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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苞待宠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读读
鼓声停。表演既歇。
这便是今次冰嬉的滑道。那射箭者,正是去年的魁首。
“这回比去年更难啊!”
“是啊,应是愈发有趣了。”
大臣们在西面看台品头论足,湛莲坐在东面大开眼界,恨不得将轻纱扯去看个仔细,同时心中暗骂三哥哥,这种好玩的总不叫她来看。
湛煊打了喷嚏。顺安上前关心问道:“陛下,这儿风大,您龙体要紧,奴才给你拿个手炉来?”
湛煊摆摆手,了然道:“这是莲花儿骂朕。”他顿一顿,“去看看她冷不冷。”
“陛下放心,东边的都带了手炉来。”
“那去瞧瞧她手炉还暖不暖和,方才踩了冰雪,也不知她的鞋浸湿了么,若是湿了,赶紧叫她换双靴子。”
顺安领命进了东看台,只见主子心心念念的莲花殿下坐在平南郡王妃的身边,手下盖着彩漆手炉,伸着脖子,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外头。
“闾姑娘,陛下让奴才来问您一声,您的手炉可是暖和的?脚下的鞋是否要换双干爽的?”
内廷大总管进来,自是圣上有口谕。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去,却见顺安公公径直朝了“闾芙”走去,问出这句细心体恤的话来。
谁知那闾芙竟不领情,似打发大公公地道:“我一切都好,多谢陛下恩典。您让一让,挡着我的眼了。”
这顽主儿一见新鲜玩意可不是眼都直了?顺安无奈,叫个奴婢去摸摸湛莲的靴子,看面儿和底儿都没湿,这才作罢。
“小公公,你去帮我把这儿的纱剪了去。我看不仔细。”
“这纱是用来阻风的,哪里能剪?”
顺安怕这小祖宗又出夭蛾子,匆匆往外走,路过良贵妃的金雀椅,他微笑道:“娘娘,您怎地只戴了手筒子,可要奴才拿手炉来?”
良贵妃听着顺道的一句问话,轻轻一笑,“不必,本宫暖和着。”
顺安一笑,躬身告退。
“你叫顺安公公为小公公?”杜谷香问。
“陛下说我应这么叫,我便叫了。”“闾芙”道。
周围竖耳倾听者多,闻言神情各异。湛莲状似随意地扫视众人一圈。
鼓声震天,抽签第一组的羊之旗队与彩旗队交叉进入冰床,如同一条游走的冰龙滑行在冰床上,众人在冰上各显神通,有人单腿,有人转圈,有人跳跃,令得众看客不免连连叫好。偶尔有人摔个大马趴,惹来一阵哈哈大笑。
湛莲看得目不暇接,一双手儿都拍红了。
“真好玩,真好玩。”
“可不是么,只是可惜这么久了,连一个人也没能射中第四扇门。”
“哎,那太难了,安晋王妃,听说这回是安晋王爷操持的,他是个什么想法,难不成只他一个会这项绝技,待会是要自己大出风头?”
戏谑的话语惹来大伙笑声,安晋王妃道:“这你就错怪王爷好意了,王爷分明是想叫你家侯爷一展身手。”
“哎哟,我家的侯爷,一会儿别摔个四脚朝天,我就阿弥陀佛了。”
女眷们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湛莲对杜谷香眨眨眼,“听闻平南王的射术了得,兴许一会是他拔得头筹。”
杜谷香冷淡一笑。
湛莲不免古怪,往时她一夸湛烨,杜谷香总是兴高采烈地附和,从不见她这般冷淡。
“这是怎么了?”
杜谷香摇摇头,不愿多言。
奴婢们送来热奶、子,底下虎之旗队正进了一半,湛莲不经意一抬眼,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那在一群壮汉中也高大显眼的男子,不是孟光野又是哪个?
