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阀之路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格勒第
是因为这段时间被副相邦查得太紧了么难道说他已经快应付不过来了
秦季之勉强地笑了笑,道:“奖励自然是要给的。”
他没再给出更多的承诺,孟仞觉得有点奇怪——这难道不是找副相邦要经费的最好时机么
算了,秦季之不开口,那就我来开口。他心下闪过这个念头,对副相邦道:“我个人可以不要奖励,但是我想请求副相邦一件事。”
“你说。”
“今年脑理学馆的经费遭到了削减,如今有了这样一项成果,不知经费可否酌情增加一些”
副相邦和秦季之都是微微一怔,馆首在后排赞许地点了点头,匡先生露出一种半是惊讶半是感慨的表情。
“高风亮节,好!”副相邦笑道,“有如此顾全大局的学徒,真乃百里书院之幸,也是虞国之幸。”
然而孟仞其实已经有点后悔了,他刚刚一门心思想着经费的事情,完全忘了自己的经济状况。他可是没什么钱的啊……怎么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把个人奖励放弃掉了
副相邦接着道:“虽然今年度的科研经费有所降低,但我认为,一刀切毕竟还是不合适的,有特殊贡献的实验室,经费就不应当削减。对吧,秦副院首”
秦季之的表情似乎略有些愠怒:“我明白。副相邦的意思是,脑理学馆的经费照去年的标准发放,其他学馆照旧,对么”
副相邦摆了摆手:“脑理学馆的削减数额会比之前商定的减少一些,具体的数额,还需要再议。至于每个实验室的数额,就有赖秦副院首自行决定了,只不过老夫要在此提个建议:对匡承学士的实验室优待一些。”
经费被砍,秦季之两头不是人,又要跟副相邦争吵,又要接受来自书院内部的抱怨。如今,副相邦来脑理学馆做好人,还说他搞“一刀切”,强化他的恶人形象,也难怪他如此愤怒了。
想到这一点,孟仞觉得有点想笑,又觉得有点同情秦季之。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对副相邦拱手道:“多谢副相邦。”
“至于个人奖励,该发还是要发的,”副相邦似乎打算把当好人的事业进行到底,“学者应该有奉献精神,但也应该得到相应的回报……一百两银子,如何”
“多谢副相邦!”孟仞朗声道。副相邦出手如此阔绰,搞得他有一瞬间都想放弃掉铁矿的横向课题。
秦季之的表情并没有变得更加愤怒。不知道他是否已经料到了副相邦的这一步行动。
“副相邦现在能毫不费力地控制经费分配,这意味着什么呢”孟仞心想,“意味着他想拉拢脑理学馆还是意味着他已经重新掌控了整个局面”
“前段时间王祁阳还说副相邦快查不下去了,他真能这么快就重新掌控局势吗不过,就算不能,今天的行动也必然会为他争得一部分支持者。”
“更何况,我前不久抢到的那份记录,怎么着也应该起到一点作用——尽管我还不知道副相邦到底靠它查了谁。”
“但无论如何,都会有一条推论:秦季之正在逐渐丧失对局势的掌控。”
“胜利的天平似乎正在渐渐地倾斜过来。”
第一零六章:诉求倒转
“一百两啊!一百两!”
