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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水千丞
燕思空心底一暖。已经许久不曾有人这么关心过他,他不禁浅笑道:“谢谢。”
“哟,终于笑了。”封野调侃道,“不再是一副怕我吃了你的神情了。”
燕思空挑眉:“封野,我并未怕过你。”
“是吗?”封野突然欺近了他,欣赏着他平静如斯的秀丽眉眼,勾唇笑道:“不错,我的人,这点胆子还是要有的。”
燕思空夹了一片嫩笋:“吃饭吧。”若只是时不时撩拨几下的封野,他还应付得来。他有种不知是否准确的感觉,就是封野需要他陪伴,至于如何陪伴,好像并不很重要。
就如当年那个傲慢又霸道的小童,也是一样渴望着玩伴。
他希望自己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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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燕思空要求封野带他去看看景山大营。
“你为何想看大营?”
“身为朝臣,看一看卫戍军的营地,有何不妥吗?我又不进去,只是在山上看看。”
“这处看不到,要到山顶,明早我带你登顶如何?”
“也好。”
“我们去骑马吧。”封野笑道,“你想骑醉红吧。”
燕思空诚实道:“想。”
“走!”
下山的时候,燕思空打探了几句景山大营的情况,封野似乎不愿多说,转而问起他为皇上准备了什么寿礼。
“一副拙作罢了。”燕思空反问道,“你呢?”
“薛伯去准备了,我懒得花心思。”封野撇撇嘴,“过个寿就要兴师动众一次,有何意义?那寿诞花得银两若是给将士们买几身甲,换几石粮,才是正经。”
燕思空沉声道:“正是啊。”昭武帝奢靡,正日沉溺享乐,若非有清醒之人苦苦支撑,江山怕是早易主了。
“你们修史也花了不少功夫吧。此次重新编修,可是为了粉饰河套之战和辽北之战?”
燕思空禁不住冷笑:“新编史还未公诸于众,你们已经猜到了。”河套和辽北,是这两代皇帝最耻辱的绩业,昭武帝正在位,自然无法忍受天下人指责他和他爹,于是要求大修晟史,实则就是篡而改之,给皇室留点颜面。
由此可见,昭武帝虽然昏庸,但又极好面子,所以他才认定此次新编史有文章可做,他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这么早,哪怕此事多少会牵连到他,他也不会放过剪除一个谢忠仁党羽的可能。
“谁会猜不到。”封野眯起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寒芒,“若我爹早生二十年,河套绝对不会丢。”
燕思空的目光放空地看向远处,低声道:“没错,可世间也只有一个靖远王。”
“等那新编史出来,我定要去看看河套、辽北两役,被修成了什么样子。”
“很多人都在等着看。”燕思空笑道,“若书有纰漏,无法向皇上交代,若书得完美,无法向后世交代。”
封野沉默了一下,道:“你们也不容易。”
燕思空摇头轻笑。
俩人说着说着,已经走到了山下,那处果然有一片草场,山脚下还有一间马厩,小六马车上的马也正在此处吃草。
封野吩咐道:“去把醉红牵出来。”
小六得令,不一会儿,就从马厩里牵出那只霸气天成的马王。
燕思空走上前去,毫不掩饰喜爱地抚摸着那油亮的皮毛:“就算在草场,也不要全给它吃青草,至少要一半是干草,不然上膘太容易,就不是精肉。”
小六道:“燕大人您放心吧,我家世子从王府调来了育马师。”
“上马,我带你跑一圈。”
燕思空眼睛亮了亮,踩着脚蹬上了马,封野随后翻身而上,很是顺手地一把搂住了燕思空的腰。
燕思空的身体立刻僵硬了几分。
封野却是将他的腰身攥紧,贴上了自己的胸膛,同时在他耳边暧昧笑道:“现在怕了吗?”
燕思空皱眉道:“你觉得这样有趣吗?”
封野低笑两声,放开了手臂:“算了,今天你没惹我,我也不惹你了。”
“我几时惹你了?”
