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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得容易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怀愫
纪舜英想一回明白过来:“可是五姐夫要纳妾?”
明沅支了额头不答,纪舜英摸摸她的面颊,她心头烦躁,拿手推开,坐正了问:“咱们新来,外头一个人不识,要怎么打听消息为好?”
纪舜英轻笑一声:“这有什么难的,你找街面上的闲汉小儿,给他些散碎铜子儿,跟到街市坊里,再找保长打听一回,身份来历娘家夫家都能打听出个大概来。”
明沅竟没想到这个,她一向长在宅门里,哪知道外头这些门道,拿眼儿瞧他一回,又蹙了眉毛:“她那个气性,要知道了,怎么了得。”
把事儿跟纪舜英一说,他沉吟得会:“既未确实先不必提。听着穿着打扮,也算殷实,头上戴孝就是夫孝三年不满,孩子两三岁,就是遗腹子,往前推定上些日子,五姐夫那会儿已经从军了。”
明沅心头略定,却还睡不安稳,纪舜英自后头抱了她,叫她的背贴在他胸膛上,陆允武有些能耐,这些日子出门交际,知道他同陆允武是连襟,倒有人夸他几句,并非作伪,可于女色上头却所知甚少。
明沅叫他埋了肩窝,这才觉出出冷落了他,拍拍他的手道:“过两日是不是要往布政司去?今儿见人如何?”
纪舜英想到沈同知先笑了:“我原当他说惧内是假,哪知道竟是真的,湖广会馆里无人不知。”
沈大人这位妻子,是家里买来的童养媳,沈同知家是开豆腐坊的,沈夫人打小便在豆腐坊里磨豆腐,生的却不是个西施模样,老夫妻两个先亡故了,沈夫人独立一个支撑着供沈同知读书,把他供出来,也有人看着他年轻有为要给他说亲的,他不曾理会,还娶了沈夫人,生了一子一女。
明沅听住了,把头往纪舜英身上挨,反身搂了他的腰,指甲轻轻刮着,叹道:“沈大人也算是知
恩图报了。”
纪舜英叫她刮着了痒痒肉,身上一抖,口鼻里呼出的气就热起来,抓了她作怪的手探到被子里头去,叫她手碰着往她耳朵眼里吹气:“不管旁人如何,我再不会纳妾的。”
纪舜英说这话,明沅是信的,他年少受得许多苦,不就为着黄氏先无子而后又有子,捏了他的耳朵,倒有些娇意:“你这,可是对着月光菩萨说的话。”
窗外月华流瓦,投在地上似起得一层寒霜,纪舜英捅了她的腰揉着腰间那块骨头,明沅这儿最经不得碰,一碰就发痒,眼睛弯着笑看她:“是,我不忘,不独月光菩萨,日光菩萨灯火菩萨,满天神佛都知道。”说完了舔舔嘴唇:“你坐上来。”
明沅照着纪舜英说的,吩咐了锤子去办,在门边又等了两天,那寡妇又来了,这回却没带孩子,是自家一个来的,锤子叫个孩子跟了,摸出些铜子,再给了一串儿糖葫芦,没一会儿那孩子就回来了:“姓戚,住在平康坊里。”
锤子不敢怠慢,立时叫他带着去敲了保长的门,他是外乡人,也不立即就打听事儿,只说主家要在此处买个幽静所在,又笑一回:“是在外头养一个,不好抬进家去。”
保长指了两处屋子,到经过那屋子时,锤子便道:“这一处到是安静的,看着花木倒好,可有人住?”
