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苞待宠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读读
湛煊好歹是做皇帝的,回神勾了勾唇,“原来是这件事儿,朕当什么大事,一会朕就让你带两只白鹦鹉走,那毛色跟雪似的,你定会喜欢。”
“不喜欢,我喜欢我原来那两只。”
湛煊笑容挂在唇边,背后的指甲已然因用力而泛白。停顿一会后他唤了一声,两名宫婢一人拿着一个鸟架子走了进来,上头站着正是两只通体雪白的白鹦鹉。
想来这是早有准备了。
湛煊叫湛莲去看看,她赌气不去,湛煊又想执她的手领她上前,湛莲再次避开。这回湛煊固执起来,顺着她的臂儿略带几分强势地抓住了她,不仅抓住了,还用力紧了一紧。
湛莲偏头看他,他只笑笑,好脾气地拉她走到两只鹦哥前头,握了那相执的手,带着她刮了刮其中一只的羽毛,“瞧瞧,是不是跟雪似的?”
湛莲虽也喜爱这两只白鹦鹉,但她拒绝受诱惑,她摆摆手让人带鸟退下,“三哥哥,这是两码事,你不能好端端的就把我的鹦鹉杀了,那是别人的馈赠。”
“哦?谁送的?”
“……孟光野。”
“奇怪了,他送你鹦鹉作甚?”湛煊不解笑问。
“他是看我心绪不宁,买来给我解闷的。”
“朕不知你与他倒是颇为……投合?”
湛莲没听出他言语中的咬牙切齿,突地忆起昨儿与孟光野的一幕,在湛煊面前莫名有些赧然,稍稍偏头移开了视线。
湛煊血液瞬间逆流而上。
他的菡萏儿,真要为别的男儿盛开了。
含苞待宠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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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爱若性命的珍宝被他人觊觎时,大抵总有两种念头:将宝贝藏起来,杀了觊觎之人。高枕无忧。
湛煊不能免俗,他凝视湛莲娇羞带臊的模样,不过短短一眨眼的功夫,他心中已做了决定。他的笑容愈发地大,“怎地,朕的莲花儿大了,学会害臊了?”
“我哪里害臊,三哥哥净瞎说。”湛莲甩掉大手。
现在是碰也碰不得,摸也摸不得,无怪乎女儿外向。
湛煊慢慢捻了捻残留余温的手指,垂眸遮住眼底黯黑,走至书桌前拿了一卷书轴给她,“不提这些,你且选一选封号,朕这几日便叫你从孟家全身而退。”
湛莲接过,乐得转移话题,“哦?哥哥打算做什么?”
“朕已将弹劾孟光涛的折子扔出去了,现下只等有眼色的替朕说出来……朕听说将孟光涛拴于早市是你的手笔,怎地费心去弄他,是否他得罪了你?”
“我只是嫌他讨厌,为哥哥的盘算添砖加瓦罢了。”
“莲花儿真机灵。”
湛莲一笑,她打开卷轴一目十行,上头全是些吉祥封号,湛莲自知这些三哥哥定会为她选好算好安排妥当,所以不太上心,“哥哥看哪个好就成,对了,哥哥可看见了孟光野与清远侯弹劾我那舅舅黄宝贵的折子?”
这三句不离孟光野,让湛煊很是烦闷,然而内容却无法置之不理,“你也知晓这事儿?”
“可不是?清远侯还是我叫孟家二爷去找的。”
湛煊下颚紧了紧。
“哥哥你有所不知,我那个丢丑的舅舅无法无天,居然跑到孟府去,强迫孟光野将牢里的女犯放出来,要回去做小妾!我看他横行霸道的模样,一定不是头回这么干,并且他见着我,还说要拿两个小妾把我交换了去。”
“什么!”湛煊本是一心两用,听到此处凶光毕露,“这混帐还肖想于你?”
