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石头与水
宁姨娘只作寻常,道,“你心里明白这里面的勾当就好,现在又不是你管家,倘是这样的事,你不要出头儿,只管让她去料理吧。”
谢莫忧笑,“我知道,我才不去做坏人。”下人是好得罪的么,倘真好得罪,就不会有奴大欺主的事了。
宁姨娘勾唇一笑,摸摸女儿的发丝,赞许道,“就是这样,她不做坏人,哪里衬得出你的好儿来。”
千山记 16.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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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姨娘其实是个很有生存智慧的人,她委实是给谢莫如n天前评价她闺女的那句“你的美貌与智慧并不匹配”给伤着了,方境界不稳的说出了心里话,“她不做坏人,怎会衬出你的好儿来?”
这话一出口,宁姨娘就觉着不对了。心下后悔:唉呀,这可不该是贤良人说的话呀,我怎么把实话说出来了。
谢莫忧倒没觉着啥,她觉着这话说的真对,真有道理!可事实上,宁姨娘这话说的真没水准,哪怕心里这样想,也不能说啊。她对杜鹃院都贤惠十来年了,按照她的计划,以后必将继续贤惠下去。她可以说一说方家的败落,说一说谢莫如母族的不堪,这是事实利害,让闺女知道,心里有个底,没什么不好。何况闺女到了要晓事的年纪,这些事知道一些没坏处。但这种“她不做坏人,怎会衬出你的好儿来?”,委实不该说,说了倒显着她狭隘了。
唉呀唉呀,以后自己也得留心啦,这十来年的顺遂,竟把脸皮养的吹弹可破了,一些旧事都能伤到我了。不,羞辱从来都是激励我向前的,我怎么能因为一个丫头的话就心神不稳呢?稳扎稳打这些年,日后也当继续稳扎稳打下去才去。
不过,宁姨娘认为,好与坏的确是需要一定的衬托才能显现出来何为好何为坏的。谢莫如不怕得罪人,就让她得罪去呗,独夫是怎么产生的,把人都得罪光了,便是独夫。
宁姨娘早听闺女的奶母陈嬷嬷说了,这次筹备谢柏的生辰宴,谢莫如是处处抢先,有话她要先开口,有事她要拿主意,下人禀事也是先同大姑娘回话,完全把她闺女挤到边儿上去。既如此,就让谢莫如办好了。
谢莫如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她闺女干脆站边儿上捞个好人缘儿,先把名声慢慢养起来,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谢莫如的确有些独夫气质,杜鹃院里没人教她如何筹备生辰宴,谢太太不过偶尔指点一下,并不会手把手的去教,余者都是谢莫如自己摸索。谢莫如自己理出条理顺序,然后实践。至于谢莫忧,谢太太是让她们两个一道准备二叔生辰宴的,开始谢莫忧还说些意见,后来干脆不说了,什么都是“大姐姐觉着好就行”,要不就是夸下人会办事之类的废话,谢莫如也就不指望她了。在谢莫如看,下人不就是要办事么,不会办事难不成白养着他们,办得好是应该,办不好就要换人了,这难道有什么值得夸赞的地方?