湛莲的眼神变了一变,心头涌起一阵淡淡的复杂心情,很久不见了哩。
湛煊打眼也瞅见了孟光野,但他并不认得他。只觉他体形高大,行动僵硬,一看就是临阵上场的,若是摔倒,恐怕会连累了一行人。
顺安佯装淡然,垂着老眼偷瞄主子。见他脸色不变,便知他没有认出人来,只求那孟老二平平走个过场,这事儿便也完了。
谁知天并不随人意。这孟光野虽走冰不好看,但射箭是一流,他僵直而稳当地随队伍前行,前两发全都是稳稳地射中了风中摇曳的彩球,行至第三旌门时,他抽出两根箭枝,迅速搭一根射向第四颗彩球,来不及转身射第三颗彩球,他将箭弓一转夹腋下,反手将箭射了出去。那箭似是长了眼似的,惊险插、进彩球之中。
“好!”明德帝大笑一声,抚掌叫好。
在场者皆欢呼叫好,鼓声掌声雷动。
孟光野顺利行完,轻轻呼一口气,他放下衣摆,不自觉抬头看向隔着轻纱的东面看台。
她一定在里边。他有这种预感。
孟光野如湛煊所料,是替代人上场的,他本不愿答应,忽而听说宫廷女眷也来看冰嬉,心头便有些骚动了,而后神使鬼差地,他应承了下来。
只是她看见了他又能怎样?冲动过去,孟光野看着那朦朦胧胧的轻纱,苦笑一声。
湛莲见他技艺高超,不免高兴。方才便使劲鼓掌叫好,这会儿见他往上看,不自觉地开心挥了挥手。
“你挥手做什么?”杜谷香疑惑。
湛莲回过神来收了手,清咳一声,“没什么。”
湛煊此时还颇为高兴,他招顺安上前,“去问问,那射箭者是谁。”
顺安暗中叫糟,小心翼翼答道:“陛下,奴才不必去问,奴才认得此人。”
“哦?你这老家伙,认得的人倒比朕还多。”湛煊笑着挑眉。
顺安勉强笑道:“陛下,奴才哪有您见多识广,况且此人,您也认得。”
“报上名来。”
顺安咽了咽唾沫,“他正是大常寺左寺丞、孟家二子孟光野。”
湛煊的笑容慢慢自唇边淡去,他盯着那高大的背影,半晌才淡淡道:“哦,原来是他。”
顺安不敢答话。
冰嬉继续行进,眼看就要轮到最后龙之旗队,常安郡王愈发坐立不安,将脚下的冰鞋紧了又紧,求老天告菩萨,嘴里念念有词,“老天保佑,祖宗保佑,不肖孙儿不求夺得第一,只求平平安安,一箭射不中也不要紧,只要不摔跤,对,不摔跤。”
湛烨与身边人等系着自己的箭袋,已是懒于理他。
忽而一太监过来,说是要换锦旗,众宗室贵族纳闷,齐齐抬头看那蟒龙旗,既没破也没脏,好端端地换旗作甚?
不一会儿大伙便有了答案,旧锦旗被换下,新锦旗展开,却不再是四爪蟒龙,而是五爪金龙。





含苞待宠 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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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王诸侯皆惊。这金龙一现,莫非是……
湛烨抬头看向看台正中,果然那道明黄身影已然不见。常安郡王啊了一声,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远远见已褪去黑狐皮端罩的皇帝换上了与他们一般模样的蓝色盘龙行服,一面偏头接过顺安公公奉上的玉扳指,一面大步朝他们走来。
“陛下,这天寒地冻,您又何必亲自上阵?万一寒气侵了龙体,那便是万民之灾呀!”顺安苦口婆心地劝道。
“行了,朕的身子没那般虚弱。”
“可是陛下,您已许久没有玩这冰上之嬉……”
明德帝冷笑一声,“这孟家二子那般僵直都能玩得,朕就玩不得?”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顺安暗自腹诽,自家主子哪里是心血来潮,分明是见了孟大人英雄姿飒爽心有不满,有心与他一较高下,想叫孟大人自莲花殿下心头彻底抹去。
只是这平白来的醋意也太大了些,况且他瞧着那三四旌门的确难破,万一陛下没能射准,那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那是什么眼神,你以为朕会输么?”皇帝瞪他。
顺安忙笑道:“陛下您英明神武,武艺超凡,哪里会输。”
明德帝哼了一哼,伸展了手臂,顺安会意,忙自后小太监处拿了弓箭,双手呈于主子掌中。
湛炽自后人追来,湛烨等人自前迎来,都询问皇帝是否亲自上场,明德帝让人为他束上箭筒,淡淡地道:“朕在上头无趣得紧,便也下来玩一玩。”
常安郡王心头已然哀嚎。这陛下亲自带队,他若出了差池,岂不是丢了他老人家的颜面?
