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土万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特别白
官拜安乐州都督,袭爵青海王的慕容兆才是吐谷浑王族慕容氏的正牌嫡系,当年吐蕃攻打吐谷浑,占了九曲之地,末代吐谷浑可汗诺曷钵投奔大唐,被太宗皇帝安置于灵州,设安乐州都督,赐青海国王以为大唐屏藩,抵御吐蕃。
如今转眼将近百年,慕容氏在灵州已历五代,慕容兆虽说官拜安乐州都督,可其人却是不谙武事,更像是个风度翩翩的世家家主,往来的都是凉州的大儒和名士。
“什么祖宗基业!”
看着兴冲冲的兄弟,慕容兆忍不住呵斥起来,“且不说蕃贼凶恶,我慕容氏如今诗书传家,在灵州也是名门望族,那九曲之地号称沃土,但比得上大唐安乐富足吗,放着天朝上国的都督不当,偏要去做那蛮夷小国的国主,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大兄,可祖宗……”
“什么祖宗不祖宗的,祖宗当年求得不也是咱们如今安享的太平富贵么!二弟,那让你去当吐谷浑的国主可好,到时候天天和吐蕃蛮子为伴,在青海边上放羊,听不了大唐的曲乐,赏不了大唐的歌舞,便连说书人的故事都没得听,你可受得了。”
听着自家大兄的唠叨,慕容环顿时没了声音,他只想着当初蕃贼夺了九曲之地,将祖宗赶出了吐谷浑故地,如今终于有了报仇的机会,哪里能错过,可真要他去当这样的吐谷浑国主,他宁可在灵州当他的防秋兵马使。
“那大兄,可是大总管已下了军令,咱们总不能……”
“派兵自是要派的,但是这复立吐谷浑之事我慕容氏不许掺和进去,谁要让我去当这个国主,便是害我!”
慕容兆沉声说道,他自小体弱多病,身体算不得好,真要他去青海边上当什么吐谷浑国主,岂不是要他的性命。
“阿耶所言极是,我慕容氏乃大唐忠臣,吐谷浑已是云烟往事,岂可再提。”
“复儿,你回来了。”
看到长子回来,慕容兆面露喜色,他这儿子允文允武,却是比他强多了,尤其是所做诗文,就连凉州的大儒都说去长安投卷,说不定能考中进士,他向来都极为倚重这个长子。
“拜见二叔。”
“不必多礼。”
“阿耶可知高仙芝大都护还朝后已经拜相之事。”
“如何不晓得,我都写了贺表着人送去长安城。”
高仙芝拜相对于慕容氏这样效忠大唐的外姓世族和外族将领意义重大,这让他们看到了出将入相,成为真正的大唐高门望族的希望,慕容兆若不是身体太差,必然是要去长安城喝杯高仙芝的喜酒,同时好生联络下感情。
“那阿耶可知,人们都说高相能拜相皆是因为沈都护的缘故。”
看着自家父亲,刚过弱冠之年,面容英武的慕容复眼中皆是憧憬向往。
“这个我自也听人说过,高相逢人便夸沈都护乃是朝野共知的事情,复儿,你是想……”
慕容兆猜到长子的心意,一时间语气变得踯躅起来,战场上兵凶战危的,他慕容氏的麒麟儿岂能轻易犯险。
“阿耶,沈都护乃是义薄云天的慷慨主君,我听闻河西安氏的那位麒麟儿便在沈都护身边做了亲从官,安氏有凉国公的爵位,可比我们慕容氏的爵位贵重许多,那个安抱真上得了阵,难道儿子便不如他了么!”
“大兄,复儿说得对啊!”
“对什么对,你怎么不让你家汤儿去!”
“阿耶,我正想让堂弟随我一道去沈都护麾下效命,还请二叔成全。”
“这……”
慕容环顿时结巴了起来,他就慕容汤一个嫡子,要是真有个好歹,自家那母老虎不还得活撕了他,只是被大侄子那般盯着,他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阿耶,我慕容氏要更近一步,便非得有贵人相助不可,如今这天下还有比沈都护更尊贵的贵人么,如今朝中杨相、高相、马相能拜相不都是因为沈都护……”
慕容复索性直言道,“不管阿耶二叔答应与否,我都会和堂弟前往积石城。”
“你大胆,没我的准许,你出得了灵州吗!”