保长拿了他的银钱,点点门:“没挂木牌,却是有人住的,是个守寡的妇人,来的时候就大着肚子,生下个遗腹子来,说是男人参军死了的,嘿嘿。”
最末那一声笑,笑的意味深长,锤子叹口气:“那倒是家道殷实,一个寡妇人家还能住这样的屋子,不易。”
保长斜他一眼,敲敲烟袋:“扒着大官儿了,自然殷实,前头的死鬼死了,住的不过是铺屋,一天十文钱且还付不出,如今可不一样了,那娃娃叫了别人爹,这条街可没哪个来惹,少过她的门,这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锤子连连点头,给保长作了揖,怕人瞧出来,真个去看了一回房子,挑了毛病说屋子太窄,保长叹一句:“行那勾当,一个个都不省心,怕比家里的婆娘还麻烦些。”
这一句锤子牢牢记住,也算问得七八,赶紧回去告诉九红,九红报给了明沅,这一个,倒吃不准,是不是外室了,只有一条,那个孩子,不是陆允武的。





庶得容易 第369章 炒油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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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沅听了九红的回报,知道那孩子不是陆允武的,这才松一口气,跟着又问一声:“甚个是铺屋?”
九红笑一声:“就是大通铺,寻常都是给男客的,也有给女客的,男人家二三十个睡一间,女人家好些,也有七八个一间的,一日破费上十来文,还包一餐饭食。”
那女子才来的时候就戴了孝,住在平康坊外头出租的铺屋里,身无长物,连着铺屋的钱都支会不出,明沅虽未在外头走动过,可也知道单身女子行道是极少见的,可那会儿才经过乱,流离失所的也不是没有,保长记着她,一是因为年轻美貌,二是因为她孤身一个还怀了孩子。世道艰难,带着个遗腹子的寡妇就越加艰难了。
男人参军死了,家里没人了,来城里投奔亲戚,这是对外说辞,若真是沾着亲,那着了就该大大方方上门才是,明洛又不会把人赶出去,作甚非要在外头赁个屋住,还一住就是三年多。
后来说的扒上了大官儿,就是陆允武了,保长说了个七七八八,总还有一二分不尽不实,明沅不敢贸然就给陆允武定罪名,可真要是接济也没有接济这些年的道理,便是再没亲戚了,难道就没有族人?给些银子代为照应也不是不成。
保长未必就全说了,既知道地方,明沅又叫九红去,平康坊外头是卖绣品的,正好要定绣墩坐垫,叫她往那铺子里头一走,寻着门边的脚店坐下,吃着瓜子儿,等着上红油抄手。
一碗盖茶三文钱,九红是妇人打扮,又穿着青衣,晓得是当差的,看着衣裳就知道主家不错,那脚店的烫酒焌糟半日也没卖出一碗酒去,九红有些个量,嘴上碎碎说些主家叫她跑腿的话,得着那婆子的应承,又叫了几个下酒菜,要了一杯酒:“烦你烫得滚热的于我吃。”
婆子开了张,怎么不高兴,九红便又说些初来乍到的话,一听她果然不是此地口音,婆子赶紧兜搭生意,那宅门上守门的也有叫菜叫酒的,这一笔赚的可是长远生意。
九红赞她手艺好,小菜做得入味,酒也烫得正好,正说着,边上那个彩帛铺子又有闹起来,婆子一伸头,“哼”了一声缩回脑袋来。
却是个老妇带那个寡妇买缎子,指明了要红要绿,为着量布,跟小伙计闹了起来,那嗓门大的,隔着街都听得见:“你个贼才料,虚空这么一比划就知道数?白饶了我三寸去!”
