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石头与水
三姑娘眸光微暖,想着姑祖母虽不大和气,好在其他人对她都很好。三姑娘点头,“嗯。”
何老娘觉着何子衿成天蹦蹦跳跳的不大稳当,这又是亲孙女,何老娘不似直接将石榴给三姑娘,而是叮嘱何子衿一句,“小心籽。”这傻丫头,怎么啥都要吃?没听说石榴籽把冯太太给呛死了么?
“祖母放心吧,过中秋,哪家不吃石榴呢,哪儿个个都似冯太太那般不小气呢。”何子衿道,“我们剥了石榴粒,挤出汁来喝,肯定好喝。”叫着三姑娘去厨下榨石榴汁去了。
何恭望着老娘直叹气,“哎……娘……娘你……哎……”
何老娘瞥儿子一眼,“男子汉大丈夫,有话就说,唉声叹气做什么?”
何恭郁闷,“没什么。”做儿子想跟娘讲理,哪里讲的清哟,何况他娘又是出名的不讲理。何恭识趣的闭嘴,想着私下叫妻子多照顾表侄女些。
其实古代也有榨汁机,何家就有一个,木头做的。表以为这东西很高端,想也知道,古人能从花生里榨油,黄豆里磨豆浆,弄点果汁也不算啥稀奇。
周婆子正忙着烧晚饭,因何恭回了家,要添两个好菜的。何子衿道,“嬷嬷只管烧饭,我跟表姐自己挤汁子就好。”
周嬷嬷把挤果汁的家什搬出来,叮嘱一句,道,“表姑娘瞧着大姑娘些,她还小。”就自去忙了。
三姑娘点头,两人先把这东西洗了一遍,又一道剥出许多石榴籽,待榨出汁来,何子衿先用木勺舀了两小碗,说,“表姐,咱们先尝尝。”
三姑娘犹豫道,“榨了这许多石榴汁,姑祖母或者不喜,咱们要不要先拿一些给表叔表婶喝?”有东西,总要长辈先吃才好。譬如何老娘给她的这石榴,就是表婶学氏挑了最好的放到何老娘屋里的。三姑娘先时的教育有些缺失,但,举一反三的本事是极厉害的。何况,何老娘觉着石榴晦气自己不吃才给她的,可瞧着表叔表婶并不如此,不然也不能允准表妹过来跟她榨石榴汁。
何子衿眨眨眼,“没事儿,厨下烧菜,也是厨子先尝一尝寡淡的啊。”她眼睛一瞟,正瞧见周婆子夹了块羊肉搁嘴里,周小子嘟囔一句,“有点儿淡。”招呼何子衿,“大姑娘也来尝尝。”
“嬷嬷尝就行了,不然等我尝上瘾来,把一锅肉都吃光可咋办?”
周婆子笑,“那就撑破姑娘的肚皮啦。”
三姑娘忍笑,何子衿分明是笑周婆子偷吃,偏生周婆子听不出来。何子衿道,“嬷嬷,这石榴汁也给你留一碗,你记得喝。余下的我倒这铜壶里,用开水烫了,到时吃饭时记得拿上去。”周婆子不仅碎嘴,也馋嘴,与其走后偷喝,还不如直接给周婆子留一份。
周婆子果然高兴,觉着大姑娘不愧是她的小知音,响亮的应了。
何子衿与三姑娘喝过石榴汁就去玩儿了。
待用晚饭时,何子衿还请父母一道品尝她与三姑娘榨出的石榴汁,何恭道,“这法子不错,天冷了,喝冷的果子汁对肠胃不好,温一温再喝,最好不过。”对沈氏道,“你也喝一点,无妨,是温过的。”
沈氏尝了尝,笑,“今年的石榴就是甜。”
何恭问老娘,“娘要不要喝一点,味儿还不赖。”
何老娘撇嘴,不屑,“这有什么喝头。”
何子衿偏生引逗何老娘,“当然有喝头了,好喝的了不得,甜的很。先看这颜色,我榨了汁出来后又用细纱过了两遍,里头没有半点籽渣的,颜色才能这样澄透,衬了咱家这白瓷碗,倒像一块儿黄色的琥珀。再闻这香味儿,石榴的香味儿跟别的不一样,格外浓郁。我觉着,喝一碗石榴汁,整个人都是香的了。”最后,何子衿咏叹调般的感叹一句,“实在太好喝了!”