“儿子已经托朋友向大总管请命出征,阿耶莫忘了儿子可是安乐州军中都尉。”
看着面前顶撞自己的长子,慕容兆气得跳了起来,可是随即又沮丧起来,儿大不由爹,这个长子也终于到了要离开他的年纪了,“罢了罢了,你且去吧,只是战场上需得小心保全自己,莫要逞能。”
“阿耶放心,儿子省得,再说儿子听说李太白、杜子美皆是沈都护的幕臣,此外还有高达夫等名士,儿子去沈都护麾下,也能日日向他们请教,他日长安进士中第,也能让阿耶脸上有光。”
慕容复见父亲松口,神态一下子苍老许多,连忙宽慰道。
“你莫要拣好听的说于我听,我不像你阿翁、曾祖那般上过战场,但也晓得蕃贼最是凶恶,不然也不能夺了咱们祖宗的基业,还和大唐厮杀这许多年,我这些年为官虽然没什么功绩,但好歹安乐州境内还算安泰,府库充实,你记得需多带粮秣牲口,也莫要急着赶路……”
看着絮絮叨叨吩咐起大侄子来的兄长,慕容环却是悄悄退了出去,自己这个兄长到底还是最疼爱大侄子,要知道他慕容氏乃是太宗皇帝亲置安乐州于他们做封地,历来州内府库皆由他慕容氏取用,虽说安乐州算不得富庶,可是兄长就任都督后,向来节俭,府库里很是存了不少钱粮。
这回怕是要被大侄子全部带走了!
……
六月初九,积石城外,碎叶军大营四周被千军万马践踏的原野上寸草不生,土壤被鲜血浸润,长夏的野风吹过,干燥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自从沈光杀死结桑东则布这位吐蕃副相后,吐蕃大军连续三日猛攻他的大营,不曾停歇过,那三日里吐蕃人损失了至少四万兵马,见始终无法撼动大军营垒,方才止住了攻势。
随后几日,吐蕃人消停下来,然后积石城内的慕容参则是趁机派人送了消息出来,吐蕃大军里有个叫达扎路恭的想劝阻其余将领不要再继续攻打王师大营,认为留下两万精锐守住积石城即可,然后剩下的大军应该前往日月山和赞普大军会师。
“这个达扎路恭倒是个知兵的,好在此人官微言轻,否则咱们却是要麻烦了。”
挥退信使,沈光朝帅帐里众将说道,如今他们已经弄清楚了吐蕃人的兵力,结桑东则布自逻些出发时,确实带了十五万大军,后来沿途补充兵力,确实能号称二十万众,但是这里面水分很大,吐蕃人的五茹,也就是全国划分的五个大军镇全部动员的话,确实能征发六十到七十万的青壮,但这其中起码有二十万乃是健壮的妇女。
实际上吐蕃人此番真正的军中主力乃是十二万正卒,这里面有铁骑三万,具装八千,莫看前三日吐蕃人损兵四万,其中起码过半是拿来消耗他们箭矢体力的老弱和附庸炮灰。
吐谷浑的两万人就是那个时候被彻底打残的,如今慕容参在积石城里日子过得苦不堪言,没有结桑东则布这个中论安抚,那些吐蕃将领打了败仗,皆是拿他们吐谷浑人出气。
慕容参派来的信使已是苦苦哀求,请准许他们吐谷浑人临阵倒戈,或是出城投奔王师,只不过都被沈光婉拒了,还没到最关键的时候,他是不会动用吐谷浑这张底牌的。
“蕃贼主力犹在,如今彼辈还丧心病狂地征发后方城池的老弱妇孺,看起来是要和咱们决一死战了。”
郭子仪紧皱眉头,吐蕃人打算用人命硬生生地堆死他们,这种仗是他最不喜欢打的,虽说大营坚固,可吐蕃人若是压上所有的兵力猛攻,必定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军中新兵颇多,到时候要告诉底下士卒,战场上无有老弱妇孺,凡是出现在战场上的非我大唐子民,皆是敌寇。”
沈光想到封常清以往曾和自己说过的吐蕃军法和战法,却是朝众将吩咐起来,“另外要多备沙土,水缸里都要装满水,以防蕃贼火攻。”
来自陇右和河西的将领们都是点了点头,他们和蕃贼乃是打老了交道,自然清楚蕃贼若发大兵,军中随行的老弱妇孺亦是兵卒,就连那些七八岁大的孩子都会去捉麻雀,然后在其腿上绑上干草点燃,驱使他们飞向军营城池,以往边镇便有不少城池就是被这般的雀火给点着了以后,被蕃贼趁乱攻下的。
“党项人那儿,将那两千领蕃贼的具装甲骑发下去,挑选忠于大唐的武士组建重骑,名字便唤做铁鹞子好了。”