谢莫忧袖手,谢莫如就自己来。
于是,在谢柏生辰宴当天,大小丫环都换上了清一水的水绿衫子杏红裙,鬓上簪了鲜花,颊上略施脂粉,忙而不乱的在宾客间服侍。先时将功课做好,当日谢莫如只要留心调配时间,何时宴饮,何时听戏,何时吃长寿面,她瞧着时辰给谢太太提个醒儿,最后上的是果盘与几样爽口的点心。
谢枫之妻苏氏笑,“今天这面味儿好。”倒不是说哪里就与以往大不同,只是处处给人以周到感,像宴席上的长寿面,寻常苏氏是不会吃的,今日便不同,汤还是鸡汤,却是清而不油,香而不腻,汤里的面并不多,小孩儿拳头大的一团银丝面,雪白滑润,汤面上点缀两根碧青的青菜。青菜没什么滋味儿,只是那碧绿伸展的卖相叫人喜欢,苏氏都不禁尝了尝这长寿面,自汤到面都透出鲜香来,味儿很不错。她闰女也吃了一些,而且,她闺女那碗便不同,细瓷碗又小一号不说,里头的面煮的更软一些,这就是格外有心了。
苏氏出身徽州苏家,家中世代书香,眼界颇高,为人难免带了些清傲气,平日里更难得去赞什么。三老太太听这话都笑,“唉哟,枫哥儿媳妇都说好,看来是真的好了。”
苏氏最不喜与三老太太打交道,闻言笑,“本来就好,岂是我说好就好的。”
三老太太笑,“我听说今天都是莫忧张罗的。”
看吧,苏氏为何不喜三老太太,主要是这老婆子说话太没水准,简直叫人不知该怎么往下接话。先不说只要眼不瞎的都能看见是谢莫如在谢太太身边时不时的提个醒,哪怕这事儿真有谢莫忧的参与,也断没有嫡女在前,先去赞一个庶女的道理。苏氏倒是听闻三老太太当年吃过方氏的排头,可一码归一码,谢莫如又不姓方,正正经经嫡系嫡出,怎可将她放到庶女之后!苏氏书香出身,尤其看重这个,刚要说点儿什么,谢莫忧已道,“三老太太过奖了,都是大姐姐在操心,我不过是跟大姐姐学着些罢了。”
苏氏一听,话是没错,可这味儿不大对。苏氏性子清傲些,却是个老练的,笑笑,“是啊,莫如是这一代的长姐,最是稳重端庄。小小年纪便能为大伯母分忧,孝心可嘉,姊妹们都当以莫如为榜样。大伯母好福气,也会调理人,把姑娘们调理们这般出众。”
谢太太笑,“丫头们渐大了,该慢慢学着管家理事。阿柏这生辰宴,是家宴,一则简单,二则又没外人,让她们姐妹跟着学一学,好在照着葫芦画瓢,我看还成。”
谢太太的娘家侄媳妇胡氏笑,“咱们谁不是照葫芦画瓢,按规矩办事呢,要是姑妈不说,我还不知是两个孩子一并料理的,这般周全,委实难得。”
接着大家对两姐妹又是一通夸。
大家说笑一回,起身告辞。待谢太太带着两姐妹将各亲戚送走,也是过晌以后了。其实除了三老太太值得谢太太亲送,余者都是谢莫如谢莫忧代劳。
两人回到松柏院时,宁姨娘已在谢太太身边服侍,她是姨娘,平日里虽谢太太多赖她管家,但这种迎宾会客,她没有恰当的身份,自不好近前,故而此刻过来服侍。谢尚书谢松父子也在了,听谢松正在说,“我原说叫阿兰他们去书房做功课,二弟却把人都截走了。”见两个女儿进来,谢松便暂止了话题。谢莫如谢莫忧给父祖见了礼,谢太太笑,“坐吧,今天都是你们在忙,坐下歇一歇。”
宁姨娘笑,“孩子们也能做些事情了。”
谢太太笑,“是。”比想像的更周全,生辰宴虽是谢莫如谢莫忧在办,可谢太太担心会出问题,也一直在密切关注。好在谢莫如开头儿就震慑住了李青媳妇,底下人知道大姑娘不好糊弄,自然打叠起精神做事。这小小家宴办的,很是不错。
宁姨娘问,“天音亭的残席叫人收拾了吗?”