这年头,物质太有限,何老娘并不是精于享用之人,说来,她石榴是经常吃的,西瓜汁也喝过,却是没喝过石榴汁。何老娘上了年岁,本就偏爱甜的东西。故此,听何子衿这般一说,何老娘喉间不由“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何子衿偷笑,何老娘又不傻,立刻明白这死丫头是故意拿石榴汁馋她老人家,何老娘在家里素来女大王一般,她巴唧下嘴,板了脸道,“这么好喝,给我来一碗。”
“咦,祖母你不是不要吃石榴么?”
何老娘瞪何子衿,深觉丫头片子讨嫌,话忒多!直接道,“我就要喝石榴汁,怎地?”
何子衿亲自倒了一碗端到何老娘跟前,笑,“不怎地,祖母要喝,我亲自给您倒。看我多孝顺吧,世上还有比我更孝顺的孙女吗?”
何老娘一摆手,“行啦,坐下好好吃饭,怎么话就没的完?”端起来喝一口,的确好喝。
何老娘喝着石榴汁,不忘感叹,“亲家太太也是,这把年纪,还吃什么石榴,想尝个味儿,榨了汁也一样的。”
何子衿:老太太这怨念,可不是一般的深重啊。
就听何老娘对沈氏道,“以后咱家石榴就榨了汁来吃吧。”
沈氏:幸而她闺女解决了石榴一事,不然凭何老娘的脾气,这果子八月十五都不好上了。
三姑娘:石榴汁这样好喝,恐怕以后姑祖母不会再把石榴白白的给自己了。
何恭既回了家,便继续各家送节礼。好在何家族人亲戚都住的近,就这样,也免不了几场酒。节下都忙,不止何恭一个,就是沈氏,除了预备节礼,还有李氏家闺女的抓周礼要去参加。
上次洗三礼,因沈氏不在家,何老娘是去了的。由于她老人家厌恶何忻一把年纪纳小的事,既然沈氏在家,她便不去了。何子衿道,“祖母,你就去呗,我听说中午酒席可丰盛了。”
“家里又不是没吃的,我才不去。”何老娘道,“你们去去就回,别在他家吃饭。”
“去了干嘛不吃饭,我好几天没见小康了,正好瞧瞧她。”李氏的闺女不大康健,取名叫何康,也是图个吉利的意思。
何子衿叫着三姑娘一道去,三姑娘瞧何老娘的意思,何老娘倒没拦着,道,“你表姐还不大熟,你多照顾她。”又对三姑娘道,“子衿年纪小,没个稳当,那家儿人多,你婶子要顾不过来,你看着子衿些。”
两人皆应了。
何老娘瞧着三姑娘一身何氏少时的大红裙衣,微黄的头发梳成双鬟,倒也还干净,只是太素,一件首饰皆无。这既出门,说起来就是她娘家人,这般素净,简直给她老人家丢脸。何老娘吩咐余嬷嬷,“阿敬小时候有两幅银镯子放哪儿了?”