看台上的朝臣与女眷们自是发现了天子的动向,皆左右骚动窃窃私语起来,湛莲好奇地伸头张望,三哥哥也要上场?她突而好笑道:“陛下若是摔了个四脚朝天,那便好玩了。”
众女闻言皆默。
阿弥陀佛,这天家当众丢丑的事儿,她们想都不敢想,这位主儿竟就这么大剌剌地说出来了,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闾姑娘慎言,岂可这般对天家出言不敬?”良贵妃道。
湛莲忙捂了嘴,“民女知错了。”
其实湛莲不过说说,在她的心里头,从来就不认为三哥哥会被这种小事难住,她家的三哥哥,是无所不能的。
底下冰嬉众人自然也发现了这等大事儿,孟光野因方才射箭全中,与一行人站在冰床前头,等待一会后的第二场角逐。他与大家一样注视着自己的君主,恍惚中好似对上了视线。
震天鼓声再起,龙之旗队飘然而入,安晋王打头阵,明德帝位列正中,正好处在常安郡王后头,常安郡王叫苦不迭。
旗队顺利行过第一、二扇门,宗室们或因皇帝亲率,个个表现不俗,早已起身观看的朝臣女眷与底下众人不时抚掌叫好,湛莲与方才一样,开心地使劲拍着手儿。
安晋王率先通过第三扇门,竟也射中了两球,方才戏谑的女眷大笑道:“瞧瞧,我说得不错罢?”
众人笑了一阵,却全都盯着正中那道蓝色身影。
“啊,夫君!”邵采珊突地一声担忧惊呼,原来是常安郡王为转身射第四颗彩球,竟用力过猛滑倒在地。
大伙不约而同地吸了一口凉气,却并非心疼那常安郡王,而是担心紧接而来的天子。
彩旗手吃惊转弯而过,单腿滑进的湛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第三颗彩球,转身正欲再次拉弓,才见庞然大物树在中央。
“陛下小心!”在场者皆大喊,那声音盖过了如雷的鼓声。
湛煊猝不及防撞上常安大腿,眼看就要摔倒,他将弓箭一竖,翻身跃过,重新稳稳站立冰面。
湛莲一颗提起来的心这才落回了原处。她虽遗憾没有看见三哥哥的过人之技,但他无事才是最为要紧的。
常安郡王来不及哀嚎,赶紧爬出冰道以免挡住后头之人,难得俐索地再次从冰面起身,滑回原来位置。只是他不必回头,都明白身后那无数道杀人的眼刀从何而来。
常安郡王原以为叫自己那王妃看见自己丑态嘲弄上一辈子,已是最大的窘境,不想竟然还能雪上加霜……
鼓声既停,他怀着一颗惨烈的心,顶着众王的熊熊目光去向明德帝请罪,“陛下,臣弟有罪,臣弟愿受任何责罚。”
皇帝叫他起身,淡淡笑道:“行了,不过嬉戏,还什么责罚不责罚。”
常安闻言喜极而泣,天家果然是个英明神武的好主子。
“不过常安,你的走冰之术着实太差,回去再多练练。”明德帝拍了两下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算你小子好运。”一旁湛烨说了一句,跟着皇帝而去。
常安待在原地,好似挤出了一个鬼脸似的笑脸,众王以为他死里逃生偷着乐,却没发现倒霉郡王已是满头冷汗。
他的肩膀……他的骨头是不是被天家给拍碎了!
九支队伍都结束冰嬉,一些个小童上场在冰床上玩起杂耍来,那模样儿憨态可掬,走起冰来却毫不含糊,竟然还能在冰上叠罗汉,湛莲不停地拍着手,将其列为第一等冰嬉。
其余女眷都很欢喜,太监过来问赏不赏,良贵妃等都说重赏。
小童们表演结束,紧接着便是第二回角逐,安晋王在远处设置了十个靶子,让方才脱颖而出的一干人等站在冰床上,须一面射箭,一面追逐彩旗手,必须与彩旗手同时抵达终点,射中靶子最多最准者获胜。
孟光野与其余四五十人在原处跪地面圣,皇帝让他们起身,一一走过他们面前,终而在孟光野面前停了下来。
湛莲一直注视着他们,见状不免“啊”了一声。三哥哥这是要做甚?
“卿方才射术了得,朕记得卿,卿报上名来。”皇帝道。
孟光野抬头,不卑不亢地迎向帝王视线,“回陛下,微臣孟光野,职任大常寺左寺卿。”
明德帝闻言点头,打量着他却不再言语。
眼前此人虽然是处死兄长的国君,但孟光野并不憎恨他,因他知道兄长是自寻了死路,然而他又莫名有些古怪的不适心思,他仍记得……康乐公主府上的处处御笔提名。天家对她也……
顺安在一旁倒是替孟光野出了一头冷汗。
明德帝看了孟光野半晌,才轻笑着缓缓开口,“孟卿加把劲,若是赢了朕,朕重重有赏。”
“微臣惶恐。”
皇帝负手离去,身旁人窃窃私语,“怎么回事?莫非圣上也要参与射箭?”
