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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得容易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怀愫
明洛早就走了,明湘也回了屋,夜里风一大还是些凉意,采苓送了披风来,一路往回走一路啐道:“她还当如今是原来那般呢,给了她脸了,若是采薇姐姐在,看不啐到她脸上去!”
“走了一个爆炭,你倒又烧起火性子来了,同她计较什么,总有太太收拾她呢。”采菽心里也不衬意,明沅早不比原来,下头人见着哪一个不是客客气气的,偏她倒摆起谱来,使这些绊子有甚用,难道还能回来当大丫头不成。
琼珠人虽回来了,日子却不好过,差事叫卷碧顶了,前头又还有一个喜姑姑,万般没有她伸手的地方,再想出头哪有这么容易,连着纪氏也不似原来那样看重她。
卷碧也跟妹妹提过两句,只姐妹两个都不是惹事的人,这才有此一说,明沅听见了笑看她们一眼:“这事儿罢了,可不许再提,往后有事也别叫柳芽儿再往前边凑,太太心里不好受,别拿这个去烦着她。”若是平时明沅也不会受了,既是这当口能忍便忍了。
采菽应一声是,采苓却扁了嘴儿:“还当自个儿是哪个牌位上的人呢,竟想着磨搓起姑娘来了。”也知道纪氏回来确不能惹了眼去,三姑娘可是纪氏的眼睛珠子,这番吃了这么大的苦头,纪氏正是烦心的时候,再拿这事儿去烦纪氏,定没好果子吃。
纪氏正抱了明潼,她不哭,纪氏心里就越发的苦,若能淌出泪来心里头还能舒服些,她这么不哭不嚷,纪氏只觉得心一抽抽的疼,摸了女儿的鬓发,她才刚出了那许多汗,到现在还是半湿的,
纪氏拿袖子给她擦了,一面哄她:“养好了身子,总还有下一胎,万不能堵气,这是一辈子的事儿。”
这话说出来,纪氏比谁都更辛酸,可又有什么法子,这会儿他心里愧疚,还能占着理儿得着好处,若真闹起来,把那点子愧疚都折腾没了。
两个闹翻了,男人能往外头去,女人又能怎办,他还能旁的孩子,明潼可不遭罪。有了儿子便再不看丈夫一眼又如何,可如今落了胎,这时候拧了性子闹翻,往后苦的还是她自个儿。
明潼心里自然明白这番道理,她睁着眼儿不说不动,却是觉得郑家荒唐至极,为着躲开虎口落入狼窝也就罢了,可这哪里是狼窝,这一家子全是烂心烂肺的猪狗不如的东西。
她吸得口气儿,只觉得脸上一凉,原是纪氏见着女儿醒了再忍不得,眼泪滴到她脸上,明潼伸手替纪氏拭了泪:“娘,我自个儿挑的,这苦我吃得下。”
纪氏不听便罢了,一听这话抬手捂住眼睛痛哭,纪氏这般模样,明潼只见过一回,上辈子她出宫的那一日,纪氏接了她,就是这么哭的。
纪氏咬紧了牙关不让哭声漏出去,此时心头除了郑家叫她嚼烂了骂一回,还有一个颜连章,若不是他叫鬼迷了心窍,母女两个哪里会出此下策。
女儿若是哭她得劝,如今见着她心里这样明白,却越发难受,明潼见着母亲哭个不住,知道再劝她她心里还是痛,痛在她的身上,却伤在纪氏的心里,勾起嘴角一笑,声调都是软的:“娘,我饿了。”
一句话说的纪氏三魂六魄归位,把泪收了,抚了她的头:“有吃的,炖了鸡汤,给你下碗面吃,还有熬好的胭脂粥,搁了枣子的,若想酪,也有糖酪。”