黄家之于湛煊,真真就是那爱屋及的“乌”,他们是湛莲外家人,湛煊便让他们一生衣食无忧,以前偶尔还从湛莲嘴里得知一点消息,后来湛莲去了,他甚而忘了还有这么一家子。
“可不是么?那地痞流氓似的,让我好生不是滋味,原来外祖母与舅母每年来,全都说的是些粉饰太平的话,他那一房一房妻妾娶进门,竟然有泰半是抢来的,甚至抢了一□□还将丈夫给打死了!真真可恶透顶。三哥哥,孟光野已把证据一同呈上来给你了,你不必顾忌我,秉公处置便是。”
“他既然这等猖狂,又对你不敬,朕定不会轻饶了他。”明德帝一看到清远侯呈上的折子与罪证,率先想着倘若此事是真,黄宝贵这行径勾当大抵有些年头了,为何朝中从不曾有人上折亦或提及?处置黄宝贵是小事,整顿遮他耳目之事才是重中之重。只是现下得知他连莲花儿都起色心,决意亲自惩治这不识好歹的货。
“嗯,只是母妃那儿,你费点心安抚安抚。”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这舅舅目无王法,杀人抢妻,胁官释犯,条条都是砍头的罪。虽然他是她的亲娘舅,可湛莲丝毫不想为他求情,只是怕母妃伤心,“不如咱们瞒着这事儿,别让母妃知道。”
湛煊应允,这倒比安抚太妃容易些。
齐相国候在门外盏茶有余,秦才人进来婉言再禀,湛莲知趣要走,并说去看一看母妃就要出宫去。
“今儿便别走了,朕让皇后安排你住在昭华宫,只当你陪快临盆的姐姐说话。”
“不行。”湛莲顿时回绝。她现在去跟皇后住在一起,不就生生成了她的出气筒,别是旧伤未愈,新伤又来。
“哦,为何?”湛煊语调平平注视着她。
“我今儿本不回宫的,哥哥非要将我叫了来。我不是在书信上都说了,我有事儿。”湛莲娇俏地福了一福,“那末陛下,莲花儿告退了。”
说罢也不等天子喊退,她自个儿便提裙走了。
湛煊先是一笑,看着她走了两步,忍不住上前拽住她,“你……”
湛莲仰头,好奇地看着哥哥,不解他为何拉住她。
湛煊深深看了她一会,才轻轻一笑,“去罢,在宫外不比宫里,断不可乱跑,嗯?”
罢了,便让她与那孟光野再相处两日,她终归是要回他的身边。
湛莲颇为无奈,总是将她当三岁娃儿。她朝哥哥吐了吐舌做个鬼脸,带着笑声轻快地跑走了。
湛煊差点又想抓她回来将她的小嫩舌一口吞进嘴里。
他心思极为复杂地站了一会,转身回到紫檀桌前,拿了湛莲先前给他的书信打开一看,凉唇勾起。
莲花儿这才回来没几日,便要他拱手让人,天底下没这样的道理。
他轻飘飘地扔了书信。
湛莲去宁安宫探望母妃,淑静太妃精神不济,与她说了两句便又要歇息。湛莲心中不忍,暗暗下了决定。
出宫的途中又被昭华宫的太监拦住,这回湛莲不去,说是圣旨叫她出宫,她不得抗旨。那太监意欲相逼,湛莲却叫他一块去陛下那儿听听是真是假,皇后再大,也大不过皇帝去,那太监见湛莲言语凿凿,只得左右看看,躬身灰溜溜走。
湛莲出了宫门,对车夫戊二轻声交待了两句,戊二看她一眼,点了点头。她这才踏着小马凳上了马车。
马车径直到了孟府,湛莲回院子换了衣裳,才想让人去把苗云唤来,不想她自个儿便找上门来。
“原来你就是官家赐给大郎的妻子,”苗云一见湛莲便打量她一番,敲敲自己的头,“瞧我这木头脑袋。”
湛莲道:“过两日恐怕便不是了。”
苗云顿时瞪大了眼,“你要死了?”
喜芳皱眉,为她倒茶时道:“苗姑娘,咱们主子是大家小姐,忌讳这些口无遮拦的话。”
苗云捂了嘴巴,“对不住,对不住。”
湛莲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苗云歪头,“除了这道理,还有什么能让你不是大郎的妻子?”
湛莲勾唇,“休了他不成么?”
苗云惊恐地拿手指指她,“你、你、你会遭天打雷劈的!”
蕊儿上前一步,没好气地拿下苗云的手,“苗姑娘,说话便说,做什么指指点点!”
苗云家是做白喜事的商人家,从小不识一个大字,更不懂这些规矩,她干笑两声,收了手夹在腿间。
“苗云姑娘,你且别管我遭不遭雷劈,这孟家你也看见了,孟光涛你也瞧见了,他们这般对待你,你还留在孟府作甚?”
苗云道:“我不留在孟府,我还能去哪?我是孟大郎的媳妇,既然我已找着了夫家,哪里还有离开的道理?”
“孟家不承认,你爹娘已口头毁婚,你还以为这是婚约么?”
