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渊大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普小通
方岩一把夺过短棍。
擀面杖!虽说黑灯瞎火的,可你个大小伙子不至于带根擀面杖壮胆吧
叶云帆双唇紧闭,瘦弱的臂膀不住颤抖,只是站在那里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方大哥,你不会看不起我们吧”
“你看不起你姐姐”
“她只比我大两岁,却忍辱负重把我养大、供我读书,她于我不但是姐姐,还是母亲!”
“那你看不起自己”
“不飞则已,一飞冲天!”叶云帆平静的看着方岩,没有激动、没有热血,只有与年龄不相称的坚定。
“别人当面辱骂你母亲,你该怎么办”方岩语气平淡。
叶云帆抢回短棍,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这一瞬间他脸色的稚气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完全是一股凶悍之气。
屋里传来慌乱的叫喊声,伴随着桌椅倒塌、碗碟落地的声音。然后是求饶声、哀嚎声,声音渐渐若下去,只剩短棍敲击时沉闷的声音,一下、两下、三下……
方岩进门后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这个满身是血的少年,看着这个自幼克己复礼、谨言慎行的读书人。
房东瘦小的身体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满头满脸都是血。叶云帆呆呆的站在一旁,纤细的手指依然紧紧握着短棍,只是抑制不住的颤抖着,他张嘴一笑,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一口白牙,“痛快!”
方岩只是看着他。
“事情是瞒不住了,院里很多人都看到了。”少年平静了下来,“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方大哥你放心,到了公堂之上我断不会把你供出来。”
“你从小跟女人长大,今天你给我记住了!”方岩突然上前一步,跟叶云帆面对面,几乎是低吼着对他说,“男人,该拼命的时候就去拼命。有颗杀人的心,万事都能做!”
叶云帆也狠狠盯着方岩吼了回去,“老子虽然是读书人,但不是孬种!”
两个人斗鸡一样对视着,咬牙切齿,突然这两个家伙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直笑道前仰后合喘不上气来。末了方岩一脚踹在叶云帆屁股上,“瞅你吓得那怂样,只是打晕过去了,没死!”
叶云帆立刻俯身探房东鼻息,果然有气儿!也不等方岩教,在屋中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就泼在房东脸上,房东果然一声呻吟,睁开了眼睛。
“说罢,大晚上的拿根棍子去干嘛”方岩头也不回的朝门外走去。
叶云帆紧跟身后,“去接我姐姐,今天早上那事怕是没完。”
“嗯,还不笨。走吧,领我去吧。”方岩今天晚上实在是有些手痒。
……
……
长安不缺风月场,其中的声色犬马、骄奢淫逸也符合天下第一城的地位,不过最好的销金窟历来不是名声最大的,而是最低调的。
西市再往西有处庄园,名唤“浮生轩”,白日不见如何热闹,夜里却常有马车来往,是个长安只有公卿王侯才知道的所在。浮生如梦,为欢几何,说的就是此地。
浮生轩的菜普通、酒尚可,好的是清倌人,绝的是抚琴作歌。
传说有海商与盐商在此地夸豪斗富,掷万两白银为博红颜一笑,却被双双逐出门去。寒门才子病倒门前,却得美人衣不解带悉心照料,临走还得赠千金。从此浮生轩“挟千金难为座上客,真名士才是入幕宾”的名声响遍长安,来此抚琴饮酒,诗歌唱答成了公卿世子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平日里幽静的浮生轩今夜却有了几分喧闹。一个人大呼小叫着从正水榭转入楼阁,再转入了小院。几个打杂的小厮偷眼望去,只见当先几个彪形大汉当先走来,腰上竟然还配着刀,真是有辱斯文。后面是一个穿绸衫的白面书生,不到三十岁,皮肤白皙,抢先几步进了小院,在屋前开门,肃手让客。