明潼半靠着吃了半碗粥,她哪里咽得下去,可怕纪氏伤心却还是把一碗都吃尽了,纪氏舀了汤来,她捡了两块鸡肉吃了,人身上一暖,脸上就看着有了血色,指尖去了些凉意,她先是吸一口气,跟着又叹出来:“娘,我想给他纳个妾。”
纪氏一听就明白过来,她身子必得将养,郑衍心里再愧疚,身子也是熬不住的,于其他自个儿找一个,不如明潼给他一个,教过规矩知道忠心更好。
纪氏替她把被子掖一掖,脚上更是包的严,扶她躺下去:“这事儿你不必操心,我知道了。”定得寻个稳妥的,不能在明潼前面生下孩子来。





庶得容易 第241章 夏至三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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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氏在郑家住了五日方才回来,她实是放心不下的,还想接了女儿回家来休养,做完了小月子,再回郑家去,生怕郑家这些人怠慢了她。
可不说郑夫人,连明潼自个儿也不肯,她握了纪氏手安抚她:“娘回去罢,我既醒了,哪里还由得人摆布了去。”
“我哪里是怕人摆布你,我的女儿也没有这样弱的,慢待了你她们且还不敢,可你那婆婆嘴上不说,心里怎么想我再清楚不过。”纪氏叹一口气儿,看她躺在床上出得一身薄汗,拿了干毛巾替她擦拭:“那是她的儿子,千错万错也不是儿子的错,怪的还是你,娘一走,她说得难听话,你又要怎么受得住。”
这么些天了,郑衍一回面都不敢露,就怕叫纪氏捉着了问罪,害怕比担心更多些,明潼躺在床上,他连看都不来看一回,这样的人便是一片心全扑在他身上也没有回报,遇着事了,只会把身边人推出去当挡箭牌。
道理都是明白的,可进了人家的门,便万事由不得自身了,明潼原来便不是那等一心扑在男子身上的女人,指望着男人的宠爱过日子,还不如要了她的命,这种日子她过过了,这辈子绝不再过。
“我受得住,娘不必替我忧心,我不怕。”屋子里头熏了几天香,窗上罩着厚纱,夏日里既怕她闷又怕她吹了风着凉,摆得一盆冰,叫丫头轮流打扇子送凉风过来,不是亲娘哪里会想的这么周到,明潼仰了脸儿一笑:“娘放心罢,我不会跟他起争执的。”
可也不能轻易饶过了他去,那个叫狗咬了的小丫头,挨了两天还是死了,一条腿肿涨得全是黄水,郑夫人把这事儿瞒了下去,明潼却悄悄叫小篆去探听了消息,若不是她在前头打伞挡得一记,那狗儿扑上来咬的就是她了。
若不送走了纪氏,她后头那些手段且使不出来,纪氏看她这是缓了过来,脸色一日比一日好了,脸上有了血色,说起话来也不似原来虚弱,人虽然还憔悴,那双眼睛却灼灼生光,知道她必忍不下去,劝告一句:“事缓则圆,别露了形迹出来。”
掉了的这个孩儿,不说郑夫人不可惜,连郑衍也并不十分伤心,明潼知道孩子要生下来看着长大了才知道心疼,可心底还是由不住的齿冷,叫她受得这番痛楚,也得报还在郑衍身上才是,什么郑夫人且还得排在后头。
纪氏一走,郑衍没来,郑辰却来了,她站在罩门外头拿脚直蹭青砖地:“嫂子,你好些没有。”
明潼见着她,眼睛一眨眼泪就下来了,郑辰更是无措,她早就想来了,可郑夫人不许,等纪氏走了,她这才过来,往前一凑摸出帕子来给她擦泪,明潼握了她的手:“你告诉我,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儿?”
