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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石头与水
江行云正色道,“我原话转告予他们。”
谢莫如道,“徐家一向与李相相厚,不知这是徐少东一人的意思,还是徐家意思?”
江行云道,“商贾家族,也不见得都齐心的。”
谢莫如沉吟片刻,“我不需要知道李相那里的消息,但是最好有个恰当的人在李相身边。”
江行云将谢莫如的要求转述给徐少东知道,徐少东微微松了口气,道,“堂弟少南就在相爷身边听用。”事实上,徐少东也打算暂留帝都一段时间,这一决定,也称得上徐少东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便是若干年后,徐少东回忆起这段峥嵘岁月,也为此庆幸不已。
谢莫如收了徐黄两家的厚礼,晚间也与五皇子提了一句,五皇子道,“商贾重利。虽说要用他们,也不要全信了他们。”
“我晓得,别说商贾,帝都豪门也比他们强不到哪儿去。”自从五皇子江南建功,上赶着趁热灶的不是一个两个。只是,如徐少东还是明白的,知道以后要分好处,现下就得立些功劳。可笑帝都豪门,多少人家就指望着口头上的示好就来跟闽王府剖心剖肝呢。
五皇子微微一笑。
转眼便是四月十六,苏皇后迁往凤仪宫的正日子。
清晨,天未亮。
五皇子比往日早起半个时辰,先是收拾了一番,洗漱后将下巴剃的干干净净,唇上的小胡子也仔细修的愈发齐整俊秀。五皇子还照了回镜子,问妻子,“我这一身还成吧?”
谢莫如道,“头上少抹些桂花油就更好了。”
五皇子也有自己的审美,对着镜子摸了摸梳着油光水滑的发鬓,道,“这样梳出的发髻更齐整。”
谢莫如道,“我看,三郎那臭美劲儿就像殿下。以前怎么没瞧出来呢?”
“胡说。三郎那是什么眼力,能跟我比?”五皇子自认为是个稳重人,不似三儿子,现在都往花花绿绿上发展。有时,五皇子瞧一眼,都觉着伤眼睛。
谢莫如莞尔,起身捏捏五皇子的手臂,去岁五皇子从江南回来,就如同哪里来的难民一般,又黑又瘦。多亏谢莫如给五皇子调理了一冬一春,眼下肉皮也白了,身上的肉也养出来了。谢莫如颇觉欣慰,赞了五皇子一句,“现下俊多了,也结实了。”
五皇子显然不大满意这句夸赞,挑眉,“就只是俊多了?”明明他皮肤也白皙了,气质也威武了……
谢莫如抿着唇笑,一只手抚住五皇子的脸颊,道,“天下第一俊。”
五皇子握住她手,一幅谦逊模样,“自己知道就是了,不要往外说。”
俩人正打情骂俏呢,外头孩子们就过来了,今天是苏皇后迁往凤仪宫的日子,宫内有宴会,他们这一家子更得早些过去。
五皇子挽着妻子的去了外厅,孩子们都请了安,五皇子道,“都坐吧。”吩咐一声侍女传膳,眼睛却是忍不住看一眼三儿子腰间的绣花织锦的腰带,说三儿子,“你兄弟们都是嵌玉的腰带,就你这个特别啊。”五皇子这说话腔调,自己不觉,听来真是与穆元帝像极,尤其这种明明不赞同的话,却能说的叫人听不出喜怒来。
其实要是大郎,估计一听就能听白他爹的意思了。大郎也明白了,给三郎使个眼色,兄弟里就三弟是个爱美的,成天捯饬个没完,啥事儿都跟人不一样,必要弄点儿特别的出来,以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三郎却是没见到他大哥使给他的眼色,见他爹问,三郎立刻眉飞色舞的介绍起他这苏绣的牡丹花织绵腰带来,三郎一拍自己的小细腰,挺直了腰给他爹看,道,“父王,今年春夏都流行这样的腰带,您瞧,这绣工,这花色,不是我吹啊,这腰带,也就是儿子能穿出一二风采了。”
这不会听个好歹的!五皇子原是想点拨三儿子一句,叫他别弄这些异样的东西出来,偏生三儿子没听懂,简直笨的可以。五皇子觉着三儿子白生一张聪明脸,正想再点拨一句,就见三儿子问,“母亲,您看我这腰带如何?”
