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苞待宠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读读
全氏?国子史史丞夫人?那不就是……!全皇后原本漫不经心的双眼顿时厉色如炬,她再次看向下跪的女子,难道真是她恨不得塞回娘肚的四妹妹?
“快快起来,快快起来,”德妃连声道,让奴婢将湛莲扶起,而后站起来对脸色已变的全皇后施了一礼,“皇后娘娘,臣妾今日请的投壶高手正是您娘家的四小姐,本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却不知她为何变成了这般模样,臣妾照顾不周,先给您赔不是了。”
下座妃嫔皆惊,原来这人就是臭名远扬的全雅怜!
全皇后长长的指甲抵在椅背上,几乎将红木扶椅嵌出一个月弯来,“……行了,起来罢。”她是小看德妃了,没想到居然明目张胆地给她使起绊子来,还一刀就捅到她的心窝里。
德妃起了身,转身就问底下的湛莲,“孟夫人,你的脸是怎么回事?被谁人打了?”
湛莲神情恍惚,垂头不语,德妃不计较,转而看向钟公公,钟公公会意,躬身答道:“回娘娘话,奴才也不晓得究竟是怎么回事,只知顺安公公派人来接了孟夫人去,孟夫人再回来便是这般模样儿了。”
顺安?全皇后也像被人打了一巴掌,煞白的脸色连胭脂也遮不住了。陛下怎地得知消息如此之快?难不成他一直派人留意着四妹动静?全皇后再看那张红肿不堪的脸蛋,克制不住地连连摇头,那是陛下打的?永乐公主已逝去两年了,陛下竟还恨之如初,向来连宫中奴婢都不打脸,他这一巴掌岂止打在四妹的脸上,他也生生打在自己的脸上!
陛下哪里顾及了她这皇后一分情面?全皇后抚着肚子,嘴里发苦。好容易陛下才淡忘了永乐公主一点,终于肯赐她龙精生育皇子,岂料如今又如被打回原形一般!
座下众女谁不知道顺安公公是陛下的亲信太监,除了两个不谙世事的,全都明白了全雅怜这一巴掌是皇帝赏的。德妃这是明摆着跟皇后叫板哪,众嫔妃各自的花花肠子千回百转,一时全都安静不语。
“哎呀,这全是臣妾的罪过了,”德妃假意为难道,“臣妾单单只想见投壶了得的孟夫人,不曾想得许多,皇后娘娘,臣妾……”
“孟夫人这般模样,想来也是投不了壶了,”全皇后打断她的话,扶着肚子站起来,一左一右的奴婢忙上前扶住皇后两边手腕。
全皇后站稳后,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大家都散了罢,本宫与四妹多年不见,便带她回宫叙叙旧。”
皇后发了话,后宫不敢不听,纷纷起身下跪,恭送皇后带着湛莲远去。
德妃待众人离去,独自一人在内殿无声大笑。
德妃志得意满,皇后这厢却阴云密布。回了中宫,全皇后阴郁地挥退闲杂人等,立在湛莲面前瞪着这多年未见的小妹妹,全无重逢欢喜之意,只是满肚子的火气,越瞪越觉她脸上的红肿扎眼,冲动之下竟高抬手掌,狠狠在湛莲另一半小脸上打了一巴掌,长长的指甲在湛莲好不容易养白嫩的脸上划出几道血痕。
湛莲被哥哥打懵了,又被嫂嫂打醒了。她震惊地抚脸后退一步,不可思议地看向眼前几乎狰狞的端庄脸庞,全皇后平日不是最端庄温和的么?怎会这般凶狠?
“皇后娘娘息怒,您的身子紧要啊!”全皇后的一等宫女雁儿忙上前劝道。
全皇后推开婢子,依旧怒火冲冲,“你到底出了什么夭蛾子?你平日不是连门都不出一步的么?怎会在芳华县主的宴席上大出风头,还传到德妃的耳朵里去了?”怪只怪她以为她嫁了人天家也就撒了气,她也不愿再听她的消息堵心,因此竟着了德妃的门道。
含苞待宠 第十章
www.telexh
.com,最快更新含苞待宠最新章节!
