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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得容易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怀愫
瞬时就心灰下来,他些时算得是人生最不顺意的时节,亲人背弃了他,朋友如过眼云,转念想到的只有明芃,还后悔起走的太急,等知道颜家在结亲,心肝肺都燃作了灰。
他还想着要见明芃一回,想着她总在颜家,还能往何处去,守着等了,媒人婆进进出出,她在后宅哪会不知,一日三回门坎都薄了,也不必自讨没趣儿了。
他如今有得什么,叫除了名,自家也养活不起,便是颜家念着情份把女儿嫁给了他,他难道就一辈子吃明芃的软饭不成,光是想就觉得整个脸都烫。
他兀自心灰,还往山水间去,分是作了池鱼,这苦怎么咽得下,咽不下去的时候,就和着酒一道往肚里灌,心中不平之气转得三山泛得五湖也就渐渐得复下去,只不再动笔写游记,放浪形骸,吟酒对歌,又去了花柳巷中。
日子越过越无趣,干脆往远地界走,想着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自江南的好山好水,一路跑到了漠北,见着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在锦绣堆里没明白的事,睡在草垛上吹着带沙土的风,看着繁星倒明白了。
原在眼前时没把她放在心上,等放到心上了,她又嫁了旁人,豆蔻词工青楼梦好,眼前哪个人也不是心上那一个,后悔怎么就没早早娶了她,可再后悔,也是无用了。
他这么浪荡的过着,作作诗写写词,等到成王登极之后,他听见消息,吃了一壶闷酒,这一壶就把他给吃的醉倒在地。
梅氏仙哉志慢慢出到了卷六,他原把这作伤心事不愿去看,知道竟有六卷才完本,急着往书摊子上收,卷六最末一篇是明芃写的,写的栖霞山中日升日落,春夏秋冬,最末一句才是这书为了谁而作,横纹织就梅郎诗,西风吹断回纹锦。
他这番回来,便是打算了怎么着也要看她一眼的,便是颜家折辱他,他也一一受着,哪知道竟听见这一番话,这一番真情热意,恨不得肝脑涂地。
急赶着出了城,连竹滑竿都不及坐,一气儿从山脚奔到半山腰,问了路摸到山中小院,开门的见是陌生男子,不许他进来,知道主人不在,他便等在院前,心里火烧火燎的急,想着赶紧见她,发力往山间去。
林中处处秋色,他见着村女在山间捡食野蘑,身边竟还陪着一个和尚,捡一个举过去,那和尚点了头,她就把这东西扔到篮子里,隔得四年,早不是旧时身量,可等她一开口,梅季明就叫钉在原地。
“拾得,吃不吃烤蘑菇片,这个可香,拿叶子包了烤,一屋子都是香味,不沾酱也好吃。”她手上捻着松茸,回得身来,四目对望,一时寂静。
梅季明怔忡忡望着她,明芃也松开手上的松茸看向他,她想过会再见,不是梦中见,可也该隔得三五十年,她同明沅说的好话,一半儿真,一半儿假,要见他,送他下山是真,可心平气和对坐饮茶,总要再有个四五年光景。
可到此刻,明芃便知自家说的是真,回了神,她叫得一声:“梅表哥。”实没甚可说的,加上一句:“要不要饮松针茶。”
这话明芃自小到大不曾说过千回,也说过百回了,新鲜的松针落到地上,晒干烘炒,炒失了水,便锁住了味儿,风雪天里饮上一杯,端得清香,他听见这一句,那些脑里翻腾了百来回的旧时时光,立时跳到眼前,隔得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好。”
他只当那些个词词曲曲不过是哄人的玩意儿,说得多情深就有多情深,此时却信了“不由得人眼眶不热”,垂头盯着脚面,这才把眼热给忍回去,见着明芃走过来,身后的拾得竟也跟着,他便把目光放到拾得身上。