沈光看向李晟等在党项骑兵里担任将领的亲从官们说道,先前吐蕃大军攻打大营时,党项人损失不小,吐谷浑人死伤也不少,这才让碎叶军几乎没什么尚未,新兵们也都轮换上阵见血厮杀过,也是该给他们些补偿了。
“是,主君。”
“对了,还有件事儿,大总管传信说,灵州会有援兵,你们说说,这援兵要如何用才好。”
沈光看向了河西的将领们,这些地头蛇应该了解本地的兵马。
“主君,这灵州的兵马不出意料当是安乐州来的,那慕容氏本是吐谷浑的王族,投效大唐后封青海国王,太宗皇帝和高宗皇帝时,倒是还能和蕃贼杀得有来有往,可是后面就远远不如了,我听说如今那位安乐州都督慕容兆乃是个文人雅士,想来其兵马……”
听着安重璋的话,沈光便明白过来,这灵州兵马怕是不能顶大用,不用指望他们能担当起千里奇袭,断敌粮道的重任。
唐土万里 第五百二十九章 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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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沈都护手起刀落,便砍下那蕃贼宰相的两条臂膀,掷于那乐师床前道,‘某说过,当斩此贼臂膀于你作陪,你且看看可是这老贼当面!’乐师见后,自是泣不成声……”
武威城中,自长安城驱车而至的李琎在酒楼里听着那说书人讲着那位西门庆先生所写的积石山之战“沈都护计赚蕃相”的故事,也忍不住叫起好来。
他如今已经从王爵降了三等,从汝阳郡王成了汝阳县公,不过他自是毫不在乎,眼下他只是想去积石城,随那位沈郎一道杀敌。
边上的酒客们浑然不知,边上这位穿着青炮,砑绢帽上簪花的英俊青年便是长安城里曾经最得圣人宠爱的汝阳郡王,待那说书人讲罢,李琎本想赏颗银豆子,可是想到自己如今已经不是那个一掷千金的郡王,伸进空空如也的钱袋里最后只摸出枚开元通宝,仔细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如今他的钱财自是交给兰娘打理,身无余财,能省一些是一些!
好似火烧屁股似地喊了声,“某家中尚有急事!”,然后这位曾经的宗室大王在那讨赏的盘子到了自己面前后,便飞也似地走了,直叫边上众人嗤笑不已。
回到河西节度使府邸,李琎便被王忠嗣这位大总管请去了,然后他还见到了随着太子一道来监军的边令诚。
“大王来了。”
“什么大王,某如今乃是县公,大总管不可再以大王唤我。”
“圣人向来喜爱大王,如今不过一时气恼罢了,大王不必……”
边令诚在边上开了口,给这位汝阳郡王降爵三等的诏就是他带过来的,他当然清楚圣人不过是为了成全这位大王罢了,要说恼怒也只是恼怒这位大王以往陪伴圣驾时,口中喊着非永兴姬不娶,结果真正喜欢的却是丰腴美艳的公孙大娘,把圣人骗的好苦。
“礼不可废,国家制度岂能儿戏……”
“汝阳县公,某有军务交于你,你可愿意?”
王忠嗣没有再和这位大王寒暄下去,吐蕃人这回动员了五茹上下近七十万大军,拿出了搏命的架势要和他在石堡城一线决胜负,以吐蕃的国力自是难以支撑这般大军消耗,当年大非川之战若是薛帅赢了,同样动员了六十万大军的吐蕃早就亡国了。
所以他敢肯定吐蕃人出动七十万大军不但是为了守住石堡城,也是为了入寇凉州,从大唐夺取财富人口以补充损耗的国力,眼下李光弼、哥舒翰和安思顺他们三人所修筑的大城死死地钉住了吐蕃人的大军,而他也已经整军完毕,准备出征石堡城。
这样的国战,早就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自家女婿那里,吐蕃人派了二十万大军,若是能覆其军,夺了九曲之地,自能帮他这里减轻压力。
对于王忠嗣来说,他不是不信任自家女婿麾下军队的战力,而是身为主帅,他必须要考虑更多,为自家女婿增加胜算。
“汝阳县公莫忙着拒绝,这回某可是好不容易凑出万余精骑,要派去积石城,只可惜无人统帅……”
“是去相助沈都护的么!”
“然也!”
