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调令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雾矢翊
纪凛走在前头,她落后几步跟着,低垂着头,教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后面是几个丫鬟远远跟着,碧春便在其中。
这时,曲潋突然感觉到前面的人放缓了速度,然后站在了她面前,让她不得不跟着停步。
“潋妹妹。”
曲潋抬头看他,发现自己和他身高相差还是有些距离的,要抬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潋妹妹最近过得如何?”纪凛问道,脸上带着惯有的笑意。
他的声音如珠玉般,温和煦然,听在耳里成为一种极致的享受。
“挺好的。”曲潋朝他抿嘴微笑。
纪凛也笑起来,他似乎很喜欢看她微笑,每次她露出笑容时,他的眼睛总会变得更明亮,清清澈澈地倒映着她的面容,仿佛他在认真地凝视着你,旁人再也进不了他的眼里。
不可否认,这样子的凝视,任何女孩子都有些受不住,心里也会跟着泛起异样的情愫。
“对了,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潋妹妹。”说着,他从袖口里拿出一块玉佩。
当曲潋看到那枚玉佩时,顿时有些不自在,盖因这枚玉佩就和当初纪凛在祝家塞给她的那块血玉太像了,就不知道血玉后面的字是什么,很快她便看到了,血玉后面雕刻的是一个篆体的“潋”字。
曲潋:“……”
“希望潋妹妹能给这块玉佩打个络子。”
曲潋纠结了下,最后还是道:“最近有些忙,可能要过段日子才能打给你。”
“没关系,我等得。”纪凛笑得十分愉悦。
到了客院后,纪凛十分君子地在门口止步,对曲潋道:“潋妹妹先歇息,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吩咐宫心。”
曲潋转头望去,发现宫心不知何时来了,顿时脸皮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下。不过还是谢过了纪凛,又对宫心客气地道:“劳烦宫心姐姐了。”
宫心忙道:“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等纪凛离开后,宫心便指挥着丫鬟过来伺候曲潋洗漱,房间里已经铺好了干净的凉席和被褥,被子上萦绕着淡淡的安眠香,十分好闻。屋子里的角落放了冰盆子,沁着一股凉意,将炎夏白天的躁热驱散了,在这样的气氛中,让人几乎忘记了场合,只想躺上去睡个糊涂觉。
曲潋原本以为自己在陌生的地方会睡不着的,可是闻着安眠香,渐渐地意识朦胧起来。
燥热的风穿堂而过,掀起房中垂落的丝绦。
曲潋突然惊醒。
睁开眼睛时,一时间懵懵懂懂地不知身处何处。她侧身而眠,面朝里头,涣散的视线渐渐聚焦,盯着里头填漆床上的雕花纹路,寒毛却根根竖起,一种恶寒感从心底由然而生,让她整个人都僵硬了。
一只手轻轻地抚着她披散在枕上的长发。
曲潋只觉得浑身僵硬,呼吸放得极轻,那种幽静的室内不只自己一个人的感觉太过明显,让她心里有些哆嗦。
碧春知道她的习惯,在她入睡时,从来不会进到内室来。
难道有鬼……
直到那只手抚上她的脑袋时,曲潋终于克制不住,猛地转身,搂着被子翻身而起。
窗帘掩着,房间里有些幽暗,不过曲潋仍是认出了坐在床前的少年,只因他身上穿的衣服,正是今天早上所见的那个少年身上穿的那件青莲色的流云纹锦袍,她还记得在他行走间那袖口处镶嵌着红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华美非常。
床前的少年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她防备的模样,逆着光的脸庞神色晦涩。
“你……”
当对上床边坐着的少年的那双眼睛时,曲潋差点吓尿,吓得噤声。
在她的印象里,纪凛就像一道明媚的春光,煦和温润,明朗清爽,代表一种美好的存在,美好得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喜欢。而他的眼睛总是那般的润泽和煦,如一块上好的墨玉,安静地绽放着柔和的光芒。
可是现在,这双眼睛诡谲难辩,神色晦涩难懂,整个人仿佛和屋子里的阴暗融为一体,给人一种诡异之感。
曲潋只觉得毛骨悚然,一种危险感让她忍不住往床里头缩。
床前的少年见她这副小动物下意识地防备的模样,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曲潋自然不会像只小狗一样被人一叫就过去,而是谨慎地问道:“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明明这人是纪凛,但是感觉太不对了,让她忍不住就问出了这种话。
“你不会连自己的未婚夫都认不出来吧?”他嗤笑一声,又朝她招招手,“过来,让爷抱一下。”
曲潋:“……”
曲潋被他弄得有些惊愕,这声音、这模样都是纪凛,但是气质不对,眼神不对,语气也不对。她心里的纪凛是个恪守规矩的君子,总是明白地表示对她的喜欢之情,但却从来不会越雷池一步,规规矩矩的。而眼前这个人,张扬肆意,根本没将这世间规矩放在眼里——若是放在眼里,就不会闯姑娘家的闺房来了。
就在她搞不清楚情况时,床边的少年已经伸手拉住她身上的被单,将她拖了出去,飞快地将她抱了个满怀。
曲潋惊了下,马上就拍他:“你不是纪凛,放开我!”
