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得容易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怀愫
明洛转身等她,伸手抽出一枝拒霜花儿,往发间一簪,笑眯眯的转回去,忍耐不住的要去告诉张姨娘去。
纪氏听见后头没声儿了,知道几个丫头怕是回去了,顺势端了茶,詹家少爷告辞出去,连个小娘子的人影儿都没见着。
回去小香洲就看见主楼大开着,明芃明湘各自坐着,看着都在画画,拿笔却不相同,明沅把拒霜花儿拿出来分送给她们,一人头上簪得一朵,低头看时“咦”了一声。
明湘用的还是寻常毛笔,七八枝铺开来画着残荷,明芃手里拿的却是眉笔,正在厚纸上勾着线,明沅这一声奇,叫她抬起头来,冲着明沅就是一笑:“郑笔还真是难学,往外头苦寻,也不曾见着教技法的书籍,这还是按着收罗来的画作自家琢磨的。”
明沅对她刮目相看,一桩事有了起头的师傅,凭着聪明灵巧总也能学得会,若再加上苦功,再怎么也不会差了,可她这个却是从无到有,光是看着画作,就能知道里头的用笔了。
“坏了一幅画儿,我拿银刀把这上头的东西一点点刮去了,若不刮一幅,且不知道里头竟上了这许多层颜色,刮去厚厚一层,才见着里头这般模样,倒跟咱们描花样子似的,只填进去的色不一样。”明芃擅画,也不单单只是花卉,她的山水极好,可看着水墨的楼台却跟郑笔里头画出来的屋室再不一样。
“真是妙极,这样小的一幅便似看见矮桌矮凳上头坐着真人儿,若是画的大了,可不身临其境?”她一面叹一面道:“还是打这些来,等我学好了,再去画仙域志去。”
明沅倒还真学过一阵画画,想起来恍如隔世,为着考试学的,这许多年不画早就忘记了,她没这个天分,画不出佳作来,后来就没再学了,眼看着明芃这样上心便道:“穗州那儿倒有许多洋人画师的,还时兴叫人画人像,跟真人似的,二姐姐不如往那头淘换一回,看看可有教技法的书。”
明芃掩口而笑:“早就叫人寻摸去了,只这会儿还没到。”说着又低头下去,明沅又道:“这些个光影这样好,若能绣到布上岂不更妙了。”这却是明芃不曾想到的,她咬得唇儿,发了宏愿,两个都得作得一份儿。
明沅回去也找出花插来,那个白玉的花插还是老太太在时给她的生辰礼,这番老太太要作冥寿了,纪氏十二分的用心,颜家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全这个礼,她却是尽心,若是时候赶的急,还得把纪舜英也请过来。
心里正念叨着,纪舜英便送了帖子来,说是人已经回来了,想问纪氏可否借住在颜家,等到这回举人考过,再搬回去。
纪氏捏着帖子虽皱了眉头,却还是吩咐厨房拿食盒装两个大菜送去给他,又怕叫黄氏说嘴,干脆寻了两样鲜货,一个田鸡腿儿一个竹笋鸡脯,算是两样鲜货往纪家送去。
庶得容易 第250章 酸菜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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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碧特意往小香洲去了一回,纪舜英这番来,可不是住三两日就走的,纪氏既允了,便得事事妥帖才是,小丫头跟在卷碧身后打了伞,急急往明沅那儿去,纪氏这儿已是送了信去,说不得立时就要来了。
