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土万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特别白
眼下只是试他酒量罢了,更何况这时代的葡萄酒,与他而言更像是果汁,喝再多也只是微醺,看向摩拳擦掌的众人,沈光朝高仙芝道,“都护,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某就是酒量再好,也架不住这车轮战!”
“说得有理,既如此,尔等便出五人为限,若喝不过沈郎……”
高仙芝说到这儿,目光落在那些美艳的于阗舞姬身上,自是叫众人明白,他口中的有赏是为何物,顿时叫众人越发兴趣高昂。
三个牙将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另外二人则是幕僚里酒量最大的,沈光认识的那位陈判官赫然在内,“沈郎,为了美人,某只有得罪了。”
大帐里,气氛顿时热闹起来,沈光过往在学校时,常被校长拉去挡酒,除了他酒量好,更在于他擅长搞气氛,既然要拼酒,他自然要给高仙芝留个深刻印象。
唐土万里 第十章 豪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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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诸位要和某斗酒夺美,自当公平起见!”
看到沈光说话间顾盼自雄,高仙芝益发欣赏,拊掌笑道,“沈郎打算如何斗酒,还不快快道来。”
“都护,且于帐中置长案,某与五人同饮,他们饮小杯,某自饮大盏,某若先倒,便算某输!”
帐中众人闻听,都是倒吸口冷气,这位沈郎君瞧着温文尔雅,不曾想这般豪气,那三个牙将都是刮目相看,俱是大声道,“某亦饮大盏,不叫沈郎小觑!”
“好,沈郎所言妙哉,合某心意,大盏小杯,尔等自决!”
高仙芝大笑起来,接着挥退帐中舞姬,让牙兵们入内摆设长案,随后除了在外值守警戒的牙兵,余下牙兵皆涌入帐内外争睹为快。
王神圆领着手下先抢了块好地方,这时候主座上的高仙芝也起了身,他向来喜欢热闹,帐下牙兵都是他的私军,此时更是亲自开赌,吆喝道,“某压沈郎百金,要下注的赶紧!”
“王头儿,咱们压谁!”
看着三个牙将,王神圆队中有牙兵迟疑道,他们得郎君授艺大恩,照道理便该压郎君胜,可那三位牙将俱是军中善饮的豪杰,还有那位陈判官也是都护幕府里有名的酒鬼,郎君白白净净的,那大盏又足抵满盛的小杯过三,怎么想郎君都是赢不了,他们下注岂不是白白送钱。
“郎君必胜。”
多闻在边上喊起来,他戴了顶尖帽,见那几个牙兵居然不信沈光,面露不忿,浑没了寺庙里的腼腆。
王神圆看着队里的兄弟们,缓缓开了口,“郎君不是孟浪之徒,你们若信某,便都随某押郎君胜。”
说话间,王神圆从怀里掏出钱袋,眼都不眨地下注,看得队里牙兵们心惊肉跳不已,他们这位队正为人方正,既不酗酒,也甚少光顾营妓,三年里攒下钱财不下百贯,这是把全部家当都押上了。
“算某一个。”
牙兵里不乏胆大的,有人开了头,王神圆这队全都押了沈光,叫旁的牙兵们都笑话起来,觉得王神圆他们全队都得了失心疯,都护向来豪爽大方,常借着开赌赏钱于他们,如今押沈郎君百金,既是抬举,也是不看好这位沈郎能赢。
大帐里气氛热烈,牙兵和幕僚们纷纷下注,很快各种钱币铜钱堆成了小山,牙兵们大都各自押那三位牙将,其余幕僚则是押陈判官赢。
“都护,奴等也可押注吗?”
在边上侯着的舞姬里,有胆大的朝高仙芝这位主人问道,其余舞姬听闻后,都聚集在她身边,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沈光,她们的命运不由己身,若是这位俊俏郎君输了,她们中便有姐妹要去服侍粗鲁的军汉或是面目猥琐的老头。
“赌场无父子,更莫说尊卑了,尔等要押注,自是无妨!”
高仙芝兴致越发高了,然后他只见那些舞姬乐工竟然东拼西凑出了不下两百贯的财物,全都押了沈光赢,不由朝手底下那些幕僚们笑骂道,“瞧尔等扣扣索索的穷酸样,还不如这些小娘子们来得爽利。”
见舞姬们皆押了沈光,再瞧着这位沈郎君玉树临风的模样,幕僚里有人咬牙切齿间不忿道,“生得好看便了不起么!”说话间,竟是掏空了身上钱袋,押了陈判官。
一时间,这赌注下得越发地大,可沈光满不在乎的平静模样让高仙芝更觉有意思,于是他自朝纷纷下注的众幕僚道,“某也不占尔等便宜,某再押沈郎百金。”
“谢都护赏!”
