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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土万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特别白
“长源,且先吃些菜,垫一下肚子再饮无妨。”
李泌执筷吃了两口羊肉,方才觉得舒服了些,这时候看着又为自己满上酒的太子,再饮时已是谨慎许多,也是小口小口地抿着。
看着李泌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李亨高兴起来,笑道,“这酒如何,这等春寒陡峭的日子,喝上一口可是舒坦得很!”
“确实舒坦,不曾想沈郎还有这等本事。”
慢慢饮完杯中酒,李泌仔细回味了番,眼神都变了,唐人好饮酒,天下名酒不知凡几,可是这般烈酒他是头回喝道,他以前还以为这安西烧春的天下第一烈酒是言过其实,但眼下却觉得是名副其实。
“沈郎本事自然了得,说起来我去宜春院,还见沈郎在教那些乐伎跳舞呢?”
“沈郎不是在和公孙大娘学西河剑器舞吗,怎地又教起了旁人跳舞。”
沈光在宜春院从公孙大娘学西河剑器舞,如今在长安城里已是一段佳话,坊间都传公孙大娘的西河剑器舞后继无人,直到遇到这位沈大家,感其天人之姿,于是欣然倾囊相授。
眼下城中有不少好事之徒,都嚷嚷着要看这位沈大家跳一曲西河剑器舞,而且应和之人还不少,像是永王便是其中之一。
“沈郎于音律舞蹈上,确实是天授之人,就是阿耶也自叹弗如。”
想到送进宫里的那些新曲曲谱,哪怕李亨不如自己的父亲那般喜好音律,可是在听过那些曲子后也是衷心佩服,有时候他都想劝阿耶把沈郎留在长安城算了,这样沈郎但有新曲作出,他们便能立马听到。
“沈郎在宜春院教乐伎们的舞蹈,据说是海西大秦那边的土人舞蹈,别具特色,我也学了些皮毛。”
长安城里,胡乐胡舞蔚为风行,就是皇室中人也难以免俗,所以沈光照猫画虎模仿的后世各种舞种的动作,不但被公孙大娘视做珍宝,就是李隆基和李亨也是大感兴趣,甚至学了些动作。
李亨说到兴起时,却是起身跳了一段,李泌只觉得这舞蹈果然前所未见,便是和时下流行的胡舞也截然不同,尤其是当李亨倒退着来了段太空漫步,李泌更是瞪大了眼珠子,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喝醉了。
看着李泌张着嘴的样子,李亨大感快意,这位少年时就得了阿耶神童之语的谋主向来老成得很,全不像个年轻人,倒像是个小老头似的,可如今看来倒也不全然是那么回事。
“殿下,方才那是……”
“那是沈郎教我的,据说乃是极西之地某位名唤麦杰训的舞者所创的月宫漫步,不过沈郎说他也是少年时从河中那儿的海西奴隶处所学,难得这位麦氏的舞蹈神髓,真是殊为可惜。”
李亨坐下后,不无遗憾地说道,沈郎教乐伎们的舞蹈,很少有完整的,全是些看似古怪,但是叫人觉得莫名赏心悦目的动作,就连公孙大娘都感叹不已,恨不能早二十年遇上沈郎。
李泌看着开朗许多的太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沈郎就有如此大的魅力么,不过想到这儿,他猛地甩了甩脑袋,抛却了那些无谓的想法,朝太子问道,“殿下唤我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哎,你看我说起沈郎,倒是把正事都给忘了。”
李亨这时候才想起自己找李泌来,是要他帮忙猜度下阿耶的心思,于是他将前不久在宫中阿耶吩咐李林甫压下安禄山的事情说了出来。
“殿下,可知如今城中都在传是沈郎打了刘骆谷,全没有提及哥舒将军和李将军?”
“这个我倒不知,长源是说有人故意……”
“圣人是不欲王大将军和安节度发生冲突,至于李相那儿,殿下不必多想,圣人不过是借李相的手敲打安节度罢了。”
李亨亦是聪慧之人,听到李泌的话,便知道今日自己在宫中显得有些急躁了,李林甫也好,安禄山也罢,说穿了都是阿耶的臣子罢了,他又何必和安禄山这等人置气。





唐土万里 第二百五十六章 安禄山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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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煞我也!”