“你搂着一个娼--妓喝花酒,还问几时惹到我了?”封野拽了拽缰绳,醉红轻巧地跑动了起来,“我脾气不好,但怕吓着你,也没对你发火呢。”
燕思空嘲弄道:“那真要谢谢世子殿下了。”
突然,有什么湿软温热的东西贴上了燕思空的耳垂,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细小的刺痛。
“你……”燕思空大幅躲避,险些从马上栽下去。
封野忙揽住他的腰,舔了舔尖白的狼牙,邪笑道:“叫我名字,叫错了罚你,我说到做到。”
燕思空气闷不已。封野说得对,权力是好东西,他甚至连对封野恶言相向都不敢,放眼天下,怕是也没几个人敢。
封野将下巴抵在了燕思空的肩膀上:“你可记得,小时候你也这样带我跑马?”
燕思空平顺了一下情绪,点点头:“记得。”若是时光就凝固于那一刻,该有多好。
“我那时其实不服气,还要你带着我。”封野笑道,“就想,有一日我也要这样带着你。”他突然用力一夹马腹,高声道:“驾!”
醉红四蹄翻飞,大步跑了起来。
燕思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后仰进了封野怀里。背后的胸膛宽厚而硬实,就连散发出来的温度都充满了生机与活力,若不论其他,这怀抱确实给人十足地安全感。记忆中只有两个人曾给他这样的胸膛,一个就是封野,另一个,终成他一生的痛楚。
醉红越跑越快,化作一道霹雳火红的闪电,飞射于浅草之上,驰骋于天地之间。
燕思空只觉耳边的风呼啸而过,搔刮得面颊生痛,他从来没有骑过这么快的马,风驰电掣之间,将两边的风景不停地甩向身后,他的眼睛已经几乎无法专注视物,这还是驮着两个人,若身上只有一人,醉红又能快到何种地步?!
封野大笑:“怎么样?还受得住吗?”
燕思空叫道:“有何受不住!”
封野挥鞭拍向马臀:“驾!”
醉红发狂地交叠着四蹄,痛快奔袭。
燕思空夹紧马腹,拽住缰绳,五官已经被风吹得扭曲,眼神却是愈发亢奋。
突然,一道黑影从右侧蹿了出来,燕思空回头看去,竟是不知何时下了山的封魂!
封野叫道:“魂儿,跟上来!”
那银灰色的独目巨狼以追捕猎物的气势紧跟其后,穷追不舍。
一马一狼、一前一后,在草场上疯狂奔跑,似要冲锋陷阵。
燕思空胸中豪气顿生,不禁回忆起了当年。
当年封野还矮他半个头,需缩在他怀中才能于快奔之中保持平衡,当年他还意气风发少年时,心有壮志欲凌云。
当年的他,似乎在这一刻被拼凑出了一方碎片,能勉强回忆一二。
封野一手紧紧搂着燕思空的腰,声音飘散于风中,如梦如幻:“你我曾许下的诺言,我不信你忘了。”
燕思空眼眶一热,竟忍不住想要落泪。





逐王 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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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马都跑累了,他们寻了棵大树下纳凉。
醉红却不急着低头吃草,而是绷紧浑身肌肉,右前蹄烦躁地踩着地,鼻孔里发出噗噗地声响,警惕地瞪着封魂,若非拴着缰绳,它恐怕会先发制狼。
封魂同样呲牙瞠目,前身伏低,一身杀气汹涌,那尖利的獠牙看得人胆战心惊。
一马一狼,就这么隔着几丈的距离对峙着,谁也没有放松。
燕思空坐在一旁,也禁不住跟着紧张:“封野,它们要打起来了。”
“没事儿。”封野翘着脚躺在草地上,美滋滋地享受着微风的轻抚,“它们闹着玩儿,不是第一天这样了。”
“……”燕思空看着两兽剑拔弩张的样子,哪里像闹着玩儿了?
封野睁开一只眼睛,往前瞄了瞄:“一个马王,一个狼王,谁也不服谁,够劲儿,不愧是我封家的兽!”
“莫非你真想看它们争个高下?”