离得远只知道他是和尚,这样一看竟还是个年轻和尚,他抿了嘴唇,明芃却不觉得,带他进了院子,拾得自在磨边坐着分树叶,梅季明却看见这一院子的郑笔画。
“我这画儿,是跟拾得学的。”明芃正在沏茶,两个丫头都呆住了,她把水添进炉里,正在撮了针叶添进去,那边拾得似知道在说他,回身过来,冲着明芃憨憨的笑。
梅季明端着竹节杯,一口也饮不下去,他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停在明芃回拾得的那个笑里。





庶得容易 第358章 梨花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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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氏着急忙慌的预备起了喜事,眉头一松好似年轻几岁,心头一块悬着的大石落了地,红烛彩绸香糖果子都预备起来,还叫人拿了才颁的时书挑吉时,年前就择了几个出来,送到外头叫人看过,拿了明芃跟梅季明两个的生辰八字,看看这日子可对冲,必得挑个大吉大利的出来。
明芃原来的嫁衣怕不能穿了,急召了绣娘重做,展开来到是一件好衣裳。金银丝绣龙凤呈祥,可梅氏心底觉得这件衣裳不吉利,怎么还能叫她穿着压过箱底的嫁衣裳再坐花轿出门子。
赶紧把绣娘雇回家,这样一件精工细绣的龙凤嫁衣熟手也得做上半年,干脆请了三四个,一道剪裁下针,按着原来那一件,肩腰不变,只身量长些个,裙底再上两道襕边。
明芃都已经二十二了,这个年纪梅氏早就已经生下了明蓁明芃,肚里还有了一个明陶,眼见着女儿耽搁到这时候,恨不得把喜事再办的风光些,吹打得满城都知道颜家的女儿出嫁了。
颜家今时不同往日,要请的客人得列单子,可到了梅氏手里却又拿不准主意了,她喜气盈盈的往东府去找了纪氏,谁得跟谁坐,谁又不能跟谁一张桌,心里也得有个数。
纪氏捏着那写了一半名字的单子微微吃惊,一笔好字儿,人名却写得七零八散的,把公侯爵并几家子新贵排开了放,纪氏笑一笑,把这单子按下了:“嫂嫂也太急了些,再怎么也不能挨着年里出门子,等级都等了的,不如缓着些,好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梅氏实是欢喜极了,恨不得赶紧把这事儿办了才好,纪氏这样一说,她反倒叹起来:“都说好事多磨,咱们明芃也磨得太苦了些,我这当娘的,怎么不心疼,如今好了,我恨不能叫她风风光光明儿就出嫁。”
梅氏是绝少出去交际的,一来她同人也交际不到一处,别个说东西家联姻联益,她难道还能接一句何处山泉煮何茶?既不精通也不必往外头去,叫人哧笑她是个泥捏的美人。
二来是颜顺章二十来年也还是个翰林,与他一道进了翰林院的,有同窗同科同榜,要么往上高升,要么往外头外放,只他老老实实一个位子坐了二十年,自从七品升到五品,还是前头那个死了,才挪的位。
这样的人家,办些诗会茶会酒会花会也就顶了头,交际圈子这样窄,翰林听着是清贵了,可在金陵城这官位却不够看,明蓁选作了王妃,也是学两年规矩的,几个嬷嬷把这人情往来一样样的说给她听,又宽慰她,她到底还是官家女,那几个妯娌不过是平民,学起来更慢。
要是换到外头高门大户当媳妇,没了这些嬷嬷的教导,明蓁也不能一进门就自家撑起来,还得用心学一段。
纪氏听见梅氏这样说,跟着连连点头,话比平素还软上三分:“我晓得嫂嫂心里急,再急也得全了脸面,嫂嫂想想,叫二丫头嫁个秀才呢,还是嫁个进士?若是能进门就是诰命,面上可不有光?”