明沅正看明湘画荷花,听见消息一怔:“这是怎么说的,今儿就来了?”连回来的信儿都没接着呢,怎么立时就要过府了,屋子许久没人住过,里头陈设是有的,却得扫尘抹灰,还得开了门窗通风洒石灰熏艾草。
纪舜英的性子,明沅也摸着几分了,他既是开了口,必是纪家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匆匆送得信来,说不得连家门都没入,立时就要过来的。
明沅皱皱眉头:“可安排下人手了?”这会儿抽调过来也不及,她嘴上这样问,眼睛已经往院里丫头婆子身上扫去,看有谁能帮手的。
卷碧点一点头:“我来的时候太太已经吩咐下去了,姑娘要不要去瞧一瞧。”这可不似上回他来,是提前许多天布置好了的,这会儿事多杂乱,她也不能不去。
明沅也不及换衣裳了,带了丫头就往沣哥儿的院子去,屋子本来就不大,必得安排好了才能住的适意,纪氏自各处抽调了十个人来,明沅到了,她们且还不曾动手。
明沅把眉心一拧,知道这是事情办的急,只看着谁闲着就抽了谁来,她问明白这些个原来俱是做什么的,把人分成两组,一人专管一样事体,再抽了两个婆子出来抬摆设。
一桩桩吩咐下去,抬水的去抬水,点香的去点香,各司其职,大开着屋门窗户,小丫头端得水来一层一层的擦着柜子,连窗户纸都全撕了,冰纹格的窗花一个个擦拭过来,吹得没一点灰尘了,再给糊上新纱。
小丫头拿了窗纱来问:“六姑娘看糊哪一样花色好?”窗纱上头都染得花样,一个是竹报平安一个是岁寒三友,知道是给少爷用的,也不拿那花儿朵儿的,专挑了这个送上来。
“不必用这些,素纱就很好,拿那绿的糊窗子,看着也清凉些。”小丫头转身下去,后头那个又且跟上来了:“原这屋子里头的隔扇用的是屏风,冬日里收了去,姑娘看看再抬什么出来好?”
倭金贴银的,只怕他不喜欢,冬天用的那个又太厚重了些,这会儿也不能拿出来用,明沅想了回道:“有个三扇竹子的,就用那个,轻便些。”
这些丫头婆子俱是专长干这个的,手脚又快又干净,不一时里头就扫好了,这时候还有虫蝇,小丫头点了艾香,角落里也洒了石灰粉,再在门上廊上挂上竹帘子就算理干净了。
明沅就站在厅堂里,一面吃茶一面吩咐事体,竹席被子帐幔也都一一挂上,她细细吹得茶汤,啜饮一口,采菽接过去搁在茶托上。
明沅又指了喜月去库房领东西:“安神香是一个,羊油蜡烛多取些来,冰片粉先拿一盒子,再有干净的巾子,大小都要……”正说话间,门边纪舜英进来了。
他实是站着看了一会儿,若不是婆子抬屏风进来避让,还不知道要站多久,明沅坐在廊下,身上是家常穿的衣裳,紫袄白裙,半幅裙子上绣的紫茉莉花儿,映着日光,仿佛能闻见夜风浮动的细细香味。
微微侧了脸颊,声音又软又轻,却一句句落在耳朵里,叫他不由就翘起了嘴角,后头青松绿竹抬着书箱等着,觑着脸色不敢开口,还是明沅一回头看见他,立起来笑盈盈一声:“表哥来了。”
纪舜英嚅嚅应得一声,明沅见着书僮担了担子,指一指阴凉处:“屋子还没理出来,表哥先坐着,可用饭了没有?我才刚叫厨房煮了酸汤子,下碗细面米粉来,先垫垫肚子。”
绿竹青松两个早已经饿的前胸贴着后脊梁了,自下得船来,只在渡口吃了一碗茶,进得纪家门,不独没单住的屋子,连热饭热菜也没一口,又乏又累,坐在书箱子上还得跟黄氏那些下人扯皮。