“恐怕是真事儿,那咱们该如何是好?赢还是不赢?”
“你能耐没有,牛皮还挺能吹,咱们陛下射箭是顶顶的好手,你想赢他没那么容易!”
“唉,我这不是说说吗?到底咱们该不该留一手?”
孟光野听着这些私语,眼中闪过一丝莫名,大掌握紧了手中弓箭。
须臾,第二场冰嬉开始。参与者排成几排,按点花的顺序一一进入冰床。
此赛看上去简单,实则比骑马射箭更难,湛莲不紧不慢数了六十个数,一人便结束了。
湛莲见快轮到孟光野,暗暗在心头为他鼓了一声劲儿。
孟光野临上阵时看了东面看台一眼,湛煊坐在一旁看在眼里,不带笑意地勾了勾唇。
湛莲紧张地压着已然冷了的手炉。
仿佛不过瞬间的事儿,孟光野便滑行射箭到了尽头,他因不善走冰,错了彩旗手一步,然而十枝弓箭箭无虚发,枝枝正中靶心!
大常寺卿皱眉抚额,这孟光野,赢虽是好事,但也要看看赢的是谁!
明德帝带头叫好,身边掌声却稀稀落落,众人瞅着皇帝不敢大声欢呼。
湛炽湛烨也参与了射箭,湛炽射中了九个靶子,与彩旗手同时抵达,湛烨射中了八了靶子。
皇帝转转了玉扳指,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湛莲忽而有些紧张了,她隐隐明白,三哥哥下去冰嬉,大抵与孟光野有关。
可她既不想三哥哥输,也不想孟光野输,两人同赢,更最好不过了。
只是明德帝并非这种打算。
他在场上以行云流水之势滑行冰面,电光火石般地拉弓射箭,射完十枝箭,竟比彩旗手更先一步抵达终点。再视其靶,全都正中靶心!
顿时欢呼之声如雷轰动。
明德帝微笑着将弓箭交给身侧太监,对孟光野道:“孟卿,你虽先胜朕一筹,但朕,才是最终的赢家。”




含苞待宠 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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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光野抬头,他听出了皇帝话中有话,下颚紧绷无法接话。
明德帝不以为意,被前来道贺的众王簇拥,大笑而去。
结束了冰嬉,尽兴的明德帝登上御銮,准备打道回宫。他在众目睽睽下对“闾芙”伸出手,“闾姑娘,过来与朕同乘一车。”
湛莲作势一让,“陛下,这恐怕不合礼数。”
“你以往从来是与朕同乘的,上来罢。”
嫔妃与外臣女眷听得清清楚楚,神情各异,眼有惊恐。
顺安扶了湛莲上去,一扫众人,心想这戏儿是作足了,只等蛇出来咬食了。
明德帝带着“闾芙”进了銮驾,良贵妃等人一一进了自己的马车,御仗在众臣恭送下,浩浩荡荡而去。
华蚤羽盖的天子銮舆里,湛莲被湛煊拥在怀里,仰头嘻嘻笑道:“三哥哥,方才你射箭时的模样真威风!”
湛煊低头笑道:“莲花儿看见了?”
“那自是看得真真儿的。好哥哥,下回再带我来。”
湛煊轻笑着刮刮她的鼻子,“原来是别有居心的。”
二人都不提孟光野,只轻言细语地说着今日之事。湛莲沮丧说并未发现可疑之人,湛煊安慰她,说静待时日便有分晓。
回了皇宫已天黑了,况且明日命妇们会进宫谢恩,湛莲打算再当一回闾芙,便留在芙蕖宫过夜。
湛煊夜里亲着她的小嘴儿求欢。
湛莲才好,对上回那灭顶的快活既觉羞涩又害怕,况且今儿在外玩了一日早就乏了,走冰摔了几跤的身子这会儿也觉得疼了,因此左右不让。
湛煊拉扯她的衣服,没皮没脸地哄她只一回。
湛莲被缠得急了,“三哥哥去找别人罢,小公公说你已很久没幸妃子了。”
湛煊以为她在玩笑,便笑道:“朕去找她们,你回头又哭鼻子。”
湛莲道:“我作什么哭鼻子,反正我这会儿还不能够生娃娃,三哥哥你子嗣单薄,雨露均沾也可丰盈皇嗣。”
湛煊停了动作,抬起头来看向湛莲,“莲花儿是真心的?”