九红见机赶紧问一声,那婆子却说了些新鲜话出来:“只见着娘卖女儿的,你可见过婆婆卖儿媳妇的?真是作孽哟。”
九红请她一杯酒,数了铜板出来,婆子笑着饮了,打开话匣子:“那妇人原是来城里投亲,说投亲也不尽然,一个村子里的青梅竹马,一个出来混街市,一个嫁了旁人,兵祸一起,到叫那人混出来了,嫁了的丈夫呢,偏偏又死了。”
嗞溜吸了一口酒,九红晓得打弹的也要等人问,赶紧接上一句:“这么看着,倒是命苦。”婆子点了头:“可不是,好好的小娘子,肚里还怀着一个,这兵荒马乱往哪儿去,她逃出来寻亲,又没寻着,得亏得遇上原来那一份,有些情份在,见她果然可怜,把她安置下来。”
“那怎么又说是婆母卖儿媳妇?”九红做不解状,若是个小丫头子来打听,这婆子必不会说,就是这么半大的媳妇子,她笑得一声,眼儿一斜。
“看那个娇模样,婆母拿她当摇钱树呢,我可听说,若不是寻着这个,等生了孩子,就要卖了她的,住了两三年了,光占着情分怎么成,干了那营生,可不长长久久,连儿子都混忘了,没心肝的东西,还不如张了幡,明着卖呢。”
婆子多了两口酒,因觉着九红合眼,同她叨唠两句,还指点了她哪一家的缎子花样好,哪一样的尺头足,哪一家肯让几分利。
九红这才知道,这一片儿全是因着兵祸重建了才住下的,寡妇鳏夫有合对眼的,你死了夫我死了妻,置杯薄酒算是再成亲的,也有失了母亲没了儿子,支个摊位或是扛个大包,死了的人是一了百了,活着的还得为着三餐起早抹黑。
正说着,婆子的儿子回来了,一身汗湿了,灌下两碗茶去,怪道看不起那家呢,靠自家吃饭的,可不瞧不中那些个卖皮肉的。保长怕是得着吩咐,这才吐一瞒二,竟把还有个婆母的事儿给瞒了过去。
九红急急回去禀报,明沅再听这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总有闹出来的一日,只明沅再没有想到,先闹上门的竟然是那个寡妇。
陆允武去剿匪,还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他不是头一回干这事,明洛早就做惯了,带些金创药,干净的细布和能垫肚的面饼子,里头夹点肉干菜干,就是好东西了。
连跟着他的那些个总长小兵也一一打点到了,大营里也常有人去巡山,蜀地山多,山多便多猛兽匪人,圣人还是成王时领军的驻扎此处,定下规矩来,隔得十天半月就要巡上一回,也没人把这当回事儿,出门三两日那是常事。
头先一年还更厉害些,小股流民失了田地家园,落为草寇,再有便是原来那些逃走的叛军散兵,抓着了按罪论处,有杀头的也有做苦役的。
剿了许多回了,还有没抓着的,分明补了田地发了粮种,却偏不肯做正当营生,当绿林自然来钱快,打杀惯了的,拿锄头怎么比拿钢刀痛快。
陆允武出了门,明洛却没闲着,四时节礼要打点,再有几日还得舍缘豆,又替明沅操心一回宴请的事,还说到三个月显了怀,还去金沙寺拜老和尚去。
又捐香油又捐米粮,她在这儿也置了个庄子,先不过八百亩地,陆允武发的财全花在金陵了,这买地的钱就是明洛掏出来的,等他位子坐高了,自然有人送上门来叫他发财,剿匪分东西,家里渐渐好了,总归是失主的地,又买了一千亩,凑成个大庄子。