巫澎回来听完孟仞刚刚的经历之后,两眼放光,满脸羡慕。
“我们三个分一分吧,这应该是给我们共同的奖励。”孟仞道,“平均分配,如何”
匡先生摆了摆手:“都说了这是给你个人的奖励。”
“那我总有权力把它分了吧”
“我不要。”匡先生干脆地道,“你跟巫澎自己分去。”
他说着站起身来,取出一袋茶叶,开始给自己泡茶。
匡先生在经济问题就是固执得过了头。跟铁矿合作的课题,本来是给导师创造收入的好机会,可他一文钱都没收,打算把所有个人酬劳之外的收入都充作经费——孟仞觉得他们实验室一年之内肯定花不完这么多钱。
这次又是这样,他身为论文的通讯作者,却不肯收论文的奖励。
孟仞道:“先生这么说,学生我可是有点于心不安。”
匡先生笑道:“有多不安”
孟仞愣了一下,道:“也就是卧不安席,食不甘味吧。”
匡先生道:“那就租个好点的住处,吃点好的,顺便买把好剑,把你那把小破剑赶紧换了。”
言下之意,还是拒绝。
孟仞觉得再让下去反倒显得虚伪了,便拱手道:“既然先生都这么说了,那我便不再推辞。”
匡先生道:“只是不知道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自然是来自国库收入了。”孟仞随意地答道,但又觉得匡先生眼中似有深意,“匡先生的意思是”
“是不是有什么大新闻”巫澎来了兴趣。
匡先生点头道:“刚刚孟仞回来得太晚,没听到。副相邦已经对学部下过手了,抄出来了不少钱。奖给你们的那些钱,说不定就是刚抄出来的战利品。”
难怪他能这么自如地操纵经费分配。孟仞心下暗想,果然是已经把障碍扫除掉了。
巫澎挑起眉毛:“学部具体地说,是职级评定司吧”
匡先生喝了一口茶,道:“我没法具体地跟你说。不过,就副相邦刚刚透露的情况来看,职级评定司确实被查了,司丞被革了职,正在接受调查。”
“司丞被革职了”孟仞站起身来,开始来回踱步。贾家一出事,局势定将为之一变,只不过他现在还没想清楚局势究竟会怎么变化……
巫澎也皱着眉头,跟孟仞考虑着同一件事情。然而,当着匡先生的面,他们也不好谈得太深入。
“你们俩别遮遮掩掩的,”匡先生放下茶杯,“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周盘是职级评定司司丞的外甥,这个我也知道。如今,职级评定司被查,他的庇护人就又少了一个,我相信,迟早有一天,他会被重新审判的。对吧,孟仞”
“学生明白。”孟仞道。
“明白就该干嘛干嘛去,别老想着这些事了,”匡先生笑道,“他们自己会去处理的。你,加巫澎,两个小角色,做不成什么事情。”
匡先生说对了一半。孟仞心想。周盘的庇护人确实少了一个,但匡先生不知道那两本记录的事情。周盘和秦季之的关系,不仅是被庇护和庇护,而且还有一层制约和被制约的关系。
记录没被王祁阳拿到,和记录被王祁阳拿到了一本,对秦季之而言的差别是很大的;但被拿到了一本记录,和被拿到了两本记录,差别可能就不是那么大了——无非就是再多一点黑料而已。现在周盘掌握的那本记录对秦季之的威胁虽然依然存在,但已经大不如前。
那么,秦季之会对他做什么呢
要搞清楚这个问题,孟仞觉得还是先去矿问一问隋宽比较合适。
孟仞见到隋宽时,他正坐在一个棚子下面,和几个监工一起喝酒,长枪倚在一旁。棚子旁边是矿洞洞口,运输工不时地进进出出,不远处则是矿料的堆放地,粉碎工也在不停地挥舞铁锤——这些粉碎工正在试用的铁锤是改进过的,尺寸比以前小了一号,不仅减少了体力的消耗,还提高了粉碎矿石的效率。
孟仞现在在监工当中的名声很差。一见他走了过来,一个监工便不怀好意地举起酒碗道:“真是得罪了,大学士,工的时候喝酒,我记得是违反规章的吧”
说完这话,他又喝了一口酒,似乎断定了孟仞不敢拿他怎么样。
孟仞走前去,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又一言不发地转开了目光。
他还真就不敢拿这人怎么样……
自己在矿也就芝麻绿豆大的一点权力,而且又不会长待,怎么可能指望命令这些监工呢他只能指望日后改制的时候,挑动矿主对他们下手。
“隋宽先生,借一步说话。”他对隋宽说道。
隋宽怔了一下,抬起头来,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两人正往旁边走去时,刚刚那个监工又开口了:“哎,大学士,你不管你的规章了么”
其他几个监工笑了起来。
孟仞回头道:“我想,矿并没有必要招这么多的监工,留一部分就行了。至于留哪一部分,标准在我的手里。”
除非所有的监工都是铁板一块,否则如此威吓一下,应该还是能起些效果。
果然,刚刚那个挑衅他的监工愣住了,其他几个人也开始狐疑地议论纷纷起来。
稍微离开人群一段距离之后,孟仞问隋宽道:“贾家倒了,这你知道吧”
隋宽点了点头:“你的消息还挺灵通的。”
孟仞追问道:“有没有人app下载地址xbzs来刺杀过周盘”
隋宽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
“有没有人”孟仞继续逼问着。
隋宽叹了一口气,道:“有,就在昨天晚。”