湛莲深吸一口气,两颊一面肿痛一面刺痛,已然分不出个酸甜苦辣了,并且还是拜她敬爱的哥哥与嫂嫂所赐,心头滋味更是五味杂瓶。打人不打脸,三哥哥是故意为之,皇后也是故意为之,她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全皇后见她讷讷呆滞更为生气,“孽障!还不回话!”
湛莲抹干眼泪,即便动作甚轻,仍旧感到一阵疼痛,她哑声道:“姐姐息怒。”
此刻湛莲心中何尝不乱?她企图让三哥哥注意自己的计划被他一巴掌打得烟消云散,她不知将来何去何从,又该拿什么态度去面对全皇后?
“不要叫本宫姐姐,本宫没有你这样的妹妹!”全皇后厉声喝止。
当年全皇后为了替全雅怜求情,在湛莲面前珠泪盈眶,难道这几年她将姐妹情份生生消磨殆尽了么?
“早知你还出来祸害本宫,本宫当初就不该为你屈尊降贵去求永乐!我们全家被你一人害得还不够惨么?你为甚不老老实实待在你的三寸之地,安安份份地过一辈子!”早知如此,还不如让天家一刀杀了她,好过如今跟悬在头发丝上的巨石一般,不知何时就砸下来将自己粉身碎骨。
“姐姐,当年的事儿,我已知错了,您与其憎恨于我,还不如请天家原谅我的过错,这才是万全之策。”湛莲语带抽噎道。
全皇后一阵冷笑,她说得倒轻巧,若是她的话那般管用,她还会时时战战兢兢?良贵妃贤妃都有孩儿,她这皇后至今才孕育龙胎?不提还好,一思及金贵龙胎,全皇后就感觉腹部一阵抽痛,似是动了胎气,她赶忙在榻上坐下,让雁儿去唤太医。
全皇后怀的自是三哥哥的孩子,湛慧刚去,湛莲害怕皇后的孩子也有意外让哥哥伤心,因此紧张兮兮地道:“皇后娘娘息怒,千错万错都是莲、怜儿的错,你打我手心罢,别气坏了身子。”
全皇后猛地抬头,刚才这话……怎地似曾相识?
犹记刚进宫时,全皇后第一回见着帝君捧在手心的六公主,六公主就捉弄于她,而后又可怜兮兮地与她道歉,她仍记得六公主的说辞:皇后嫂子息怒,千错万错都是莲花儿的错,你打我手心罢,别气坏了身子。
如今自个儿的四妹说得几乎只字不差,让全皇后差点以为站在面前的是永乐公主。
生生打了个激灵,全皇后的怒火竟莫名消散了,她深吸一口气,平日的自持回了笼,她招手让四妹上前,伸手执了她的手,放柔了声调道:“本宫刚才魔障了,打疼了四妹,四妹莫怪本宫。”
湛莲迟疑地摇了摇头。
“本宫原是被那德妃气的,四妹你可知,本宫虽贵为皇后,但因你之故,本宫在这后宫总是举步维艰,生怕一有差池,就连累了你和全家。你可知当初本宫为保你的性命,是如何低声下气,在后宫中失尽了颜面,只如今你还活着,本宫便不觉得冤屈了。本宫方才是气你不知气重,在这紧要关头被人利用。”全皇后拍拍她的手,“本宫知道你心里委屈,本宫何尝不为你难过?你好好地听本宫的话,乖乖地在孟家内院待着,总有一日,本宫会叫你和全家扬眉吐气。”
湛莲注视着恢复平时模样的皇后,只能点头。
全皇后又交待了几句,雁儿引御医入了偏殿,全皇后让奴才拿了帷帽为湛莲戴上,命人将她送出宫去。末了还不放心地交待一句,“自此往后再不可出风头,切记,切记!”