客人有两个,不但戴了皮毛帽子,还穿了身皮袍子,一看就是突厥人。虽说今夜下着小雨,可毕竟是初夏时节,这两人也不怕捂出痱子来。
一路上的亭台水榭,雕梁画栋他们连看都不看,当前一人神情威猛举止轩昂,看样子似是头领。几步跨进厅堂,在酒席中间大马金刀的坐了。居中一人
第85章 花若离枝
人未至,环佩叮咚。不过几步路,却让人觉得过了许久。
“守约,自你入仕已逾一年,你几次避而不见,为何突然又来寻我”门口有稍许逆光,一个女子在门口驻足,容颜虽看不清,却生出一种若梦似幻的美。正是叶念初。
她的话是对秦典说的,想来他的表字叫做守约。秦典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他的目光与叶念初一碰就移到别处,低头不语。
叶念初见他不说话,轻轻叹口气,走上前来盈盈一拜:“小女子叶念初见过各位大人。”
众人才看清了叶念初。她穿了件素色长琴,薄施粉黛,身上并无佩饰,只在腰间挂了对玉佩。她身上无一丝夸饰之气,只有含蓄温润、清新淡雅。、
可这种淡雅偏让人只觉得“惊艳”!众人也见过不少美女,直到此刻才知道什么是惊艳。惊艳并非是张扬外露的美,而是超乎想象,是惊讶于居然有这种美。
唯一没有惊讶的只有秦典,他眼神始终闪烁,不敢正视这位温润的女子:“叶姑娘,这位博古大人是我鸿胪寺的贵客,仰慕我大唐文采风流已久。今日幸得有你在此,就请献上一曲如何”
叶念初也不多说,轻轻颔首,自去栏杆旁的琴台坐了。她拨了拨弦,目光滟涟而过,众人竟都心头雀跃,她在看我!
那一眼似是开场白,素手清扬,朱唇轻启,唱道: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
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
用玉绍缭之。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
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琴声低缓,声音轻柔,无一丝毫哀伤,却闻之令人动容。
博古的汉话仅限于对话水平,对文绉绉的句子似懂非懂,可最后几句词中的心痛与决绝却能感受得到,只觉得这女子有些可怜。
身边的忽左道:“先前秦典让下人报自己名号,后来这女子时不时地看他,我觉着,这歌儿八成是唱给他听的。”
“不过是个歌姬……”博古突然抬头看着走过来的叶念初。
她一曲唱罢也不施礼,径直走到秦典面前,解下身上玉佩放在桌上,“这是五年前你送我的,今日完璧归赵。”
秦典脸色一变,强笑道:“你我的事改日再说,我大唐乃上邦,切莫在突厥贵使面前失了脸面。”
“脸面你初入长安时贫寒窘迫,终日闭门苦读。我见你辛苦,就劝你投卷于公卿门下,你却正色责我,说大丈夫堂堂正正,宁可直中取,不向曲中求,否则日后有何脸面立于朝堂之上”
要知道唐朝科举不仅看考试成绩,还可以靠人推荐。考生经常把自己的诗书文章送给达官显贵,这叫做投卷。高官如果觉得这考生有价值,就会推荐做官,这叫做荐举。所谓投卷,就是表示要投靠到某高官派系;高官之所以荐举考生并非为国取士,而是为了增强自己的派系实力。这种潜规则当然遭到无数高傲学子的鄙视,宁可凭自己实力应考,也不会卖身于达官贵人。
博古和忽左是突厥人,对于大唐科举不是很了解,可是在屋里伺候着的下人却都是见多识广的,听到叶念初的话不禁暗叹红颜薄命。原本就听说叶姑娘本是好人家出身,连年战乱之下家道中落,最后流落到这烟花之地。身在青楼,若长得丑些还能得一个平安,可这位叶姑娘偏偏人极美、琴艺极高、才情绝伦,于是招来了无数爱慕与嫉恨。只是这叶姑娘始终卖艺不卖身,是长安公子哥圈子里有名的清倌人,从不对人稍假颜色。直到今天才知道这位叶姑娘一片芳心竟然许给了秦典这种人!