自然是女孩儿,郑辰想着郑夫人的口气,那是她的亲娘,可她也忍不住心里头害怕,明潼看她这样拿袖子掩住脸:“我原想着,母亲待我这样好,能生下个一子半女来,也算报偿了她,哪知道,竟这么没有缘份。”
花园里头的事儿,郑辰并不曾亲眼看见,可她听下边人说了,原来跟郑夫人一道等在房外头的,可她是个未嫁的姑娘,见着一盆盆的血水往外头端,腿都软了,叫丫头扶了回去,等她再想来看,纪氏又来了。
纪氏来了就没走,郑夫人倒是日日过来看两回的,可却拘了郑辰不许她来,明潼待她一向好,她心里过意不去,天天都问,等纪氏一走,她可不就来了。
明潼拉了她这番哭,她便恨恨碎得一口,嘴里骂了郑衍,明潼却还替他说话:“他哪里知道那畜牲这样凶暴,他的孩儿他难道不疼。”说得这一句,实再说不出来,便道:“那个丫头,还请妹妹替我去看一看,若不是她在前头,说不得咬着的就是我了。”
郑辰果然依言去问了,知道那丫头死了,捂着胸口干呕,回来告诉了明潼,明潼又是淌泪,小篆苦劝:“这是作小月子呢,比作月子还得更精心些,把眼睛哭坏了怎办。”
明潼叫小篆拿出钱来,给了郑辰,让她把这钱补给这家子,再叫人超度一回:“总是作了孽的,可别叫你哥哥担了才好。”
狗是他牵进来的,可不得由他担着恶果,郑辰肚里哪里藏得住话,立时告诉了郑夫人,郑夫人也跟着一惊,白白天没了条人命,她也给了银子发送的,这会儿想到是儿子作下来事儿,赶紧叫人念经烧纸。
出了这样大的事,郑侯爷那里怎么瞒得住,他先只当是明潼摔着了才落的胎,等府里传起这流言来,才知道竟是儿子玩狗惹下的祸事,气的把儿子拿到跟前,拿皮鞭子抽得几下。
郑衍从小长到大,甚个时候挨过打,滚在地上哀叫,还没叫上两声,郑夫人就来了,年纪越大她越不怕丈夫,指了他就骂起来,这个年纪了也不怕他再折腾个儿子了来,一面肉疼一面去拦丈夫的鞭子,口里还直埋怨:“便是作个样子,也不能真打。”
把郑侯爷气的说不出话来,扔了鞭子就往外头去,大夏天衣裳薄,这么几鞭子就见起了鞭痕,皮上一道道的红印子,郑夫人一叠声催大夫,上药看诊,连明潼那里都淡了几日。
明潼这头只作不知,郑辰却原原本本把她的话全告诉了郑衍,郑衍人趴在床上,听得她这几句恨不能立时起来去看明潼,同她悔过一番。
郑夫人这时候再说些明潼娇气难养的话,郑衍原是不则声的,这会儿倒反口了,那样子他是见着的,这么扑过去,两三个都没拉住,趴了一日等不得伤好,就扶着屁股往明潼屋子里去。
他心里发虚,便把他不往屋里来全推到郑侯爷身上,说自家受伤,好容易好些了,这才能过来,明潼自然知道是假的,心里冷笑,却白着一张脸儿垂泪,见着他跪着还要起来扶他,两个人重归于好,郑衍搂了她放下心来,明潼人靠在他怀里,阖了眼儿抖着肩膀,心里想的,却是再等得十天半个月,等他心里这劲头过了,就能给他他纳妾了。
纪氏回到家中已经是夏至,见着各处都安排得当,揉得额角歪在榻上,心里还在盘算着人选,是从外头买了来,还是打家里选过去。
琼珠端得茶来,把家里各处的事儿回上去,又道:“四少爷怎么也不肯往六姑娘屋子里去,咱们劝不动他。”
纪氏摆了摆手,她这几天很是清减了,满面倦色,喝不下热茶,只觉得通身燥得慌,心里为着明潼发急,琼珠说得这句,她也没放在心上:“跟沣哥儿一道也好,可出了什么差子?”