春种引水放种,到得三月末大小庄头就来报今岁年初养了多少鸡鸭鱼,又种了多少五谷谷麦,除开报数,又送些山间地头的吃食,明洛这一千八百亩的地,是捡了漏的,一南一北并不连着,里头上等的也不过五百,中等的五百,还有下等的地三百,一年年的秋收都有数。
江南的桃花虾是吃不着了,却有许多新鲜的藤花榆钱,新开的腊菜花榨的油也送了两大桶过来,明洛还指点明沅:“你还不知罢,那腊菜或拌或炒都得用,咱们原来竟没吃过。”
腊菜就是油菜花,新收的菜送来些再卖掉收,庄头上人留些自家吃用,送到陆家,明洛吃过一次就赞好,既是太太喜欢的,自然挑着送了来。
门口堆着全是东西,那戚寡妇竟寻上门来,开口就是求着见一见太太,门房见她寡妇打扮,只当是来打秋风的,来来往往总有些闲汉,打发几个茶钱再给点吃食,既是上门来了,就不能叫人空着走,这样要钱,街上也有规矩,来的勤了,就不是救急,成了讹诈,那便能叫门房把人打出去。
见她是妇人家,穿着又不差,头上还有银簪手上还带着银环,还只她是来作奶娘的,明洛怀了胎,早早就相看起来,前儿还叫了人牙子来,可这时候来也太早了些。
戚氏也知难见着明洛,索性一言不发,笑着点一点头,门房不敢回了她,成与不成,总归要太太掌眼,这才报到里头去了。
门房报了进去,戚氏在门边等了许久,这才出来一个婆子,先把她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回,皱了皱眉头,觉着她生的单薄了些,样貌虽好,可是不是福禄相,眼睛在腰臀上打了个转,因着明洛说见,便笑一声:“这位娘子里边走。”
戚氏心里惴惴,跟在婆子后边进去,抬头一看廊道两边挂了红灯,丫头俱穿着红比甲白绫裙儿,扎一根青翠腰带,她还当这婆子十分得脸了哪知道进了二门她竟站下,往门里腆了脸儿笑一声,这才有婆子接她,还埋怨起来:“怎么这样不合规矩,那个张牙婆,办的这是甚事。”
少不得又把她打量一番:“这是咱们太太跟六姑奶奶好性儿,这会儿又空闲着,才肯见你。”进了二门又有垂花门,进了垂花门又有仪门,戚氏一重重的过,心一寸寸的灰,看着这些个丫头,就是媳妇子也比她体面的多。
戚氏一进门,就先要给明洛磕头,座上两个都是五品的诰命,戚氏进来就行了大礼,明洛抬抬手,自有婆子问她姓名,戚氏哪里见过这样的排场,腿肚子都吓软了,那婆子一问她是甚时候生养的,戚氏说一句两年多前。
也有惯做奶娘的,不必非得生育,常吃常有,一日不断,奶水就充足,可这到底不如才生下孩子来的,这话一说,明洛已经摇头。
明沅身这跟着的是采菽,她一听见两年多前,这女子又是寡妇打扮,鬓边一朵小小的白绢花,明沅先自起了疑,看一眼采菽,采菽贴了耳朵过来,她压低了声儿:“去把九红叫进来,看看这一个是不是那一个。”
采菽拿了茶盘出去,不一时又换了九红进来,九红托着茶盘给明沅添上些点心,冲她微微点点头,明沅目光一冷,把这戚氏打量一回,不等明洛开口,先问道:“你夫家姓甚?”
戚氏抖着声儿开了嗓:“我夫家,姓陆。”
明洛原来并不中意她,当奶娘的,自然是才生养过的好,可见她一个寡妇人家,出来讨生活不易,倒对她点一点头:“给她上一盅甜汤来。”
原来就坐在花厅里吃点心喝甜汤,那婆子盛了来还道:“赶紧谢夫人的赏。”明洛摆摆手,明沅却道:“当奶娘几年了?你家里可还有旁人?要签卖身契,自家可作得主?”