苗云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摆手道:“我说不过你,反正我就知道一件事儿——我是大郎的妻子。”
湛莲无奈,晓之以情地柔声道:“我知道你有情有义,寻夫路上吃了很多苦头,但你亲眼所见,孟光涛不是良配,我恨不得跳出火海,你又何苦往火坑里跳?你若是不甘心,就让孟光涛送你回通州,在你父母坟上磕几个头,你看如何?”
“我不要他磕头。”
“好好,你是个好姑娘,你既有美貌,又肯吃苦,虽然年岁稍大,但对待你真心的儿郎自然不会嫌弃,我给你备下五百两银票,只当嫁妆如何?”
“孟夫人,我知道你想做甚么,你想赶我走,对不?”苗云认真地看着湛莲,“我知道,虽然我与大郎婚约在先,但你是皇帝老爷赐给大郎的妻子,怎么着也比我大,你放心,就算我嫁进来,我自愿作小,喊你一声姐姐,如何?”
“谁要你喊我姐姐?”湛莲皱眉,她顿一顿,悄悄与她道,“孟光涛快死了,他丢丑的事儿闹上了朝廷,天家定然饶不得他。”
“真的?”苗云吓了一跳。
“我骗你做甚?”
苗云坐在那儿想了半晌,突然站了起来,“我走了?”
“你要回通州?”
“谁说我要回通州?我要去跟大郎与婆婆商量婚事去,否则大郎死了,我连麻孝都不能替他尽。”
“他要死了,你还要嫁过来当寡妇?”
“正是。大郎有什么事儿,我都须一并担着。”
湛莲头回见着这种死心眼儿,她瞪她,“你这个人怎地连好话也听不明白,我懒得跟你多舌,你赶紧去收拾东西,莫要我叫人绑了你上马车!”
“那你就杀了我罢!”苗云挺了胸膛,“我生是孟家的人,死是孟家的鬼,只要你不杀我,我爬也要爬回来当大郎的媳妇!”
湛莲无言以对,差点真有了杀她的心。
回头她与回府的孟光野说了这事,孟光野皱眉思忖好一会儿,“劳烦你再把苗姑娘叫来,我与她说一说。”
湛莲劝得口干舌燥,又将两个丫头轮番上阵,都没能说通那天下第一顽固之人,自觉孟光野去说也是白搭,但还是唤人去叫了。
等待时,湛莲将两只鹦哥的死告诉了孟光野,自是用了蕊儿的谎话。
孟光野虽疑惑,也没有怀疑湛莲,他道:“改明儿我再给你买。”只要她喜欢,三只十只他都给她买来。
湛莲纤手微摆,“罢了,养了这么些时日我也乏了,待我哪天起了心思再买罢。”她怕三哥哥那小气劲儿还没过。
孟光野微微有些失望,但他仍轻轻点了点头。
湛莲见状,看他一眼,过了一会,她道:“你给我买个泥人回来罢,我听说有人把泥人捏得跟活的一样。”
孟光野又来了精神,他抬头,“明儿就给你买。”
湛莲展颜,转念一想,“你过两日不是休沐么?不如等那日你带我一同去上街去买。”
“你想出门?”
“不行么?”湛莲水眸微眯。
孟光野看着她轻笑出声,“行,”他停一停,声音低了一分,“我带你去。”
二人相视而笑。只是不知为何,两人忆起昨日之事,又添一分古怪之色。
片刻,苗云过来了。孟光野头回与她见面,二人互相报了身份后,三人坐在小院的石椅上,孟光野再次苦口婆心劝说苗云,然而无奈苗云执念已深,她脑子里除了成为孟光涛的妻子不做他想,最后被劝得急了,居然站起来,跪下就咚咚磕起头来,说是她不留下惟有去死,她请孟家给她一条生路。
孟光野无奈之极,让丫头扶起她离开。
院中恢复宁静,湛莲可怜又可笑地叹了一声,转头看向孟光野,却见他眉头紧锁,眼底沉重如墨。
含苞待宠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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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杀了她么?”湛莲问。
孟光野回过神,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欲言又止,在石椅上坐了一会,直直盯着湛莲看,喜芳差点儿想上前说非礼勿视了。
湛莲水眸微挑,明知该喝斥却不愿开这个口。
她是怎么了?她不免奇怪自己这古怪的情绪。