“被你击退了”
“被我击退了。不过,我觉得此人怕惊动太多的人,所以未用全力。”
于是孟仞将自己的猜想和盘托出:“所以,你依然受雇于贾家,奉命保护周盘。现在贾家倒了,秦季之感觉他失去了庇护,所以派人来杀他,但是没想到你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的职责,对吧”
隋宽再次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之前是孟仞想杀掉周盘,秦季之想暂时留着他的命;现在是秦季之想要杀掉周盘,孟仞想要暂时留着他的命。
诉求完全倒转过来了。
第一零七章:苍蝇
周盘,先有秦季之保他,后有贾家保他,现在还有隋宽保着他。
隋宽,之前被贾家解雇了一次,现在又被贾家坑了第二次,接了个吃力不讨好的活不说,雇主还倒台了……
“他们还没给你付工钱吧”孟仞问道。
隋宽道:“是按月付的,这个月的还没付。不过,既然副相邦都对他们下手了,我估计工钱也没什么指望了。”
孟仞同情地摇了摇头,忍不住问道:“那你还保他干嘛放着他让人杀掉不就好了”
隋宽粗声粗气地反问道:“阁下也不想让他死吧”
孟仞陷入犹豫当中。矿洞旁的棚子下面,一个监工大声叱骂起来,旁边刚出洞口的运输工赶忙加快了速度。
他确实还不想让周盘死,但原因听去却并不是那么重要:他想让周盘再次接受公审,罪行公诸于世,然后再死。
可是公审真的这么重要吗要不要放弃这个诉求呢毕竟现在贾家已经保不了他,秦季之也已经不会再保他,就算杀了他,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有受报复的风险。
不过,王祁阳肯定是想留着周盘的,毕竟周盘可以提供证据,对付秦季之。可是孟仞对王祁阳和秦季之谁赢谁输并不关心……只是因为秦季之挡了他的路,他才选择支持王祁阳的。
“我看阁下还是想杀他。”隋宽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的眼睛里有杀气。”
“不对。”孟仞闷闷地道。他突然想起了一种其他的可能性。
“不对”
“不对。秦季之到底是不是想杀掉他”
隋宽道:“你刚刚就是这么推断的,我也同意你的推断。”
“周盘手有秦季之的把柄,但也很可能有王祁阳的把柄……”孟仞念叨着,“秦季之现在已经很被动了,如果他不想坐以待毙的话,应该会想着找到周盘手里那本记录,以此向王祁阳发起反击,并且遏制副相邦的势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秦季之的目的应该就不是杀掉周盘,而是掳走周盘。”
隋宽并不太关心秦季之的目的,波澜不惊地点头道:“确实有这种可能。”
“这就意味着……”孟仞皱起眉头,开始心烦意乱起来。他一时还想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是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他往旁边一瞥,看到矿主正急匆匆地朝这边走过来。
“你们看到周盘了么”他气喘吁吁地问道。
孟仞心里一沉,摇了摇头。他抱着一点希望看向隋宽,然而隋宽也摇了摇头。
“他不见了!”矿主道。
“这只苍蝇!”
孟仞骂了一句,猛地拔出长剑,往旁边的山体刺去,整个剑身顿时没入岩壁之中。
确实如此……贾家一倒,周盘当然会考虑以记录为要挟,主动向秦季之靠拢……
不过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孟仞从岩壁中拔出长剑,收入剑鞘,问道:“他会不会已经跑到别国去了”
既然跑都跑了,也不一定非要向秦季之靠拢。
然而这个可能性受到了矿主的否定:“不会。之前他不跑,一方面是没有必要,另外一方面是因为跑不了。”
“也就是说,是有人故意把他放跑的”孟仞说着把怀疑的目光转向了隋宽。矿主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之前是秦季之派人监视着他,现在也是秦季之命人将他带离铁矿的。
隋宽断然否认道:“不是我。”
如果他真像自己所说,仍然受雇于贾家的话,那就肯定不是他。不过,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呢
孟仞长叹一声。
现在他算是明白了,自己和秦季之的诉求,根本就没有倒转,想杀周盘的依然想杀他,想保他的也依然想保他。
他有点后悔,之前明明有机会动手杀人的,但是机会都被他自己放掉了——因为他想让周盘以正当的、合法的理由被杀掉。
这个诉求是不是有点迂腐呢孟仞这样问自己。
毕竟他只是想让周盘的名声彻底烂掉。公审自然是最好的、也最符合程序正义的方式,但并不是唯一的方式。
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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