他怀里缩了缩,慢慢地露出了几条毛绒绒的爪子。
她紧紧地闭着眼睛,眼角犹有泪光。
她哭了,就在朱红大人的怀里。
……
韩明珠不知道厌蓝山在哪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朱红和芝嬛离去。
他和芝嬛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一大群猫妖,化作团团青烟,消失在门外。
所有人的记忆都被洗了一遍,大家记住的都不是劳什子的妖怪,而是强盗夜闯入宅,大开杀戒。无论韩明珠和韩闲卿怎么解释,也没有人相信。
多数的人都相信神明,不惜花重金烧香拜佛,以求平安,但真正将那些怪力乱神当回事的毕竟是少。所有的人都以为,韩家这两个孩子目睹了强盗杀人,鲜血涂地之后,吓坏了。
尤其是韩明珠。
韩明珠发现所有人的记忆被篡改之后,就不再说话,她不声不响躲进了自己的房里,整日捏着那枚戒指对着小金屋发呆。
她的闺房坍塌了,将其修缮复原根本是件大工程,韩老板不得不撑着病弱的身体哄劝女儿挪窝搬到别处,可是她就是不肯听。
小夜子不在了,可是金屋还在,房子虽然塌了,要虽回忆还在,她……舍不得。
朱红跟她说的那什么吸灵定魂,她听不懂,她只记住了厌蓝山,她翻查大量的资料,在书堆里不停地追寻厌蓝山的传说,可是却一无所得。厌蓝山,大概和无界堂一样,是另一个世界的所在,肉眼看不见。
她迅速消瘦下去,原本被小夜子用各种糖果零嘴养胖的小姑娘,一下子就瘦成了瓜子脸,只是那双眼睛好像更大更亮了。
有时候,韩明珠也会出去,只不过都选在了晚上。
她跑上街,在熟悉的街道上来回跑,她举着戒指,到处问人有没有见过一间叫“无界堂”的铺子,她想,也许樵堂主可能知道厌蓝山怎么去,可是她再也没有见到过无界二字。
人们都当她是疯了。
韩府遭了大劫,被强盗洗劫一空,韩老板病了,韩小姐疯了,整个家散乱得不成样子。
韩夫人暂时抛却了对相公的诸多怨怼,以一己之力强撑起这个家,之后的几个月里,她都在处理各种善后的杂事,直到第二年初夏,府中才又斩惭恢复了平静。
韩老板一再解释自己与蒙雁无染,韩夫人却始终不置可否。
两人相敬如冰。
然而,府中损失了一半的家丁护院,一时又招不到新的,韩夫人一边和相公置气,一边还要不住地找牙婆来看人,却没挑上几个合适的。
庄子上第一季收成到了,却怎么也请不到短工,不是韩家给的工钱不够,而是人人惜命,不敢赚这样的钱。外边传来了各式各样的谣言,其中最可怕的,就是韩家小姐养小鬼的故事。
人们开始口口相传,都说韩家不是遭了强盗,而是因为韩小姐养小鬼引阴魂入宅,导致阖府上下撞了煞,才有这等血光之灾。
再后来,就连管家也请辞了。
“定是那老管家乱说,他之前也说妹妹你是养小鬼……小夜子是土地公公的仙灵,根本不是什么鬼,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韩闲卿在妹妹面前说得唾沫横飞,“若不是小夜子挡着,我和你早就没命了,就怪那红妖怪,使的什么邪法,居然令全世界都相信了他。”
韩氏兄妹又已经长大了一岁,可是韩闲卿的眉目越长越开,越显温柔,妹妹韩明珠则恰恰相反,时间的洗礼非但没褪去她心中的仇恨,反而在她脸上添了几笔刚毅。
韩明珠不说话,只是坐在妆镜前,捉着一副刻刀,小心地刻着一尊玉像。
那玉像五官清秀,依稀是小夜子的模样。
“你还记得他,都那么久了。”
韩闲卿看她小心地提刀引刀,不觉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他今天说的这些又都是白费了,小明珠根本没有听进去,又或者听进去了也觉得和自己没关系。韩闲卿从一开始对古夜就心怀排斥,对小夜子也没有什么感情,他研究过很多小动物,而于他而言,会说会笑会动会走的小夜子,与那些花鸟鱼虫在本质上并无不同。