大帐里,叫好声此起彼伏,王神圆那队里有牙兵慌张道,“王头儿,咱们押郎君胜,是不是……”
“某观郎君气定神闲,定是有必胜把握。”
王神圆沉声答道,不过握紧的拳头里,手心处全是沁出的汗水。
摆好的长案上,沈光面前一溜的大盏摆开,全都盛放满了于阗国内所酿的葡萄酒,而他对面五人,那三位牙将和另外一人全都换了大盏,只陈判官仍旧用小杯。
“沈郎,为了美人,某只能不要回面皮了,还请勿怪!”
陈判官讪笑道,他去了龟兹后,便要准备回长安,他不像另外那位同僚还要在都护帐下听用,面子上挂不住用小杯,不然就是赢了日后也要为人嗤笑。
沈光微笑以对,倒是没觉得陈判官不够磊落,那三个牙将甚是嫌弃地瞥了眼陈判官后离他站远了些,就连牙兵们也鲜少有人押他这个最有可能赢下赌局的人。
高仙芝让亲卫点了支檀香,以一炷香时间为限,不然陈判官这老酒鬼放缓了喝,不知道得喝上多久才能分出胜负。
“诸位,请。”
沈光说话间,自端起大盏饮起来,这葡萄酒于他而言和葡萄汁无异,他喝得极快,不多时大盏便见了底,对面三个牙将见状也不由快了起来。
大盏接着大盏,沈光喉咙起伏,鲸吞豪饮间面色如常,他深谙比酒的诀窍,要喝趴下别人,气势上绝不能输。
三大盏下去,三个牙将已经跟不上沈光的节奏,他们虽说在军中善饮,可是和喝惯了白酒的沈光相比,他们那点酒量不足为道。
“喝,喝,喝!”
将大帐挤满的牙兵们面红耳赤地盯着三个牙将摇摇欲晃,口干舌燥地大声呐喊助威,可脸色俱是忍不住齐齐发白,那位沈郎君已经端起第六只大盏了。
王神圆和手下牙兵们脸色都涨红了,看着三个牙将,口中大喊起来,“倒,倒,倒!”
到第七盏时,沈光依然面色如常,可对面三个牙将里,终于有人倒下,剩下两个也相继瘫软在地,吐了满地,至于那位坚持喝大盏的陈判官同僚,更是早早就潦草退场。
长案前,只剩下陈判官还在和沈光对饮,不过这时候除了那一众幕僚,输了的牙兵们全都是转而为沈光高声助威起来,这些武夫就是这般简单直接,他们佩服沈光的豪气和酒量,至于陈判官便是赢了,他们也不服。
高仙芝兴奋极了,他没想到沈光还真能把五人都喝趴下,陈判官是他帐下老人,虽是个老酒鬼,可这老小子年近五旬,就是酒量撑得住,可这肚子却未必撑得住。
第十二盏时,沈光虽憋得辛苦,可对面的陈判官更是不堪,人们常说拳怕少壮,这喝酒也是同样的道理,再厉害的酒鬼,都会缅怀年轻时的酒量。
檀香燃尽,沈光正好不疾不徐地喝下第十三大盏的葡萄酒,而陈判官连第十二杯还没喝完,这时帐内已然鸦雀无声,高仙芝瞥了眼长案上摆放的杯盏数目后道,“沈郎胜了!”
话音未落,那些舞姬们已自欢呼起来,随后王神圆和手下牙兵们亦是高喊起来,“郎君威武!”