“胡说,你竟然连自己未婚夫都认不出来,该打。”
啪的一声,曲潋感觉到自己屁股被人拍了一下,让她脸蛋莫名涨红,整个人都懵了。
活了两辈子,她第一次被人拍屁股。
一时间怒向胆边生,她攥起拳头就揍过去,被一只大手抓住了,将她的拳头包裹住。
“你又想揍我么?”他搂着她纤细的身子,轻易地压制住她的挣扎,低低地在她耳边笑道:“小时候不知道你这么凶,被你揍过,长大可不会了。”
“胡说,我……”
声音截然而止,曲潋瞬间瞪大了眼睛,双目发直。
唇瓣上柔软的触觉无比地真实,紧紧地压制着她,甚至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曲潋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再次挣扎起来,一爪子挠了过去。
他嘶叫了一声,抓住那只行凶的爪子,不用看也知道脖子被她挠出痕迹了,却不以为意,将她压到床里头,又吻了她一下,与她双唇相贴,轻笑道:“你该剪指甲了,留那么长的指甲作甚?”
“放开我!”曲潋又惊又气,没想到这人这般放肆,心中充满了羞耻感。
“不放,我亲自己的未婚妻可没犯法。”他说着,又亲了一下,亲着她涨得通红的脸颊,一只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像个孩子一样搂在怀里。
曲潋差点尖叫出声,夏天单薄的衣裳根本阻止不了什么,让她感觉到自己刚发育的胸贴在他怀里,整个人都要羞耻得缩成一团。两辈子以来,除了父亲,从来没有和哪个男性这般亲近过,就算是和父亲,那也是她小时候的事情了,长大后何时这样过?
“你放开,不然我要叫人了……”曲潋恼羞成怒,声音急促地道。
“没关系,客院这边没有其他人,你叫大声点也不要紧。”
曲潋:“……”
她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地忽视那种被个少年抱在怀里的感觉,平静地道:“你能不能先放开我,这样我不舒服。”她温顺地低头,一副柔弱的模样。
他没有出声,只是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半晌才道:“好。”
等他一松开,曲潋便要翻身远离他,却不想被他抓住了手。
“如果你敢跑,我不介意再像刚才那样抱你,直到你乖为止。”他声音轻淡,却满含恶意。
曲潋乖乖地坐着,小心地拢了下衣襟,瞅着他,细声细气地道:“你到底是谁?”
“你的未婚夫啊。”他笑盈盈地看着她,拉着她纤细的手把玩,像寻到了什么玩具一样,又捏又掰的,不过力道却十轻柔,没有弄疼她。
曲潋憋着气,试着笑了下,又问道:“你到底怎么了……”她斟酌了下,尝试着道:“你和平常不一样。”
“自然,这才是我私底下的样子。”他笑盈盈地道:“所以小丫头,你要习惯。”
曲潋笑脸瞬间僵硬,心里差点咆哮起来:骗鬼去吧!哪有人的演技能做到这样的,简直像变了个人,她宁愿他精分了。可是看到他眯着眼睛望过来,眼里莫名的神色,让她心吊得老高,一时间不敢再问什么了。
“怎么不说话?”他又问道,伸手轻抚着她落在背上的长发。
曲潋实话实说:“我不知道说什么?”
他又笑了起来,笑得张扬肆意,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不再是那个干净温煦的少年,而是个带种莫名气场的危险人物。他又低头,亲亲她的脸,和煦的声音道:“很诚实!不过这样很好,永远不要在我面前耍心眼。”
曲潋没吭声。
一时间室内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夏虫远远地传来的声音。
“我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他站起身来,在她抬头看过来时,双眸溢满了莫名的笑意,弯身将她搂进怀里,贴着她的耳畔道:“快点长大吧,等你及笄了,我娶你过门,到时候……”
到时候要做什么?