官哥儿没往明沅那里去,倒跟沣哥儿两个住了几天,明沅日日过来打理衣食,把琼珠挤到后头去了,她是姐姐,又是正经得了纪氏吩咐的,当着下人的面派下事去,便都到她这儿来回了,官哥儿一天吃什么用什么,甚个时候起床上学习字,样样都清楚。
明潼病了,官哥儿心里挂念,借了他的口,明沅也能吩咐上房的丫头理东西送到郑家去,纪氏人还没回来,隔得一天就能收着东西,心里满意,才刚迈进家门,便见着夏至的东西都预备好了,明潼落了胎,纪氏并不欲告诉纪家人。
既是过夏至节,便该送了三鲜去,她人不家,家里事便是管事婆子在料理,那番忙乱哪里还能想到这个,下面人年年都备的,自然不必吩咐,明沅几个也不过开口问一声。
今岁的三鲜礼盒就是姐妹几个给定下的,郑家那里自然是样样都要齐全,地三鲜水三鲜树三鲜样样都不少,纪氏见着樱桃梅子都按筐装送出去了,问明了程家纪家跟纪舜英那儿都没落下,冲琼珠点点头。
七蕊一向跟小香洲走的近,这会儿正给纪氏打扇,见着琼珠回事把明沅抹了去,便快口一声:“六姑娘亲自看过的,这才分了三份的。”
纪家分了家,节礼可不得分成三份送去,虽还住在一个院子里头,却已经各自当家了,纪氏的礼只送一份,门上该往哪一房抬?
这话儿琼珠便不曾说过,纪氏挑得眉头睇她一眼,琼珠脸上端着笑,也不去看七蕊,可等明沅几个过来给纪氏请安,纪氏便感叹一声:“你们都大了,也不必我事事操心了。”再去看三个女儿身上,心里又点一回头。
大夏天本来就少穿红,有了明潼的缘故更不能穿了,一水的湖色夏裳,头上身上都戴的简单,纪氏知道她们有心:“等过两日你们都一道去看看大囡。”
姐妹几个应了声,明沅端了盅儿出来:“知道太太回来,日日都熬了汤等着,天炎暑热,也好润润燥。”里头是拿井水湃过的绿豆百合莲子汤,熬的绿豆起沙,莲子百合俱都酥烂了,纪氏接过去倒吃得半碗。
明洛乍着胆子问:“三姐姐身上可好?”
“半养着就是,天儿这样热,又不能用冰,原就是苦夏的时候,只盼她仔细着。”纪氏就怕女儿年轻不知事,她虽是满口答应了,作娘的又怎么能放心的下。
“喜姑姑是事事妥当的,留她看着定能劝着三姐姐些,太太累了这许多天,养好了身子,再一道去看三姐姐就是了。”纪氏回来,喜姑姑并不曾跟着回来,明沅便猜是留在郑家照顾明潼了。
纪氏也不欲多说,官哥儿自外头进来,冲进纪氏怀里直叫娘,纪氏一把把他搂在怀里,立时满付
心神都叫他占了去,又是问他吃又是问他喝,还摸摸他的背看他轻了没有。
后头沣哥儿也跟着进来了,请过安坐到明沅右首,纪氏哪里还有精力摆饭,留下官哥儿,叫她们各自散去,等官哥儿磨够了,纪氏才往榻上一歪,自进得家门,也只吃了半碗绿豆汤,她一手支着头阖了眼儿养神,隔得会子对琼珠道:“去把乐姑姑叫来。”
琼珠松一口气,往外头去了,门口撞上了七蕊,冲她挑着眉头冷笑一声,七蕊当面不曾说,等她过去了,啐上一口,小丫头子拉了她,她嘴里还不停:“打量谁不知道呢,狠心烂肠的,真还把自个儿当人物了。”
叫人拉一回,这才止住了,心里兀自不忿,见着那头琼珠领了乐姑姑过来,乐姑姑身后跟着采薇,立时扯了身边的丫头耳语几句。
等乐姑姑进了屋,小丫头带了采薇下去喝汤,七蕊凑上去便把事儿说了,采薇的脾气哪里能忍,换作原来早就跳脚了,可她跟了乐姑姑是起了誓的,听见这话,从手腕上撸下个银镯子来,往七蕊腕上一套:“好妹妹,若不是你说,咱们姑娘吃了亏且还不知道呢。”
她离了小香洲,却还是改不过口来,一句一个我们姑娘,知道明沅的性子此时定不欲生事,可这功劳也不能白白叫别人领了去。