余下牙兵们也随之呼喊起来,虽说输了钱,可他们心里觉得痛快极了,想他们何时见过这等酒量如渊似海的大丈夫,这时候再没人嫉妒沈光的样貌。
“都护,某不胜酒力,还请告退。”
高仙芝见沈光说话时憋得辛苦的模样,不由大笑道,“去吧去吧,沈郎莫憋坏了。”
对于这等调笑,沈光自不在意,他过去那些损友可比高仙芝毒舌得多,等他再回大帐里时,只见高仙芝将赢来的钱币分于王神圆他们和舞姬乐工,而他的两百金则是赏赐给那些输了的牙兵和幕僚们,可谓是皆大欢喜。
看着众人皆心悦诚服地为高仙芝的慷慨大方欢呼,沈光也不禁佩服高仙芝这份胸襟气魄,难怪这小勃律,三任安西都护皆不能讨伐,唯独高仙芝能领兵成行,破其国执其主,献俘于长安。
唐土万里 第十一章 盛世文艺青云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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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摆在自己跟前价值数百贯的各国金银币和开元通宝,沈光怎么也没想到,那些押了他胜的的乐工们居然将赢来的钱财尽数奉上,只求他继续为他们讲解乐理知识。
当日赞摩寺里,这些乐工们听了他弹奏的琵琶曲后,便在驿站的时候向他请教曲谱,沈光不似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那样对知识敝帚自珍,更是乐意将曲子教给乐工们。
初时沈光还想着用宫商角徵羽的古调来画曲谱,可那些乐工们技艺虽高,但不识谱,他们平时练曲,便是听宫廷里的乐师弹奏,纯靠耳朵记下曲调后练习。
这些乐工们连曲谱都不识,更别说文字,于是沈光就从最简单的乐理知识和简谱教起,这让乐工们惊为天人,同时感激涕零,因为沈光教他们的东西在于阗国内是他们这些乐工想都不敢想的。
烛火下,那些金银钱币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十个乐工都端正地跪坐在沈光面前,目不斜视,见沈光沉默,尽皆俯身叩拜道,“还请郎君传艺。”
沈光从思绪中回过神,看着十个拜倒的乐工,连忙道,“你们先起来。”
乐工们对于乐理知识的渴望,让沈光想起曾经的短暂支教岁月,这些年近三旬的汉子和大山里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这些钱某收下了,某自会教你们。”
沈光不是圣人,学费该收还是得收,而他这样做也能让这些乐工放心。
“谢郎君。”
听到沈光的回答,乐工们俱是欢喜起来,然后越发恭敬地说道,安西大都护府治下,四镇属国汉化最深,乐工们过去在于阗国的宫廷内,耳濡目染,知道什么是尊师重道,只不过他们自觉身份低微,不敢唤沈光为师。
半个时辰后,沈光教完基础的五线谱知识,乐工们都是行礼后鱼贯退出帐外,在边上始终旁听的多闻才跑到那堆钱币前好似痴了一般。
“郎君,这么多钱,怕是能买上好多头骆驼呢?”
看着眼睛在发光的多闻,沈光对于这些钱币的购买力没什么概念,不过那多么金银币和铜钱堆成小山,确实很有震撼力。
“多闻,你把这些钱都收好。”
自从还俗后,所有人都默认多闻是沈光的僮仆,就连多闻自己也是那样认为的,这几日都是他服侍沈光穿衣洗漱,此时听到沈光让他管理钱财,他连忙高兴地将那些钱币装进木箱里,然后死死抱着不肯撒手,好似护食的猫儿。
看着打算抱着箱子睡觉的多闻,沈光忍不住打趣道,“你抱那么紧做甚,还怕有贼吗?”
“郎君,庙里还有不要脸的贼人偷供奉给佛主的香火钱呢?”
多闻这几日没少被那些粗鲁的牙兵们调笑,自然觉得那些牙兵们都不是好人。
见多闻坚持,沈光也不以为意,起身松了松筋骨,披了件夹棉的长袖,出了营帐,外面是王神圆手下的牙兵,见到他时脸上堆笑,“郎君要去那儿?”
“就在这儿走走,透透气。”
沈光过去虽不是夜猫子,但平时也都是不到十一二点绝不睡觉的,要他像大唐的人们那般早早地睡养生觉,他估摸着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来适应。
牙兵们自不会阻止沈光,如今全营上下谁不知道郎君大名,只是道,“郎君莫要走远。”
沈光点头示意明白,夜色已深,营地里除了守夜和巡逻的牙兵外,人马俱歇,他这般出来晃荡本就不该,只是他实在睡不着。
抬头望着星河璀璨,天河倒挂的浩瀚星空,沈光想到未来,还是有些许迷惘,他虽然立下要成就番事业的志向,可是具体该怎么做,全然没有头绪。
等到了龟兹,先得买座宅子,把多闻安置好;不管什么时代,钱总是好东西;另外老人家说过,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搞好种田总是没错的!
沈光胡思乱想着,心里渐渐有了些模糊的主意,虽说高仙芝很看重他,可沈光清楚自己的本事,等到了龟兹,他要好好规划下学习计划,在这个时代他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
温暖的大帐里,看着被召唤来后惶恐不已的乐工首领,高仙芝听完他的禀报,想了想道,“既然沈郎愿意教你们这些奴儿,那便好生学着。”
高仙芝好享受,音乐歌舞,他都喜欢,可是在他眼里,舞姬也好,乐工也罢,都只是奴儿罢了,“退下吧!”