“想啊。”封野邪笑道,“但是,真斗起来,我怕是制不住它们,肯定是不死不休的,还是免了罢。”他招招手,“魂儿,过来。”
燕思空立刻僵硬了。
封魂甩了甩硕大的狼头,小跑着来到封野身边,趴下了。
封野长臂一伸,搂住了燕思空的腰,将他拽了过来,燕思空一眨不眨地瞪着封魂,汗毛都竖起来了。
封野嬉笑道:“魂儿,你看,看清楚了,这是我的人,你一辈子都不能伤害他,还要好好保护他。”
封魂低低地“呜”了一声,青白狼眸定定地看着燕思空。
“魂儿,听话,我是认真的。”封野揪了揪封魂的耳朵。
封魂这才将脑袋凑了过来,咣地一下撞进了燕思空怀里。
燕思空只觉胸腔震动,犹如被人当胸来了一拳。
封魂用那硬得像石头一样的脑壳,在燕思空怀里使劲钻了钻,那一头繁盛粗硬的狼毛都堆在了他的口鼻处,他只觉呼吸不畅,身体更是被顶得快要躺下去。
封野乐道:“你看,他认你了。”
封魂钻了几下,就抬起了头,把脸扭了过去,仿佛刚才的示好只是幻觉,它的姿态始终如一地高傲。
燕思空干笑两声。
“你去抱抱它。”
“不必了吧。”
封野嫌弃道:“你怎地这么孬?我说了它绝不会咬你,魂儿是我从小一手养大的,极为灵性,说什么它都听得懂。”
谁也不愿意被人说孬,燕思空自认只是谨慎罢了,他撇了撇嘴,豁出去了,上去就抱住了封魂的脖子。
封魂扭过头,淡淡地瞥了燕思空一眼,燕思空也紧张地看着它,似乎从它眼神中看一丝不耐。
但它果真没有多余的动作,就任其抱着。
燕思空松了口气,一人一狼眼神交汇的瞬间,也许当真产生了一点默契,他好像不怎么怕封魂了。只是这狼如此傲慢,那马也一副睥睨众生相,简直跟它们的主人如出一辙。
封野靠在了封魂身上,开心地捏了捏燕思空的脸:“不错,以后封魂就会把你当成自己人了。”
燕思空也学他的样子半躺下来:“你将它带进京城,就不怕出乱子吗?”
“我本不想带它回来,但它一定要跟着,它不放心我。”封野把玩儿着封魂硕大的爪子,“再者,它从一出生就没跟我分开过,它已习惯有人的地方,知道哪些事不能做,哪些地方不能去。”
“你在大同养了多少狼?”
“整座山的狼都任它为王,它走了,它儿子就是新的狼王。”封野得意道,“所以,那些狼都听我的。”
燕思空第一次见识到人与兽之间可以有这样的信任与感情,不禁感慨万物有灵:“难怪人叫你‘小狼王。’”
封野斜睨着他,嘴角含着一丝坏笑,目光灼灼:“他们叫我‘小狼王’,是因为我属狼。”
燕思空被那充满野性的目光震慑住了,只觉心头颤了一颤。
封野突然翻过了身来,燕思空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头皮一阵酥麻,就想躲开。
封野却两手撑于他身侧,将他困在了封魂和自己之间。
燕思空被迫看着封野的狼目:“又怎么了?”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什么?”
“你做过那事儿吗?”封野歪着脖子,目光在燕思空脸上逡巡。
燕思空忍不住后退,却只能抵住封魂厚实的背。他顿觉口干舌燥,呼吸也不自觉变得急促了些许。
“说呀。”封野嗤笑一声,“看你搂着那女子,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
“逢场作戏罢了。”燕思空说完就想咬自己舌头,他有什么解释的必要?可转念又一想,封野一向恣意霸道,根本也容不得他不说。
“哦,那你到底有没有做过?”封野眼睛里跳动着一些细小的、邪恶的火苗。
燕思空的眉头拧了拧:“你问这干什么。”
“我问,你就答,快说,不准骗我。”
燕思空的:眼神有些闪烁,半天才吭声:“没有。”
封野乐了:“当真?”
“我又没娶妻。”燕思空有种受到了嘲笑的羞恼,“你呢,你有吗?”
“我也没有。”封野咬了咬下唇,眯着眼睛轻笑,“你就不想试试?”
“不想。”一般人春--欲萌动的少年时,燕思空正遭逢巨变,他没有一刻的心思在风月之上。他也不想碰那些烟柳女子,他毕竟受礼乐教化多年,虽然也确有躁动,但他认为心有城府之人,不应受制于低级的欲,这种克制算是对自己的修炼。
封野的目光往下瞄了瞄,随即挑眉:“我不信,要么你就是白长了那玩意儿,没大用处?”
