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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水千丞
于是元南聿留在广宁处理楚军俘虏、重建城墙、人事变动等事宜,封野和燕思空匆匆地赶往大同。
封野的身体日渐康复,虽然还不宜在马上颠簸,但乘马车已无大碍,他便要燕思空与自己同乘陪伴。
这日,封野草草吃了几口饭,便让下人收了去,燕思空见了,说道:“你吃完饭还要服汤药,怎就吃这么点?”
“没什么胃口。”封野靠在马车的软垫上,眉头轻蹙着。
“是在担心小殿下吗。”燕思空道,“哪答汗不会对小殿下不利的,待回到大同,此事定可顺利解决。”
“不止。”封野低声说了一句,就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燕思空看着封野明显消瘦了一圈的脸庞,和那青黑的眼底,心中突然有些触动。
这些时日以来,封野夹在京师与辽东之间进退维谷,中伏,受致命伤,将泣血打下来的江山拱手让人,又得大同老家局势不稳,自己的儿子沦为质子的消息。
这涨潮般一浪高过一浪的、巨大的挫败与失意,换做别人,心智多半已经垮了,他心里,定也是很苦,定也是比谁都焦头烂额,但并未听他抱怨过一句……
燕思空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许久,不曾想象过封野在想什么了。
从前他宁肯牺牲一切,也要保护的小世子,如今成了盖世狼王,尽管俩人之间的恩怨已经难以理清,但在他心中,封野始终是一个山一般的男人,这山似乎压不弯,摧不倒,永远都会屹立于前。
可封野也只是一个人罢了。
有悲喜,有成败,有生死。
眼前的封野,那紧蹙的眉宇之间,该是埋藏了许多难以想象的痛苦吧。
燕思空静静凝视着封野,封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睁开了眼睛,刚好捕捉到燕思空闪避开的眼神。
封野淡淡一笑:“你在看我吗?”
“你可是不舒服?”
封野略显失望:“你我之间,除了正事,和我的伤势,便没有别的可谈了吗。”
燕思空淡道:“你想谈什么?”
封野挪到了他身前,将他抱进了怀中:“不谈也无妨,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燕思空安静地任封野环抱着,心中很平静。
封野温热的唇柔柔地落在他的发际和面颊,轻声说:“空儿,你知道吗,我心里有很多害怕。”
燕思空静静地听着。
“我曾以为自己无所畏惧,后来才发现,多是年少轻狂。”封野用面颊贴着燕思空的面颊,感受着怀中人的温度,“可我真想回到年少时啊。那时,我爹还活着,我封家还是世代忠良,你和我,还两情相悦……”
燕思空听着听着,心中便酸涩起来。
“你给醉红取的名字,便是意喻‘少年不老’,愿景那般美好,可惜,谁能不老呢……”
燕思空颤声道:“是啊,谁能不老。”如封野所说,他也想回到从前,他甚至想一口气回到九岁之前,他与生生父母过着小富即安的日子,每日读着经史典籍,做着登阁拜相、名留青史的大梦。
那时候他的人生,没有悲剧,没有烦恼。
“转眼间,我也到了而立之年。我曾以为对你的喜欢,也是年少轻狂的一部分,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长成了我心头的一块肉。”封野自嘲一笑,“怎么割舍呀。”
燕思空轻叹一声:“封野,你我之间,情动懵懂时,必然是会铭记一生的。”
“你呢,你也铭记一生吗?”
“我什么都不曾忘记过。”何况是你。
“那你可有怀念过?我们当初那么好。”
“当然怀念,只是后来……不必提了吧。”
封野的目光黯然了下来。
“你也不必介怀从前了,都过去了。”燕思空道,“你为广宁做的一切,可以抵过所有。”
“那为何你对我,还是这样疏离?”封野放开燕思空,抚摸着他的面颊,凝视着他漆黑的瞳眸,“你为我出谋划策,你要与我一同去察哈尔救泽儿,你也关心我的伤势,你仿佛是处处为我,却偏偏不跟我亲近,为什么?”