黄氏先还对着纪舜英好过几日,等老太太走了,纪舜英在分家之前回了书院,眼看着纪怀信对这个儿子失望,她便收了那番做作,连节礼也不按着点儿送过去了。
等到他回来,竟连住的地方都没预备下来,好容易有间空屋,还是落西晒的,这个天儿又闷又热,窗户纸儿也不曾封上,小院里一口水井早就干了,黄氏身边的嬷嬷还直叹:“大少爷担待,实是没有空屋子了。”
纪舜英见得这模样,也不强留,原想在外头客栈里包一间,这时节俱是学子,房间早就订完了,不得已才写了信去问纪氏。
纪家既是分家了,一整个大宅便分作了三份,正中间那一块自然是该给大房的,到这时候小胡氏夏氏又闹崩了,黄氏大病一场,那师婆却还缠住她不放,她又疑心是这师婆弄鬼,银子流水一样的花销出去,前头都已经折进去这许多了,眼看就要到秋闱,怎么肯这时候放手。
银子花销的多了,那师婆便神神鬼鬼扯出许多忌讳来,一时又说纪舜英是魁星,一时又说他阳气壮,小鬼扰不得他,得花大价钱请一只大鬼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请小鬼是小鬼的价钱,请大鬼又是大鬼的价钱了,师婆一张嘴,把黄氏骗得团团转,她已经上了船,这样相着站干岸,别个怎么能肯。
师婆同她说定了,请只大鬼来咬断他通天那条路,这却不是好办的事儿,须得请五只鬼来,断他七七四十九日,若是这一科过了,到进士那一科也过不了。
黄氏全盘信了,又想着请五鬼进宅,若是伤了她的儿子可怎么是好,那师婆先是说远在外地鬼路不通,还得问城隍讨个路引来,东加西添一直没办下来,还告诉黄氏,官牒那是这么容易办的,城隍跟前还有小鬼呢。
等纪舜英回来了,她说事情可办了,听见黄氏担忧儿子,便道:“你是实心做这个,同我又有了交情,五鬼一上门,这家子运势得霉三年,你看看可有地方安排?”
黄氏一听了这话,立时想到了颜家,她还记着明沅打了纪舜华的仇呢,心里不忿纪氏这些年越过越好,叫她霉上三年再转运,也是该的。
纪怀信倒是问过两声,心里却也觉得这个儿子冷情,分家争产半点不出头,耳朵里听黄氏念叨两声往后再指望不上,想一回确是不曾同这个儿子亲近过,还不如纪舜华,他口上骂手上打,到底跟他比跟纪舜英要亲近的多了。
等他想起来再问,黄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往他丈母娘家去了,进得家门,已是给他安排了院子,为着他要读书,单给理出个小院儿来,有井台有灶头,甚事都齐全了,他倒好,又嫌院子不够大,又嫌屋子不够凉,连上房都没进,拔脚就跑了”
家里屋子花园都划分开去,本就浅窄了不少,纪怀信原来就窝着火气的,到这会儿听见黄氏挑唆,一甩袖子:“随他去,这不孝的东西。”
纪怀信都不管了,黄氏更不愿管了,还想着,便这回中了又如何,后头总归中不得,她寻常都是派身这嬷嬷去,好容易自家出去一回,眼见得那师婆烧完了符,符上画的字都浮了起来,自此越发相信,老太太的事已经归在她身上,倒不如一次儿把事做绝了。
眼看着纪舜英领着青松绿竹出来,她只阖了眼儿作不知,等人走了再往纪怀信跟前去哭,拿帕子掩得脸儿,还在想着,这下子可是一箭双雕了。
纪舜英混然不觉,他往屋里一坐,厨房立时送了食盒来,天色已经不早了,纪氏必要给纪舜英接风的,这会也不给他吃大菜,取了新鲜的黑鱼,片得一块块的厚片,下到酸汤里头,搁的米粉,米粉泡了酸汤汁子,鱼肉厚厚盖在上面,纪舜英一看就饿了。