节度两镇的安禄山在亲仁坊的别业里,看着缺了半口牙的刘骆谷,圆乎乎的胖脸上五官挤成一团,那双淡绿色的眼珠子好似恶狼般放着凶光。
“那沈光是什么来头,竟敢这般不把我放在眼里。”
安禄山看着刘骆谷,声音低沉,他身旁手下的骄兵悍将亦是看着满脸惨淡的刘骆谷,自家主君这几年可以说是平步青云,官运亨通,不但得圣人宠爱,更是认贵妃为母,这长安城里除了那位李相,就没有自家主君畏惧的人物。
“节帅,那沈光乃是王忠嗣的女婿,动手的还有哥舒翰和李光弼。”
听到王忠嗣的名字,安禄山眼里凶光更甚,在他眼里这位节度四镇的羽林大将军便是他的绊脚石,这王忠嗣是圣人假子,他也是,这厮向来自命清高,看不起他也就算了,没想到这回居然主动来招惹自己。
“王忠嗣的女婿便了不起么,与某说实话,这姓沈的还有什么来头?”
安禄山最是了解自己的手下,这刘骆谷他一看便知道他隐瞒了什么,于是喝问道。
“这沈光还是高仙芝的心腹,又精通音律,如今城中都唤他做沈大家……”
刘骆谷被安禄山狠狠瞪了眼,哪里还敢隐瞒什么,连忙一五一十地把他打听到的消息都说给了安禄山听。
安禄山初时还有些忐忑,担心这个王忠嗣的女婿有什么了不起的来头,可听到后面已自冷笑起来,“这沈光还曾去高公府上负荆请罪,名头这么响也没得圣人召入宫中奏乐,分明就是个浪得虚名之辈,也敢来招惹我。”
“节帅,这沈光分明没有把您放在眼里,我当时都……”
“废物,某的脸都给你丢干净了。”
刘骆谷话说到一半,冷不丁就挨了安禄山一鞭子,疼得他直冒冷汗,可是却再也不敢开口辩解什么,四周的诸将看着生气的安禄山,亦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安禄山御下便是这般的凶戾,当然也足够的大方,做得好他不吝重赏,可是谁若是把事情办砸了,轻则打骂,重则丢了姓名。
“这姓沈的敢落我的脸面,定要叫他不得好死,否则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惹某了。”
安禄山握着马鞭,狞笑着说道,沈光那大家的称呼可是让他越发恼怒,要知道以前长安城中除了圣人外,还有个唤大家的便是李龟年,也是他最讨厌的人,只不过那李龟年乃圣人和贵妃都喜爱的宫廷乐师,他才没办法下手。
如今这个沈光不过仗着王忠嗣的威风,都敢来招惹他,他若是不狠狠回击,岂不是要被天下人小瞧。
在平卢和范阳,安禄山威名赫赫,这长安城里的事儿若是传回北地,对他的威信可是不小的打击,所以他一定要让那个沈光付出代价。
“守忠,这事情交予你去办,大朝觐之前,某要那沈光人头落地。”
安禄山笑了起来,那张看似憨厚,五官挤成一团的笑脸显得无比滑稽,可是他身边众人却没人敢笑,反倒是心中凛然,谁都知道这位主君是动了真怒,那个沈光死定了。
“喏,节帅。”
安守忠大声应命,脸上满是得色,主君将此事交予他去做,正是对他的信任。
这时候,安禄山本待要下榻休憩番,他身体肥壮,便越发嗜睡,再加上连日赶路,早就疲累不堪,不曾想外间有奴仆战战兢兢地来报,“李相派了人来,说是请节帅前去议事。”
“阿与,十郎寻我,不知道出了什么祸事?”
满朝文武,安禄山谁都不惧,唯独害怕李林甫,想当初他认贵妃为母,故意在圣人跟前装作无礼,便是连腰都不弯,圣人还不是以为他忠孝纯朴,可是这位李相却看穿了他的心思,狠狠敲打了他番。
从那以后,安禄山就对李林甫有种莫名的敬畏,因为他知道自己伪装得再好,也瞒不过这位老谋深算的宰相,因此他在李林甫面前向来都是老老实实的。
眼下听到李林甫召见,哪里还顾得上休息,连忙让人取了马,打算去李府去拜会,说起来他还是头回刚到长安,就得了李林甫召见,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什事,竟是这般紧急。
到了府邸外,安禄山刚爬上自己那匹神俊异常的白马,却只听得这爱马哀嘶声里想要努力驼起背上的主人,无奈自城外一路行来早已精疲力竭,这才休息了没半个时辰,哪里还驼得动那三百来斤的肉山。
从马背上打了个趔趄,被左右牙兵扶住,差点摔倒在地出丑的安禄山看着双蹄跪地打着颤的爱马,只觉得这回来长安城简直就是诸事不顺,不由心情越发恶劣,然后他猛地从身旁牙兵腰里抽出了大横刀,只看得四周众人脖颈一凉,生怕被这位脾气暴躁的主君迁怒。
“你这畜生也敢消遣某!”