“本公愿往。”
王忠嗣没想到自家女婿的名头可比自己好使得多,也不由苦笑起来,“早知如此,某何必再找边监门……”
“大王,这回太子麾下东宫六率的卫士可就交给您了。”
听着边令诚的话,李琎吓了一大跳,太子此番来凉州监军,自是带了东宫六率的卫士随行,只是接下来王忠嗣这位大总管要移节石堡城前督战,太子留守凉州,东宫六率派去积石城的话,身边岂不是无人可用。
“大王放心,这城中尚有金钱帮可用,太子安全无虞。”
边令诚见李琎神情,便开口解释道,如今四镇大军和蕃贼决战,太子本是不愿意让东宫六率离开身边的,但是听说沈郎那边缺兵少将后就立马改了主意,而且那金钱帮又是沈郎麾下的产业,太子自是放心。
李琎终于明白王忠嗣这位大总管为何会让自己带兵,东宫六率乃是太子亲军,说难听点便是桀骜不驯,换了四镇边将哪里指使得动他们,也就自己还能仗着圣人过往的恩宠和太子的交情压得住这些骄兵悍将。
“这是兵符文书印信……”
从王忠嗣身后牙兵接过一应物事,李琎也是肃容道,“大总管,不知末将此去积石城,要如何相助沈都护……”
“大总管和大王慢谈,咱家回去且向太子复命。”
事涉军机,王忠嗣又不是沈郎,边令诚自是不会在那里讨个没趣,于是便告退了,反正自从见过从小勃律回来的鱼朝恩后,他已经明白自己可不适合去战场,还是老老实实地在武威城等着分润功劳就是。
……
傍晚,回到别院的李琎看到自家妻子时,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本来还说要陪她在武威城里玩个遍,没成想却是才来几日便要出征。
“夫君回来了,行礼我已经收拾好了,夫君随时可以去军中赴任。”
公孙大娘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李琎,不由笑了起来,然后将那领她亲自绣了麒麟的大氅送到了李琎面前,“听说青海头那里七月便会刮大风,夫君可千万不由冻坏了。”
“兰娘,你怎么……”
“大总管说动太子派了东宫六率做沈郎援军,可是却找不到合适的将领,十二娘本来嚷嚷着要做主帅,我如何不知大总管最后选了夫君……”
原来如此,李琎闻言皱了皱眉,随后想起那位王家十二娘,确实是能干出那样的事情来的,“你也莫笑十二娘,沈郎可是说过日后到了安西,自会许十二娘募集兵员建娘子军,到时候少不得我和阿离也要去十二娘麾下做个女将军。”
“这可怎么行……”
“如何不行,夫君是看不起我们女子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琎一时无语,最后还是被这位大他许多的妻子赶出了别院,只是当他拿着那犹有余温的大氅时,心中清楚兰娘只是想让他走得没有顾虑罢了。
……
六月十七,离着积石城尚有两百里的荒野中,李琎看着身后的队伍,皱起了眉头,东宫六率确实能称一声精锐,可是终究是久在京师,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沙场厮杀,他很是怀疑东宫六率的卫士能不能顶得住凶恶的蕃贼。
就在李琎思忖间,只见斥候来报,“将军,灵州的兵马到了,咱们是否要和他们合兵。”
“合兵吧,灵州军辎众多,且让军士们原地修整,斥候在外围警戒。”
武威城内,所有的物资粮草都被王忠嗣抽去了石堡城一线,李琎领着东宫六率的卫士携带的军辎只够他们堪堪赶到积石山,他甚至一度怀疑王忠嗣这位大总管只是信不过灵州兵马的战力,是骗他领着东宫六率来干护送的活。
唐土万里 第五百三十章 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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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青海头,天气炎热,合并后的东宫六率卫士和灵州兵马在河流边扎营安歇,李琎在宫中的时候,是圣人教养长大,虽然沾染了身风流习气,坊间雅号“花奴”“酿王”,可他仍旧是正儿八经学习过大内珍藏的兵书战策,而且也曾在陇右战场带过兵。
要不然王忠嗣也不敢让他带着骄狂的东宫六率卫士增援积石山,只不过眼下砸临时搭起的帐篷里,甲胄齐全的慕容复只见这位前宗室大王脱了甲胄,衣襟敞开,露出着白花花的胸膛在那里喝着冰镇的蒲桃酿,哪有半分援军统帅的样子。
“末将慕容复拜见……”
“你是吐谷浑的王孙,慕容氏的麒麟儿,某听大总管提过你……”
李琎招了招手道,“且脱了甲胄,这么热的天你也不怕被捂死,这冰镇的蒲桃酿最是解暑,陪某喝上几杯。”
“李副帅,这军中饮酒不太好吧!”