曲潋莫名惊恐,一双清澈的水眸诚实地反应着她的心情,让他看了又想笑了,声音变得邪恶,暧昧地在她耳边吹了口气,“自然是——狠狠地欺负你!”
她的脸莫名地涨红了,恨不得一脚踹去。
别以为她长得一副小白花的样子就好欺负!
可是现在她没胆子踹他,总觉得若是踹他,会很惨。
最后只能木然地被他放到床上,然后给她拉上床单,笑着又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下,方起身离开了,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掀着帘子走出去。
曲潋差点咬被子。
这也太光明正大了,让她产生某种怀疑。
果然,等过了会儿,她沙哑地叫了一声,见到宫心走进来时,曲潋此时什么都明白了,气得脸色发白。
她心里有种愤怒感,觉得纪凛分明就是个骗子,人前表现得那么好,人后却这般欺负她。就算他们是未婚夫妻,那也只是定下名份,还未成亲,竟然就对她又抱又搂又亲的,简直就是个衣冠禽兽。
宫心小心地看了她一眼,见她胸口起伏得厉害,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刚才的事情,她就算没有亲眼看到,但是听到些许声响,也知道曲姑娘定是被欺负过了。可是她一个小侍女,能做什么?特别是在主子突然变了脸时,这种时候最好要顺着他,不然他发起狂来,连淑宜大长公主都制不住。
曲潋见宫心垂着头肃手而立,顿时那口气梗住,然后莫名地泄了气。
她素来不是个刁难人的,自是知道宫心作为个丫鬟,想要阻止也阻止不了什么。
“刚才进来的是世子?”曲潋问道。
宫心应了一声,又抬头飞快地睃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平静,语气也听不出喜怒,一时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他看起来不一样。”曲潋试探性地道。
宫心却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仿佛不懂她的话一样。
曲潋心里冷笑,说道:“我虽与世子认识不久,但也知道他品德高洁,素来守礼,刚才……”
宫心低下头,不紧不慢地道:“曲姑娘多心了。”
曲潋差点气炸,心知宫心是纪凛的丫鬟,怎么可能会说主子的不是,怕是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只是从宫心这里怕是问不出来了。
她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不急,反正她总会弄清楚的,当下便道:“公主可是醒了?若是醒了,我去给她请个安,我也该告辞回府了。”
宫心忙道:“姑娘请稍等,奴婢让人去瞧瞧。”
曲潋淡淡地应了一声,冷眼看着她离开。
等宫心一离开,曲潋又叫了一声:“碧春。”
一会儿后,碧春睡眼朦胧地走了进来,曲潋见状,顿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更气了。
妻调令 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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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春进来时,见曲潋脸色阴晴不定地坐在那儿,瞬间睡意被吓没了,忙过去道:“姑娘怎么了?”
曲潋眯着眼看她,“你先前去哪儿了?”