燕思空迟疑着,连他自己也觉茫然的事,他不知如何回答。
“你是否心中介怀云珑?”封野垂下了眼帘,“你本不必与我回大同。”
“不是。”燕思空坦然道,“没什么值得介怀的,何况小殿下是封家子嗣,干系重大,我必然要回去。”
“我与她早已夫妻离心,若你们见了面,她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你……”
“我又怎会与一妇人较长短,放心吧。此次回去,有两件事最重要,其一,小殿下,其二,要把大同兵权从勇王手里收回来,以免他坐大。”
封野冷冷道:“此人经商确有手腕,但实在贪婪短视,自从他接管了大同,与察哈尔的关系恶化至此,关键时刻无法分兵援我,我不问他的罪,已是给他薄面,大同我定然不会再交给他了。”
燕思空点点头:“察哈尔之于大同十分重要,何况萨仁还是你的妾,小殿下一事,只能谈不能打。”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回去便知。”封野目光骤冷,“勇王压不住哪答汗,我可以,我绝不会让蒙古蛮族再次壮大,重蹈瓦剌的覆辙。”





逐王 第3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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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距大同不算很远,封家军的车马又竭尽所能地快,他们仅用了八日,就赶回了大同。
若非封野不能骑马,只能乘车,理应更快些。
一到大同,顾不得鞍马劳顿,他们就急匆匆地赶回了府邸。
刚接到消息的勇王已经来不及去城门相应,也一并去了狼王府。
两拨人正撞在了大门口。
勇王见到封野,神色显见出几分心虚,毕竟封野将大同老巢交与他,他却管得一塌糊涂,不仅要跟察哈尔打起来了,如今甚至把狼王的儿子弄丢了,他自然抬不起头来。
“狼王回来了,不知伤势恢复得如何?”勇王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皮白肉嫩,身材肥硕,一看就是经年养尊处优,与这飞沙走石、天候恶劣的关外格格不入。
“尚可,多谢岳父大人关心。”封野口气冰冷,“泽儿可有最新的消息?”
一行人边说边进了府,勇王瞄了封野身边的燕思空一眼,很快就猜出了他的身份,目露愤恨。一年前,天下盛传燕思空已经死了,但广宁一战后,燕思空还活着的消息又悄然传开,不久前大同已有耳闻。凭着这相貌气度,和他出现的地方,要猜到他身份并不难。
燕思空视若无睹,不动声色地跟在封野身后。
勇王哭丧着脸答道:“都怪我,都怪我啊,我怎知那蛮女竟如此胆大包天,敢动狼王的子嗣,我没能保护好泽儿,我、我是日夜难安啊。”
“待我查明真相,该治罪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封野冷冷地瞥了勇王一眼,“眼下最重要的是救泽儿回来,有消息没有。”
勇王抖了抖腮帮子,低声道:“萨仁已经返回了察哈尔,哪答汗狮子大开口,要了许多东西,我怕他对泽儿不利,统统都送去了。”
谈话间,一行人已经推门进屋,门一开,赫然见着屋内坐着一身着华服的娇艳女子,她肤若凝脂,蛾眉皓齿,十分貌美,气质更是端方优雅,见着一堆寒着脸的大男人突然推门而入,她却不似寻常女子般惊若寒蝉,甚至一眼看到自己一年多没见的夫君,也只是眉毛微挑。
她便是勇王之女,狼王的正妻——云珑郡主。
她站起身,款款施礼,轻声道:“王爷回来了,怎不派人早些来通报,府上什么也没准备。”她说着让出主位,退到了一边。
“不必。”封野落座后,看着云珑,面无表情道,“夫人请坐吧。你们都在这里,旁的不必赘言,把泽儿被带走前后发生的所有事,一字不落地告诉我。”
提到封泽,云珑的眼圈立刻红了,她面色苍白,目光疲倦,显然也受了不少煎熬,勇王接过话头:“我来说吧。”
他便将那日发生的事描述了一遍。
云珑绞着手帕,时不时就垂泪。
封野和燕思空认真听着勇王说的话,都觉有些古怪。
听完之后,封野沉声道:“你说萨仁像往常一样来与岳儿和泽儿玩儿,却趁着奶娘去取东西时将泽儿抱走了?”
“是。”
“泽儿刚刚足岁,正是爱哭闹的时候,萨仁是怎么将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府的?府里那么多下人,就没一个看见?”
“那天天色已晚,下人大多在忙于晚膳,就没注意。”
封野目光凌厉地瞪着勇王:“没注意?奶娘离开多久?回来之后发现泽儿不见了,可派人去找?萨仁一介女子,短短时间内,她是怎么躲过府内侍卫,躲过城中巡逻,躲过城门守将,将泽儿带出关的,带出关外又是怎么回到察哈尔的?!”