湛莲坐在去往孟府的马车上,一路耷拉着脑袋如同丧气的小狗,全然没了来时的期待。
回了自己的小院,她一言不发,春桃为她摘下帷帽时,看见那红肿狼狈的双颊,惊呼一声泪珠子就出来了,“夫人,夫人,您是遭了什么罪!”
湛莲自个儿不敢照镜子,只让春桃扭了帕子替她擦了把脸,抹了些消肿的药膏,就恹恹地睡下了。
只是思绪翻扰,湛莲翻来覆去睡不着,闭上眼全是三哥哥毫不遮掩的厌恶憎恨之情,此时的她已没了委屈,只为哥哥的不能释怀心疼不已。分明两年之久,哥哥还郁结在心,长此以往,哥哥恐怕会累及身子,他每日处理政事又如此繁重,保不齐不出一年半载身子就垮了。
分明后宫有娇妻美妾,怎地无一人能抚慰哥哥的心伤?湛莲起身,懊恼自己当初怕哥哥对她少了关怀,总是不愿让他多纳后妃。倘若不是脸上没一块好肉了,她真想再打自己一巴掌,怪她自私凉薄,身子又不争气先哥哥而去,累得他伤心难受,身边还无人照料。
唉,三哥哥又虚长两岁了,怎地还这般不让她省心?
就在湛莲心疼之时,春桃轻轻踏入内室,小声在床边唤道:“夫人,夫人,孟二爷来了。”
湛莲回神,眉头微皱,“他又来干什么?”莫非是想质问她在皇宫遭遇?
“二爷说是来送竹子。”
竹子?“送竹子作甚?”
“二爷不说,奴婢不知道。”
湛莲原不想见,然而一转念,她进皇宫的事儿孟家是想方设法都要打听明白的,与其面对孟母孟光涛之流,还不如让孟光野去转达其中情形。
湛莲理了仪容,重新画了眉,带着薄纱去了上房,孟光野已站在榻前等候,手里还拿着两截翠绿的竹筒。见她脸上覆着薄纱,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
“嫂子安好?”孟光野见礼。
“二爷,多谢挂记。”湛莲伸手请孟光野坐下,眼睛盯向那截似是刚砍断的竹筒。
孟光野顺着她的视线,将竹筒置于榻中桌面,“我见嫂子前两日画风筝扇面,就砍了这竹子来,给嫂子做风筝骨。”
湛莲微讶,眨了眨眼道了一声多谢。真不想这熊似的男子心思这般细致。
“倘若嫂子自个儿不知怎么做风筝骨,待嫂子把面儿做好了,交由我来做也可。”
这种粗活湛莲自是不会的,往时她的风筝骨总是由三哥哥百忙中抽空亲手与她做好,只是不知今年他是否还做风筝,她记得自己临死前,还因这个与他闹了性子……
孟光野注视湛莲神游太虚,八扇门的捕头视线尖锐,她那红肿的双眼与若隐若现的脸颊异样让孟二爷眼神逐渐黯沉,他长臂一伸,扯下了她的面纱。
湛莲猛地回神,忙拿了一旁团扇遮在眼下,不可置信地瞪向再次做出失礼之举的野蛮人,“你这个人……”
岂料孟光野见她伤势拂然变色,他粗嘎地打断她的话,“是谁人打的?”