余嬷嬷道,“太太床头的小柜子里锁着呢,大姑奶奶小时候的首饰都在里头。”
“去拿来。”
一时,余嬷嬷捧来首饰盒,何子衿跑过去瞧,红漆老榆木的匣子里,小镯子小簪子小银钗小银环俱全,都是孩子用的。
何老娘挑了一对素面韭叶镯递给三姑娘,“出门,戴这个。”
何子衿笑,“祖母,也给我一对呗。“
何老娘又挑了支微有褪色的浅粉绢花给三姑娘插,并对何子衿的贪财表示无情打击,“这世上就没你不想要的。”粉冷酷的将首饰匣子盖上又上了锁,交待余嬷嬷,“放柜子里锁好。”
何子衿嘟下嘴,“不给就不给呗,祖母,你不给,咱们交情还是在的,对不对?板啥脸啊。”
何老娘,“我跟你没交情。”
不再理吝啬鬼出身的何老娘,何子衿一拉三姑娘的手,对何老娘道,“我们去了啦。”她们是要跟着何恭沈氏一道去的。
何老娘在后头喊一句,“叫你娘把阿冽抱来。”那样人多的地方,她老人家不放心孙子去。
何子衿,“没听到!”不是跟她没交情么,哼!
何老娘气,“你聋了!”
“聋啦!”
何老娘:……
余嬷嬷笑的险摔了首饰匣子。
表姐妹两个去了沈氏屋里,沈氏何恭都在,沈氏见三姑娘头上多了绢花,腕上添了银镯,便自妆匣里取了一对细细的银耳环给三姑娘戴上了,对三姑娘道,“你是头一遭去忻族兄家,大都是咱家的族人,不用怕,到时候我会给你提醒的。这次认得了,以后见了也好打招呼。”
三姑娘摸摸耳朵,脸上微红,点头,“我记得了,谢谢婶子。”
何子衿道,“祖母说让娘你把阿冽抱过去,祖母看着他。”
沈氏与丈夫道,“也好,忻族兄认识的人多,上次洗三儿听说就热闹的了不得,这周岁宴肯定更热闹,还是别带阿冽了,让翠儿留家帮着母亲带阿冽。”
何恭自无意见。
一家人又去何老娘那里,何老娘瞪何子衿两眼,交待儿子,“少吃酒,这几日你总有应酬,吃多酒了对身子不好,没什么事早些回来。”
“娘放心,我们去去就回,不多吃酒。”何恭叮嘱母亲,“晌午娘一人在家,万不能将就,让厨下烧几个好菜,嬷嬷陪娘一道用饭。”后一句是跟余嬷嬷说的。
何老娘将嘴一撇,笑,“这絮叨,去吧去吧,还能饿着我不成?”
何恭一笑,携妻带女的去了。
何子衿是常跟母亲来何忻家的,对李氏这里更是熟的不能再熟,今日抓周,李氏的娘家人也来了,一脸巴结的样子频频对李氏说着奉承话,李氏的脸色倒是淡淡的。
何恭一家来的早,李氏先与沈氏打招呼,见了何子衿便笑,“你好几天不来,康姐儿想你的很,常拿着你给她的拨浪鼓玩儿。”
何子衿行一礼,问李氏好,道,“伯娘,我也想康妹妹了。我如今在同表姐一道跟祖母学做针线,这是我表姐。”跟李氏介绍三姑娘。
三姑娘学着何子衿的样子也对李氏行一礼,李氏拉住三姑娘的手,上下打量一番,笑道,“这丫头生得真俊,叫什么名字?”
三姑娘道,“我姓蒋,我娘叫我三妞。”
千山记 第326章 夺嫡之二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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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看着面前的两匣芙蓉香,问妻子,“哪个有问题?”