明沅只当她是送上门来的,既打听了这么多回,寻着个由头,想登堂入室,戚氏张了嘴儿说不出话来。
明洛却只觉着明沅这话说得有些古怪,奶娘大多都是雇的,价比寻常长工开得高,做的也是精细活计,可想着如今情况不同,便不作声,买便买一个,到时候再发还出去就是了。
戚氏吱唔了半日,婆子便道:“小娘子爽利些罢。”她进得门儿就不敢抬头,给她的吃食也闷头吃了,听见这一句,“扑”的一声跪到地上:“太太发发慈悲,就收了我罢。”到得这时才敢抬头正眼看了明洛,后头那句求她成全,竟说不出来了。




庶得容易 第370章 甜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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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洛原来生的微黑,往穗州又多呆三年,这三年跟着张姨娘时常出门,再拿帏帽儿遮着也依旧晒得黑了,比南国女子自然白得多,可一回家跟姐妹们比,便有些不如意。
张姨娘日日拿鸡蛋给她敷脸,到了能用粉的年纪教她涂脂画眉,她自来爱俏,明潼是天生一付长眉俊目,明湘生的眉目秀气,明沅似了苏姨娘,眼睛眉毛雾朦朦的,只人大方端正,若不然倒显得小家子气。
明洛自来就生得艳,在蜀地这三年,不知用了甚个法子,养得皮子细腻,更显出鼻子高挺眼睛明亮来,她点得时兴妆靥,画眉点翠,时人崇金,家常还插戴着七八件金饰,嵌宝带玉,养尊处优,自然带着盛气,戚氏一看她眉毛微挑通身气派的模样,那嘴就怎么也张不开了。
明洛不明其意,明沅的脸却一下子冷了下来,她心里怒极,却咯咯笑了两声:“这真是,好好问你话呢,又不是不买你,只也得问明白家里如何,就是插着草标,也得有个姓甚名谁呀。”
说着抬眼看看嬷嬷:“怕是糊涂了,你带出去慢慢问,别吓着了她,若是果然有手艺,不当奶娘,我那儿也缺人呢。”那个引人进来的嬷嬷臊得脸上通红,竟看走了眼,赶紧带了人下去。
戚氏哪里能肯,她来的时候满心觉着这是最后能走的路了,可真到进了门,这才知道,陆允武跟前烧水倒茶的丫头,她都比不上。
叫人拖到门边,还想喊,九红早早就跟着了,一把捂了她的嘴,还笑两声:“娘子不必叫嚷,果然好哪有不请的,这么乱嚷嚷可只能赶出去了。”
明沅松得口气,额角一抽一抽的疼,这个陆允武,不管是救济还是包养,能让这人闹到眼前,就该狠狠出一口气,可她看着明洛的肚皮,又说不出这话来了。
戚氏叫九红盘问一回,低了头答不出话来,她才刚是想喊出来,可喊什么?真有私还能把私情喝破,可陆允武跟她,除了往日那点情份,存下的不过就是恩义了。
陆允武打小就没爹,靠着娘养活,到了十岁开外,娘也没了,田地俱叫族人拿了去,只给他留下一间破屋子,且算得住在一处都是族人,他厚了脸皮往别个家里去蹭吃蹭喝,越是长辈越好,腆了一张脸,难道还能把他赶出去不成。
戚家是外来户,也是一个寡母,女人是姓陆的,死了丈夫,还回宗族来,看着她是族人,叫她帮补着洗衣补衣,到了农忙时候女人也要下地,她便在村里的祠堂帮忙烧灶,打下来的谷粮,一家分她一点,母女两个靠着这个过活。
她家里也有些重活计,可寡妇门前是非多,原来就没个男人好依靠,再叫了男人进家里来帮忙砍柴挑水的,村上那些女人的唾沫可不得喷死了她,这才挑中了陆允武,因着他十二三,力气是有的,毛还没长齐,替她办了事,总有个窝头腌菜薄粥好糊口。
陆允武这才跟戚氏熟了起来,知道她是遗腹子,原来家里的爹是个读书人,病死了,满心指望着陆氏能给戚家生个儿子传宗,哪知道她竟生了个女儿,婆母气的说她跟戚氏克夫,把她赶出了戚家,她无处为生,这才回到陆家庄来。
戚氏自家心里喜欢了陆允武,陆允武也看这个小姑娘很顺眼,他在村里到处蹭吃,再没有叫他大名,他自个儿都忘了,那些家里有些富馀的,再看不上他,也有穿新布衣裳长得出挑的小娘子,只看她家里爹娘那样子,农忙时候过来送茶送饭,他吃是吃了,可半点好脸色都不给人。