谢莫如笑道,“添一分则太艳,减一分则太素,非三郎不能穿戴也。”
三皇子看向妻子,这也忒会夸人了吧。
三郎眼角眉梢的喜色就甭提了,深觉母亲就是他的知音啊。昕姐儿也很信服三哥的审美,跟着叽叽呱呱说起今年的流行色来。
一家子高高兴兴的用过早膳,大郎二郎三郎就跟着父亲早朝去了,四郎五郎六郎则是坐车一道去宫里念书,昕姐儿的伴读去了一位褚薇,只剩下了一位胡家姑娘,谢莫如还得想着给昕姐儿再寻一位合适的伴读。
谢莫如与昕姐儿、胡姑娘一车,一道去后宫,昕姐儿、胡姑娘念书,谢莫如去帮着操持凤仪宫的搬家事宜。其实,早提前数天就开始准备了,今日是吉日,也是正式迁居的日子,凤仪宫亦要设酒宴,以示庆贺。
这凤仪宫,其实先胡皇后并未住过,毕竟,先胡皇后是死后追封。追封的意思就是,这人活着时并未做过皇后,死后应了个皇后的名儿。
先胡皇后既然活着时未做过皇后,自然也没住过凤仪宫的。所以,这凤仪宫,是自穆元帝元配褚皇后过身以来,便尘封起来,一去将将四十年了。
今,凤仪宫重新迎来新的主人,其气派,自不消说。
谢莫如也是头一遭来凤仪宫,这是建在皇城中轴线上的正宫,与穆元帝的昭德宫一前一后,昭示着帝后于皇朝最正统的地位。凤仪宫的轩阔壮丽,自然也非后宫其他宫室可比,便是太后的慈恩宫,较之凤仪宫的气派,也是略有不如的。
凤仪宫内东西各植一株合抱粗的梧桐,看着便是有些年头的梧桐树了。苏皇后道,“这两株梧桐,听说还是先褚皇后与陛下亲手所栽。”
谢莫如道,“凤栖梧桐,这树正合了正宫名。”
谢贵妃道,“先褚娘娘一去多年,今再进凤仪宫,倒叫妾身想到初进宫时,给褚娘娘请安的时光。”
赵贵妃亦道,“是啊,那会儿先褚娘娘要栽梧桐,内务司弄了两棵极大的老树过来,何等愚钝。”说着不由掩唇一笑。
大家说说笑笑,待到了吉时,苏皇后升座,诸位妃嫔请安见礼。然后便是诸皇子、诸公主,接着是诸皇子妃、诸诰命,一行一行的见礼后,诸皇子先行退下。
然后,苏皇后便由儿媳谢王妃扶着,带着诸多女眷去慈恩宫给胡太后请安。胡太后和颜悦色的命苏妃起了,令她在左下首第一位坐了,温声道,“凤仪宫空悬多年,哀家一直为皇帝操心,就盼着皇帝哪日再立新后。今你贤良淑德,垂范后宫,既为凤仪之主,便当为后宫表率。从今之后,与皇帝同体,承嗣宗庙,母仪天下。”
苏皇后起身应了,柔声道,“敬听太后娘娘训诫。”
“坐吧。”胡太后见苏皇后依旧柔顺,心下郁闷倒也去了三分,想着反正苏氏是个不大管事的,只当凤仪宫借她住罢了。胡太后前番文绉绉的几句话背了半宿,今一字不落的说完,刚松口气,就忘了后面的仪程,不由有些着急。这文话说完是做什么来着……胡太后一时想不起来了。文康长公主不愧胡太后亲闺女,非但给她娘想了这几句台词,一看她娘脸色,就知她娘是怎么回事。文康长公主笑道,“凤仪宫大修之后,我还没去过呢。不如我陪母后去凤仪宫看看,今天凤仪宫有酒宴,且是皇嫂的好日子,母后不在可不成?”