燕思空虽然不近情---色,但身为男人,也不能忍受别人说他“没大用处”,他扬起下巴,“待到要用时,自然有用处。”
封野咧嘴笑道:“可是我想试试。”
燕思空顿时僵止了背脊。
封野凑到他耳边,暧昧道:“不若我们试试。”
燕思空以掌抵住了封野的胸口,无声拒绝。
其实他排斥的并非是男人,但凡有必要,他无所谓男人还是女人,他只是不愿和封野陷入一个混乱难控的关系。
封野低笑着放开了燕思空,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封野却突然在他脸颊上快速地啜了一口。
燕思空的脸倏地热了起来。
封野哈哈大笑着趴到了封魂身上,像个诡计得逞的孩童一般开心地揉搓着它的皮毛。
燕思空看着封野畅快的模样,竟是怎么也恼不起来,反倒生出羡慕,谁不想活得如封野这般纵情肆意呢。
他也重新仰躺在封魂身上,失神地望着头顶那一碧苍穹,从斑驳叶隙之间洒下的阳光温柔而和熙,鬓角碎发在清风的摆弄下轻抚面颊。
他已许久不曾觉得如此惬意,如此放松,就像这样懒洋洋地睡过去,也许能有一个好梦。
一只温厚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指腹上的糙茧给人奇异地心安,他动了动,没有抽回来,也就随他去了。
封野清明的声音随风响起:“你昨夜没睡好,困了就睡吧,我守着你。”
燕思空眨了眨眼睛,只觉全身徜徉于温暖舒适之中,连指尖也不想动一下,他这样谨小慎微之人,就这么放心地闭上眼睛,堕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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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思空这一觉,睡到薄暮时分才醒来。睁开眼睛,便发现封野正笑盈盈地看着他,顿时有些窘迫。
“终于醒了。”封野轻快地说,“你不醒我也要叫你醒了,再睡下去要着凉了。”
燕思空坐起身,打了个哈欠:“我竟睡了有两个时辰?”
“嗯,看来你昨夜被我吓得彻夜难眠啊。”
“我说了,我没有害怕。”燕思空笑道,“太小瞧我了。”他站起身,见封魂也正好醒了过来,抖擞着一身的皮毛。
“走吧,我们回去用晚膳。”
俩人重新上了马,封魂跟着他们跑了一段儿,就自行岔开,往山上跑去,很快就隐没于山林之间,没了踪影。
“你打算一直让它待在山上?”
“嗯,我平日在大营,也可以随时去看它,总比让它憋在王府里要好。”
“确是如此。”燕思空一直担心封魂那天闷得受不了,去街上转两圈,定要引起大骚乱。
俩人回到庄园,晚膳早已备齐。在这里什么也不需考虑,只用享乐,难怪王孙贵族们喜欢来此处逍遥。
吃完饭,他们在院中逗逗鸟、喂喂鱼,权当散食,如此闲赋,才过了不足一日,燕思空就已觉得别扭了。
到了休息的时候,燕思空不忘提醒封野:“明日我们几时起来?不是要登顶吗?”
“嗯,你想几时起就几时起。”
“我从不贪床,早些吧。”
封野点点头,突然坏笑道:“要不要去我房内?你我可抵足夜谈。”
燕思空嗤笑一声:“不必了。”
封野并不在意,只是露出笃定地笑容:“早晚你会的。”




逐王 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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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俩人从凌雾山庄出发,往山顶而去,后面有仆役跟随,为他们备着吃食与水。
行到半山处,封野从衣领里扯出一条皮绳,皮绳上挂着一枚乳白兽骨磨成的小号角,不过一指长,极为精巧,他含在唇间,运气吹响。那小物件发出的动静可一点不小,尖利刺耳,登时响彻了半边山谷。
燕思空道:“你可是在召唤封魂?”
“正是。”封野摊开掌心,看着那枚号角,“这是取了一截我奶娘的腿骨制成的,我带在身上好多年了。”
“你与狼族之间倒真是奇缘。”
“我们封家世代崇拜狼,狼忠诚、孤傲、坚韧、强大。”封野淡笑道,“狼是我们的老师。”
等了没一会儿,就见封魂从丛林里跑了出来,近了,甚至能感觉到脚下的土地有些微地颤动。
燕思空发现自己不怎么怕封魂了,大约是因为封魂也不再拿看猎物的眼神看他了。
二人一狼,继续往山上走。
燕思空随口问道:“它的眼睛怎么伤的?”