这时候才觉着腹中饥饿,酸汤里还搁了花椒,一口汤喝下去胃口大开,鱼肉全剔了骨头,往汤里一滚,嫩生生的鱼肉咬在嘴里没嚼就先咽下了肚,他自家这一碗吃尽了,还只觉得饿。
明沅正立着吩咐事儿,转头见他把汤都喝尽了,微微一笑:“这会儿不过垫垫肚子的,可不能吃多了,夜里还有大菜,表哥可要往院子里头舒散一回,这儿收拾好了,再叫人请你。”
纪舜英应是应了,只坐着不动,明沅也就不再管他,看着各处都理好了,连青瓷画插笔洗墨盒这些散碎东西都一样样添了进去,进去一瞧再没有疏漏的,这才拎了裙子出来:“表哥小歇一会子,太太那儿夜里要摆饭的。”
纪舜英想开口几次都要没找着插话的时机,她站远了就想过去同她说话,等她站近了,他又开不出口了,还是一声低应:“我知道了。”到这时候他到恨起自个儿嘴拙了,若似陆雨农那样无事也能说三句,也不愁无话可说了。
明沅走了,婆子们才抬了水来,连他洗漱的衣裳都收拾出来了,解了衣裳泡到热水桶里,搭着巾子拍下水面,溅了自家一头一脸,才刚怎么不提两句八哥,那且不是个好由头么,竟是半点儿也没想起来。
庶得容易 第251章 竹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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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舜英一身清爽的出来,婆子还抬着脏水出去,沣哥儿正跳长绳,他长得越大跳得就越多,这会儿一气儿能跳百个不断,日日跳上三五百个,出得一身大汗,洗过浴才去上房用饭。
纪舜英的温发用一根竹节簪子盘起来簪上,沣哥儿见着他就想开口,口里却数了数儿,到一百才停下来,微微喘气道:“我姐姐说了,头发得擦干了再盘,这么湿着得得头风病。”
这句说完了,他又一二三四的跳起来,两个小厮替他数数,他一时双脚一时单脚,绳子在身侧甩的生风,不一时就跳完了,担来的滚水也放得温了,把绳子一甩就往屋里去泡浴,下人早早预备好了酪,给他泡在浴桶里的时候吃。
纪舜英笑了笑,回屋解了头发拿毛巾擦干,桌上还有镜台跟梳子,他在学里时哪会这样讲究,只明沅都想到了,拿梳子通过头发,到半干了这才又梳起,戴得软巾往沣哥儿屋子里走。
沣哥儿还靠在床上懒洋洋的晒头发,看着跟小牛犊子似的结实,他打小开始的跳的,个子比同龄人高得许多,腿跟胳膊尤其有力,腿儿一蹬就下了床,套上衣服同纪舜英一道去了上房。
纪氏屋里已经摆开席面,几个姐妹都坐在纪氏右首,见人来了问一声安,纪舜英的眼睛往明沅身上一溜,她还是那一身雪青色的袄裙,襟口勾了白茉莉,耳朵眼里却扎着他送的那对茉莉花耳环。
屋子里俱是脂粉味,一个人用一样香,偏只她身上那股味儿直往鼻尖钻,隔着坐那样远,一丝丝的甜茉莉味儿就跟绕在身边似的,叫他又想起书院窗下那两丛茉莉花来了。
这时节还有晚花未谢,开了窗子夜读,萤火杂着茉莉花香,就是初春东林书院一景,他那茉莉花养了快一年,本就是移株过来的,挑那生的高大的买了来种在土里,花季的时候半墙绿叶里点点纯白,满院飘着茉莉香。