他横眉竖目,好似听了名字就要去找人算帐似的。湛莲心中纳闷,嘴上却道:“你只管放心,横竖与你孟家不相干。”
孟光野一听,却是了然过来,看她的眼神一变再变,终而化作无力,“嫂子委屈了。”
湛莲小时受过许多委屈,独自一人时连哭也不哭的,只是后来被湛煊养得娇气了,越哄越哭。当下被孟光野这一声安慰,没来由地鼻头一酸,左眼一滴泪珠子没能管住,顺着脸庞滑了下来,她迅速地抹干,低哑道:“我不委屈。”
孟光野见那张原本美丽的小脸几乎不能见人了,她还倔强着不肯在人前失态,同情的眼神不免多了一丝情绪。
此情此状,孟光野不便多问,也不再多说什么,起身告辞离去。
一盏茶后,一小僮敲门,送来一瓶消肿生肌的清香药膏。
这日孟母与孟光涛没遣人过来,湛莲明白定是孟光野说了什么阻止了他们。
然而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虽是在宫里头发生的事,过了两天,京城贵女们就得知了消息,一时热闹纷呈,孟采蝶自芳华县主得知了消息,连忙脚不沾地赶回孟府告知母亲。
孟母一听,差点儿晕了过去。原以为那丧门星去了宫中是时来运转了,谁知竟是去捅马蜂窝去了。被天家亲手打了一巴掌……这倒是古往今来的莫大殊荣了!
孟光涛气得摔了药碗,孟母心肝儿肉啊地忙劝他保重身子,孟光涛道:“横竖孟家的前程被那恶妇断送了干净,孩儿还保重身子做甚,不若死了干净!”
孟母闻言又是一阵哭爹喊娘。
孟光野进来探望兄长,见这副场景不免皱眉。
孟母见二子进来,忙拉着他将女儿告知她的事学舌给他。谁知孟光野听了,却是眼都不眨,“大嫂在宫里受了委屈,娘当去宽慰几句才是。”
孟母瞪大了眼睛,“她将我孟家害得这么惨,我还去宽慰她?”
孟光野道:“她哪里害了孟家?”
“她害得你阿兄与你都升不得官了!”
“娘这话错了,孩儿昨儿才被衙门提了职。”
孟母乍喜,“果真?”
孟光涛问:“二弟提了什么职?”
“愚弟调入大常寺作了左寺丞。”
孟光涛微微一愣,那是正六品的官儿,二弟不过短短几年,就已越过了他的官职。孟光涛想起自己这些年汲汲营营,还不过是个七品官儿,他突对弟弟生了嫉妒之意,连恭喜也是敷衍。
孟母问清官品,喜得笑开了花,直埋怨二子为何不早告诉她,家里连好菜也不曾准备云云。
孟光野道:“不过是寻常升迁,不足为道。只是这般看来,孩儿仕途并不为大嫂所扰,娘不必杞人忧天。”
“哼,她不扰你的,却是扰了我的。”孟光涛尖酸道。
孟光野淡淡回道:“大哥许是因病耽搁了前程罢。”
孟光涛听得刺耳之极,他竖起一边眉毛看向自小敬他的二弟,好似自他得了病后,二弟便不再敬他如初,果真世态炎凉,连亲弟也这般作态。
孟母最后还是让厨房张罗了一桌好菜,孟光涛因病不便,孟母也不叫湛莲,孟光野心想她脸伤未愈,也就没有开口。
春桃近来听湛莲命令,拿钱交好了许多孟府奴才,因此孟母庆祝孟光野升官的事儿马上就知道了,她转给湛莲听时有些愤愤不平,“这种大事孟家竟知会一声也不曾,太不把夫人您放在眼里。”
湛莲不理会这种小事,只对孟光野升迁了颇感兴趣,“他升了什么官?”
“听说是大常寺……左寺丞还是右寺丞。”
湛莲小小吃了一惊。大常寺主断刑狱,是三哥哥极为看重的官署,进那里头的官员不论大小,都是经由三哥哥亲自挑选过目的。孟光野能升此官职,定也过了皇帝哥哥的眼,可既然他看重孟光野,又为何将烫手山芋般的全雅怜嫁至孟府呢?