谢莫如端起茶来呷一口,没说话。宁姨娘问她,这位姨娘以什么身份问她话,姨娘么?平日里宁姨娘就喜欢说些“莫如懂事,莫如稳重,莫如聪明”之类的话,谢莫如从来不回应,倒不是她对宁姨娘有什么看法,谢莫如只是觉着,这话不是你一个姨娘该说的。不然,为什么宁姨娘十来年的收买人心都不见效果啊,总不是谢莫如打娘胎里出来就能分辩忠奸好坏吧。开始是张嬷嬷打小就教导谢莫如,她一个姨娘,小老婆,没资格对大姑娘说话,大姑娘不要理她,她说啥大姑娘都不要理。后来,谢莫如长大念书知道了些道理,有了自己的判断力,便觉着,嬷嬷是话粗理不粗啊。我是嫡女,她不过我爹小老婆,哪怕受宠些,礼法上她不过是半主半仆的身份。所以,在谢莫如看来,宁姨娘总是用不合时宜的身份说些不合时宜的话,叫她不知如何回答。她又是个寡言的人,于是,索性不答。
好在宁姨娘有亲闺女,谢莫忧是万不会让她娘难堪的,一笑道,“吃的都散下去了,残席也有安排下人收拾。”
“那就好。”宁姨娘笑,并不介意谢莫如的冷淡。
谢松微微皱眉,谢太太道,“这热闹大半日,也怪累人的,行了,都回去歇着吧。”
谢松起身,带着一家老小告辞。
谢莫如到松柏院门口,依旧是老一句,“我就送父亲到这儿了。”请谢松一行先行。
谢松的酒喝的并不多,但宴席上也很难吃好。谢莫忧回自己屋去,宁姨娘吩咐丫环端来清粥小菜,笑,“先垫补些,一会儿就用晚饭了。”
谢松道,“你也吃些。”
宁姨娘坐在丈夫身畔,“我倒不饿。”又命丫环给谢莫忧和谢莫如分别送些去。
谢松想到谢莫如,轻声,“那孩子对你……”谢莫如对宁姨娘的冷淡,长眼的都看得出来。只是,宁姨娘十来年对谢莫如的关心,谢松也是看在眼里的。
宁姨娘笑,“百人百脾性,龙生九子尚不相同呢,我倒喜欢莫如稳重,人也聪明细心,这次二叔的生辰宴就是莫如带着莫忧办的,周全妥帖,人人称赞。这人,自小看到大,莫如不过大莫忧两个月,却比莫忧强的多。太太也很欢喜。”
谢松倒是不怀疑谢莫如的能力,谢莫如不喜言谈,亦不似次女谢莫忧活泼好动,但这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智慧。只看朝中阁老,有哪一个是话痨来着。谢松看得出,这个长女是个有心人,但,谢莫如的性子亦让他头疼至极。宁姨娘善解人意,劝道,“我只要心里踏实,别无所求。莫如是嫡长女,弟妹们在年岁上不如她,出身上不如她,尚书府嫡长孙女,傲气一些才是正常。孩子还小,这个年纪你让她八面玲珑,也太苛求了。”
谢松叹,“只盼她能渐渐懂事。”
“你这话我都听不下去。”宁姨娘嗔,“太太不弃,让我帮着管家,照顾莫如便是我分内之责。先不说莫如性子就是如此,哪怕她真的对我有些别个看法儿,也是人之常情。我毕竟是妾室,阿忧阿芝他们对我恭敬,是因为他们是我生的,总有生养之恩在。莫如是嫡女,本就不可一概而论。那孩子,聪明能干,太太二叔都喜欢她,我也喜欢,你却这样说她,可见是你的问题,不是莫如的问题。”
谢松笑,“说来说去,倒成我不是了。”
“可不就是你的不是么?”宁姨娘笑着为丈夫布菜,柔声道,“你呀,只管放心吃饭吧。你管着阿兰他们些就行了,男孩子要怎么教怎么管是你们男人的事,莫如莫如都在内宅,花儿一样的女孩儿,有太太看着,我也能打个下手儿,哪里还用你一个爷们儿操心。”
谢松笑笑,不再多说。
谢莫如回了杜鹃院,张嬷嬷笑眯眯的迎上来,服侍着谢莫如洗漱换衣裳。张嬷嬷笑问,“二爷的生辰宴可还顺利?”