安禄山猛地挥刀,竟是一刀斩下爱马的马首,鲜血喷溅中,感受着打在脸上的温热血液,他才觉得胸口的郁气消解了些,然后看向边上跟来的刘骆谷道,“还不给某去备马,你要某走着去李相府上吗?”
“节帅勿怒,我这就去备马。”
刘骆谷连忙招呼着奴仆去府邸里的马厩挑选马匹,而这时候那李林甫派来传信的下人已经两股战战,他没想到这位安节度真是好大的脾气。
不多时,刘骆谷牵了匹高头大马出来,安禄山翻身上马,骂骂咧咧地朝着李林甫府上去了,他刚才听刘骆谷说过,这位李相最近好似在圣人那里失宠了,他也正好前去试探一番。
沿途,安禄山遇到了巡街的执金吾,这时候一更三点的鼓声已经打完,大街上无有行人,而安禄山在手下左拥右护下,明火执仗地往崇仁坊而去,那遇到的执金吾就算想装没看见也不成,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阻拦。
开元年间曾经严厉的宵禁在天宝年间对于权贵们来说早已是名存实亡,再加上安禄山那肥硕如山的体形实在是太过扎眼,执金吾的军官见了想不认识都不行,只得上前道,“安节度,这是要去哪儿?”
“李相相召,某自是去李相府上拜会,怎么你敢拦我?”
“既是李相相召,想必安节度自有文书令牌。”
执金吾的军官自言自语起来,然后让手下让开了道路,看着好似装模作样验过了文书令牌的执金吾,安禄山自是大笑着领着手下扬长而去。
“这安禄山端的是无礼。”
“人家是贵妃假子,得圣人宠幸,少说两句吧!”
执金吾们虽然不忿,可也只能发几句牢骚罢了,至于今晚那些被抓到的浪荡子们则是倒了血霉,被憋了肚子气的执金吾们打得甚是凄惨。




唐土万里 第二百五十七章 宰相已经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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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李林甫府邸前,安禄山从马上下来,他路上只是抹去了血渍,可对衣服上沾染的血迹不闻不问,这时候那先前去亲仁府传信的李府下人已经飞快地进府禀报。
被迎入府邸,安禄山倒是不见了先前的飞扬跋扈,很是耐心地在偏厅等候李林甫的召见,他此时心中也有些忐忑,不知道李林甫是真的在圣人跟前失了宠,还是故意蛰伏。
书房里,听说安禄山出门的时候砍了失蹄的爱马,然后满脸是血的来见自己,路上遇到执金吾的时候也是大大咧咧地说是他相召,李林甫冷笑了起来,这个杂胡翅膀硬了,还敢来试探他起来了。
被圣人摆弄他自认了,这安禄山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瞧不起他!
想到这儿,李林甫脸上的笑容越发阴鸷,他原本还打算让府中管事先领安禄山去沐浴番,换身干净衣服才和他相见,顺便把圣人的意思与这杂胡说清楚,可是如今他改了主意。
他上了床榻,朝身旁的管事道,“你去请安节度来见我,他若是问你,就说我这段日子心中郁气成积,以至于卧病在床。”
看着管事离去,李林甫拉上毬毯裹住身子,装出了一副虚弱的样子,他本来还想提醒下安禄山,如今这杂胡既然生了异心,便怪不得自己也坑他一把。
“安节度,我家主君最近卧病在床,方才刚吃了汤药,叫安节度久侯了。”
“李相得了什么病,可有大碍否?”