湛莲想了一会没想明白,摇了摇头,让春桃去将嫁妆里刻有鸭戏芦苇的一甲一名砚台给孟光野送去,权当贺礼。来而不往非礼也,他既送了竹筒与药膏来,她也当有所回礼。
孟光野收到贺礼时颇为意外,他摩挲着比大掌稍小的砚台,让人道了谢后便放下了,只是单独一人在书房时,他又重新拿了起来。
又过时日到了清明,孟家的主坟远在千里之外,早有叔伯替为烧纸焚香。朝廷放了一日假,孟光野遣人过来询问湛莲,问她是否愿意与孟采蝶去郊外放风筝。
湛莲这几日正在为宫中的平静犯愁,一听眼儿就亮了。横竖一时半会没法子,这会儿脸上也好了,不如去外头散散心。她只在皇宫里放过纸鸢,还从未到民间郊外游戏。她早就听闻民间清明节热闹,想要出宫看一看,无奈三哥哥总也不答应。
她应承下来,让人速速为她换了外出行头,因不了解布衣少女妇人做何打扮,她着实费了一番脑筋,既不能镶金佩玉占了噱头,又不愿太过寻常失了颜色。终而她选了一袭齐胸茜色襦裙,茜色是民间最常用的色儿,只用茜草汁便可染成。虽衣着普通,但湛莲在坠马髻上挽了一圈杏花花冠,顿时辉映她的天生丽质,美不胜收。
“夫人,您真会打扮!”春桃直盯着湛莲艳羡道。分明是普普通通的裙衫与鲜花,为何主子穿上去就那般好看?
湛莲一笑,“你去换一身裙子,我也给你挽个花冠。”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哪个女儿家不爱美?春桃一听就兴冲冲地去了。
正在主仆两个打扮好了踏出门时,管事嬷嬷匆匆进来,“夫人,姑爷派了人来,说是请您去他的院子照料于他,莫要外出。”
湛莲不怒反笑,快步走出屋子就见上回那两个恶仆站在院子中央,这是要故伎重施,强行押她去孟光涛那儿关着了?
“夫人……”春桃跟在身后,紧张地叫了一声。
湛莲清眸冷挑,越过恶仆看向两个扫地的小厮,两个新来的高大小厮扔了扫帚,悄无声息地自后上前,各自扭了两个家仆的胳膊擒在当场。
两家丁大吃一惊,奋力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束缚,“夫人,小的们是奉了老爷的命令,您这是为难小的!”一仆大喊。
湛莲冷哼一声,“回去告诉你们爷,我的事他管不着。”说完她双手一阖,轻移莲步踏出小院。
春桃怯怯看了底下一眼,咽了咽口水,拿了风筝紧紧追上了湛莲。
刚踏出院子,湛莲便见孟光野脸色阴沉大步而来,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这孟二到底是弟弟,恐怕是不能违了兄长意愿罢。这么一想,又有些索然无味。
本是板着脸的孟光野见她站在院外,倒是略显诧异,他三两步走至面前,越过她看了看还扭作一团的院子里头,又低头凝视她朴素却依然出众的打扮,哑声道:“嫂子准备好了?”
湛莲意兴阑珊地应了一声,有了往回走的打算。
“那末马车停在后门,我给嫂子带路罢。”
湛莲略惊,抬头看他一眼。只见他此时没了方才的阴沉,虽不拘言笑,但看得出平和许多。
他这是违抗了兄长之意?
“嫂子请。”孟光野抬臂引路。
美目打量他须臾,湛莲微微一笑,又觉有些意思,吩咐春桃拿好了风筝,率先昂首而行。
孟光野错开一步,瞄了一眼前几日糊好送还给湛莲的大莲花纸鸢,勾了勾唇角。寻常人向来做动物样式,像什么蝴蝶鱼儿样的,她却只画一朵舒蕊展瓣的莲花。
“二爷,老爷不让夫人出门!”两个派来的家丁被赶出了小院,狼狈地唤孟光野。
孟光野并不理会,只别有意深地看一眼他们身后的两个强壮小厮,转身走了。
含苞待宠 第十一章
www.telexh
.com,最快更新含苞待宠最新章节!