梅氏立时顿住了,明芃已是老女,若不是看着新皇专宠皇后一人,送上门的媒人帖子里头,也不会有这样好的人家,哪家二十出了头的男子还未议亲,得亏着早年先帝那么个闹法,结了亲的也叫他拆散了去,若不然哪里还余下好得来。
便是这样的,梅氏心头也不满意,长女是皇后了,次女怎么也得嫁个五品往上的官家,最好是嫡子,跟皇帝做了连襟的,家里怎么着也得把这个媳妇供起来,那可是皇后的亲妹妹。
她心里犹豫不定,实是梅季明反复了几回,若再不赶紧成亲,等到明岁春闱秋闱的,他又变了主意又要怎办,心里知道那样儿更好更体面,却摇一摇头:“可不敢再等了了,我也晓得事儿缓了办得美满些,可这个还真不能拖。”
纪氏也知她是怕夜长梦多,梅季明能回来,就是存了这个心思了,可明芃又不一样,错差得一点半点,可就成了笑柄,梅氏那头没女儿要嫁,她这里还有官哥儿沣哥儿要说亲呢。
这话不好当着梅氏的面说,总归梅季明上了山,一时半会下不来,由着她去采办东西,宫里头的赏赐不断的进门,这夫妻两个再不差钱。
就是纪氏也要叹梅氏好命的,少时靠父母,到这个年纪了,又能靠上女儿了,天下再没有哪个女子比她过得如意了。
“大嫂先把家里事料理了才是,总不好事事烦着大姑娘,自来最惹人非议就是外戚,三弟妹开得那个口,我听着脸上都臊,大嫂可万不能开这个口,咱们家如今还缺吃少穿不成?”纪氏赶紧把话头给岔开。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颜顺章升了大学士,梅氏当了一品诰命,家里的屋子也按着一品的制式来改了。
颜连章原就要起复,这会儿百病全消,有知道的只敢在背地里骂他滑头,谁还敢当着面触着他,他又确是能办些事的,盐运海运他都熟,只这明岁能青云直上了。
只有颜丽章只是个秀才,没考上举人,自不能出仕,他这把子年纪了,却想着要跟澄哥儿一道下场,考个举人出来,皇帝还能不赏他个官儿当当,两口子到这会儿了,竟一日比一日处得来了。
年轻时只想着求子,求的都疯魔了,除了儿子再说不出旁的话,倒有了澄哥儿,竟把这对陌路夫妻,越搓在一块儿了。
先是想着怎么藏家产,跟着又想怎么把钱都给了明琇,总归是自家的骨血,给一个不亲近的嗣子,还不如给自家女儿,若能招赘就再好不过了。
成王一登极,颜丽章又把年轻时作过的官梦想了起来,他是该挂官印的,原来在这儿等丰,他这年纪也不算老,总还能再当上二三十年的官儿,只要有了出身,可不得求个肥缺来。
袁氏一向看着纪氏那点钱眼热,颜连章多么会捞,打着皇后叔叔的名号外放了,哪个不送钱来,
到时又是怎么样的风光。
梅氏听见这句也皱了眉头:“小叔子胡闹就罢了,竟连弟妹也胡闹起来了,张口就要个四品,哪有这样容易的事儿。”
纪氏跟着点头:“总归是亲戚,不好太难看了,也不必非为着这事儿去烦了娘娘,她那头也有事要忙的。”头一个要忙的就是选妃。
梅氏一桩事情都难办,不必说三件摆在眼前,若说轻重缓急,明蓁的得先摆在前面,又上了表要进宫去,顺道再把明芃的事提一提。
等见着明潼的时候,纪氏不免就吐了两句出来,不跟女儿叹,还跟谁叹,明潼看着气色好了许多,脸颊都丰润起来,拍了纪氏的手:“连我都照顾到了,何况是亲妹妹呢。”
这也是纪氏必要明沅答应了往山上去一趟的缘故,郑衍不把慧哥儿报上去请封世子,圣人却说皇后很是喜欢这个外甥,还预备着大些要带进宫去跟晗哥儿一道开蒙读书的,没个身份怎么行,亲点了他是文定侯世子。