“自是真心的。”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将湛煊今日的志得意满浇得涓滴不剩。
按理他莲花儿这般通情达理,他自当高兴才是,但他坐拥后宫,怎会不知女子从不舍得将情郎拱手让人?
“若是孟光野,你也叫他去别的屋子么?”湛煊脱口而问一句傻话。
“他是驸马,不能纳妾。”湛莲脱口而答一句傻话。
湛煊闻言瞅了湛莲半晌,苦笑一声。
“你既累了,朕便不扰你,朕回乾坤宫去了。”
湛莲拉他的手,“哥哥又小心眼儿了。”
“你这是冤枉朕了。”
“那你为甚不高兴?”
“朕没甚不高兴,只是怕今儿在你这宿下,明儿你又与朕使性子。”
湛煊仍是离开了,湛莲虽知三哥哥有些不豫,但架不住一日的疲乏,沾上枕头便沉沉睡下了。
明德帝回到寝宫,顺安略为诧异,又见主子眉间消沉,只道主子又不能敌过莲花殿下,败兴而归。
湛煊无法入眠,叫了人将折子拿来,坐在暖炕上批奏折,却半晌看不进去一个字。
突地,他重重掷笔,朱墨四溅。
他想不明白,莲花儿倘若不爱慕他,又怎会心甘情愿将身子给他?但若爱慕他,又怎会毫无芥蒂地叫他临幸嫔妃?还有,她曾几何时就把孟光野当驸马了?那他是什么,野汉子么!
湛煊趿鞋下炕,在殿内来回踱步,引来周遭奴婢心肝惊跳。
顺安揣测主子是肝火太旺,小眼随着高大身影来回转悠,但鉴于上回的半途而废,他也不敢进言叫他去别的宫泄泄火气。
湛煊一夜难眠,第二日徒步上朝时被冷风一吹,脑中忽如雾开天明似的想明白了。
莲花儿是在同情他哪。
他怎么忘了,他对莲花儿好,莲花儿对他也从不遑多让,她定是怕他难过不忍心,因而才勉强自己委身于他。
湛煊思及此,就像是被谁人打了一巴掌,昨儿在孟光野面前的趾高气昂成了天大的笑话。
湛煊啊湛煊,你真是丢人哪。
苦涩在喉中咽之不去,明德帝满腹心事地走进了庙堂。
湛莲一觉起来,并不知三哥哥满腹的千回百转,贴了皮脸静静等待。
今儿女眷进宫谢恩,有心者定会趁机与她接近。自真闾芙死后,三哥哥将“闾芙”身边的人又换了一批,人少,却精,除了后宫主子,其余闲杂人等全不能见上闾芙的面儿,因此幕后之人若真是皇亲国戚,惟有指使近得了她的身的人来找她了。
卯时,命妇们进了宫,良贵妃替代皇帝受了她们的谢恩,又在后宫架了戏台,留她们一同观赏。
这节骨眼是命妇们最为头疼的时候,全后已废,新后未立,究竟花落谁家,尚不得知。良贵妃如今暂领后宫,章法举止都挑不出刺来,而贤妃膝下有明德帝惟一皇子,又有夏家在后撑腰,二者竟势均力敌,为难的便是不知投奔谁好的她们。讨好一个必然得罪了另外一个,两边不得罪又便是两边不讨好……
有些个事不关己的女眷们偷偷议论,“照我说,定还是贤妃娘娘。良贵妃娘娘即便再怀龙胎,也不知是否生下的是否皇子,况且即便是皇子,岁数也与大皇子相差许多,太子定是大皇子莫属,母凭子贵,贤妃娘娘是皇后无疑了。”
“可是听说大皇子资质平平,陛下对他并不看重……”
“哎哎,咱们也别只瞅着这两位娘娘,万一还有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哩?”
“哪个是程咬金,芙蕖宫那位?”
“哎呀,你真是作死了,连这话儿也敢说!”
说话者也知自己犯了大忌讳,心惊胆颤地捂了嘴巴,四处张望。
“不过你们说,芙蕖宫那位无名无份,究竟天家待她是什么情份?”
“昨儿你没看见么,那摆明了是照着永乐公主的模样去对待的!”
“若果真如此,与她交好,恐怕胜过与两位娘娘交好啊!”
女眷们心有戚戚焉。
许是大多数女眷想法都一样,因此等受邀的“闾芙”一来,许多人便热情地围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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