慕容复只觉得这位传言中风流倜傥,重情重义的宗室大王哪有半分大军统帅的样子,倒是更像个放浪形骸的狂徒。
“酒,哪来的酒?”
李琎握着手中的蒲桃酿,看着面前神情古怪的慕容复,不由叹气道,“喝过安西烧春后,这也算酒,某曾听大总管说过,沈郎向来都是把这蒲桃酿当成果汁喝的。”
“故而某并未在军中饮酒,慕容将军记得以后不可以乱说话。”
看着突然正经起来的李琎,慕容复也只得附和道,“李副帅教训得是,慕容复受教了。”
“还愣着干什么,脱啊!”
看着放下酒盏后盯着自己的李琎,慕容复苦笑声后也只得脱去了身上的甲胄,这时候他才见这位被任命为河西节度使副帅的前宗室大王开口道,“某觉得你心里肯定在想些失礼之事,不过某不和你一般计较,且陪某喝两杯。”
“末将不敢。”
慕容复小心翼翼地坐下后,拿着倒满冰镇蒲桃酿的酒盏喝下后,冰爽香甜的淡淡酒香让齿颊留香,他虽未开口,可是那神情却是做不得假。
“慕容将军,真香乎?”
“真……”
慕容复差点脱口而出,说起来随着那位西门先生的《安西军团远征风云录》风靡大唐,里面不少“典故”也成了坊间百姓们脍炙人口的段子,比如碎叶军的士兵们曾经因为日日吃羊而嫌弃骚气,说是打死也不吃,可是等到远征小勃律时,只吃了半个月的马肉,再吃羊时便纷纷真香了。
“开个玩笑,不必当真。”
等慕容复讪讪放下酒盏,李琎却是让身边的副将打开地图,才真正正经了起来,“咱们如今距离积石山不到两百里,这边丘陵原野夹杂,而且此番我等前往积石山,最重要的便是将你灵州的粮草军辎完好无缺地送入沈都护手中。”
“若是再往前走,便有可能遇到蕃贼的游骑,一旦蕃贼舍了沈都护,大军来攻打我等,沈都护便得受我等连累了。”
李琎很清楚,眼下吐蕃人因为自家宰相死在沈郎手里,调集了整个吐谷浑故地的附庸部族以及老弱打算和沈郎决一死战军,若是被他们知道自己这边两万人的援军和大批的粮草辎重,吐蕃人肯定会暂时舍弃攻打沈郎大营,而来吃下他们两万兵马,顺便还能补充军辎。
“李副帅的意思是……咱们按兵不动?”
慕容复略微迟疑了下后道,毕竟救兵如救火,他只知道那位沈都护麾下碎叶军只有两万五千人,可吐蕃人的军队加起来足有十倍之数,就算其中近半是老弱妇孺,可这人数的优势总做不了假。
“不是按兵不动,而是寻找战机,再说咱们远道至此,士卒们也早已疲惫不堪,正该好生修整番。”
李琎开口说道,当年薛仁贵薛帅之所以在大非川惨败,也是因为当时留守的郭待封轻敌冒进,丢了大军的粮草辎重,才导致战局翻转,眼下这积石山之战不能和大非川之战相比,但局势也略有几分相似之处。
慕容复被说服了,他率领的灵州兵马加起来有一万二千人,可其中过半是征发的蕃部兵,说穿了也就是当民夫使的,剩下的里面他慕容氏本部的兵马才一千出头,里面真正能打的也就三百多骑,他自然清楚若是眼下吐蕃人真打过来,他只怕是守不住携带的众多军辎粮草的。
想到这儿,慕容复终于意识道,眼前看上去没个正形的汝阳县公,其实才是知兵之人,而他终究经验太浅了。
“还请李副帅示下,末将和灵州兵马自当领命。”
慕容复沉声道,李琎听了后,笑着摆手道,“不必如此严肃,某已经寻了处地势易守难攻的地方,这两日咱们也建起大营来,沈都护来时带足了粮草,纵然收服了党项人为其爪牙,想来还是够用的,明日便麻烦慕容将军亲自前往积石山,面见沈都护,告知咱们这里的情况,请沈都护来拿主意吧!”
李琎虽然挂了个河西节度使副使的名头,慕容复也称他为副帅,不过他自己并没有想和沈郎争夺主帅的念头,积石山之战沈郎能打成如今这等局势,已经堪称一代名将了。
“是。”
慕容复立马大声应道,那脸上的兴奋神情却是叫李琎不由笑起来,“沈郎可真是大名在外,只怕如今天下的好儿郎都想去他麾下效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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