纪氏还不知明潼献了马场,又给银子又帮着保住书简,明潼嘴上说的照顾,是跟成王换了来的,她还当是明蓁伸的手,想着要还情,才在梅氏这事上热心起来。
“不是我嘴毒不巴着人好,六丫头自来不胡说的,她开口就是有八分准了,依着我看,这两个怕是有缘无分。”纪氏倒为着明芃叹一回,怎么也该是桩好姻缘的,却阴差阳错,生生错过了。
明潼皱得眉头,她同明芃虽不近也不远,这回明蓁有了亲生子,身子又比上辈子好的多,只怕也不会动心思再把明芃接进宫去,一辈子当个念经抄经度日的顺妃。
“娘不必忧心,伯娘再想着,二姐姐也不是那低头的人。”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奇异,怎么上辈子就真个听了母亲姐姐的话,那时候的梅季明可也没死呢。
人人都有猜测,明湘还亲往十方街来了一回,她生孩子的是没胖,做月子倒看着白胖了些,下巴也不那么尖了,看着还有些肉,见了明沅就道:“二姐姐是个什么想头?”
明沅给她倒了茶,端了一匣子点心出来:“四姐姐留下用饭罢。”她上知道梅季明回来,今儿一早就叫人送了一坛子竹叶飞清,一坛子梨花湛白上山去,还写了信,说待茶淡了些,待他一壶酒罢。
明芃无暇回她,她有一刻的迷茫,怎么偏偏是她放下的时候,梅季明偏又回来了,两人之间算得是心知肚明不曾挑破的,既如此,她也就还装着不明白,何必非捅破了叫彼此都尴尬。
可梅季明哪里会由着她揭过去,他自漠北跑来金陵就只想告诉她那一句话,把梅氏仙域志第六卷摊在她眼前,看着她笑,这些年过去,不独是她黑了,梅季明更是晒得黝黑,原来这双眼睛失了神采,抱着这本仙域志,倒似原来那些个神气都回来了:“晚了两年,我来娶你。”
明芃倒了满杯的梨花湛白,薄瓷杯子里头一晃一晃泛着淡红色,半杯泼上衣襟,这同她想的全不相同,捏了杯子低下头,看着酒色轻笑一声,怪道说茶淡,该以酒待之,她抬了头把杯子递过去,拿袖子拭一拭襟前的酒:“表哥想娶,我却不想嫁了。”




庶得容易 第359章 后悔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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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芃再不曾想到,有一天能跟纪舜英两个相对坐着谈论这嫁不嫁的事,她并非不曾想过,小女儿情怀总想过相悦时谈起这些,却全然不是她想过那十七八种情境之中。
许是红烛帐里,许是琉璃灯下,两个耳鬓厮磨夜半私语,再没想到会是在松风晚霞之中,旖旎情思尽去,只余心头一片清明,说这一句,把杯里的酒一口饮尽了,梨花湛白是今岁新岁,却饮出一点经年的苦意来。
梅季明怔在在场,他涉过千山万水回来了,他想的这个人还未嫁,可等他开了口,她却又不应了,他一双眼晴在她面上来来回回的转,想从眉间眼间寻一点她口不应心的蛛丝马迹来。
她总是有会骗人的,从小一处长到大,家里又有那许多姐姐妹妹,小女儿的心思梅季明看得许多,独明芃骗不过他去,只消看着她的眼睛,她自己就撑不住要笑,笑完了再随手拿个什么事物砸到他身上。
好的时候是一把花,花汁染得锦衣,真把她惹恼了,连着毛笔砚台都能往前眼扔,墨砚沾了袍角。他过腻了这样的日子,出去转了一圈,心底到底还是想念的,若不然也不会回来履行诺言,哪知道不过是在水路上头拐个弯,竟拐的这样远,拐的再也回不来了。