“乌木匣里是陛下以前用的。红木匣里是现下用的。长公主拿来给我,她说府上没有可靠的大夫,并未验过。”谢莫如道。
五皇子是想拿这两匣子香试一试夏神医,但,他得先知道这两匣香有没有问题。五皇子道,“叫程太医过来瞧一瞧。”程太医是五皇子府上良医正,也是御医院拨下来了,跟五皇子许多年。不过……五皇子用人时才想到,他把程太医遣去研究防疫方子的事了,人没在身边。
五皇子道,“明日叫程太医回来一趟。”
谢莫如笑,“哪里用这般麻烦。”直接命人提了几笼鸟到两间闲置的厢房,一间燃乌木匣里的香,一间燃红木匣里的香。命心腹侍女看守好,谢莫如道,“明日再令程太医回来细看。”
五皇子颌首。
谢莫如的行程表安排的非常紧张,第二日上午去西山寺把文休法师自庙里接出来,到慈恩宫给胡太后卜算。因文休法师的声望地位,胡太后又是个迷信的,故而,对文休法师非常客气,絮絮叨叨道,“哎,上回大师卜算后,说是二十年不会再替人卜算。倘不是非大师不可,哀家断不会令大师这般为难的。这帝都城,哪里还有比大师法力更高深的人呢。大师少不得再为哀家操回心。哀家这里先谢过大师了。”事关儿子生死,胡太后十分能低下头去求人。
文休法师来都来了,自然得给胡太后面子,温声道,“近来老衲原是想闭关一段时日,不想尚未闭关就受到太后娘娘相召,想来亦是天意缘法。”
胡太后请文休法师的事并未瞒人,故此,一大早上的,慈恩宫里太后、皇后、公主、贵妃的都在。至于文休法师是外男什么的,不要说文休法师是和尚,就他这快九十的高龄,也没什么可避讳的了。谢莫如觉着,胡太后笃信文休法师,一则老和尚会忽悠,二则约摸也与文休法师这年岁有关。
文休法师还是老一套,说自己得要谢王妃做助手,胡太后虽觉着文休法师有些奇怪,怎么就看中谢莫如了呢。文休法师道,“谢施主天生灵性,老衲已然年迈,有些许天机,还需谢施主帮忙记录一二。”
胡太后不管心下如何腹诽,待谢莫如的态度是好的了不得,道,“莫如,那你就去帮大师记一下天机吧。”
谢莫如应了。
文休法师需要一间静室,谢莫如跟了进去,文休法师闭目打坐念经,约摸半个时辰,谢莫如捧出一张纸来,上面只有一字:生!
胡太后见之大喜,道,“大师是说,我儿必能转危为安吧!”
文休法师脸上无喜亦无悲,只一片飘渺之气,道,“此乃天意,非老衲所言。”
胡太后欢喜的落下泪来,愈发欢喜道,“老天爷说的,更管用。”这话实诚的叫文休法师不好搭言。胡太后又细问了文休法师,“大师可知皇帝何时能痊愈不?”
文休法师道,“太后娘娘只管宽心,陛下定有痊愈之时。”
文休法师应付胡太后自然没问题,只是,此次文休法师竟面露疲色,胡太后未好多问,连忙请文休法师休息去了。文休法师自不会在宫中久留,直接回了西山寺静休。
胡太后得了定心丸,很是和颜悦色的对谢莫如说了几句话。
胡太后到底年老,既得了一个“生”,也就不想别个了。心下一轻松,倦意随之而来,便将殿内诸人都打发下去了,唯留文康长公主在身边说话。
谢莫如陪苏皇后去凤仪宫坐了片刻,叮嘱苏皇后饮食起居要小心些,方出宫回府。
江行云已要王府等了。
谢莫如问江行云可知小夏神医之事,穆元帝很忌讳谢莫如派人去蜀中,不过,江行云在蜀中一直就有人手安排,当初五皇子秘密下江南,太子躲在蜀中,五皇子在闽地,双方联系,就有两条路,一条是辗转南安州绕道镇南国去蜀中,另一条是信鸽联系。
在蜀中,薛帝师是绕不过去的一个人。
江行云不会冒险的在薛帝师身边安排人,但,薛帝师身边人的身边,则是有可能的。谢莫如一提小夏神医,江行云便知道,因为江行云道,“娘娘说的是夏青城大夫吧。”
“倾城?”谢莫如道,“一个男人,如何叫这个名字?”