安禄山满脸憨厚地问道,他可是记得李林甫年事虽高,但是那精气神却是年轻人都不及,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能把人看穿一般。
“太医说是郁气成积,需得主君多宽心才是。”
对答间,两人自到了书房门前,看着四周密布的武士,安禄山脸上露出了几分恭谨之色,不管李林甫是真病还是假病,这个老家伙依然是大唐的宰相,地位远在他之上,不是此时他能轻易冒犯的。
进了书房后,安禄山老远便看见倦缩在床榻上的李林甫,哪里还像他记忆里那个精悍强干的宰相,只见他头发花白披散着,满脸的老态,看上去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末将安禄山拜见李相。”
“安节度不必多礼,给安节度搬把椅子。”
看着站在那里便遮住了大半亮光的安禄山那张憨厚的脸上仍血迹,李林甫忽然觉得自己过去是否都忽略了这个已经手握两镇大军的杂胡。
管事连忙搬了张靠椅过来,可是安禄山瞧了瞧后直接推到边上道,“李相,某是粗鄙武夫,坐地上就是,于是整个人盘膝而坐,李林甫只觉得自己都差点要从床榻上被颠下来。
“李相,你这是怎么了?怎地苍老了这么多?”
“人老了,精力不济,朝政繁忙,老夫分身乏术,才累倒了。”
李林甫气息颇弱地说道,安禄山直愣愣地盯着这位权相的脸庞,心中生出些喜意来,他这几年也没少往李林甫这儿送礼,若是李林甫垮了,不但朝中少了个能制约他的大佬,还能省下不少钱财用来招兵买马。
“李相可得保重身体,大唐不能没有李相。”
安禄山俯下身子,探到李林甫跟前道,他满脸的诚挚,好似真的在为李林甫的身体担忧不已。
“安节度有心了。”
闻到安禄山身上那股血腥味,李林甫皱起了眉头,然后作出强自起身的样子道,“安节度,老夫这回唤你来,乃是想为你和王大将军做个中人,亲仁坊的事情便就此作罢可好。”
既然要坑安禄山,李林甫自不会说出这乃是圣人的意思,同时他也想看看安禄山见到自己这般虚弱的模样后,会不会生出什么异心来。
“李相,俗话说得好,打狗还需看主人,刘骆谷是我心腹,他平白无故挨了打,我若是不为他出头,麾下儿郎会如何看我。”
听到李林甫竟是要做什么中人,给自己和王忠嗣劝和,安禄山满腹狐疑,虽说他每回到长安城都是在朝政的事情上装傻充愣,可是他心中很清楚李林甫先前可是处心积虑地要除掉王忠嗣。
“安节度,老夫老了,王大将军正当盛年,又是圣人从小接入宫里抚养长大的,老夫总得为身后事考虑下。”
李林甫挥手斥退了边上管事送上的茶盏,气喘吁吁地说道,“安节度,老夫不希望你步了老夫后尘,王大将军如今节度四镇,来年又要率十万大军攻打吐蕃,你这个时候和王大将军相争,殊为不智。”
“李相,王大将军是圣人假子,我亦是贵妃假子,他节度四镇,我亦是节度两镇,圣人将北地边事交付于我,如今他无端欺辱于我,我怎么能够咽下这口气,我若是忍了这事,到时候岂不是我北地男儿怕了那安西来的小子。”
安禄山直起身,义愤填膺地说道,他口才并不差,当年他因为偷羊被捉了后就是靠着能说会道,才没被砍了脑袋,反倒是得了张守硅的看重。
“安节度,你真不愿意老夫卖好于王大将军吗?”
李林甫一边说话,一边做出了气急的样子,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一般,然后更是轻轻咳嗽起来。
“李相,只要那安西的小子来我府上赔礼谢罪,我便放下此事。”
安禄山也没有直接回绝李林甫,他以己度人,以为王忠嗣节度四镇,李林甫又垂垂老矣,于是便露出了骄横的真面目,这才让那个安西小子故意羞辱打压他。
“安节度,你……你……”
李林甫咳得越发厉害,那边上的管事也是故作慌张连忙上前帮忙拍打起来,然后安禄山只见这位权相忽地咳得厉害,更是用手捂住了嘴巴,他仔细看去,只见那指缝间可见殷红之色。
“李相,你好生休息,我且回去,王大将军那里,我自会讨个公道。”
“安节度自去便是。”
看着被管事扶着,满脸冷色的李林甫,安禄山也不恼怒,只是起身离去,在他心里这位李相看样子怕是没多久好活了,更兼暮气沉沉,全没了往日的威风霸气,已经不足为虑。
出了李府,自有手下涌上,“节帅,李相招您前来……”
“这老狗却是要拿我做人情卖于王忠嗣那厮。”
“节帅慎言!”