既是接风,桌上便都是大菜,纪氏略动了几筷子就不再吃了,反要了一碗粥:“你们多用些,这才入了秋便有些不好,比夏天还吃不下饭了。”
明沅轻轻一笑:“昨儿太太还说想吃冷泉面,怕是夏日里存的暑气还没消,煎些荷叶茶吃也好,我那儿晒了许多,等会子给太太再送一罐来。”
明洛掩了口就笑:“四姐姐为着画残荷恨不得一片荷叶都不动,六妹妹为着荷叶茶早早就坐了窄舟剪下来,依我看得把一亩塘隔成两边,既有了残荷又有了清茶。”
明沅佯作生气的模样:“五姐姐这时候倒来说我,做那荷叶包鸡的时候,哪个吃的多最?”一面说一面拿指头画了个圈儿:“反正不是我。”
纪氏指了明沅便笑:“六丫头淘气,见着甚都想着吃,上回可是去你二姐姐那儿要竹子了?我说忽的怎么就砍起竹子来,也得亏你能把这至清的东西做了菜。”
竹筒饭还真不是明沅想起来的,是明芃读梅季明写的游记里头提到的,说是类似粽子饭,只在竹节上开得小口,里头半了米水跟酱肉,若有鲜笋更好,架在火上慢慢蒸熟,那滋味自带一股竹子的清香气。
她便真叫下面人砍了棵竹子来,明沅眼见得她砍一棵老竹赶紧拦,比划着原来吃过的大小,告诉她这样的正好,再粗里头的饭便不容易熟了。
几个姑娘就在天井里升起火来,听着竹筒“哔啵”作响,就拿竹叶竹子当柴,烧出这顿饭来,上面的还夹生,底下的却是熟的,腊肉里头的油脂浸到饭里,拌了竹笋干儿的滋味尤好,明沅明洛两个吃的最多,明芃一面吃还一面写了小记,就附在梅季明那篇游记的后面。
这原是打趣明沅的话,不过是姐妹们哄着纪氏,明沅故作不乐,垂了脸儿不言语,纪舜英却开了口:“想来也是风味绝佳的。”
他是真的觉得美味,拿荷叶包鸡用竹筒煮饭,两个都不曾试过,只可惜荷叶过了季,竹筒倒不知道能不能一试。
他一开口,明洛咬得唇儿掩住脸,就怕自个儿笑出来,连明湘都忍俊不禁,偏得脸儿拿帕子掩住口,连沣哥儿都晓事了,独官哥儿一个把她们都看了一圈儿:“六姐姐,咱们再砍一回,我又想吃了。”
这一下明洛没撑住,哧笑出声,明沅却一本正经的点了头:“咱们明儿就往园子里头砍竹子去,竹筒做饭,竹叶作茶。”明芃那儿还有样学样雕了个竹结壶出来,拿这个泡佛手梅花,就算是三清了。
用完了饭,纪氏便问些读书如何的话:“知道你自来有成算,只也得养好了身子骨,那三天的贡院可不是好过的场子。”
贡院里头乡试三天两夜不得出场,就关在鸽子笼里头,学子里头年轻体壮的还能挨得过去,那等年老体残的,有没考完三场就昏过去的,也有勉力支撑,抖抖嗦嗦好容易考完的,那一笔字到最末已是不能看了。
纪舜英年纪轻,原在家中时身子弱,那是不曾好好将养的缘故,等出去求学了,心境一开阔,倒比原来在纪家时舒畅的多,长身子的时候,纪长福跟长福婶两个自然不敢慢怠他,又是老太太那里调过来的人,总是炖汤造菜送到学里去。
总比那寒门出身天天吃盐萝卜配饭的穷三白自然生的高壮,这三天拼的就是原气,纪氏还指点得纪舜英一回:“你正经的写个帖子,往西府送一回,大伯却是正经中了进士的。”
考官里头总有一两位点得翰林,说不得就有颜顺章的同僚,再不济他总能传授些心得,里头如何还得听进去的人说道说道。
纪舜英一一应下,纪氏便又送了一只玉雕的船儿给他,船身上刻着桂元荔枝核桃,取个连中三元的喜庆意头,船上玉帆满涨,船底压得万千浪花。
纪舜英一接到手中便笑,握在手里谢过纪氏的好意,回去便把这只玉船搁在案台上,沣哥儿自外头进来,皱皱鼻子:“姐姐叫我问问,表哥这儿可缺什么没有?”