幸而孟光野终是挪开了目光,他站起来,顿了一顿,对湛莲说了一句,我走了。
湛莲起身相送。
孟光野让她留步,他再深深看了湛莲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两日后孟光野休沐,湛莲早早做了准备,换了一套平民妇人的装束,在头钗与腰带上小小作了文章,看上去仍然娇美可人。
然而孟光野的小僮来,说是二爷有他事,不能陪她往街上去。
湛莲听了很是失望。
只是夜里小僮再来,奉上一个锦盒。湛莲打开一开,正是活灵魂活现的哪吒闹海泥人。
湛莲拿在手中把玩了好一阵子,笑容挂在唇边久久未去。
隔日早朝,垂手抬步走向大殿地大臣们个个心思重重,愁眉不展。
顺安立在龙椅旁,带了几分同情地扫视朝臣。
自天子扔下两本折子后,阶下文武百官都绞尽脑汁揣摩龙心,这几日皆在朝上各抒己见,将孟家、全家、郝家、黄家之间的纠葛搅得一塌糊涂,还与意见相左同僚争得面红耳赤,天家在龙椅上愣是神情冷漠,一声不吭。
顺安自个儿揣测了一番,这孟光涛的折子陛下是留了好一阵子了,孟光涛的破事儿天家早在将全四小姐嫁去之前就已知晓。陛下这会儿才拿出来说事儿,定是另有所图。他琢磨着十有八、九跟孟夫人脱不了干系。只是这弹劾黄宝贵的折子,他却看不明白了。陛下惦记着永乐公主,自会包庇保宁小侯爷,并且这原是孟家二爷与小侯爷之间的矛盾,虽说这事儿对小侯爷不利,但也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儿,莫非陛下这是想将孟家两兄弟一齐斩草除根?可这联名上奏的不是别人,那是清远侯郝阳曜啊。若要办这孟光野,陛下岂不是要把清远侯也牵扯进来?
“吾皇驾到,百官跪迎——”小太监唱喝道。
众臣齐齐下跪,明德帝着龙袍戴玉冠大步走上龙椅坐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那声音听不出喜怒,众人偷瞄宝座龙颜色神色,好似比昨日又阴沉一分。这般下去,他们大抵全要拖出去砍头了。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小太监又唱宣道。
齐相国与工部分别禀了一件要事,明德帝一一吩咐了下去,而后扫视众臣,“众爱卿,如何?”
于是朝廷上争议之声再起,仍旧是那两道要命的折子。
忽而一人站出来,执笏禀道:“陛下,臣以为,孟光涛虽无廉耻,其夫人全氏却是可怜。陛下当初虽是无意好心之举为二人赐婚,岂料孟光涛隐瞒实情,害了孟夫人一生。”
众臣皆讶,齐齐看向平时甚少出声的尚书左史卫英达。心想他莫不是傻了,天家赐婚一事本就事含隐情,虽说如今全四小姐得了圣宠,但这尚书居然当面指责陛下犯了错误,不是找死么?
谁知皇帝陛下并不恼,反而幽幽开了金口,“爱卿言之有理。”
此话一出,百官俱默。
大地,苍天!万岁爷您只是想认错找个台阶下,何苦搞这么大阵势,随随便便暗示一两句不就成了么?害得他们以为是要借题发挥拔剑杀人了,个个严整以待,各表心志各站立场,连遗书都写好在家,谁知居然只是这一码小事!这、这不是溜他们玩儿么?人人都已箭在弦上,惹祸的那个却说,罢了,不打了。他倒是将他们心思又摸清了一遍,可这、这箭不放出去,后果极其严重!
明德帝向来爱干这种事儿,他不管臣子内心哀嚎,感慨说道:“卫爱卿所言之极,朕原是一番好意,居然害了那聪明伶俐的姑娘家。众卿,朕该如何是好?”
朝臣面面相觑。这赐都赐了,木以成舟,除了认命还能怎么是好……等等,陛下若是想叫全四小姐认命,又何苦在朝上提及?他这意思是……
“陛下,臣以为,陛下隆恩,孟光涛却无福消受,想来他得此病,二人恐怕还不曾实为夫妻,不如……允了二人和离,另行为全氏赐婚。”
一人总算替皇帝说了出来,众臣茅塞顿开,连声附和。
明德帝点点头,表示还成。
心想这下您老该满意了,赶紧放他们回家去撕遗书去罢。
没想到天子想了想,居然又出感慨之语,“朕当初一时不察,竟造成这般恶孽,真是罪过!”
众臣思及当初皇帝态度,心中腹诽,恐怕您是知晓实情才让全雅怜嫁的罢!