他从来只关心妹妹。
韩明珠手底下的小夜子已经快完工,这半年来,她能专心做到的就这一件事,做完了这个,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要再做什么别的事。她原以为自己是很喜欢钱的,可是后来才知道,有些情份比钱要重得多。至少她再没想过,手上的这尊玉雕值多少银两,在她心里这都是无价的。
“唉,你慢慢雕,我去找夫子看功课。”
韩闲卿这次去和夫子聊天,却不是听先生说课那么简单,韩府这一年收成不好,修缮宅院又花了一大笔钱,现在里外都是个毫无经商经验的韩夫人操持着,被人骗了也不知道。
家里渐渐入不敷出,已然付不起这样天价的学费。
如果韩闲卿还要继续念书,就不能再单独请西席,而是要像别的学童一样,进私塾。
他怕去了私塾妹妹会更无人照顾,左思右想不敢开口,唉声叹气地坐了一会儿,便也只好作罢。恰巧,韩夫人引了个道士在看风水,就这样在窗下遇见了。
那道士看见个身着宝蓝公子服的小娃娃迎面走来,不觉一怔,随即灵机一动迎上前去。
“夫人,这位可是令郎?”老道士甩了甩拂尘,端着架子一副道骨仙风的作派。
“正是,不知仙长有何指教。”韩夫人本来是想请老道看看韩明珠的,哪知这老道灵泛得紧,一眼就盯上了韩闲卿。
“指教可不敢担,贫道也只是多嘴提点两句罢了。”老道士装模作样的绕着韩闲卿走了半圈,昂然道,“小公子面相带煞,功德有亏,不是好事哪。夫人要修的不只是善缘,还有无量功德。”他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要怎么才能高大上的诈盘子,韩夫人却先皱起了眉毛。
韩闲卿生得这样端正平和也叫面相带煞,那韩明珠那张板正冷硬的小脸岂不是可称作凶神恶煞?这老道士胡诌也得有个度啊,怎能睁眼说瞎话?
心里犯着嘀咕,明面上却不敢说破,韩夫人赔了个温婉的笑,低声道:“未知这功德是怎么算的?要如何补救?”
老道士见大鱼上钩,不觉有些忘形,他将拂尘换了一边手靠着,伸出五指,肃然道:“五百两一个功德,每月捐一个,捐足七七四十九个月方得周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韩府再是式微,也曾是沧州首富,一年诈它个几千两不痛不痒。老道士为自己的贪婪找了个见不得光的借口。而就在这时,一个小巧的身影出现在门边,稚嫩的童音猝然飘进了三人的耳朵里。
“你说得不对,如果银子可以换功德,那我早就发财了,我这个戒指值一万个功德,你是不是愿意拿五百万两银子来换?”小姑娘站在门槛内,举着一只黑糊糊的戒指,那戒指非铜非铁,暗无光泽,看起来就像是从哪个废墟里捡出来的邋遢玩意,毫不起眼。
老道士一看,就忍不住笑起来:“小姐可真调皮,就这样的破烂玩意也值五百万两?那我去拾荒岂不更发达?”
他指着那戒指张狂地笑起来,却没留意韩闲卿在旁边已经黑了脸。
戒指是怎么来的,他并不知晓,但戒指里边的芥子空间他是进去过的,就这样一个宝贝,莫说是五百万两,便是拿一国一城来换,也是绰绰有余的。
“娘,这人是个骗子。你看他开口闭口你你我我,哪有半分道家的风度?”韩闲卿当着娘亲的面下了逐客令。可是韩夫人却压根没听见,她只望着自己容颜憔悴的女儿,泪影婆娑。
“珠珠,你能……能说话了……”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将女儿一把揽进了怀里。
韩明珠举着刚刚雕完的玉像,任由娘亲搂着,怔怔地掉下泪来。
小夜子同她说过功德之事,功业德行,以善行善,恶尽言功,善满曰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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