胡太后这才想起来,是了,说完这几句文话便得去凤仪宫了。胡太后便道,“很是,哀家正想说去瞧瞧呢。”说罢起身,文康长公主扶了胡太后右手,苏皇后过去扶了胡太后左手,如此大队伍尚未在慈恩宫坐热了屁股,便又回了凤仪宫。
胡太后也是多年未到过凤仪宫了,这凤仪宫,她活着时是真想住进来,偏生修来个厉害婆婆,程氏太后最是看不上她,以至胡太后在先帝在位时只得一妃位。且只是贵妃,连皇贵妃都不是。
胡太后望着凤仪宫的正殿,一时便感慨出了心里话,同闺女道,“先帝在时,曾问过哀家,喜欢什么花草。哀家喜欢迎春花,先帝就命人在这廊下植了迎春。”
文康长公主笑道,“我只记得父皇手把手的教我描过大字。”
“先帝对你,对你皇兄,那是再好不过。哀家那会儿就说,没见过这样娇惯孩子的。”望向凤仪宫廊下既将开败的娇黄迎春,胡太后又是一叹,“先帝是有意封哀家为后的,奈何你祖母不允。哀家那时,并不是就觊觎后位,为的是你们兄妹罢了。”
文康长公主连忙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在父皇心里,还有谁能比皇兄更重?”文康长公主相信她娘这话是真的,她爹不见得多看重她娘,但她娘生了她爹唯一的儿子。她爹便不是为了她娘,也会想着抬一抬她哥的身份的。不过,那会儿的事,也不全由她爹做主的。
文康长公主来知她娘就是这么个想到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只是都来了,何必要说些扫兴的话。何况,祖母必竟是母亲的婆婆,就是母亲如今做了太后,也不好说这话的。文康长公主轻轻一捏她娘的掌心,道,“母后,咱们去正殿瞧瞧吧。这凤仪宫一修缮,当真喜庆的很。”
“是啊。”胡太后瞥低眉顺眼的苏皇后一眼,道,“皇后有福气。”
苏皇后依旧柔声细气地模样,“谢娘娘夸赞,我这福气,也是陛下与娘娘所赐。”
胡太后便扶着闺女与苏皇后的手进了正殿,新修的宫殿,何况当初是大皇子督工,彼时大皇子以为是给自己亲娘修的,自然不惜工本,色色都是极好的。胡太后打眼一瞧,心里就有几分不痛快,嘴里道,“这修得可真好。”
谢莫如笑一句,“多亏了大殿下帮着督工,不然,下头人哪儿能这般尽心。”
赵贵妃脸色未有半分变化,笑答道,“老大那孩子,素来是个实心的孩子,什么差使都尽心的很。何况是修凤仪宫,这还是我叮嘱的他,别个皇子是做弟弟的,他做大哥的,自然得尽心。凤仪宫是皇后娘娘所居之处,更不敢有丝毫马虎懈怠的。今太后娘娘也说好,臣妾便放心了,可见那孩子做事还成。”
“有句话说,皇帝重长子,百姓爱幺儿。这话果然是有理的,我做小婶子的,不大知道大伯子如何,可就看这凤仪宫,也知大殿下再妥当周全不过的。”谢莫如笑,“太后娘娘当赏赵娘娘。”
凭你说如何的巧话,谢莫如与赵贵妃都过了一个回合了,胡太后只觉着这二人一唱一和,十分碍眼,嘟囔着嘴道,“银子都用来给皇后修宫殿了,哪里还有银子赏赵贵妃,先欠着吧。”
谢莫如笑,“眼瞅着太后娘娘千秋就到了,您就哭起穷来,可不是嫌往日我们献礼献的薄了。娘娘放心,待您千秋时,我们定要孝敬娘娘一份大礼。”谢莫如发起飙来人人都惧上三分,但她说笑起来,也能逗得人发笑。她这一打趣,诸人都笑了。胡太后再想嘟囔什么,也不好开口了。
太子妃打趣道,“以往都不知道五弟妹是这样的俏皮人。”
谢莫如唇角噙着一缕笑,“眼瞅就要做婆婆的人了,又是母后的大好日子,我俏皮一回也是彩衣娱亲了。”
诸人瞧着不必苏皇后说一个字,儿媳妇谢王妃便跟太后、太子妃、赵贵妃各战了一个回合,那些站干岸看热闹的都觉着,怪道人家苏皇后能这么一直娇娇弱弱的呢,人家有个战斗力极强的儿媳妇便啥都有了啊。