说着说着,她声音放轻:“我数次登门你都不肯相见,自然也是为了脸面。以你高傲的性子,旁人若知道你当是靠烟花女子养活,想必定然辞官而去吧所以我便再不登门寻你。得知你近年官运亨通、青云直上,我心里暗自高兴,别无他求。我自然知道你顾忌,我也是个面皮薄的人,这些年我那怕再苦也未曾求过一事,已盛纳姬妾,我无所谓。”
叶念初神色淡然,似乎说的都是别人的故事,而座中人既惊于她的艳色,又好奇她的心事,不由个个正襟危坐。只有博古大张着嘴,只是两眼直直的看着她,此刻他的心里只觉得这种女子是天地间灵秀所汇,定要带回去好好疼爱怜惜。
秦典此刻就像在锅上煎的鱼,急忙端起一杯酒,插口笑道:“区区个人脸面哪里比得上两国友好如此良宵本应诗词唱合,纵情声色。来来来,这杯酒请你敬给突厥贵使。”
“其实,我这等烟花女子,断就断了罢。只要你好,我怎样都可以的。今日得知你来找我,你不知我有多欣喜。”
“原来你就是为了这个突厥人,拿我出来献媚”心里有什么碎去的声音,她终于认清了这个男人。
“男人啊……”叶念初微微一笑,她伤心欲绝,笑得却无比灿烂,然后极不屑地指着博古,“你想睡我”
博古一楞,随即满脸兴奋:“是、是、是!”
此刻风骤起,屋外的细雨突然大了起来,房檐石阶上一阵噼啪乱响。
“做梦!”叶念初从头上摘下一支簪子,反手向自己喉间抹去。簪子末端锋锐无比,正是青楼女子的防身利器。
这柔弱女子竟如此刚烈!在座众人全无防备,眼睁睁看着簪子在雪白的脖颈上划出一道殷红的痕迹。
一条身影迅捷无伦的掠进屋里,一把抓住了叶念初的手腕!这完全不是常人能达到的速度,电光石火也不能形容。
方岩把叶念初拥在怀中,轻轻取下叶念初手中的簪子。
叶念初心丧欲死,心中毫无男女之防,只是喃喃道:“为什么救我”说罢眼中泪水滚滚而落,积郁已久的泪水终于决堤。叶念初把头埋在方岩怀里放声痛哭,肩头不住颤动,伤心至极。
秦典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忽左摇头叹息,连博古也生硬的开口道:“你不情愿也就算了,咱也没逼你。”
“值得吗”方岩的目光坚定却温柔。说起来叶念初比方岩还大上两岁,也这宽厚的肩膀、真挚的目光让她一阵温暖。
“又有什么值不值得我只是累了。”
“累了就歇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他!”方岩远远看着秦典,一股怒火自胸中升起。
“多谢,不必了。”叶念初挣扎着推开方岩,从他怀中离开。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当然有柔弱无助,但她也是一个坚强的女子,一息尚存就不会依附任何人!
屋外骤雨初歇,落英缤纷,而那些柔弱的蓓蕾经历了一番风雨,其后必将绽放!
“花若离枝,风雨奈何”叶念初从桌上拿起酒壶,给自己斟满酒,仰面一口干了,掷杯于地,“从今往后,江湖深远,海枯石烂,你我恩断义绝!”