“允他二人和离虽为解决之道,然而全雅怜遭此劫难,心中定然委屈万千,往后再嫁恐怕也不受夫家待见,此事皆因朕无心之过……朕决意策封其为义妹,以弥补朕的过失。”
策封全雅怜为义妹?策封皇后的嫡妹为义妹?众臣一时呆讷,竟不知该说什么。
全皇后是您的正妻,全雅怜本是您的小姨子。怎地还要添一个义妹的称号,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深意?
礼部只觉不妥,出列上言。皇帝表情淡淡,“朕想赐她一个封号,卿有异议么?”
礼部尚书抹抹冷汗,这赐个公主之号,说到底也是皇帝家事。公主无非多些俸禄,身份贵重些,与他们也无多大干系,与国之社稷也无多大干系,自己何苦要给天子找不痛快?此番一想,礼部喏喏应承,躬身回列。
全雅怜的生父右御按位列其中,受到同僚目光洗礼,通身忽冷忽热。四姑娘这大起大落,他原以为她不出夭蛾子就已谢天谢地了,这会儿居然成了公主了?他全家何德何能,一个皇后一个公主,这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可这水满则溢,这天家隆恩,究竟是福是祸?
明德帝解决了心头一块心病,心思颇为愉悦,他微微一笑,俯视阶下等待下朝的众臣:“如此,众卿家再为朕解一解惑。”
朝臣洗耳恭听。
“弹劾孟光涛的折子在朕那堆得比山还高,揭发黄宝贵恶行的,却为何是不在仕的清远侯与那进不了庙堂的孟光野?”
“……”
“臣有禀启奏!”依旧是那平日不吭声的尚书左史。
“……”
遗书还是暂且别撕罢。
湛莲不知三哥哥又在朝中玩弄官员,只知一道圣旨下来,她便与那孟光涛再无瓜葛。
孟母原是每日做梦都想大儿与恶妇和离,但真到了这一日,她却惶恐起来。即便她再傻,也知如今这妇人深得皇家宠爱,有她在大儿定安然无恙,可如今天家亲赐的婚,又亲命和离,这是要这妇人与孟家撇清了关系么?
孟采蝶倒是兴高采烈,恭喜兄长摆脱恶妇。在她看来,苗云那商人女都比湛莲强,她做了自家大嫂,芳华县主做了二嫂,她的日子便不知有多开心了。
孟光涛脸色阴沉,狠瞪祝贺他和离的小妹一眼。自己见不得人的病症被天子与百官皆知,往后岂还有他的翻身之时?
孟光野五味杂品,她与大哥和离,他打心底里是欣喜的,但又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涩然之味。他亦为大哥忧心,此事对天家而言虽微不足道,但却极不光彩,天家就这般轻易地放过大哥了么?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
半个时辰后,两道圣旨再下孟府,一道喜极,一道悲极。
湛莲受诏策封皇妹,赐公主,封号康乐。单单两字昭示皇帝哥哥良苦用心,他以前希望她一生欢乐,如今愿她安康喜乐。
湛莲手捧圣旨,思及哥哥满溢温情。
另一道圣旨为孟光涛所得,上言孟光涛曾为朝官行为不检,极尽有辱斯文之事,辱没大梁百官颜面,天子震怒,命其自宫谢罪。
当孟母弄清自宫二字作何解释时,她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孟光涛抓着圣旨,半边眉毛剧烈抖动,“我要面圣,我要面圣!”他对着太监发狂喊道。
孟光野拦着兄长,怕他再得一个蔑视圣旨的罪名,那恐怕就连小命都不保了。
好不容易让下人将已然似疯似癫的大哥扶了下去,孟光野抹了把脸,重重叹了口气。
“他保住了一条命,已经是开恩了。”
孟光野转过头,湛莲站在身后看着他似笑非笑。
这算是在安慰他么?孟光野无奈,摇了摇头,面色柔了一分。
“我明儿就走了,孟二爷。”
“嗯,保重。”
二人对视片刻,湛莲展颜,“我大抵很快就有公主府了。”他若递上拜帖,兴许她会让他进府游览一番。
孟光野沉默片刻,却只是说道:“那就恭喜了。”
湛莲略为失望,她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若我递上拜帖,公主可容我进府一叙?”待她走出几步,孟光野的声音响了起来。
湛莲回过头,勾唇而笑。
隔日湛莲搬离孟府,奉旨暂住后宫。
原以为这事儿告一段落,谁知风云又起。
苗云不知听了谁的妙计,跑到午门前击鼓鸣冤告起了御状。被笞了三十板后,她的诉状送到了皇帝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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