在谢莫如在,苏皇后迁居礼想不顺当都难。
苏皇后正位中宫,闽王府的势头越发的好了去,五皇子与谢莫如积年之功都低调而坚定的展现了出来。譬如,五皇子势头正好,一大家子为人都是低调且谦逊的,就是府里属官也是战战兢兢的做人做事,连带着姻亲也个个妥帖,想找个挑毛病的都没有。当然,也不能说没有,譬如五皇子侧室苏侧妃的娘家便出过不小的事,可当初苏家异样,还是谢王妃知会的朝廷。后来苏侧妃父母查明是清白的,今也回老家闷头过日子去了,怕这会儿叫他们耀武扬威,那家子人也没这个胆子。
所有人都觉着,闽王府这样发展下去,东宫可真是不妙了。但也不知是老天爷嘱意东宫,还是钦天监给苏皇后挑的迁居凤仪宫的吉日不好,凤仪宫宫宴第二日,穆元帝便病倒了。起初状似风寒,太医开了药,吃了两日,症状倒也减轻了许多。但,第三日突然加重,穆元帝开始高烧,继而昏迷。
更令朝廷担忧的是,非但穆元帝现此症,帝都染此症的人数越发多起来。苏相两朝老臣,立刻召开内阁会议,然后请示东宫,宫内皇孙郡主课程暂停,各回各家,凡帝都城有染风热风寒的病人,立刻隔离。同时,命太医院研究对症方药。然后,帝都城挨家挨户发放陈醋石灰等物,清洁居室,谨防夏疫!
太子皆准。
诸皇子请求进宫侍疾,太子以陛下染疫病为由,未准。大皇子先不干了,道,“父皇子孙数十,岂能因父皇染疫病,咱们便躲了出去。我不怕染病,我来给父皇侍疾。”
太子道,“大哥莫冲动,孤随侍父皇身畔,大哥还信不过孤不成?”
“父皇以下,尊贵莫过于东宫。父皇龙体不适,太子愈该好生保养,我等亲侍父皇身畔倒无妨,太子你是主心骨儿,必要保重方好。”大皇子也不是白活了这把年纪,道,“何况,外头政务也离不得太子。不如便由我等来为父皇侍疾吧。”
太子心中想什么,还真不好说。大皇子叫了诸位皇子进宫,据理力争,太子也只得道,“皇孙们便罢了,他们年岁小,到底身子弱些。诸位兄弟皆是拳拳孝心,既如此,咱们便轮班来吧。”
大皇子此方罢休。
公公病了,做儿媳的倒不必侍疾,毕竟不大方便。谢莫如担心的是苏皇后的身体,宫中每日都有染病的宫人内侍被移出去,甚至,一位位在美人的妃嫔也因身子不适被送出宫去。苏妃一向不大康健,谢莫如很是担心。
苏皇后倒是劝谢莫如宽心,柔声道,“我这身子,向来是一冷就犯旧疾,待天暖,无药也可自愈。我这里并没什么,倒是四郎几个年岁尚小,如今宫里暂停了功课,只管叫他们在府里玩儿,莫要出门才好。”
谢莫如道,“母后放心,我都交待过他们的。”
苏皇后颌首,“你一向稳妥。”
苏皇后是真的无碍,她还时常陪着胡太后去昭德殿看望穆元帝,支撑着给穆元帝侍侍疾什么的。倒是往日瞧着康泰的妃嫔倒下好几个,均被移出去调养。
谢莫如来往于宫中与王府,同长泰公主商量着,“我这里还有些银子用不上,咱们今年捐的银子也还没用着,不若同太医院打听了,购进一批防疫病的药材才好。不然,这偌大帝都,疫病当真闹起来,可不是小事。”
长泰公主亦是忧心,自然愿意出一份力。谢莫如道,“此时,我不好挑头插手,全由皇姐做主。便是在外,皇姐亦不要提我半字。”
“你莫要多心。父皇乃上天之子,天命所归,有百神庇佑,必能平安的。”长泰公主宽慰了谢莫如几句,谢莫如自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与长泰公主道,“我这也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
二人将事议定,长泰公主便告辞了。离开闽王府时不由想,闽王大好势头,父皇却突患疫病,难不成,闽王真的没有那尊贵之命?