庶得容易 第242章 清肝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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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三鲜送到锡州,纪舜英才刚刚除服,他只等着纪老太太的丧事一办完,过了七七就回了书院,族里如何分家一声都不曾问过。
这般行事自然叫黄氏往纪怀信耳朵里吹了几次风,他可是下一代里头最出息的,本来很能说得上话,哪知道他不闻不问,带了人就往书院去了,中了秀才又如何,便是中了状元,也帮不上家里什么忙。
纪怀信心里也窝着火,这回分家,他打的就是得大头的主意,他是长子嫡孙,承了嗣的,再怎么也该多得些,哪知道偏是一向不出挑的纪怀仁临阵倒戈,竟跟二房的纪怀瑾勾搭成奸。
夏氏跟小胡氏原来也不过是面子情,丧事上头掐起来,早已经斗的乌眼鸡一般,夏氏把她挤了操办起纪老太太的丧礼,小胡氏原来是看不顺眼黄氏的,这番又跟夏氏起了嫌隙,眼看着这两房要先斗,他们能坐收渔翁之利了,这两个却忽的握手言合了。
纪怀信回了屋里便先骂黄氏:“你不是精明能干?这会儿倒挑着日子生病了,那两个憋着坏水你就不知道,你是聋了还是瞎了?”
黄氏反倒和顺下来,她确是病着,还病得很重,老太太的丧事都没撑着长孙媳妇的面子去跪拜,衣裳都撑不起来了,瘦得两颊凹陷眼睛突出,听见纪怀信骂她,也是软绵绵的提不起声音:“是我的不是。”
她一口认了下来,纪怀信倒骂不出口了,可火气未消,捶了桌子又骂老二老三:“好他个老二,原来看着老实,原是个肚里藏奸的东西,不帮着自家人,却胳膊肘往外头拐,只当从我这里分出的,就能落到他口袋里了?”
曾氏先还想着甩手不管,那可是治丧,老太太的寿宴贴进多少钱去,别人家里办红白喜事那是有进帐的,颜家办事自来就是亏空,外头那些个香烛彩扎木料木工哪一个不盯着要帐,等事儿办完了,收进来的白包还不够贴补的。
老太太的身份在那儿摆着,起孝棚还能不带着卷脊?再少也得起个三间,这三间孝棚要多少杉条?又要多少竹子芦席?还有那彩扎,二十亭大的,二十亭小的,亭台楼阁车马奴仆一样都不能少,又是多少银子?
曾氏只光把这些往脑袋里一过就头疼,她是许多年不曾管帐了,可她也知道家里是越来越没钱了,黄氏挖去多少不说,这些年府里的进帐是越来越少,下面田庄的大小庄头,哪一个不张嘴哭穷,年景好的时候还能勉力支撑,年景不好的时候,还得给下头人发月银,这些钱又从哪里来。
她听说黄氏病了,眼儿都不眨一下,立时也扶了额头晕厥过去,胡氏贼精,消息还没报过去呢,房里先熬起药来,夏氏把事儿接手过去的时候,曾氏还皱眉头,她一向是个扶不起来的,这时候倒逞起能耐来了。
她自来是瞧不上庶子跟庶子媳妇的,这两个唯一一样好处就是老实,知道不挑事不出头,哪知道老实了半辈子,偏在这当口冒了头出去。
曾氏原想着黄氏定然坐不住,这番病也装不得了,非得出去跟那两个争,哪知道她等了两三日,黄氏竟还没个动静,她差了丫头一探,黄氏竟是真病了。
曾氏骂的话跟纪怀信没甚两样,说黄氏是个挑日子生病的丧门白虎,万不得已只好自家出马,有个婆母的身份,她总能压得过去,便是胡氏到她跟前来,也得敬她一声嫂子。
事儿到这地步,闹了个不可开交,小胡氏又咬出黄氏贪没公中的银子,要她对帐,把帐盘干净了,才好分家。
黄氏还真不惧她,她身上不好,撑不起来,眼见得夏氏也靠不住了,跟曾氏两个倒联起手来,年年三房都一道看帐的,哪一本帐不平,早就能提出来,把这话甩出去打了小胡氏的脸。