谢莫如点头,“都好。”
静薇一面给谢莫如卸的钗环,一面笑,“嬷嬷是没见,那么多太太奶奶,都夸咱们大姑娘能干呢。”
张嬷嬷那叫一个欣慰,每一根皱纹里都透出欢喜来,笑,“也不枉大姑娘辛苦这些日子了。”先跟谢莫如回禀方氏午饭用了些什么,好叫谢莫如放心。主仆正说着话儿,牡丹院着人送来清粥小菜,谢莫如命人收下,对静薇道,“去跟送饭的小丫环说,有劳她们姨娘想着。”
静薇出去打发小丫环。
张嬷嬷皱眉,轻声道,“咱院儿里有小厨房,我也预备下了,她打发人来送这个做甚?”
谢莫如想了想,道,“我并不饿,叫人去散给丫环婆子用吧。”
张嬷嬷道,“这也好。”肚子里嘟囔句假模假样,继续服侍谢莫如换好家常衣裳,不放心的问,“厨下有七宝素粥,熬的正好。”
“是真不饿。”谢莫如道,“午间也没能睡会儿,我补个觉。”
张嬷嬷笑劝,“眼瞅着再一个时辰就能用晚饭了,这会儿睡了,晚饭时叫醒姑娘,夜里怕不好安眠。索性别睡了,姑娘去园子里走一走,看看花草,也就不困了。”
已是五月,杜鹃树上的花都渐次开了,那一树繁花似锦,铺满大半个花园。谢莫如到园子的时候,方氏正在杜鹃树的荫凉下置了藤榻歇凉。谢莫如经过时放轻脚步,怕吵着她娘。要知道,谢莫如是个细心人,见她娘身盖锦被躺的笔直面无表情,谢莫如不禁有些担心,便唤了声“母亲”,也没反应。她娘不说话惯的,但有个动静也好啊,不料竟半点动静皆无。谢莫如有些担忧,见园里也没人,便俯身伸手去试她娘鼻息,这下直接吓死了,怎么没气息啊!
谢莫如手脚冰凉,正要喊人,忽见她娘猛的睁开眼,谢莫如直接给她娘吓完了,方氏却促狭的眨两下眼,呼出一口气,侧身睡了。
谢莫如一屁股坐榻上:她娘,这是在逗她吗?
谢莫如其实并不了解方氏,方氏的性格,方氏的喜好,她均一无所知。她对自己母亲知之甚少,母女两个平日里也罕有交流,但她一直希望自己母亲能一直平安的活着。
有一种人,只要她在,你就觉着安心。
迄今为止,能给她这种感觉的,只有母亲方氏了。
她衣食无忧的住在杜鹃院,宁姨娘不得不贤惠周全的十来年,依靠的就是母亲方氏。
她姓谢,她生活在谢家,可是庇护她的人并不是姓谢的人,而是她的母亲。
谢莫如胡思乱想着,或者是仲夏的下午太过温暖安静,或者是谢莫如没歇午觉真的有些困倦,她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一直到晚饭时方被张嬷嬷叫醒。醒来的时候,谢莫如身上盖着那一床杏子红绫锦被,身畔已是空无一人。
千山记 17.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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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热,谢莫如就打算换个院子住了。
前头已说过,甭看这杜鹃院里人声冷落,说宽敞是谢家的头一份儿,松柏院都不如它。整个杜鹃院,除了方氏住的主院,还有四个小院,譬如现在谢莫如住的小院,因遍植紫藤,又被谢莫如称为紫藤小院。这紫藤小院,谢莫如是春天搬来的,冬天她不住这儿,冬天有落梅小院儿可居。故而,暑日天热而紫藤花落,谢莫如便要再搬一次家了,夏天她住梧桐小院,那院里藤萝掩映,梧竹至清,最凉爽不过。
张嬷嬷看着谢莫如长大,自然知晓她的习惯,早有准备,笑道,“我已命梧桐带人将梧桐院收拾出来了,要搬也容易,无非是箱笼细软,半日就能理好。”
谢莫如笑,“也好,那今天就搬了吧。”
于是,在谢柏过来杜鹃院时,就见谢莫如换了住所。谢柏见此院中两株梧桐如盖,遮出大片荫凉,沿墙遍植藤萝碧竹,满院绿意,暑意尽去,不禁道,“这院子正合夏天居住。”
谢莫如起身相迎,笑,“二叔来了。”
谢柏手里拿着个盒子,递给谢莫如,“不知道你搬了院子,这算是迁居之礼。”
谢莫如接过,请谢柏一并在梧桐树下的竹桌畔坐了,一面问,“是什么?”
