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殊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永远吃不胖哈
由于地势原因,在马车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人群里边发生了什么,此时马车前面的路已经被堵住。
“少爷,前面堵了好多人,要不咱们绕路吧,虽然远了点儿。”在外头驾车的玄安建议道。
第十五章:礼仪之邦
男子淡漠的眼神往人群里撇了一眼,正准备撂下车帘的手却忽然停下。
转而又开口道,“玄安,咱们过去看看。”
“啊哦,好的!”
玄安的反应显然是应对主子突如其来的反常,自家少爷什么时候也好这种热闹了
在这池塘边上围观的大多是平民百姓,突然见到一辆奢华非凡的马车缓缓行进都下意识的给它让开了一条道。
马车在离池塘差不多的距离前停下,从这个角度正好能将那女子的一言一行统统收入眼帘。
男子慵懒的靠在马车内铺有狐裘的座椅上,拿起面前的酒壶在琉璃盏杯中倒满,然后送至唇畔。
只见那故意扮成男装的少女眼中浮起一抹傲然,一字一句的抨击着众人。
“呵呵,执行家法是吧那我今儿倒想再请教一下老族长,请问这天下是国法大还是你这家法大”
“自然国法大,但是她作为一个女人不守妇道有辱贞节牌坊,不去死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老族长有些急眼了,古时沉塘也要讲究时辰的,就如同午时三刻斩杀犯人一般,抬头看了看天色,眼看着就要错过最佳的时辰了,他怎能不急
再者,作为一族之长,向来民间是默许族长有执行此事的权利的,活了六七十年,今天这样的事又不是第一次处理。
但是唯独今日这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
“族长,您跟这小子废什么话,今日若不将这柳氏沉塘将来岂不是让其他妇人存了侥幸之心”
“是啊,女人遵守三纲五常本就天经地义,今日咱们处置了柳氏就是要让世间女子看看,这就是女人不守妇道的下场!”
卫殊扫了眼那两个说话的男子,发出一声冷笑,“反正你们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处死这妇人,就算今日错过时辰,明日也可再动手嘛,这么着急干嘛你们又不投胎!
不如先回答我几个问题,若你们的答案能说服我,在下便自行离去,绝不干扰你们执行家法,否则,只要有我在,今日你们就别想动手!”
老族长深蹙着眉头,一双浑浊的双眼正打量在卫殊身上。
这少年气质非凡,不大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但他身上的衣裳又确实是一般穷人家穿的粗布麻衣。
老族长一时心里拿不定注意,陈氏一族在青城虽然族人众多,但多数也只是普通老百姓,若这少年身份也只是普通人话,那他们大可打一顿撵走便是。
但若不是,又恐得罪少年背后的权势人家。
但有一点,族威不可亵渎!
于是老族长朝刚才说话的那两个族人看了一眼。
那两人立马就明白了族长的意思,嘴里开始骂骂咧咧大步朝卫殊走来。
“你个小杂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竟管到我们陈家头上了,找死是不”
其中一人伸手就要推卫殊,另一个人也想去拽她的后衣领子,就在众人以为这少年要倒霉的时候。
卫殊神色依旧平静如水,还不经意的抿嘴一笑,手掌轻轻一翻直间就将其中一人掀翻在地。
那人摔了四仰八叉,另一人见了心中大为恼火挥起拳头就朝卫殊脸上砸来。
小瘪三,就凭你们也敢跟姑奶奶打架,不是找虐么
卫殊避开了那人挥过来的拳头,间隙之余还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
这具身体常年娇养在深闺,素质根本无法与前世相提并论,但教训一下这帮刁民还是足够了。
众人原以为这少年身量弱小,这回肯定是要挨那两人的揍了。
却紧接着见她纵身起跃,一个后鞭腿直接踢在那男子胸口,
男子飞出去数米远的距离,好不容易才撑起身子捂着胸口一个劲的咳嗽。
这时,所有人都齐齐嘴角一抽,这个少年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身手,怕不是某个江湖高手来的吧
于是那些落在卫殊身上打量的目光又多了层探究。
“族长,我们跟他拼了!”另外一些人怒目瞪着卫殊向族长提议。
“且慢!”