这下子连胡氏也坐不住了,阖家除了黄氏一个真病的,俱都了来了,争自家房里那一份,连着老太太的东西也一并争起来,老太太身后除了田地庄园,还有私库里的东西,小胡氏头一个跳出来,这东西原就说一半儿给纪氏的,既然纪氏不要,就得归了她们那一房。
夏氏一听立时翻脸,这两个又起了内讧,厅堂里男人吃茶不说话,女人吵得翻了天,最后谁也没让谁,哪个都占不着便宜,除开纪怀信多得着一百亩地,田地俱是均分。
到分老太太的私库了,曾氏便提出来,老太太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儿孙,分作三份儿,给纪舜英纪舜英纪舜荣每人一份。
小胡氏一口气差点儿接不上去,她气的差点儿仰倒了,那头纪怀瑾开口了,他在外头,竟有一个儿子,已经养到三岁大了。
这下小胡氏扑上去差点儿把他的耳朵扯下来,胡氏却喜笑颜开,这下好了,管他是什么来路,先把孩子抱进门再说。
小胡氏往她跟前哭,胡氏便又安抚她,孩子能进门,孩子的娘这辈子想都不必想,得着的这一份,也不给孩子,全是她的。
这么一场闹,还时时写得信去锡州催纪舜英回去,他只作不见,等那头分得差不多了,黄氏捎手就把给纪舜英的那一份儿收进自己袋里。
曾氏冷眼看着只不说话,既事定下了,她跟黄氏两个又似原来那般。纪家又是分院子,砌墙断路,又是另起厨房大门,三家还从一个门里头出入,可却再不相互往来了。
纪老太太一去,清明端午可不就断了节礼,连着银子都不再送来,得亏得纪舜英领得癝银,虽不多,再加上原来积攒的也能过活,只纪长福两口子的日子不比过去,只巴望着颜家送来的东西好好开开荤。
年前备下的腊肉风鸡风鸭,再不吃就坏了,蒸在米饭上也算得一样大菜了,再挎了篮子往街上去买那鱼虾豆腐,纪舜英于吃食上头自来是不挑剔的,总归日子一样过,不过纪长福桌上少有酒肉。
边上街坊都猜测着是这家子败落了,出门读书的少爷连大肉都吃不起了,原来像样的鲥鱼也能整
治,如今买些草鱼便算,连黄鱼都少买了。
外头邻居议论纷纷,等见着纪舜英不住书院回到小院里来,便说连那书院的租钱也付不出来了。
等见着颜家还依旧送节礼来,聚在门前东一嘴西一舌的唠叨两句,拿着一把葱一块姜去敲纪家的门,平日里纪舜英在书院里,便想跟纪长福两口子套个近乎,想着探听两句。
纪长福最烦这些长舌妇人,约束了妻子不许她往外头去嚼舌根,平素只把门关的牢牢的,幸而这些年是一年一付租金的,等到明岁,纪舜英也要考举了。
这回接着颜家节礼,很是宣扬了一番,地上三鲜树上三鲜水中三鲜,摆的满满当当的送了来,里头苋菜蚕豆是到了地方才办的,就挨着太湖边,粉糯糯鲜灵灵,樱桃杏子枇杷每种都有一筐,水里的更不必说,黄鱼鲥鱼还养在盆里,送了来都是活的。
这番节礼是明沅预备的,厨房里只备下了吃食,成套的衣裳还是她自个儿做的,底下的小匣子里头还有二十两银子,这个纪氏并不曾吩咐,是她自家补上的。
纪家闹成那个样子,到他这儿能捞着什么,不分家倒还罢了,分了家就要在黄氏手底下讨生活,黄氏又不必再做给纪老太太看,他在书院还不知道要怎么挨下来的。
明沅倒是问得一声,琼珠却说没有纪氏的吩咐,不好往帐上支银子,明潼的事来的急,纪氏连节礼都没想着预备,何况是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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