长泰公主心下思量了一回,办起这采买药草的事依旧精明俐落,在办这事儿时,长泰公主都想要不要叫上永福公主一道。再三思量后还是罢了,便是太子登基,也得做个脸呢,再如何看重同胞姐姐永福公主,也不能苛待了她去。现下,形势尚且不明她便向永福公主示好,倒显得朝秦暮楚了。
长泰公主寻思着,自己也是日日陪着婆婆进宫去。只盼着能打听出些个父皇龙体的消息来。
此际,不要说长泰公主,便是谢莫如,也尝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
只是,比度日如年还难熬日子还在后头,穆元帝龙体未见好转,主持防疫工作的苏相又病倒了,太子也着了急,生怕疫病扩大。要知道,前朝末年,时疫暴发,帝都十户九空,可是在史书上笔笔如刀,记得清楚。太子自不能坐视疫病蔓延,一时又要找个妥帖的人代替苏相,此际,宁祭酒献策,“内阁诸人,谁人可替苏相?依臣之见,倒不若请一能干的皇子代领此事。如此,群臣晏服,疫病的事也无人敢轻视。”
太子立刻明白宁祭酒所言,不过,太子也不傻,他并不直言,只是再问,“孤乃储君,焉能坐视百姓受此疫病之苦,此事自当孤打头。”
立刻有一侍读学士出列,道,“太子万金之躯,焉能涉险。臣以为,此事由太子殿下总揽,再着一位皇子亲王亲领便可。”
太子面露为难之色,不必太子开口便又有一人道,“依小臣见,倒不必别人,五殿下贤明干练,举朝皆知,今帝都危时,太子殿下于陛下身畔侍疾,自当由五殿下领防疫之事,朝中再无人不服的。”说着,这人一揖到底,道,“小臣先代太子殿下,代朝中百官,代帝都百姓,谢过五殿下了。”
五皇子早瞧出这成套的把戏,他起身道,“既如此,臣弟……”五皇子话还未完,四皇子直接打断五皇子的话,冷冷道,“请太子给臣弟一个体面,臣弟愿领防疫之事!”说着一瞥那揖躬的小臣,淡淡道,“太子自是尊贵不可涉险,倒是五弟上头还有三位兄长,怎么你倒忘了!莫不是你觉着,我们便不若五弟能干了!”
四皇子正色直视太子目光,再次开口,“请太子允臣弟所请!”