谢柏接过静薇奉上的茶,笑,“打开来看看。”
谢莫如打开盒子,见里头是一张竹雕的桌屏,只看一眼,谢莫如便赞,“这刀工真传神。”桌屏并不大,拢共也就一尺左右的宽度,却精巧的分了四折,雕的是一个汉初著名典故:鸿门宴。竹雕碍于材质,不算名贵之物,但此竹雕不同,虽是写意手法,寥寥几刀,已将种种剑拔弩张的情境展现的栩栩如生,有若亲临。
谢莫如十分喜欢,取出来放竹桌上,笑问,“真是好东西,二叔打哪儿得来的?”
谢柏笑,“我一位同窗,他书画是极好的,只是来帝都的时间不长,名声不显,这是他游戏之作,放文玩铺子里多日售卖不出。你瞧他这刀工,这功底,放眼帝都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不要说寻常匠人,便是古今大家,也不遑多让。我一眼就瞧中,想着你定也喜欢,就要来给你赏玩。”
谢莫如深觉不可思议,“这样好的东西,竟卖不出去?”
谢柏想着谢莫如年岁小,对外头的事不甚知晓也是常情,便一笑解释道,“世人多是喜花开富贵,或是连年有余、蟾宫折桂之类的吉祥寓意,他刻一套鸿门宴,又是竹雕,不甚名贵,根本有人买,被铺子退了回去。要我说,赏玩的东西,那一老套的富贵吉祥真是看腻了。还不如这个,刀工精湛,故事也有趣。”
“是啊。”谢莫如点头,来回把玩,爱不释手,“既是赏玩之物,原就不该拘泥于材质寓意。何况,历史典故,总能发人以深思。”
谢莫如道谢,“多谢二叔想着,我很喜欢。”
“可见我眼光还不错。”谢柏笑呷口茶,惬意道,“你这院子真好。”想着前几年偶听丫环闲话儿,说大姑娘张罗着大兴土木收拾院子什么的,不禁一笑,道,“主要是住这院子的人好。”谢莫如是他见过的最懂生活的人。
谢莫如笑,“是二叔觉着我好。”
谢柏挑眉,“要是有谁觉着莫如都不够好,那定是个瞎子。”
谢莫如但笑不语,谢柏见她手边一卷书,伸手翻了几页,见是一本西蛮语的书,有些意外,道,“莫如你还懂西蛮语?”
“以前看着书学过一些,也只能看懂大概,并不精通。”
谢柏感叹,“莫如真是无书不读。”
“天下这么多书,我也只看自己喜欢的。”谢莫如好奇的问,“二叔,外头是什么样的?像你说的文玩铺子,里头都卖什么?”
“就是一些文房玩器,有些做工考究,有些是古物,也不一样,还兼卖书画。”又一想,“唉哟,你这么大了,还没出过门吧。”谢柏大手一挥,“明儿休沐,带你出去逛逛。”
谢莫如想了想,她自己倒是挺想出门瞧瞧,不过也有为难之处,道,“不知道祖母会不会允准?”
谢柏笑,“我替你去说。”
“我的事,干嘛叫二叔替我说。”谢莫如道,“我去问问祖母就是。”
谢柏看她一本正经的模样,笑道,“哪里,我带你出门,这是咱俩的事。”
如此,谢莫如方道,“那二叔什么时候有空,咱们一道去问问祖母。”
谢柏真是服了谢莫如,你这矜持劲儿像谁啊?!谢柏也学谢莫如一本正经,“二叔现在就有空。”
谢莫如望向谢柏,不解,“二叔笑什么?”