这一连串的问题,逼问得勇王脸上汗津津的,他突然怒道,“这个蛇蝎心肠的下贱蛮女定然有内应!靠她一人怎可能将泽儿带走。她、她是怎么回到察哈尔的,我也不清楚,肯定是哪答汗派人来接的。”
燕思空凝视着勇王,看着他白胖的脸上横肉直抖,目光闪烁,答非所问,心中质疑更甚。萨仁带走的,可是狼王的儿子,活生生的人,不仅要带出府,还要带出城,出了城,还要有车马,早早备上大人和孩子用的东西,护送她们去几百里之外的察哈尔部,稍有不慎,便可能迷失在茫茫地沙漠戈壁之中。
这岂是内应能做到的,哪答汗怕是派来了一个军队吧。
封野眯起眼睛,盯着勇王目露寒光:“那内应找出来了吗?一个女人,将我的儿子从王府里绑走,大摇大摆地出了城,甚至带回了蛮族,你们竟然浑然不觉,荒谬!”他重重一拍案,汹涌地怒意就像一把利剑扫荡全场,令人战栗不已。
云珑郡主那纤瘦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低着头小声啜泣,看来真是我见犹怜。
“都是我的错,我看顾不严,她虽是蛮女,但已嫁入封家,我对她从无防备,可她……她……”勇王懊恼地说,“是我的错,我真是老了,不中用了,狼王要降罪,就降我的罪吧,我悔恨不已啊。”
封野站起了身,一步步走到勇王身前,那高大的身形令勇王感受到了强大的压迫力,他顿觉口干舌燥,眼神闪躲,根本不敢看封野狼一般凶狠地眼眸。
“岳父大人。”封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寒声道,“你语焉不详,答非所问,反反复复提萨仁的可恨,萨仁固然可恨,但你,是否有什么隐瞒我?”
勇王脸色一变:“狼王此话何意?”
“我与叔叔不在大同期间,你瞒着我在河套作威作福,无视我与哪答汗的封贡互市盟约,侵占他的利益,你瞒我的事,究竟有多少?”
勇王身体一抖:“我,狼王,此事说来话长,另有内情,蛮夷、蛮夷不可不防啊……”
“蛮夷不可不防。”封野面显一丝狰狞,“但家贼更难防。河套的事,我之后会严查,现在我只要救回泽儿,我再问岳父大人一遍,泽儿被绑一事,你可有隐瞒?”
勇王握紧了拳头,梗着粗壮得快与脑袋连成一片的脖子,道:“不敢隐瞒。”
燕思空偷偷瞄了一眼云珑,见她脸色惨白,咬着嘴唇,手里的绢帕被绞得紧紧的。
他与封野一样,都肯定勇王在撒谎,或至少有所隐瞒。
勇王是皇族出身,对蛮夷又是痛恨又是鄙夷,他与哪答汗为争河套的利益,都快打起来了,怎可能对哪答汗的女儿毫无防备,萨仁在狼王府上的日子,定然不好过,云珑也几乎不可能让她接近自己的孩子。
更不用提萨仁犹如神助一般将一个孩子独自带回了察哈尔,听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好。”封野退开了几步,“那我就派人彻查此事。事发当日,每个在府上当差的人,从王府到城门的几条必经之道上的所有住户商贩,几个城门的所有守将士卒,我全部都要一个一个盘问。”他阴恻恻地看着勇王,“如果,我查出是谁帮萨仁偷走了我的儿子,无论是谁,我夷他九族!”
勇王的身体抖了抖。
“来人!”封野喝道,他叫来侍卫,“传令下去,城中但凡有人提供线索,赏银千两,若参与此事但主动认罪的,从轻发落,若有知情不报者、同流合污者,被我查出来,一律诛九族!”
“是!”。
侍卫领命就要退下,屋内却突然传来一声娇叱:“不必了!”