梅季明一眼就知明芃不曾骗她,他原是想笑,可眼眶却湿起来,第一回彻底明白,旧时光景再回不来了,不因为她等不起嫁了别人,只因为她不想嫁了。
梅季明一时竟说不出是哪一种更叫他心里好受些,她说的这样平常,他头一次在她的面前张口无言。
他心里都想着了,想着她要发脾气使小性儿,让她等了这样久,要打他要骂他要使东西砸他,他都一动不动的受着,哄着她气消了,性子平了,就接她下山去,还为他穿嫁衣挽长发。
梅季明经得除名也知道世事,在明陶跟前还作过保,明岁就下得场去,博一个官身回来,好叫明芃面上好看,他知道她必是不在意的,可皇后的妹妹嫁个白身,却不是扫了她有脸面。
等有了官职在身,就带她外放出去,那六卷仙域志,他一页页细细看了,有些连他自个儿都忘了,却叫她录在其中,还替他写了批,有的是疑问,有的是评断,更多是感叹,想亲眼见一见那处风光,他便想着要带了她去,访得山川书成锦绣。
明芃见梅季明怔怔坐着不动,倒奇起来,她早就想过,表哥心中根本没她,答应娶她不过是为着家人定下的盟约,如今他已不是附逆,那许多的好人家姑娘等着说亲,他又何必做得这付模样。
眉心微微一蹙,到底还是松开来笑了:“表哥要不要……”她想给彼此之间找一个台阶,两边都不至跌得太重,哪知道还没开口,就叫梅季明给截断了。
她皱眉,他的心就跟着起褶,她笑开,他却不曾放松:“你不肯嫁给我了?”两上丫头赶紧退了出去,避到外院等着,各有隐忧的互看一眼,这事可怎么善了。
明芃知道不说明白是不成了,这同她想的又是相去甚远,见过了饮杯茶,心意互明,就此罢休,往后相见还是表兄表妹,她也还想去陇西看望外婆舅姆,何必非得寻根问底,把那些个尴尬事摊出来说。
可见梅季明目光灼灼的模样,她心底叹口气:“不是不肯,是我心里不愿意了。”明芃扭过头去不看他,相伴八年,先是不通情字,等明白了心意,知道家里有意凑成一双,她动了念,他却没有,岁岁朝夕换了个你情而我不愿来。
她这话已经算得明白,声音又轻又细,还有些少有过的温柔意味,可听在他耳朵里便似炸雷,撕开个口子,直指人心,到说不愿意了,才想明白他有多愿意。
“是不是,是不是为着这个和尚?”心里的恐慌变作醋意,他宁可明芃是故意叫他饮醋,也不愿信她是真的对他半分也不在意了,话才出口,就又后悔,只看眼神笑意,就知道她不是喜欢了那个和尚。
明芃脸上骤然变色,胸口狠狠起伏两下,手撑着石头桌子冷笑:“山水为家,闲云为冢,我只当表哥是个大雅之人,是我配你不上,不成想,你到底是个俗物,是你配不上我。”
梅季明再想收回已是不及,明芃转身掀了帘子进去,把门窗一阖,再不看他,只从窗边透出声来:“酒也饮了,表哥自便罢。”
屋里没点蜡烛,门窗一下,只有窗框透出些光亮来,明芃原是气的发抖,而后又笑,可不如此,再没想到有一天,能从他的嘴里说出这些话来,连梅季明都能这样想了,旁人可不也是如此。
梅季明吃她这一句,坐在石桌前良久,久到丫头进来催晚饭,他往窗口望一望,里头黑漆漆的不曾点灯,走到窗边轻叩一下,她并不回声,他便道:“我知道了,这就下山去,你出来用饭罢。”
明芃靠着床柱呆坐到此时,把他这句话嚼了一会,到得此时才落下泪来,碧舸兰舟两个悄悄进屋点得一盏灯,跟着明芃久了,知道这事最戳她心窝子,可怎么着也想劝一劝她:“姑娘,表少爷都来了……”