乐工首领闻言,连忙膝行而退后方自起身出了大帐,待他离去,陈判官从屏风后出来道,“都护,沈郎能制音律,是大才啊!”
高仙芝笑了起来,圣人好音乐歌舞,世人崇尚胡风,龟兹国便是以胡乐胡舞闻名,长安城里不知多少达官贵人,以拥有龟兹国的乐工舞姬为傲。
只不过彼辈乐工,就是技艺再高超,也终究是愉人声色的奴儿罢了,唯有能制音律,谱曲调,作新词的才是当世大家,放到长安城里,也会受人追捧,得圣人看重。
“是否大才,尚不可知!”
自语间高仙芝看向陈判官,眼里似有戏谑之意,“汝斗酒输了,失了美人,不怨沈郎吗?”
“技不如人,哪有什么好怨的,更何况沈郎才华,如锥处囊中,其末立见。”
陈判官跟随高仙芝这位主君多年,知晓他的性情,哪会在乎他言语里的调笑,反倒是正经道,“都护此番回龟兹,怕是程、王等人都不会服气,封二又是个性情严厉的,都护幕府里正缺沈郎这样的妙人。”
“你也这样想?”
“沈郎好样貌,好酒量,还会说话,都护有沈郎,总好过让封二去和旁人打交道。”
陈判官看着年过四旬,但依然样貌俊朗的主君说道,“以貌取人是世之常情,封二若有沈郎样貌,也不至于蹉跎多年,若不是都护提拔,他恐怕还在城头上长吁短叹呢!”
听陈判官这般说封二,高仙芝不禁莞尔,旁人只当封二自荐于他,锲而不舍,却不知他早就清楚封二才华,只是封二这人自负怀才不遇性子执拗,不压一压,磨一磨就直接用,迟早会因为那张臭嘴,被他给砍了脑袋。
“都护可是担心封二嫉妒沈郎容貌?”
见高仙芝笑过后,眉头微蹙,似有隐忧,陈判官立马便猜出这位主君的心思,封二跛足貌丑,对幕府里的诸多同僚,行事但有错漏便出言讥讽,众人都认为他性情乖张,不好相处,也就寥寥几人能和他说得上话。
“某已发话,但回龟兹便使沈郎为判官,封二向来眼里揉不得沙子,沈郎无有功绩,只怕到时会生事端。”
想到除了自己外,对他人都不假颜色的封二,高仙芝不由有些头疼。
“都护,沈郎为人,以某观之,性情随和,绝不是以貌取人之辈。”
陈判官见高仙芝这位主君烦恼,不由笑着说道,“封二当年自荐于都护,不正是羡慕都护英姿,才屡屡投书,某以为都护不必多虑。”
“你倒是会宽慰人。”
高仙芝听到陈判官这番话,心情好了不少,于是又问道,“沈郎漂泊异国多年,到了龟兹,某安排什么差事于他合适。”
“沈郎既擅音律,又能做新曲,都护何不着他调教乐工舞姬,以献圣人。”
“还是你主意多。”
高仙芝展颜大笑,圣人去年迎杨太真入宫,听说这位贵妃好音乐善歌舞,若沈郎能制出令圣人满意的新曲,对他而言可为臂助多矣。
唐土万里 第十二章 《九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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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队伍都在荒野里前行,再壮阔美丽的景色,也会看得生厌,沈光亦是如此。
骑在马背上,沈光大腿两侧磨破的皮肉已经结痂,没有原先那么疼痛,时不时能策马驰骋番,才叫他白日里没有闷得太慌。
“郎君,再有五日,便能到延城了。”
沈光身边,王神圆说道,这位郎君看着安静,实则是个活泼性子,和都护如出一辙。
“郎君既然烦闷,何不吹奏一曲。”
王神圆身边,有牙兵笑道,这十来日里他们可算是见识到了郎君的本事,各种乐器信手拈来,吹拉弹奏,似乎就没有郎君不会的乐器。
这牙兵话音方落,跟在后面的乐工们都自伸长脖子巴巴望着沈光,这十来日里每到晚上,他们便如饥似渴地学习乐理知识,不过对这些乐工来说,沈光为了解闷吹奏的曲子才最叫他们如痴如醉。
沈光回头看去,只见附近众人都盯着他,却是从鞍旁皮袋里取出唢呐吹奏起来,那雄壮的音色一起,顿时便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原本还有些喧闹的队伍随着唢呐的曲调声,顷刻间就安静下来,队伍前方高仙芝听到后不禁朝身旁陈判官道,“这曲调你在长安可曾听过?”