云珑抬起了头来,含泪看向了勇王。
勇王徒劳地摇着头,但已经面如死灰。
封野慢慢地转身看向云珑。
云珑亦看向封野,颤声道:“不必查了。是我,是我让萨仁带走泽儿的。”
封野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
燕思空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云珑。他虽觉此事必有内情,但怎么也想不到,云珑会送走自己的儿子。
云珑站了起来,含泪道:“我把泽儿给了她,送她回了察哈尔。”
“为什么。”封野阴沉地看着云珑,他的声音出奇地平稳,犹如暴雨将至前的宁静。
“不是她!”勇王急道,“狼王,是我糊涂了,是我害怕哪答汗撕毁合约,投靠楚王,你会怪罪我,所以我才将泽儿送去察哈尔做质子。”
封野满脸杀意,目光在这对父女之间逡巡:“给我说清楚。”他瞪着云珑,“说。”
云珑哽咽道:“与父亲无关,是我的主意,父亲只是想为我遮掩。楚王派使臣去察哈尔挑拨哪答汗,战事一触即发,你又在辽东被困,我担心大同不保……”
“所以你就把泽儿送去蛮族当人质?”封野恶狠狠地说:“他是你的儿子!”
“我也是被逼无奈啊。”云珑哭道,“我日夜以泪洗面,看到岳儿,就想到泽儿,每每心如刀割。王爷出兵辽东被困,哪答汗才敢如此放肆,如今连江山都不得不送给楚王,若失去察哈尔,封家如何在北境四府站稳脚跟,我、我都是为了王爷啊!”
“你若是为了我,便不该贪得无厌地染指河套,得罪哪答汗,叔叔在时,大同与察哈尔交好,若不是你们……”封野颤抖地指着这对父女,“当初我被困辽东,苦苦等着救兵,若不是你们与哪答汗交恶,大同援兵早些到达,我又怎会被陈霂围困!”他额上青筋暴突,面色狰狞如猛兽。
云珑以帕掩面:“若、若王爷一开始就不救辽东,稳坐京师,陈霂一辈子也打不进去啊,何至沦落至此。”
“你是在指责我?”
“妾身不敢,可是……”云珑看向了燕思空,目光阴冷,“王爷为了他,出兵辽东,可曾为妾身考虑过半点?”
燕思空面色沉静,一言不发。
“辽东门户之于中原的意义有多么重大,你根本不懂,我如何用兵,亦轮不到你一妇人指手画脚。你身为王妃,持家教子是你唯一的职责,结果大同被你糟蹋至此,泽儿沦为蛮夷质子,你还不知错!”封野几近暴怒。
“她知错了,知错了!”勇王冲到封野面前,哀求道,“狼王息怒,息怒啊,小女知错了,芙儿,还不跪下向狼王认错!”
云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抽泣道:“王爷息怒,芙儿知错了,芙儿是为了大同,为了封家,为了你啊。”她跪爬到了封野面前,抓着他的襟袍,仰头哀求道,“王爷,其实,其实泽儿去察哈尔做质子,也并非全是坏事。”
封野阴森地看着云珑:“你说什么?”
“把泽儿送去察哈尔,不仅能稳住察哈尔,解大同之危,更对王爷大有助力啊。”云珑瞪着一对泛红的杏目,眸中水汽氤氲,端的是楚楚可怜,“萨仁一直想要个孩子,她想要的不得了,可她生不出,她与她从前的丈夫就生不出,王爷更不碰她,她、她愿意对哪答汗说,泽儿是你与她亲生的,只要让泽儿留在察哈尔,待他长大了,我们扶植泽儿做大汗,重新统一蒙古。”她双眸闪烁着,“若得整个蒙古助力,王爷杀回中原,指日可待啊!”
封野一脚将她踹开,刷地一声拔出了佩剑,怒不可赦:“我先杀了你这个利欲熏心的疯妇!”
“狼王不可!”侍卫纷纷上次拦住了封野,燕思空也眼疾手快地劈手去夺封野的剑,勇王更是拦在了云珑身前。
云珑眸中满是惧色,不停地哀求着封野。
燕思空沉声在封野耳边道:“冷静,封野,冷静下来。”他抢下了封野的剑,咣当一声扔到了远处。
云珑泪如雨下:“我知王爷心里是想当皇帝的,王爷又怎么甘心将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拱手让人?把泽儿送走,我心亦在滴血啊,可我都是为了你啊,只要泽儿做了蒙古王,蒙古将与中原永世交好,再也不必打仗了。”
“一派胡言!”封野气得脸色青白,“来人,我要休了这个疯妇,来人!”