“这老狗将死,却是没什么好怕的了,咱们回去。”
安禄山看了眼手下的谋主,冷声说话间翻身上马,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该去宫里一趟,寻贵妃阿娘好好说道说道,那王宗嗣可不是什么善茬。




唐土万里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夜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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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上,李林甫直身而起,全没有了先前的虚弱模样,他吐出口中血沫,刚才为了诓骗安禄山,他咬了舌尖一口,如今仍旧疼得厉害。
“你派人持牌去趟怀远坊,去请沈郎来府上,记住不能走漏风声。”
“是,主人。”
管事匆匆而去,他是李林甫的心腹,许多事情不必明说,也能看得明白,那安禄山无礼,惹恼了主人,这回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区区杂胡,也敢生出僭越之心。”
李林甫自言自语道,安禄山自比王忠嗣,端的是不要面皮,若是换了以往,他还要借助安禄山对付王忠嗣,可如今太子重得圣人宠爱,又学了乖,再不肯沾染政事,他如今能做的就是好好做事,获取圣人信任,给自家安排好后事。
半个时辰后,怀远坊外李府的门客已经翻过了丈高的坊墙,如同狸猫般轻巧落地,前往石府,李林甫府邸里蓄养了不少奇人异士充作护卫,眼下这来送口信的门客便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这人刚接近石府,就感到浑身恶寒,不自觉地弓起了腰,只是他尚未反应过来,不远处人影浮现,却是将他给围困住了。
“不要动手,某此来是有要事请见沈郎!”
看着不远处西市令府邸前挂的灯笼,这李府门客连忙说道,他这时候已经能看清四周的乃是持弓提刀的精悍牙兵,正面厮杀他可不是这些披甲牙兵的对手。
听到那鬼鬼祟祟地摸近石府的贼子说什么是来请见沈郎的,高仙芝帐下的牙兵对视了眼后有人道,“且跟咱们来。”
事关沈郎,他们自不敢怠慢,将那门客带入石府,便有人前去禀报了。
“武王胜殷,杀受,立武庚,以箕子归。作《洪范》。”
“惟十有三祀,王访于箕子。王乃言曰:‘呜呼!箕子。惟天阴骘下民,相协厥居,我不知其彝伦攸叙。’”
书房内,沈光正在杜甫的监督下背着《尚书》里的《洪范》,这位诗圣虽不是什么腐儒,也懂得变通,不过在督促沈光读书这件事情上却比封常清都要认真。
在杜甫看来,沈光有天授之才,自该好好向学,免得浪费了这等天赋才情。
“郎君,府外来人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告。”
书房外,响起了王神圆的声音,这让沈光喜出望外,这《尚书》背得他头皮发麻,封常清好歹还只是让他把那些贴经题给背了而已,可到了诗圣这儿却是要他背诵五经,每天晚上都不厌其烦地和自己讲解其中意思。
说实话,沈光很是佩服杜甫的学识和为人,但是让他学习这些经典实在是难为他,因为作为现代人的他知道这些经典确实足够伟大,可是对他来说却没有什么用处,再说就靠这十来天临阵磨枪的功夫,又能学到些什么东西呢!
杜甫看着腾地起身的沈光,无奈地叹了口气,在他看来沈郎什么都好,好样貌好性情,于音律舞蹈上的造诣更是天下无双,还称得上文武双全,偏生对儒学毫无所感,没有向学之心。
“可知道是哪里来的。”
“那人口风甚紧,怎么问也没松口,只是要见郎君。”
王神圆看着猛地打开的书房门后满脸喜色的郎君和颇显深沉的杜甫,连忙低头道,这位杜子美可不像那位岑郎君性情洒脱,严厉得很,可偏偏却甚得都护和封长史的器重,常说可以托付大事。
“杜兄,今日便到此为止可好?”
沈光回头看了眼杜甫,他很怕这位诗圣给他来句,“继续读书!”不过好在诗圣还是通情达理的,只见杜甫微微颔首道,“既然沈郎有事,那咱们明日再继续。”
听到杜甫同意,沈光莫名松了口气,说起来他倒是不怕封常清督促他读书,因为封常清的目的很明确,只是要他考中进士就行了,可诗圣是真的要带他好好读书啊!而且还愿意每晚陪着他这个学渣,一遍又一遍地教他读经,并为他释义,尤其是那种满怀期许的目光叫他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走到前厅时,沈光收拾了下心情,然后他见到了穿了身灰衣,其貌不扬的来客。
“是你要见某,不知所为何事?”
打量着来客,沈郎微微皱眉,他跟着封常清他们久了,自然看得出面前来人身材矮小精瘦,样貌丢在人群里过目就忘,实在是做探子的上好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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