碧春不知这是何意,小心地道:“宫心姐姐体谅奴婢辛苦,先前让奴婢去隔壁歇息,她守在这儿伺候。”说着,又看着曲潋,忐忑地道:“姑娘,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曲潋脸色更黑了,但只能憋着气道:“没什么,以后若是在外面,你不要离开我身边半步。”
碧春顺从地应了一声,心里却有些不解。
若是在其他地方,她自不会离开姑娘太远,只是宫心不仅是镇国公府的丫鬟,还在暄风院中伺候的,听说是世子身边的大丫鬟,自是要给几分面子的。几次和宫心相处,碧春觉得宫心人还是不错的,很是照顾她们这些小丫鬟,所以对宫心有些放心。加之先前宫心劝她去歇息,又保证会守在这里寸步不离地伺候,还透露是世子吩咐的,碧春以为是未来姑爷体贴自家姑娘,让宫心过来伺候姑娘有什么需要也方便吩咐她,方才放心地离开。
听完碧春的解释后,曲潋只能叹气。
莫怪碧春会这般放心,纪凛平时表现得太好了,好得连她这阵子都要忘记了曾经在进京时那晚水匪的事情,后来还以为是因为当时情况紧急,又是在夜晚中,纪凛表现得怪一些也是情有可缘,可能是她想太多了。可经历了刚才的事情,曲潋已经明白,纪凛这个人透着一种古怪。
今天的事情,让她心里有些警惕。
等宫心回来时,曲潋已经穿戴妥当,坐在室内喝着解暑甜汤,微微垂着眼睑,浓密卷翘的睫宇像两排小扇子一般,遮住了那双仿佛会说话的水眸,如此姿态,越发的显得娇婉可人,让人心生怜惜。
不过想起先前她冷着脸的模样,宫心心里又不敢真的将她当成没脾气的娇小姐,怕是也是个有主意的,不免担心起来。
“曲姑娘,奴婢去问了娇蕊姐姐,娇蕊姐姐说公主还在歇息。奴婢已经吩咐了那边的小丫头,若是公主起了,让她过来知会一声。”宫心禀道,行事颇为体贴。
听罢曲潋有些失望,她虽然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但也知道淑宜大长公主未起来,与主人说一声,冒然离开实在失礼,只得按捺下心来等。
等她喝完了甜汤,又坐了近两刻钟,方见寒山雅居那边有小丫头过来通知她们淑宜大长公主起来了。
曲潋拿帕子擦了擦脸,又对着镜子整了下仪容,见没有什么失礼处时,便带着碧春去了寒山雅居和淑宜大长公主道别。
淑宜大长公主见她过来,面上带着笑容,问道:“刚才歇息得可好?”
曲潋差点崩不住脸,半途被人吓醒了,怎么可能歇息好?不过这种事情总是难以启齿,又是在别人家,曲潋自不会说出来,且她与纪凛定了亲,以后若是不出什么意外便真的要嫁过来了,而淑宜大长公主是纪凛的祖母,又素来疼爱纪凛,她也不会没眼色地在淑宜大长公主面前搬弄什么。
“晚辈歇息得很好,公主不必担心。”
见曲潋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加之年龄还小,脸蛋上的婴儿肥都没有消褪,看着就讨喜。淑宜大长公主既然作主给两个孩子定亲,自然也希望与这孩子多亲近的。当下便道:“如此甚好,我一个老婆子住这么大的地方也是寂寞,改日潋丫头有空便过来陪陪我,可好?”
曲潋心里再不情愿也知道这对自己来说是好事,未成亲之前多亲近一下太婆婆,赢得淑宜大长公主的喜爱,等她嫁过来后,就算婆婆不喜欢她,有淑宜大长公主护着,也摆不了婆婆款来压制她。就算婆婆将来熬过了淑宜大长公主,但那时候她已经在镇国公主站稳了脚,自然也不惧她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叹了口气。姐姐什么都为她考虑好了,当初也同她分析,挑明了镇国公府的情况,怕也是知道镇国公夫人两辈子都不喜欢她,所以方让她尽量抱好淑宜大长公主这条粗大腿,届时嫁过来也不怕有人刁难。
她最是识时务了,自然不会和未来的舒坦日子过不去——如果将来真的会嫁过来的话,当下便乖巧地道:“若是您不嫌弃,晚辈自是愿意过来陪您老人家的,您这儿的点心茶水都好,床也舒服……”说着,她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淑宜大长公主就是喜欢她这种实诚的模样,有点小心思也不要紧,人只要有自知之明,懂得摆好自己的位置,行事又不畏手畏脚的,便能入她的眼。无疑曲潋现在很是入她的眼,让她看了便喜欢。
淑宜大长公主喜欢的方式,便是赏曲潋首饰。
她心知曲三老爷不在了,曲家三房孤儿寡母的,季氏又是那样的性子,怕是没法给小女儿攒什么嫁妆,女人在夫家安身立命,嫁妆便是头一等重要的,如何忍心她将来让人取笑?心里到底对曲家有些愧疚,见曲潋又是个讨人喜欢的,便想多赏她一些东西,算是给她提前攒嫁妆,这种事情大家心照不宣,也不会有人想歪。
曲潋又被淑宜大长公主的大手笔镇住了,有些不知所措,总觉得自己好像贪了老人家的便宜一样,想要推辞,却被淑宜大长公主强势地定下了。
“你做的额帕鞋袜我都很喜欢,可见你没少用心,你这孩子孝顺,我这作长辈的总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那岂不是让你白忙活?”淑宜大长公主笑着说道,让她不必放在心上。
曲潋只能无奈地收了。
她素知人与人之间交往,假情假意永远是虚假的,你以真心待人,他人才会回报真心。如此,让她对淑宜大长公主又真切了几分。
说了会儿话后,淑宜大长公主便让人装了匣子宫里赏的点心让明珠将曲潋送出去。
曲潋随着明珠出了寒山雅居,然后坐上软轿到了二门停放马车处。
刚下轿子,曲潋便听到一道急促的叫唤声。
“潋妹妹!”