纪舜英才刚想说甚都不缺,忽的心上一动:“窗口可能替我移两株茉莉花来?”就不知她懂不懂这个意思。
沣哥儿受了命,第二日便把纪舜英的话告诉了明沅,明沅怎会懂得他那点心思,倒犯起难来,这时节的茉莉都快开到头了,他无端端要这个作甚,却也想着法子去问,着人往街上去买晚开的茉莉来。
倒还能置办出来,买了四盆茉莉回来,两盆是素白的,两盆是紫茉莉,这时节不好移栽,就搁在房里,屋子里暖和些,能开的时候也更长。
不独给他办了花来,只当他喜欢这味儿,还把精油送了半瓶过去,拿灯点着一点点外头熏出香气来,比鲜花香的更久。
纪舜英见着这四盆茉莉便勾起了嘴角,心里想着她穿那套家常袄裙的模样儿,可不就是一白一紫,等闻着精油的味儿,立时明白过来,她身上这香,可不就是这个,怪道总是似有还无,读起书来越发下功夫,连着沣哥儿看他写的那些文章,学问都长进了不少。
要茉莉这事儿,后院里头也无有不知的,明洛还奇:“我道读书人都爱梅兰竹菊,怎么这两个表哥全不一样,一个就差焚琴煮鹤了,一个不爱君子竹不老松,偏喜欢茉莉花儿,真是古怪。”
她不说便罢了,她这一开口,明沅立时想到了纪舜英送的那对茉莉花的耳坠,心里隐约明白一步,又似不是,看他说话行事,哪会如此,分明还未开窍呢,他这个年纪也不过是个高中生,喜欢什么姑娘就该天天往她眼前凑才是。
明沅咳嗽一声:“只可惜家里没第三个表哥,若不然也不必詹家了。”明洛大窘,扭了脸儿不说话,飞了明沅一眼,心里却喜滋滋的,自上回看过一回,她又在后院里头遇上一回,这回不独她见着了,詹家少爷也见着了她。
纪氏并不曾厚此薄彼,明沅有的,明洛也一样有了,既是詹家少爷的父母亲不在身边,她又是受了詹夫人托负的,便也时常去问,还说家里有侄儿也要下场,请了詹家少爷过府,两人一处讨教一番。
明洛便是这时候又见着一回,丫头打伞堪堪遮过她半边,詹少爷却能从伞底见着一段裙子,又听见几声笑语,知道她脾气是个爽快舒朗的,先自松得一口气。
詹夫人把他养在自个儿身边,他自来是把詹夫人当母亲待的,除了不曾让他荫监,也没甚个亏待了他,虽没见着长得如何,听声音便知道是个明快人,他心里一松,脸上就带出笑来。
明洛明沅两个就缩在绿云舫里,这头吃着炖秋梨,还特意给纪舜英詹仲道一份,纪舜英是吃惯了的,詹仲道却托了盅儿慢慢腾腾一口口往嘴里送。
纪舜英咳嗽一声:“快些吃,她觉着你不喜欢,下回就不送了。”一面说一面把去了梨核的梨肉啃了一块。
詹仲道深觉有理,便也学着纪舜英的样子,拿勺子挖了一块嚼吃起来,哪知道明洛在绿云舫里头看的呆了,眨巴着眼儿道:“原来他喜欢吃甜的。”
庶得容易 第252章 乳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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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舜英就这么在颜家住了下来,到了日子下场的时候,纪家才派了人上门来,说是过来送少爷去贡院的。
赶车的人有了,车里却是空的,甚个吃食衣裳笔墨篮子都不曾备下,只光身来了个人,还掖了袖子冲纪舜英笑:“少爷上车。”
青松绿竹两个眼里差点儿冒出火来,这么空落落的也好意思说是送考,青松还冲着绿竹咬耳朵:“可别上了车下不来,我看上头这一个巴不得咱们少爷考不了呢。”
一边一个紧紧跟牢了纪舜英,对着车夫道:“哪儿就用送了,就这几步路,走走就到了。”一个拎了食盒一个抱着包袱,后头还跟着纪氏派的长随,四五个人簇拥着纪舜英。
那赶车的也不过是领了命来的,就在颜家门口等着,黄氏也不是非去送不可,她还不曾蠢到家,这许多人眼睁睁的看着,难道还能用这四面薄车壁把纪舜英给困住不成?
车夫见着不肯坐,便又驾车回了纪家,报给了黄氏,她原也不过摆个样子,纪舜英不坐这车倒合了她的心意,转头对着纪怀信又是一通哭诉:“竟疑心成这个样子,院子是他嫌弃了不住的,这样的大日子,我巴巴的派了车去,为着保平安还替他念了三卷经,这倒好,连碰都不肯碰一下,白养他这样大,却一心向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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