封野抚着封魂的背脊:“小时候我们去山上玩儿,它为了救我,被黑瞎子抓伤了。”
“一目好,一目了然,看得更专注。”
封野抓着封魂脖子上的皮毛,笑道:“魂儿,他夸你呢。”
封魂回头看了燕思空一眼,又扭了回去,继续昂首阔步地走着,燕思空不仅失笑。
山上春和景明,草长莺飞,入眼尽是花红柳绿,入口尽是沁人心脾的清甜气息,令人心情大好。
封野今日就像个孩子,跟封魂一路玩闹,令燕思空忍俊不禁,时而竟会觉得他真的是趁风和日暖,携友人踏青,而暂时忘了他真正的目的是探视景山大营。
封野跟封魂玩儿累了,就回到燕思空身边,脸色红润而充满朝气:“你累了吗?”
燕思空含笑:“我不累,我看你倒是累了。”
“我才不累。”封野眨了眨眼睛,“你若觉累,我背你也可以。”
“你将我当弱质女流吗?”
“当然不是。”封野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我心疼你。”
燕思空不理他。
“封魂已经占领了这座山,这座山就是我的了。”封野豪气道,“这山上的一草一木都归我封野所有,包括你。”他嬉笑道,“你现在上了我的山,就留在这里给我做压寨夫人吧。”
燕思空终是忍不住噗嗤一笑:“别闹了。我问你,若你真占山为王,外有强敌,当如何布兵?”
“你考我?”封野挑眉。
“是啊。”
封野自得一笑:“若行军于此地,当绝山依谷,若驻军于此地,当视生处高,但正兵不可集中扎营,当分一奇兵驻于近路,远近呼应,以防围攻,不绝退路。”
“好。”燕思空指了指远处,“但你看,此处山坳怪奇,若从南面入山口,正好呈天井之形,若你必过此地,当何如?”
封野站上一块矮石,远眺了半晌,然后一脚勾起一块小石头,稳稳接在手中,蹲身在那矮石上画起了地形。
燕思空站在一旁,越看越是惊讶,封野仅仅是看了片刻,竟将地形很好地复刻了下来,甚至山与路之间的比例都相差不多。
封野画完之后,咧嘴一笑:“你一个纸上谈兵的书生,也敢考我?来,我给你讲讲。这天井之形,极为凶险,若被伏击于此,则九死一生,但也并非不可破……”他将自己的行军布兵之法徐徐阐述。
“……我以为不妥,敌若在此处设伏,将你首尾冲段,分兵破之……”
“……将士自知无路可退,则士气必盛,此时以奇兵突袭,成合围之势……”
俩人对着那粗糙不平的石头各抒己见、谈兵论战,燕思空阅卷无数,用兵保守,始终秉持着孙子“先胜后战”的中心理念,而封野同样饱读兵书,却未能被束缚那颗狂野的猛兽之心,在不违普世兵法的前提之下,更敢冒险,二人虽然多有相同的见解,但分歧也不小。
封魂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最后干脆无聊地趴在地上假寐。
俩人一直辩到中午,已是口干舌燥,随行的侍从上来问他们要不要用午膳,他们才停了下来。
那块石头已经被划拉得不成样子,二人相视一笑,虽是谁也没能说服谁,但酒逢知己千杯少,能这样痛快地论上一场,令人神清气爽。
燕思空无奈道:“爬山都没觉得累,喋喋不休地说了一个时辰,倒是累了。”
“活该。”封野催促道,“快吃饭。”
那侍从已经摆好矮桌,此处虽是野外,幕天席地,菜肴却依旧精致,俩人都饿极了,大快朵颐起来。
燕思空突然问道:“我送你的那本兵书,你可还留着?”
封野顿了一顿,笑看着他:“你终于想起来问我了,我还以为这个你也忘光了呢。”
“那本兵书的注解可是我一字一字写上去的,颇耗心血,我怎会忘了。”
“留着呢。”封野道,“我四岁才开始学人话,五岁开始认字。那时先生教我兵法,我背得下来却未必明白什么意思,只为了父亲考我的时候答得上来,你给我的那本兵书,浅显易懂,令我十分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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