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得容易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怀愫
明洛是未足月就生的,纪舜英怕她也提前发动,下了霜冻了土,沣泽园也不必日日去,他隔得一日就留在家中陪伴明沅,安安稳稳过了年关,元月十六这一天生下个女儿来。
庶得容易 第396章 汤团圆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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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舜英大喜过望,他一直巴望着明沅生个女儿,买了许多女孩儿的玩意儿,连往后要玩的小瓷人儿都收罗了一整套,见着甚个好的就要买上些,红绒花彩发绳,还有小绢花金丁香银丁香,回来总不空着手,给明沅的买尽了,就给女儿买。
果然叫他盼了个女儿来,产婆不叫进血房,可哪里了拦得住他去,闪身进来先看明沅,她是头胎,折腾了两天一夜,纪舜英在外头早就等得发急,隔着窗子跟她喊话,里头的丫头婆子听了俱都发笑。
明沅见过许多回生产了,自苏姨娘生明漪起,到明洛生二胎,她都见过帮过手,到自个儿要生,水一破就知道是要生了。
她身子越发沉重,算着日子要生了,也不出去吃宴了,连明洛来请也不曾应,只在家里过元宵节,纪舜英怕她不能出去看灯闷得慌,在小院子里头挂满了灯笼,因着府上有喜,送来的灯笼多是娃娃样的。
绢扎的白胖娃娃,跟年画上一样,有踩着鱼抱着鱼的,还有一男一女团团坐着的,明沅看了直笑:“这有甚个好看的,倒不如扎些葡萄石榴灯来。”
冬日院里无花无果,便扎了满院的彩给她看,下人丫头各得两套新衣,又多领一个月的月钱,产婆稳婆也得回家过节,纪舜英时时盯住明沅这个大肚子看,她吃着元宵,才咬了一口玫瑰馅的,面上神色不对,纪舜英赶紧扔了碗:“可是要生了?”
稳婆才歇了一个新年,年初五还来拜过年,得亏着没出门去看灯,叫下人急赶着拉了来,还喘着气呢,屋里头已经铺设好了,连厨房的汤面都做起来了,她坐下喘口气儿,纪舜英还只催她。
“大人休急,这会儿才破水,有的好等呢。”稳婆也是熟手了,看着明沅倒安心躺着,浴房里还烧直水来,知道她还要泡浴先笑了:“太太走动走动是好的,洗浴便罢了,这腿儿也迈不过浴盆去。”
她平日里洗澡就难,可一想要捂上一个月不能动,还是叫丫头烧了水,让两个力壮的婆子抬她进去,浸在热水里倒觉得肚子了受些,不独洗了身子还把头也给洗了,拿香胰子洗了个干净,从头到脚搓了,躺在罗汉床上烘头发。
稳婆啧啧称奇:“再没哪家的娘子还想着这个的,娘子要是饿就多吃些,等会儿才有力气。”
明沅不必她说,元宵宴才刚吃了一半,拿小碟子分出菜来,烤的鱼肉虾肉獐子狍子,去了壳骨,明沅竟全吃了去,白玉鸽蛋吃了两三个,这才觉得饱了,等着肚皮里发动。
屋里烧得炭火,她就穿一件单衣,到外头丫头都换过一轮了,这才觉得疼起来,她在里头吃得饱,纪舜英却甚也没吃,桌上菜也没人撤,干在屋子外头踱步,热的连斗蓬都穿不住了,等听见里头叫一声疼,他扒开了芭蕉叶立在窗底下:“怎的了,这是怎的了?”
“哪有生孩子不疼的。”青松点了桌上的菜:“爷好歹吃些垫一垫,看着天儿还早呢。”纪舜英旁的吃不下去,还是采菽端了肉元宵出来,说是明沅叮嘱了要他吃的,他这才扒了一碗。
又想着去告诉明洛陆允武一声,夜里过了才去报,急得明洛早饭也不吃了,两个小的都没带,轿子也不坐了,出了门就往这头赶。
纪舜英请了假,明洛进来的时候就嗔他:“表哥真是的,这样大的事儿昨儿就该来知会一声了。”拉了丫头一通问,里头稳婆按了肚皮,已经快要生了。
这个快要,又等到傍晚,虎子吵着要娘,明洛这才回去一趟,太阳下去月亮上来,纪舜英又是一天没心绪吃喝,还是明沅想吃肉元宵了,煮了一锅给他也端出一碗来。
将将吃了八个,里头一阵阵吵闹起来,经了一夜又一个白天,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当天挂得那样大的月亮,里头一声哭,纪舜英抖的都站不住。
里头稳婆报一声喜又道:“是个千金。”这声说的便不怎么响亮,可才说完,外头都是恭喜声,纪舜英想要个女儿,哪个不知道。