千山记 第324章 夺嫡之二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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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非但拍何老娘的马屁,她还拍的有理有据一派诚恳,饶是何老娘因三姑娘心烦,这会儿脸上也露出些微笑意,假假道,“你也还成。”当然,跟她老人家比还是有一定差距滴。
沈氏笑,“这是自家人瞧着自家人好,母亲偏心我,自然这样说。”自从生下儿子,沈氏在何老娘这里算是有一席之地了。不然,以往这样的话,她再不能说的。
沈氏继续道,“这几天,我留神打量着,侄女的确能干,打扫庭院不说,灶上的事也熟,可见是干惯了的。这女孩子要学的事,也不只在灶上,咱家的女孩儿,琴棋书画不讲究,针指女红可得会。像母亲说的,哪怕不学认字,针线是必学的。母亲想把侄女调理出来,如今子衿要学针线,我就多问一句,侄女可会这个?要是不会,也是得学的。不说多好的手艺,起码以后衣裳被子的得会做,这也是最浅显的东西了。”
沈氏慢调斯理的说出来,何老娘倒没似跟儿子似的直接翻脸,一则沈氏先把何老娘哄乐了;二则沈氏抱着儿子,何老娘拿何冽当命根子,不要说吵架,从不当着宝贝孙子的面儿大声说话;三则沈氏的话,未必没有道理。
何老娘不是个坏人,她也绝不是何恭那样的烂好人,她能收留三姑娘,可如她所说,收留就是底限,其他的,就不要想了。三姑娘以后必是艰难的,何老娘让她做些事,不是要害她。何老娘道,“看看再说。”
沈氏便不再说三姑娘的事了,转而逗何冽说话,让他学叫祖母。何冽刚学会翻身,哪里会说话呢?不过,他咿咿呀呀的说些外星语,何老娘也乐的跟朵花似的。
何老娘并非不通情理,相反,她其实相当的会权衡利弊。
三姑娘会打扫庭院会择菜做饭,针线上的确是不大成的,何老娘便叫三姑娘跟着一道学着做针线。不为别个,待三姑娘学会了,非但能帮着家里做针线,以后说婆家时也是一项本领。如三姑娘这样爹娘全无嫁妆为零的女孩子,想说门差不多的亲事,只得加强自身素质了。
尽管态度不大好,何老娘仍叫余嬷嬷多准备了一份学针线的家什。在学针线前,何老娘先板着脸说了,“针线篮子一人一个,里头东西都有,你们各自存着,谁丢了谁就不用吃饭了。”
何子衿翻来看看,见就是针啊线啊剪刀啊零布头啥的,其实都不是新东西,应该是家里凑的,连放针线的圆底小竹篮都有股子梅菜味儿,何子衿问,“祖母,这篮子不会是装过咸菜的吧?”
何老娘道,“装咸菜怎么了?有的用就知足吧!天天挑东挑西,你挣过一个钱吗?”
何子衿嘿嘿笑,“我的是祖母的,祖母的还不就是我的么?”
何老娘一挑眉,“我怕美死你个财迷丫头!”
何子衿强烈要求换个味道好闻的篮子,道,“针线放这里头也跟着一股子梅菜味儿,以后我要给祖母做个衣裳鞋袜的,拿出来都是梅菜味儿。不知道的还得说,你家做咸菜的啊!到时祖母穿了我做的衣裳出门,别人家祖母老太太都是香喷喷的,就您跟梅干菜似的,浑身都是梅菜味儿!”
何子衿巴啦巴啦的一通梅菜味儿险把何老娘绕晕,何老娘将手一摆,“这不是急么,现成就找了这两个篮子使,先凑合着用吧,明儿再说。”怕何子衿再歪缠,何老娘道,“来,教你们认针。”
何老娘绝对不是个好老师,稍稍学的慢些,她“笨蛋”二字就不离嘴,好在三姑娘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何子衿根本不当回事儿,时不时还回何老娘两句,“我笨都是像您老人家啊!您说我就是在说您自己呢。”
何子衿对做手工很有兴趣,奈何人还小,趁着天光好时学一个时辰便罢了。倒是三姑娘,手真是巧,她年纪也大些,以往没人教过她,只会无章法的胡乱缝,此际,当真是一点就透,上手极快。
学了不过两月,三姑娘就给何老娘缝了个新帐子。这是何老娘要换帐子,三姑娘听说了,便主动揽了这活儿。何老娘哪儿会跟她客气,待三姑娘缝好,余嬷嬷赞道,“表姑娘这手真巧。”虽说大上几岁,可上手这样快的也罕见。
何老娘一撇嘴,“就那样儿呗,反正自家用,什么好啊赖的,也不能扔出去,就用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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