“沈郎制新曲,闻所未闻,某敢打赌,长安城内无人听过。”
陈判官摇头晃脑地说道,这年头能读书的都是殷实人家,他早年在长安四处投文时,常与友人出入平康坊,那可是长安城里第一等的风流薮泽之地,号称天下舞乐皆在此间。
“何止是长安,遍是尽数安西,沈郎曲风之新,某也不曾听过。”
高仙芝祖上出自高句丽,幼年时随父亲高舍鸡入大唐,从小在安西长大,少年时鲜衣怒马,飞鹰走狗,出入龟兹王宫,什么曲没听过,可偏偏沈光吹奏的新曲迥异于当世,闻所未闻。
一曲吹罢,众人听得意犹未尽时,沈光已将唢呐放了回去,虽说乐器这东西一法通,万法通,可沈光不会把过去学生们“沈老师能抵半个方锦龙大师!”的玩笑话当真。
这几日沈光将高仙芝送他的乐器耍了个遍,一来是无聊,二来是练习,但吹奏部的乐器非他所长,还好他学过声乐,肺活量惊人,所以才能把唢呐也吹得像模像样。
“沈郎,怎么不吹奏下去,某听方才曲子,似有未尽之意。”
“都护,此曲需得数种乐器合奏才得完整,某唢呐吹完,无以为继,只能作罢!”
见高仙芝跑来询问,沈光只得硬着头皮答道,然后只见这位安西副大都护笑吟吟地看向他身后那些乐工道,“这些奴儿随沈郎学了这么久,某听沈郎这新曲,雄壮辽阔,似大唐盛世,山河壮丽,正好某回延城后要宴请诸王,此曲可为席间雅乐!”
“沈郎以为如何?”
高仙芝确实爱极了沈光方才吹奏的唢呐曲调,而且人们常说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他从小在延城长大,二十岁时萌父荫就做了将军,可被时人当成纨绔子弟,如今二十余年过去,他贵为安西副大都护,此番回延城怎么能不好好显摆一番。
“都护抬爱,某必尽全力,于列国诸王前显我大唐威仪!”
沈光沉声答道,他方才吹的《九州同》本就是和而大同的盛世气象,正合彰显巍巍大唐。
“沈郎此曲,可有取名?”
“回都护,此曲名为《九州同》。”
“《九州同》,好一个《九州同》,某到时便要看那诸王在沈郎这盛世韶音前如何失色!”
高仙芝大笑起来,大唐有四部乐,曰龟兹部、曰大鼓部、曰胡部,曰军乐部,安西诸国皆以龟兹乐为傲,他初任安西副大都护,想要立威信,但四镇诸国向来恭顺,就得另辟蹊径,听了沈郎这曲《九州同》,终究是叫他有了些想法。
沈光身后,那些乐工高兴极了,这几日他们常听郎君奏曲,但皆不得窥见全貌,如今都护发话,他们终是能得尝所愿。
“郎君?”
队伍里,骑着头大青驴的多闻待高仙芝率众离开后,朝身旁的沈光关心道,他看得出这位郎君似乎有些烦恼。
“多闻啊,等到了延城,咱们有得忙了。“
沈光答道,他既然答应高仙芝,那《九州同》这首曲子,他便要将其完美地搬上舞台,他个性向来如此,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入了龟兹国境内后,队伍不再露宿荒野,沿途的驿站也多了起来,到了晚间,不独乐工,便连舞姬们也都到了沈光下榻的房舍里听讲。
大唐盛世,岂能有乐无舞,高仙芝新任安西副大都护兼都知兵马事,宴请列国诸王,分明就是要显扬天朝上国的威仪和气象,沈光明白自己要是搞砸了,那他在高仙芝那儿就休想得到重用了。
房舍内,十个舞姬秋水似的美目俱是齐齐盯着沈光,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实在是沈光皮肤白皙,又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迥异于这个时代男子蓄须的习惯,瞧着便格外新鲜。
更不必提这些舞姬都清楚她们被大王送于那位高都护做了家妓,再没半点自由。
与其他日被主人送于那些粗鲁军,倒不如先委身于这位俊俏温柔的郎君,安西诸国和大唐一样,在男女情事上极为开放自由,只要两情相悦,女子在婚前破身也是寻常事,甚至还有试婚的制度。
只是这十名舞姬是于阗王养于王宫,本就是为了赠与高仙芝这样的大人物交好,是以这十名舞姬还是完璧之身,高仙芝路上也不曾招她们侍寝过,所以人人都盼着能得沈光青睐,摆脱沦为玩物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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