老族长罢了罢手示意族人稍安勿躁,以他们这些人就算全加起来恐怕都不是这少年的对手。
而这事儿又还没理由报官,老族长眸色深了深,“这位公子,我陈氏一族与你素日无仇今日无怨,为何你要跟我们过不去”
“公子,您没事吧”
蓉儿突然跑到卫殊身边,关切的询问,又仔细查看了她也没有受伤。
这看热闹的人太多,原本沉塘就是不是件光彩的事,说来也有些自相矛盾。
当一个宗族要将族内女子如此处置的时候,即想要更多人来看看,尤其是女人,好让她们知道不守妇道的下场。
而另一方面呢,又并不希望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因为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
“我没事,”卫殊向蓉儿递了个眼神,示意她不用担心,然后脚下又走出几步,站到了人群中央。
一身粗布麻衣正值舞勺之年,可身上的气质却自带尊贵,但凡有点眼力的都能看出来这样的气质来日非王侯将相不能乎。
卫殊双手背再身后,脸上浮起一丝轻嘲的笑意,眸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朗声道“其实我也不是非要来阻挠这位老先生执行家法,只是大家也知道,如今咱们的大秦已经是礼仪文明之邦,既是礼仪之邦那凡是便都有个理可循,不然跟那些塞外蛮族又有什么区别,大家说是不是”
“嗯,的倒是在理。”
在场的立马就有人附和,毕竟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连那些未开化的人都比不上。
卫殊满意的点点头又继续道,“我记得咱们大秦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是人分三六九等,不论男人或是女人,反过来琢磨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男女平等,大家觉得对吗”
当她说完这句话,在场的人表情就开始有些意思了,有极少数的人面上表情略显兴奋,觉得她说的对。
而更多的人似乎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余下的男男女女则持反对意见。
有人喊道,“难道不是男尊女卑么我们的父母都这样教我们的呀。”
第十六章:不论女权论人权1
“胡闹!”
老族长再次脸色不悦的呵斥道,“自古以来就是女子以夫为天,你这黄口小儿自己也是男儿身却在这妖言惑众,你若再不速速离去老朽救要报官了!”
“呵呵,老先生不要急嘛,”
卫殊掩嘴轻笑,又道,“那咱们换个问题,就从这件事的源头说起吧,你们口口声声说这妇人不守妇道,可是我方才也听明白了,她是在其丈夫死了两年之后才跟外面男子的有的往来,这如何算作不守妇道了
若那男子也有心,让他们成婚光明正大在一起便是,又为何非要这妇人去死呢”
老族长和他身边的族人面露鄙夷扫了卫殊一眼道,“若是正常情况下她丈夫死后自然可以改嫁,但她已经立了贞洁牌坊,便要终其一生都守寡了。”
“是啊,少年你难道不知道贞洁牌坊是一个女子贞洁自爱的象征啊,可她却如此糟践了。”人群中一个中年妇人说道。
“哦,是吗但是我想听听这当事人自己说的。”
卫殊冷笑一声,说着走向那只脏兮兮的笼子,里面的妇人卷缩成一团,身上穿的衣裳也十分破烂,裸露在外的小腿和手臂上全是累累的伤痕。
应该是陈家族人对她用了刑,而这时陈氏族人眼见着卫殊靠近猪笼,却有前车之鉴不敢去拦她,一个个的都敢怒不敢言。
卫殊看到妇人的嘴里还塞着脏兮兮的一团麻布,应该是防止她乱喊乱叫的。
她在猪笼前慢慢的蹲下,小声说道,“我现在取下你嘴里塞的布,你不要大喊大叫,如果想活命就听我的安排,知道吗”
那妇人眼中原本已经如死灰一般没有生机,现在听卫殊这样说,心中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点了点头。
卫殊扯出塞在她嘴里的破布问道,“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当着众人的面如实回答我可以吗”
妇人抬起头目光从外面的众人身上扫过,又看向卫殊,艰难的濡了濡喉咙应道,“公子尽管问便是。”
“好”她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我现在问你,当初你为何要嫁到陈家”
妇人听了拧了拧眉,脸上却闪过一丝凄苦,答道,“我爹娘就生了我和弟弟两人,我比弟弟大了三岁,因家中不富裕,在我十五岁时,爹娘便为了将来好给弟弟取妻提前将我嫁到陈家换了笔彩礼,
可到了陈家后我才发现原来公婆并不好相处,丈夫也不体贴我,整日好吃懒做,也不出去做工,我嫁到陈家的第二年便生下了一个女儿。
可公婆重男轻女,因为生的是女儿,在月子里竟没有一个人给我送过一口热饭,我生完孩子第二天开始就要继续伺候公婆,服侍丈夫,就这样他们家人依旧对我肆意打骂,
我那可怜的女儿也应该常常没有奶水喝,又没照顾,身子弱,竟还不到百日便去了”
那妇人说到伤心出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在场的一些心善的人闻言,也忍不住跟她一起悲恸。
都是女人,自然知道女子有多难,再看向寡妇的眼神中已经少了几分轻蔑,多了一丝同情。
可那妇人哭到一半却又开始疯狂的笑出了声,“好在老天有眼,让那个杀千刀的畜生没两年便在外头喝酒时醉死了,死得好啊!死的好哈哈”
老族长闻言,虽然他了解陈青生前的人品,但毕竟是自己族孙,怎么也不愿意让柳氏在外人面前对他这般不敬,厉声呵斥道,“放肆!你这婬妇,女子以夫为天,你竟敢如此诋毁自己的丈夫”
那寡妇柳氏此时也不怕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心中积累已久的怨念被卫殊点破,便再也不想忍了,索性再临死之前把这些年所有的不满都吐露宣泄了出来。
“可笑啊我以为陈海死了我便可以离开那个地狱般的牢笼,可是,他的父母,以及这帮陈家的族人,却要为了名声强行给我立刻块贞节牌坊,要我终身为陈海守寡,可我也是个女人啊,我还年轻,我也渴望被人疼爱啊,但他们却要逼死我!”