曲潋身形一顿,莫名地想到了刚才在室内那少年柔软的唇覆上来时,那炙热的呼吸,让她脸上有些不自然,心里既羞恼又觉没脸见人,当下也不理身后的叫唤,便上了马车。
纪凛匆匆忙忙走过来,见她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脸色微微一白,不觉露出些许慌张,忙走到马车的一侧,朝里头唤了声:“潋妹妹!”
明珠微微蹙眉,见纪凛脸上的神色焦虑,心中不禁大奇。
因为纪凛过来,车夫不好驾马离开,只得停住。
马车里的曲潋听到纪凛在外头呼唤,便知若是自己不出声,纪凛在外头不走,车夫也不好驾车离开,而这里还是镇国公府,自己是客,若是与他僵持,不免会让人猜忌。
当下便掀开帘子,看向站在马车边的少年。
见到她掀起帘子露出脸,那少年眼睛微亮,但想到了什么,脸上又是一红,盯着她的唇看了下,又飞快地调离了视线。
曲潋脸色也有些不自在,心里有些乱糟糟的,只觉得眼前的纪凛变得古怪之极,似乎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莫不是真的像刚才在客院时说的那般,那般放肆狂妄的模样,那才是他私底下的样子,在外面却是个谦谦如玉君子?
这精分得也太彻底了吧?
“潋妹妹……我、我……对不起……”纪凛叹了口气,心里又羞又愧。
曲潋好半晌才让自己看起来从容淡敛,声音软软的,“纪公子何出此言?若是无事,我要先回府了。”
纪凛一听,脸色又是一变,想要说什么时,那帘子已经放下来了。
等马车缓缓驶离,他依然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显得失魂落魄。
“世子,您……”明珠看得心中不忍,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也感觉得到世子的焦急,正想上前来说点什么,突然看到了什么,脸色微变,视线往旁边扫去,自是看到了不远处探头探脑的小丫头,当下上前移了两步,挡住了纪凛的身影。
纪凛收回了视线,抿着嘴,看了她一眼。
明珠忙收回了视线,不敢再看他脖子上的痕迹,说道:“您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去歇息吧。”
纪凛淡淡地应了一声,转头吩咐道:“今儿的事情,莫要告诉祖母,无论你看到什么,都别说。”素来润泽的双目变得幽深,和煦的神色也有些凛然。
明珠心中微凛,低眉敛目地道:“世子请放心,奴婢省得。”
纪凛又抬头看了眼门口处,神色微黯地离开了。
回到暄风院,常山迎了过来,正欲请安时,抬头一看,脸色也变了变,惊道:“世子,您的脖子被什么弄伤了?”
“嗯?”纪凛疑惑地看着他,下意识地伸手摸着脖子处,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满脸通红,匆匆回了卧室。
回到卧室,他在一面半人高的西洋镜前,将衣襟拉开,便看到几条细细的抓痕,顿时想起了那幽暗的室内,少女柔若无骨的身子、幽幽的甜香、娇花般的唇瓣,无不刺激着他的神经,血液往脸上冲去。
只是,当想起那少女离开时的背影,脸色又是一白,顿时忍不住握紧拳头,青筋毕露,最后颓丧无力地倒在西洋镜旁,低垂着脸,教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夕阳的余辉渐渐地西移,室内的光线也开始变得稀少。
半晌,他再次睁开眼睛时,转头看向西洋镜里的人,一双诡谲难辩的双眸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脖子上的痕迹,啧了声,嗤笑道:“那小丫头可真是狠!不过味道确实不错。”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自己脖子上的痕迹,并不以为意,反而有些自得,欣赏了会儿,方施施然地起身,将衣襟拉拢好,走了出去。
常山正在房外候着,听到声音便转头看去,当对上那双狭长而妖异的凤眼时,顿时噤若寒蝉。不过等见他大步走出去,常山终于回过神来,忍住心中的惊惧,忙道:“世子,您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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