当年的为男
第86章 雨夜猎魂
夜雨淅淅沥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这鬼天气总会影响浮生轩的生意,贵人们总会自矜身份,不至于冒雨寻欢,所以闲下来的陆青儿就会干些脏活儿,例如杖毙不听话的姑娘、对手脚不干净的手下执行家法。天长日久竟成了习惯,天气不好的夜里就是想杀个人消遣一下。
今天的事情谈不上棘手,只是稍微有点让人烦,但是这种烦只是暂时的。回头扫了眼身后黑暗的院落,她不禁充满了掌握生死的满足感。屋外的黑暗中默默站着十几个黑衣人,都是些手上沾满血的黑道人物,杀人不眨眼,这些都是浮生轩专门干脏活的人。
麻烦的不是这两个突厥人。什么使者、特勤,这些个胡人手下有数千人就敢称王称汗,左右不过是些粗鲁的蛮夷罢了。
那个小白脸更不值一提,这个芝麻小官居然想靠拍突厥人马屁平步青云,真让人笑掉大牙,他难道不知大唐突厥必有一战吗
真正麻烦的是叶念初。这女人确有几分才情,常有贵人捧场,着着实实给浮生轩挣了不少银子,可她平日里自视清高,更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今天竟然当着客人放肆!可惜归可惜,只好把她料理掉了。无论如何浮生轩的规矩不能坏,后山无主孤坟有的是,不差她一个叶念初。
只是陆青儿想不到叶念初居然要自杀,更想不到突然跳进来一个年轻人救人!这年轻人身手极快,却穿着浮生轩下人的衣服,肤色虽晒得黝黑,却掩饰不住一身英武之气。不对,他不是浮生轩的人,绝对不是!
就在陆青儿的脑子飞速运转的同时,博古已经两眼通红,举刀砍向方岩。方岩回头就跑,边跑边喊,“突厥人杀人了!”
似乎是慌不择路,方岩从陆青儿身边穿过,博古举刀紧随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陆青儿只觉得什么东西碰了腿弯一下,自己竟飞起一脚向博古踢去!
一个窑子里的女人居然也敢对自己出手!博古气疯了,他也不管这一脚,一刀直往陆青儿头上劈去。陆青儿到底是练过几年功夫的,闪身躲过,着急道:“莫要误会,是他……”
博古是战阵厮杀中练出来的刀法,极为凶悍,此时更是含怒出手,一刀紧过一刀,陆青儿躲闪不迭险些中刀,哪里还有功夫说话
方岩几步掠到叶念初身边,拽起她就往门外跑,边跑边喊,“救命,救命!”声音在夜里传出老远。
在黑暗中焦急等待的一群黑衣人看到突厥人刀劈陆青儿,叶姑娘和一个下人跑出来狂叫救命,发一声喊就冲了过去。自己这班混黑道的兄弟谁身上没几条人命,还怕玩命陆老板平日里白花花的银子供着不就是等这个时候吗
黑夜厮杀最有效的兵器是什么长兵器怕短兵器,被近身了就是死;脑子正常的人都不用剑,杀伤力太差;刀不错,尤其是有血槽的短刀,这是致命的家伙,但是不会让人立刻丧失战斗力,有些悍勇的家伙即使受了致命刀伤还是有力气跟你同归于尽。
真正的老江湖都知道,杀伤力最大的是钝器,比如铁鎚、铁锏,只需一击就能立刻让人丧失抵抗力。可钝器最大的弱点是笨重,无锋,容易躲闪。
只有一种钝器既有杀伤力又灵活锋利,短斧。更可怕的是短斧还可以投掷。如果十余个配合熟练的短斧手在雨夜中列阵,那么只有一个结果,屠杀!
博古本砍死这个挡路的老鸨子再去方岩,想不到被对方居然会功夫,更想不到几个黑衣人冲进屋里举斧就劈。
博古本就是突厥勇士,此刻悍勇之气上冲,吼叫声中刀光闪闪,一刀深深砍进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的肩膀。突厥弯刀以劈砍为主,极为锋利但不带血槽,这一刀深入肩胛骨,被骨头卡住、血肉包裹,急切间居然拔不出来。
那黑衣人狰狞一笑,满嘴是血,猛然回身抱住博古,几把短斧带着沉重的风声当头劈下!完了,在马背上打了无数仗的博古居然这么看死在近身搏杀之中!
臂膀还在用力挥动,斧头连头手腕却飞了出去,刀光一闪再闪,几个黑衣人齐齐断腕。那三个始终面无表情的卫士终于出手了。心态沉稳,时机准确,出手狠辣,完全是冰冷的杀戮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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