摸脸,谢柏,“没笑啊。”
谢莫如笃定,“肚子里笑了。”都不是头一遭了,总是偷笑。
谢柏大笑,指指自己,“现在脸上也笑了。”
谢莫如也很服了谢柏,她实在不明白她这二叔为何总无故大笑?问还不说,也不知总笑个甚!
谢柏就是特别喜欢听谢莫如一本正经的说话,他又在人家这里吃了大半盘杨梅,牙酸掉满嘴,这才说,“走,咱们去你祖母那里瞧瞧。”
谢莫如先命丫环捧上温水服侍谢柏洗手,道,“请二叔稍坐,我去换过衣裳就来。”
谢莫如非但另换了衣裳,还重梳了发髻,此方带着丫环出来,那不急不徐的模样,谢柏都好奇了,问,“莫如,你不急么?”
“急什么?”
“不急着明儿个跟我一道出去玩儿么。”要是莫忧知道我带她出去玩儿,早坐不住了。当然,后头这一句,谢柏没说,他知道小姐妹两个不大对付。
谢莫如微微侧头,“这不是就要去跟祖母说么,急什么,二叔很急么?”
二叔不急,二叔快给你噎死了。
谢莫如颇是善解人意地,“二叔不用急,咱们这就过去。”
谢柏:……
谢太太见小儿子与谢莫如一并过来,笑道,“你们怎么走一处去了。”
谢莫忧上前见礼,谢柏笑,“莫如也在,那正好。”复与谢太太道,“我刚去看莫如迁了新院子,说起话来,才晓得她长这么大连外头街上都没去过一次,明儿我休沐,左右无事,带莫如莫忧出去逛逛。咱家虽是大户人家,可也不好叫家里女孩儿真就大门不出了,靖江王家的郡主还时不时出门跑马呢,也没人说郡主不端庄。”
谢太太笑,“你都定了,还问我做什么?”
谢柏孝顺的给他娘剥了粒葡萄,笑,“我哪儿敢定,家里的事还不是娘你说了算。娘你点头,我就带她们去,不成就算了。”
谢太太由儿子服侍着吃了葡萄,看向谢莫如,问,“莫如,你想去么?”
谢莫如的面目表情实在看不出想来,她道,“没见过,想见见。倘是不妥,不去也没什么。”
谢莫如这话,依旧不能叫谢太太喜欢,不过,谢太太并未如上次那般直接堵了谢莫如回去。谢莫如的性子,这次否了,她绝不会再开第二次口。谢太太却是有意同谢莫如缓和一下感情的,想着先前谢柏的生辰宴谢莫如办的不错,谢太太便笑,“这也好,你也大了,现今不比前朝,女孩子外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就与你二叔同去吧。带上婆子丫环,记得早些回来。”
谢莫如应了声是,露出欢喜模样。
谢太太暗叹,真费劲,怎么处都处不出那种自在亲热的感觉来。
谢柏看谢莫忧嘟嘴的样子,笑哄她,“莫忧明儿一道去。”
“我不去。”谢莫忧朝谢柏哼一声,皱皱鼻尖儿,挽着谢太太的胳膊撒娇,“明天我跟太太去看三老太太。”
谢柏问,“怎么,三叔祖可是有事?”
谢太太叹口气,“三太爷能有什么事,是三老太太娘家兄弟,听说不大好了,谴人送了信儿来。你三叔祖母娘家就这一个兄弟了,焉能不伤心,听说昨儿请了大夫,我过去瞧瞧她。”
谢柏道,“那是得劝劝。我记得三叔祖母娘家在宁州,离得有些远,既然那边特意谴人送信来,该叫驽堂叔过去看看,倘有能帮衬的地方,也好搭把手。”
谢太太年岁也有了,听到这些事总是不甚开怀的,道,“可不是么。宋家没什么人了,宋老爷膝下只一个弱女,想是要托给你姑祖母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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