明芃拿指尖拭了泪,阖了眼不出声,只怕亲娘也是这样想的,他都回来了,他都认错了,他都开口了,那就应了他,就好似母亲说的那样,后头的总不如前头的强。
可这是多少个日夜,一句小女儿拿乔就能全作了云烟不成?她睁开了眼儿:“收拾些随身衣裳,明儿去叫个滑竿来,我们下山两日。”
昏沉沉睡不着,松涛原是助眠的,此时一浪一浪拍过来,把前尘往事全淘了出来,明芃到后半夜才将将睡过去,第二日天大亮了,这才醒过来,打开窗户,却见窗户缝里夹着一枝红枫叶。
“姑娘起来了,我同拾得师傅说过了,咱们要下山两日。”也是秋景盛时已过,再往后草木凋零,要等着落雪才能作画,拾得还要画佛像,看了一山秋色,他也该动笔了。
梅氏只当梅季明回来必是好消息,一看明芃竟没跟着,怕女儿捏不住梅季明的性子,叫他知道错了便罢,真个磨没了耐性,人就又走了,转过来安慰了他:“叫她缓上两日,缓过这两日也就罢了。
“她便是怪我,也是该的。”只此一句,再不多言,还是头一回替她设想,若是直言她不愿嫁,颜家可还不翻了天。
第二日明芃下得山来,梅氏的嘴巴都合不拢了,拉了她道:“这是何苦,他一求不得就二求,二求不得到三求,总要有个三顾茅庐,娘连东西都预备好了,让他再往山上去,你倒急巴巴的下来,还是叫他拿捏!”
手指头点一点她,面上还在笑,明芃无话可说,只对母亲笑一笑:“我想,见见姐姐。”梅氏点了点头:“是该见见你姐姐了,他是男人不好开口,你们姐妹有甚不好说的,替他求个体面的差事来,往后也是你的体面了。”
立时送了信进宫,明蓁听说明芃回来了,她既非命妇便不能上表求见,传了口谕下去,说是想她得紧,召了她进宫见一见。
明芃还是回过时穿过锦衣,这番又在再换上,面上敷得粉点得胭脂,戴了一套十三厢花好月圆的金首饰进得宫去,一路都受着优待,领她进去的小宫人,连头都不敢抬,腰弯得低低的。
明芃这是头一回进宫,家里那点考量,她不是不知道,就算先头不明白,后来也明白了,一路到了交泰殿,阿霁领了晗哥儿学走路,一路伸手迎着他:“来,来。”
晗哥儿往地下一趴,仰着脖子就要哭,嘴巴还没张开来,宫人就围了上去要抱,明蓁自水晶帘子后头道:“由着他摔,毯子这样软,哪里就摔痛了他。”
明芃原该行礼的,还没跪下就叫明蓁快步出来拉住了她,把她拉到内室,上下打量她一回,心底暗暗吃惊,她记着的还是明芃才自梅家回来时的模样儿,不意她竟长得这样高了,才要抚了她的手,就觉出不对来,翻过手掌一看,眼泪都要淌下来了,明芃哪里还是养尊处优的手,手上全磨了茧子出来。
“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明蓁眼里含泪,心头止不住的酸涩,要早知道妹妹成了这模样,那时候就不该顾着家里,只叫她嫁了梅季明,等上两年什么好起来了,再授个官职,日子怎么会过成这样。
明芃抽了手回来:“秋日里满山是柿子栗子,自家动手去摘才有意思,我还酿了酒烘了柿子饼儿,味道比山下买的,要好上许多呢。”
明蓁只怜惜的看着她,自觉没能为妹妹做些什么,心里后悔,不等明芃开口便咬得唇儿:“你想往哪儿去,若是梅家表弟不愿科举,学宫学馆还是成的,且叫他逍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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