柳氏说着由于情绪过于悲愤,一双眼睛激动之余都充血变成了红色。
此时老族长已经气极了,在他眼里,这柳氏大不敬,就是即刻处死也不为过,伸手指着笼子吩咐宗族的人,“快去吧这个贱妇丢入池塘!”
“是,族长!”
这回换了两个年轻人上前。
“且慢!”
卫殊再次拦在了他们面前,却是看着老族长道,“我的话还没问完,你们这么着急干嘛莫非是自己不占理心虚了”
那两人看了看卫殊又看了看老族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时候,老族长也拿眼前这少年没办法,只好道,“那你赶紧问完!”
“多谢族长”
卫殊笑着点了点头,四下扫视了一圈后不急不缓的开口,”其实我的问题已经问完了,但是接下来,我有几句话要说,这寡妇柳氏是不是该死,大家可以待我说完后再做决定如何”
也不等这些吃瓜群众给出反应,反正无论他们同不同意她都要说。
卫殊接着道,“首先我想说的是,我们生而为人,虽然上有君主统治,但我们仍是万物之灵,即为万物之长,可我们却连最起码的尊严和自由都没有,今天我不问在场的男人们,我只问你们女人一个问题。”
听她这么说在场的妇人略有些诧异,问她们那能有什么好问的
只听得卫殊稍作停顿后接着道,“首先,这柳氏当年并非自愿嫁到陈家,而是父母为了给她弟弟赚彩礼钱才逼她出嫁。
那么我想问问,今日在场的所有女性们,你们当年出嫁又有几人是心甘情愿的你们当中有儿女的,又有谁已经在盘算着将来要用女儿换钱给儿子娶亲”
所有人的感到有些震惊,有的人认为婚嫁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实属正常。
也有的人认为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那么在这盆水泼出去之前,好好压榨一闭,也算是她们报答了父母的养育之恩。
有的人则从来没想到过这个问题。
只有极少的女人们,她们的人生不幸,是从一开始爹娘为她们做主时命运便定格了。
正是这些极少数的女人,她们也曾在迷茫中质疑过,愤愤不平过,但大时代的背景如此,她们无法呐喊,亦无法反抗。
今日,这个凭空出现的少年一番话却像是一把长夜的火,点燃了她们懵懂的心!
第十七章:不论女权论人权2
卫殊淡淡的瞥了一眼在场所有人,接着道,“这世间男子可以三妻四妾,能在妻子死后立马再娶,但他们却不准女人也如此效仿。
我不否认有的女子对自己丈夫情深义重,愿立下贞节牌坊此生只守一人,这份忠贞难能可贵,但贞节牌坊什么时候又成了违背当事人意愿的枷锁了
这柳氏方才说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她丈夫以及婆家都待她不好,丈夫死了,婆家和族人强制给立了贞节牌坊,让她一生守寡。
可是你们想过没有,这凭什么凭什么她丈夫死了就要强迫着葬送她的人生你们有没有听过道德绑架这个词”
嗯,可能没听过吧,毕竟是二十一世纪才出现,但大致意思他们应该能理解。
“是啊,这个少年说的好像有些道理”有同样是被立了贞洁牌坊的妇人在听了卫殊的话后,呢喃自语道。
而同样的事总会产生两面性的反应。
比如在场的许多女子已经渐渐认同卫殊的话,而男人们却感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若女人都不听话了,都有自己的反抗意识了,他们还怎么凌驾于这帮小女子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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