“娘娘想错了,是青城山的青城。”许多人听到夏大夫的名字,多有误会的。江行云道,“夏大夫原是青云观的杂役,因他是自襁褓中被薛帝师捡回了青云观,青云观的仆从就唤他捡儿。不过,此人在医药一道极具天分。薛帝师自己便粗通药理,喜他良材美玉,便收在身边教导他些药理上的学识。在夏大夫十六岁的时候,薛帝师于药理上已无可授,薛帝师曾说夏大夫日后必是一代名医,再叫捡儿什么的,不大好听,便为他指青城山为名。夏大夫在青城山那块儿是挺有名的,只是到底医术如何,我未曾亲见。”
江行云倒是知晓这位夏大夫的一些生平介绍。
谢莫如道,“他现下不在帝都,不知在何处?”
江行云道,“上个月的消息是在黔地,你要找他,我现下就将消息传过去。只是自南北上,便是快马,也得十来天的时间。”
谢莫如道,“我想你去一趟蜀中。”
“做什么?”
“即便请了夏大夫前来,在东宫在,我也不敢将他荐至御前的。现下苏相病着,上不得朝,内阁没有苏相,其他人纵对殿下有些好感,也不会在此时得罪东宫的。”谢莫如看向江行云,“把薛帝师请到帝都来!有薛帝师,方可用夏大夫!”
江行云起身,“我立刻出发。”
“明天再走也不迟,殿下还未回来,我已命人去请殿下了,待殿下回府,请殿下写封信,你一并带去。”谢莫如也跟着起身,低声道,“多带些人手,倘薛帝师不肯出山,绑也要把他绑来。再者,你路上不要大意,现下不知多少人盯着你我,你一动身,怕就会有人跟上。”
“明白。”江行云告辞而去。
送走江行云,谢莫如方用午饭,午饭后,五皇子才回府。五皇子换衣沐浴后去见妻子,谢莫如正在瞧那几笼鸟儿,五皇子见果然一组如常,一组却是不大精神,其中一只鸟儿已躺在笼子里了,看一看,已在蹬腿了。
五皇子大骇,“这药好生厉害。”
谢莫如道,“鸟儿到底是小物,便是有毒的东西,对人可能一时没有影响,但鸟儿不同,当下便可能不大舒服了。且用一只鸟来检验药物,或有疏漏,可这一屋内的所有鸟儿都恹恹无神,另一屋内的则无恙。可见这一匣子香果然是有问题的。”
五皇子一时说不出话,谢莫如挽起他的手问,“殿下此时回来,午膳怕是还没有用吧?”
五皇子长长的吁了口气,道,“实在没胃口。”
“喝碗汤吧。”谢莫如带着五皇子去用午饭,因天气渐热,厨下做的是百菌汤,虽是素汤,也极开胃。五皇子用过一碗汤,胃口也便开了,谢莫如一面给他布菜,一面说了接下来的安排。五皇子听着,知道眼前还有路可走,心下略安定,也便吃了不少。
五皇子用过午膳,夫妻俩便去了书房,打发了侍女出去,五皇子提笔,谢莫如不急不徐的帮他研墨,五皇子感慨,“幸亏有你帮着谋划,不然,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殿下天天忙着防疫的事,东宫有意将你与宫廷隔离,你这里的消息就慢些。我得的消息快,自然就能先想个主意出来。只是,单有主意也没用,要是没殿下这封书信,行云便是去了蜀中,又拿什么来取信薛帝师。”谢莫如道。
五皇子道,“听说当初父皇亲政,薛帝师便要辞官,父皇百般挽留,薛帝师最终挂冠而去。这些年,再未踏进帝都一步,便是当初册封东宫,父皇想请薛帝师来帝都观礼,薛帝师都婉言谢绝了。不知,他愿不愿意来。”
“这些年,他虽未在朝为官,可每年或节庆或生辰,陛下都没断了薛帝师的赏赐。他在蜀中,说句话总督也会斟酌一二,虽未领官职,其权势仍在。官场中人,向来是人走茶凉的。薛帝师有今日超脱地位,皆因陛下厚爱而来。册封东宫是国之喜事,不来则罢。今陛下有难,他定会来的。”谢莫如慢慢的研出一池香墨,“便是不来,我也交待了行云,必要将他绑来。”
五皇子手里的毛笔险摔了,谢莫如将墨条搁置在一畔,道,“好了,殿下写吧。”
五皇子心下委实担忧父亲安康,写的信不长,却是情真意切。待五皇子将信写就,谢莫如将信密封好了,连带两块芙蓉香,分另装在一素面银匣,与一雕花银匣内,命紫藤与杜鹃亲自送去了江行云府上。
程太医也给五皇子一并带回了府里,夫妻俩将送信的事安排好,就召了程太医来研究两种芙蓉香。程太医到底是专业人士,尽管五皇子未把鸟儿的事与程太医讲,程太医在傍晚也验出哪种是有毒的,哪种香料是无毒的。五皇子问,“可知是什么毒?”