村子里都传,说陆氏这么待陆允武,是想把闺女嫁给他,作个招女婿,戚氏自也听着了,一拿她打趣,她就羞得满面通红,只陆寡妇再叫她给陆允武做饭,她就偷偷多搁点米,小菜里头也多搁
点盐。
陆允武也觉得戚氏没甚不好,他那时候想着的,不过是能和火做饭,不多口舌就成,雪天里捉了兔子,也还往陆寡妇家送一只,外头偷鸡捉狗没少干,肉却是戚氏一道吃的。
两个不过十来岁,可再往后,就不是十来岁了,陆寡妇一言不发,把女儿定给了村东头陆家小七子,叫小七是为着显得这家子人多,那一家有十亩地,在村里算得富足,又只有一个独子,那人看中了戚氏生的好,带着六斗谷子,再上风鸡风鸭腊肉,三匹布还有一对儿金镯子,金子虽然打得薄,那也是金的,陆寡妇当即就肯了。
陆小七是个大舌头,学里连书都背不好,若不是使了银子办了束修,且不能读两年这么长,夫子劝了他,考童生都要过说话这一关,一个结巴,家里又有余钱,会写会看便罢了,真个还考状元不成。
这才打镇上回来了,一进村口就见着了戚氏,脸涨得通红,回家就害了相思,家里觉着儿子自然是好的,不能科举还为着天生这根舌头不好,戚氏也是看着长大的,便去陆寡妇家里说亲。
陆允武知道的时候,陆寡妇已经剪了布裁新衣,苦口婆心劝女儿嫁了:“你跟着他有什么前程,是吃着好还是穿着好,平日里有些心头我只不管你,那一家子,难道就差了?”
还真是不差,家里富裕不说,人也生得秀气,见着姑娘家都不敢开口说话,还读过两年私塾,这样好的亲事,哪一个不说戚氏是烧着高香才得的。
陆允武在门口听个正着,里头半晌没声儿,他自家走了,往城里去混街面,过得几年还听说戚氏到了年纪出嫁了,那会儿心里那点酸涩劲儿都过了,谁叫他不出息呢,发狠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往后定要娶个好的!娶个宅门里头的!
再没想到会有乱军,头一个占的就是乡下产粮的地方,再打城镇,搜刮钱财,陆允武知道的时候,家乡早就叫占了,男丁俱叫抓了来参军,陆允武自然也参了军,那会儿还没归到成王麾下,还是跟着布政司打的仗。
战场上杀红了眼,手上可没少沾血腥,杀得兴起的时候,眼睛里叫溅的都是血,先是大头兵,连甲衣都没有,自家寻个铁板串串洞绑在身上,按杀的人头来升官,杀敌越勇,就越是得着器重。
到平叛那一战,他的刀口都砍卷了,说软骨头,人的骨头最硬不过,卷了口的刀还在拼杀,到他杀得眼前一片红了,冲上来的人哪里还瞧得清楚,一刀下去,才听见那人叫他一声哥,定睛看了,是陆家的小七子。
一刀捅在心口上,眼睛都没闭上,脸上还有笑,身上穿的是叛军的衣裳,陆允武一下子清醒了,他杀了个同乡,再不熟识也是打小一齐长大的,猛然呼得两口气儿,后退一步,生生撞上人的刀口,若不是背上有铁片,他也没命好活了。
陆小七怕是认出他来,想来认亲的,他瘦巴巴的身子,哪里是当兵的料,等平定了,才知道因着
他家富,那征兵的便睁只眼儿闭只眼儿,收了钱量,放过他,说他生病,上不了战场。
可等叛军节节败退了,家里的钱又掏干了,他就叫人拎出来,扔上了战场,走的时候,戚氏已经怀了身孕,家里屋也没了田也没了,一家子这许多人,死了个干净。
他还是叛军,那些个死了兵丁,家里人总还有优养,既非军户,又不是平叛有功的,虽不追究了,可日子也过不下去了。
戚氏进城是想寻戚家人的,能有个存身的地方也好,哪知道戚家早早就死光了,她走投无路之即,瞧见陆允武走过街市,跟了一路不敢开口,快到他家门口了,这才叫了一声,陆允武回头看这妇人,半晌才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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