共看玉腕把轻丝,风力蹉跎莫厌迟。顷刻天涯遥望处,穿云拂树是佳期。
春日里放风筝无疑一大乐事,许多文人墨客都留下了吟咏诗篇。湛莲一行人赶了晚集,向来风筝放到清明为止,东风谢令,谓之放断鹞。孟光野驾着马车到了鸟石山山脚,湛莲撩帘看向窗外,满山遍野都是扬起的风筝,满山遍野都是笑声。湛莲顿时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下车一展身手。
孟光野继续前行了一段路,来到一个光秃的山坡前停了马车。他放下脚凳,打开了车门。
湛莲第一个弯腰出了马车,她先是站在车上扫视一眼山丘上顽耍的姑娘们,见无一人比她的装扮更漂亮,这才满意点了点头,提着罗裙下马车。孟光野先是不解,但扫视不约而同艳羡看向湛莲的目光,这才暗自好笑。
孟采蝶第二个出了马车,她的脸色却不太好。她今儿仿照当下最时兴的发饰衣裳精心打扮了一番,就是想比过湛莲去,但湛莲在马车上的眼神好似她穿错了衣裳似的,又看她一袭粗衣麻布也能打扮动人,莫名便自卑了一路,想回去也做个花冠,又拉不下那个脸。
春桃与金珠同时下了车,春桃故意在金珠面前转了一圈,“金珠姐,你看我头上的花儿漂亮不?夫人亲自帮我挽的。”
金珠早就眼红了,伸手就去抓她的头,春桃机灵躲过,做了鬼脸移到了湛莲身边。
湛莲自春桃手中接过风筝籰子,顽心大起,不等春桃拿风筝走,自己就往身后倒着走去,“春桃,你快点儿,正好起风了。”
“哎!”春桃脆脆应了一声,双手拿着大风筝就往高处跑去。
孟光野眯着眼看向笑容烂漫的嫂子,倒是愈发困惑。刚嫁来时她畏畏缩缩如老鼠,似是寻死后与母亲闹了一通,倒愈发像大家小姐,成日端着脸庞倒真有几分威仪,只现在又似小姑娘天真可爱。
“哎呀。”湛莲的一声惊呼打断沉思,孟光野顿时望了过去,只见湛莲将籰子一扔,双手捂了脸颊。
一个打赤膊的老农夫挑着扁担里的黄发孙儿站在一旁,似是有些不知所以。
孟光野大步走了过去,只见湛莲满脸赤红窘迫之色,撇开视线抬臂,与那老农说话却不看那老农,“老人家,您先请。”
老农夫听她言语礼貌,双眼全不直视于人,暗自疑惑,却是按她的话挑着孙儿先行,“那多谢小丫头。”
待老农夫稍稍走远,孟光野瞅着湛莲,好半晌才听得她一句控诉似的话,“老人家不穿衣服……”
孟光野一愣,忽而哈哈大笑起来。
湛莲拿眼刀刮他,脸颊红潮却还未去。哪里能怪她大惊小怪,她自幼长在深宫,若是有男子坦胸露乳在她面前,早就被拉下去砍头了。她一时猝不及防,从不知道民间竟这般仪态不整就能行走于大庭广众间。
孟采蝶听二哥难得笑声,又看她这般作态,不免又是一阵妒意。孟家原是平民,她自幼与母亲走街串巷,早已见惯了赤膊上阵的男子,一时见了并不觉稀奇,又哪里知道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的姿态!
“老人家是早间劳作出了汗,怕是浸湿了衣裳,故而脱掉了。”孟光野笑够了,一本正经地解释。
湛莲点点头,“老人高龄还得劳作,着实辛苦,倘若到了年岁就由朝廷供养便好了。”
孟采蝶嗤笑,“你这是痴人说梦!”
孟光野道:“当今圣上有明君之德,如若天下太平,或许有朝一日能成此愿。”
孟采蝶见哥哥也不站在她这一边,暗自生闷气,说道:“早知道哥哥带我到这种乡野之地来放风筝,我就不来了。”
湛莲道:“你是个不会顽的,照我说再没有比这儿更好的放风筝的地儿了。”虽在皇宫与三哥哥玩风筝另有滋味,但总不抵一片风筝天空来得热闹。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