勇王扑通一声跪在了封野面前,哭求道:“狼王息怒,老夫给你跪下了,求求你看在我为封家鞍前马后,看在芙儿为你育有二子的份儿上,饶了她吧。”
封野怒道:“滚,你做下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
云珑瘫软在地,反复哭喊着:“我是为了王爷,我是为了王爷。”
“你把自己的亲儿子、我封家的子嗣送给蛮族做人质,让一个刚刚足岁的婴孩在异乡孤苦无依,还敢说你是为了我,你是为了你做皇后的春秋大梦!”封野喝道,“来人,把他们给我关在房内,没有我的命令,半步不得外出。”
“是!”
侍卫鱼贯而入,将勇王和云珑架了出去。
封野怒极攻心,牵动了伤,他捂住胸口,身形摇晃,足下踉跄起来。
燕思空一把扶住了他,让他坐在了椅子里,并对侍卫道:“全部退下。”




逐王 第3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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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野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脸色青灰,眸中酝酿着阴沉地风暴。
燕思空轻声道:“你的伤靠近心脉,阙掌门特别叮嘱,不宜动怒。”
“我要如何才能不动怒?”封野抬头看着燕思空,目露阴狠,“这父女俩居然敢背着我做下这样的事,简直胆大包天!”
“事已至此,更要冷静。”
“我要休了这个疯妇,她不配为人妻、为人母。当初她在太原时,便百般怂恿勇王劝我称帝,还想收买我的心腹官将,我已经警告过他们,没想到到了大同,居然敢背着我闯下这么多祸事!”封野将拳头握着咯咯直响,“我不杀她,已是顾念夫妻一场,我……”
“封野。”燕思空抓着封野的肩膀,暗暗施力,用疼痛将封野的注意力转向自己,他看着封野的眼睛,正色道,“你如今正在气头上,不必急于做什么决定。当初你与勇王联姻,若没有他的财力,你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招揽那么多兵马,如今他们犯错,亦不必全盘否定。不如,你去看看小世子吧,和缓一下心情,你还没见过他吧。”
封野摇摇头:“晚些吧,我要先去祖宗祠堂,向我爹娘请罪。”
“也好。”
封野顿了顿,突然一把抱住了燕思空的腰,依赖地将头深深埋进了他的胸口。
燕思空微怔,从上至下,仅能看到封野那对浓长的睫毛,在不安地颤动着。环住他腰身的双臂是那样地坚实有力,可他仍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震动天下的男人此刻的脆弱,因为其身上背负着的重担,没有人可以想象。
“空儿,我好累呀。”封野小声说着,声音饱含浓浓地疲倦与失意。
燕思空心里一酸,他轻轻顺着封野的背脊,劝慰道:“居万人之上,便要受万万人的累,否则不足以成‘王’。”
封野闭上了眼睛,此时他所依靠的胸膛,是这世上他唯一感到安心与温暖的所在。
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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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野在封家祠堂跪了一夜,燕思空也同样一夜未眠,反复想着该如何解救封泽。
可思来想去,若他是哪答汗,无论相不相信这个孩子是自己女儿所出,都不会把孩子还回来的。
自从瓦剌被封剑平摧毁,昔日强盛的蒙古帝国已经灰飞烟灭,各部族四分五裂,彼此争斗不休,察哈尔部不是其中最强盛的,只是离大同最近罢了,只要封野一声令下,就能将察哈尔灭族。这时候,手握封邑四府的镇北王的子嗣,意味着什么,傻子也知道,就是把整个河套送给哪答汗,他也未必换。
仔细思忖,云珑郡主的考量并非没有道理,若得封野全力扶持,察哈尔就可能像当年的瓦剌一样,重新统一蒙古。封野本不可能做这样的蠢事,蒙古各部落越分散、斗得越狠,他们越省心,可若将来统一蒙古的是自己的儿子呢?那便全然是另一番天地了。
等封野消了气,定能想清楚其中利害,可无论是身为狼王,还是身为男人,都无法容忍自己的妻子背后算计自己,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但就算封野想救回自己的儿子,怎么救?人质在手,打不得,狼王子嗣贵逾金山,哪答汗若不肯换,此事无解。
燕思空想起了白天见到的云珑郡主。舐犊情深是一种本能,人越是遭遇变故,便越是会趋于本能,可一个为达目的,连自己刚足岁的儿子都能送人的女人,不仅不像是“疯妇”,恐怕清醒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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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野在祠堂跪灵一夜后,伤势有所反复,只得躺着休息。
燕思空来看他时,他刚刚吃了饭,床边的矮凳上放着还未动过的汤药,浓黑的一碗,跟墨汁儿一样,看着都让人舌尖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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