程太医道,“此毒无色无味,臣还要再细斟酌。”有毒无毒好分辩,是何毒就不好分辩了。
五皇子道,“此事莫再经他人手。”
程太医以前是在太医院当差的,自晓得其中利害,连忙低声应了,“臣明白。”
五皇子将那几笼吸过毒香的鸟给程太医,权作研究用。
江行云第二日凌晨就带着侍卫一并去往蜀中,晨会时,五皇子禀太子,“承恩伯一案,事关忠勇伯清誉,报与刑部,不知为何刑部迟迟不能开审,任忠勇伯污名在身,更耽搁了禁卫军的差使。还是说,有谋逆之人在刑部作祟,故意阻忠勇伯重回禁军。”说着,五皇子看向李相,意味深长道,“李相切莫受了小人蒙骗。”
李相连忙道,“此案刑部已接下,只是,今陛下病重,老臣要支应内阁之事,两位侍郎,苏侍郎因苏相之病要回府侍疾,不能理事。还有一位王侍郎,手上有晋地巡抚杀人案,刚刚送来的豫州连环杀人案,还有十数桩大小案子在查,小案子可放一放,大案已审至一半,再不能耽搁的。底下郎中职司过低,怕是难以接手忠勇伯的状子,还请殿下见谅。”
太子亦是温声和气道,“是啊,五弟,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倘忠勇伯心下无私,倒也不怕等这几日。便是李相,也是朝廷老臣了,再不会为人蒙骗,更没有阻忠勇伯重回禁军之事。禁军里忠勇伯的职司,孤并未让人取而代之。五弟莫要多心,虽说忠勇伯是跟着五弟在江南共事,五弟与他有交情,着急他的清白,孤心下都明白。忠勇伯非但有五弟的爱惜,孤一样爱惜忠勇伯这样的忠臣良将,五弟放心,断不会令忠臣蒙冤的。”
五皇子接了太子的话道,“太子说的是。只是,说来朝廷并非只有刑部,既刑部抽不出人手,将此案移交大理寺,也是一样的。此案到底也非案情复杂,无非是侧室死了的事儿。想来,这事,大理寺还能审得。”说着,五皇子一躬身,“臣弟深知太子爱惜忠勇伯之心,想来,太子也是愿意忠勇伯早日洗清冤屈的。‘
五皇子左一个“想来”,右一个“想来”,太子也只得问大理寺卿一句。自穆元帝病后,太子主政,便不再开大朝会了,现下的规格,比小朝会还小些,能过来朝会的都是朝中重臣。如九卿之一的大理寺卿,也是有此容幸参加朝会的。大理寺卿原是晋安侯担着,后晋安侯过逝,便换了谢太太的兄长朱太爷,朱太爷年迈,前两年辞官致仕,升上去的倒不是别人,正是五皇子府于侧妃的亲爹。
于寺卿自然不会说个“不”字,他便是手头有千百样差使,也必要腾出人手来审忠勇伯一案的。
太子到底也是主政多年,道,“毕竟事关忠勇伯,还是要以稳妥为要。”
四皇子道,“既太子爱惜忠勇伯,不若令大理寺、御史台同理此案。于寺卿、铁御史均列九卿之位,又是朝中有名的忠耿能臣。纵一人难及李相份量,两人加起来,太子也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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