纪舜英还怔着,叫这一声声的恭喜给喊醒了,进了屋先看明沅,她早累睡了,连是男是女且还不知,才听见一声哭,稳婆说是个手全脚全的,立时昏睡过去。
纪舜英咧了嘴巴笑个不住,孩子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的,裹在襁褓里头,眼睛没睁开,乖乖睡着,才生下来的孩儿,哪里瞧得出长相来,他却觉得自家的闺女生的就是好,长眉毛大眼睛,瓜子脸小酒窝,怎么看怎么喜欢,抱在手里就不肯放。
等明洛再回来知道孩子已经生下来,跌了足:“早知道就不该管那小子。”知道生了个闺女越加起劲了,她自生了虎子就想要个女儿,盼到如今,自家没得,明沅得了也是一样,伸了手就要抱,抱了就不肯撒手:“姑娘家就是香。”
奶娘抱了去吃第一口奶,明洛跟了去,纪舜英守了明沅不动,伸手摸了她的眉毛额头,伏下去香一口,手搓热了伸到被子里握了她的手,在她手掌心里搔了搔,轻声告诉她:“咱们有个女儿啦。”
陆允武回去没见着媳妇,不必下人说也知道她必在明沅这里,一手拎了儿子,进门就看见门口悬了玉佩,知道是弄璋,还当是生了个小子,丫头抿了嘴儿笑:“老爷说了,作甚女儿就是瓦,儿子却是璋,咱们家的姑娘是宝贝。”
差点儿就去弄一块琉璃烧的瓦来挂着,还是明沅醒了嗔他一句胡闹,挂起香帨来,街坊四邻才知道这家子是添了个女儿的。
沈同知的夫人带着可思一道来贺,一篮子红蛋喜糖,还有染好的花生喜果:“我怕你这儿没个年长的,这些来不及料理,替你先办了,可思总归叫你一声干娘,就当是她这个干姐姐给妹妹预备的。”
可思看着孩子又不敢抱,说小妹妹生的漂亮,可不是漂亮,养得去了红,雪白白的小人儿,明沅能吃能睡,肚里的娃娃也白胖,这会儿眉毛还淡,眼线却长,看着就知道是大眼睛,还生得一个小下巴,是个小美人胚子。
孩子生下来都有小名,明沅想了一会,因着是吃肉元宵的时候生的,脸又生的这般圆,只一个下巴长得尖,倒过来可不就是搓了尖的肉元宵,干脆就叫她元宵,元宵抝口,还有叫汤圆的。
宅子里头已经叫开了,沈同知夫人一听便笑了:“这金花生倒不该打,该给她预备个金元宵才是。”那就是不带花的金球了。
明沅听见笑一回,看看女儿圆团团的模样,点了她的小鼻子:“元宵好,多团圆呢。”汤圆张了嘴打个小哈欠,嘴唇淡淡的,抿一下圆脸就皱起来,倒不像汤圆像个汤包了。
元宵汤团混着叫,只纪舜英叫她子悦,说一回,底下的丫头就窃笑一回,这分明就是说给明沅听的。
做月子不能洗澡,明沅怎么挨得过去,捂着被子一两天也还罢了,屋里头又点着香,大冬天怕冻着孩子还烧了炭。
明沅是坚持开了窗子通风的,哪怕只开一条缝,屋里换过气,再把孩子抱进来,天天拿滚热的巾子擦身,头发是没法子了,只好一把盘起来,梳个光溜溜的髻。
她身上的衣裳日日换,吃着米酒水下恶露,又吃黑鱼汤收敛伤口,拿鱼汤炖了鸡蛋,倒上点香麻油,这个又软又易克化,比旁的更能吃得下去。
她生了个女儿的事报到金陵,黄氏生生松得一口气,这些年纪舜华死活不肯定亲,她怎么磨都无用,磨得厉害了干脆就住到书院不再回来,他中了秀才,后头的举人却没中,同纪怀信说了不想再考,黄氏一听就又躺倒在床上。
她既病了,纪舜华总要来探病,还试得汤药温热,喂她吃药,黄氏却道:“我要你这番孝顺有何用,你只一心读书,能出仕当官司,就算是孝敬我了。”
纪舜华捧了汤碗半晌不说话,隔得会子,轻轻叹了一声:“我总归是不孝的。”不考举是不孝,不作官是不孝,不娶她看中的人当娘子,又是不孝,这么算下来,黄氏样样不顺心的事,都能归到不孝上头。
纪舜英考中了也是不孝,得了魁经又是一样不孝,娶了明沅是不孝,进了门又成了皇后的妹婿又是不孝,这回生了女儿,倒是孝顺的了。
她捏了信纸笑得几回,叫下人预备了几件小衣裳,还有穿耳朵的金丁香,手上带的小手镯小脚镯,还包了个大红封去,对着菩萨上了好几回香,算是还愿的。
自明沅有孕的消息传回家来,黄氏那香烧得更勤快了,不独烧香还许愿,只要明沅这一胎是个女儿,她就给菩萨塑金身。
隔得这么远了,心里还没放下来,只要她过得不如意,黄氏自个儿就如意了,她把这喜信儿整个府里传一回,夏氏知道她的心意,却不免在心里讥笑她,皇后娘娘肚里这个才是要紧的,明沅生个什么,纪家都得当个宝来看。
可黄氏如今也只有这点子事能开心一场,开心完了又忧愁起儿子的婚事来,纪舜华不肯娶亲,也不是谁都不肯要,他心里想的还是徐家那个姑娘。
连纪怀信都已经点了头了,总归这个儿子不比长子有出息了,纪舜英如今就是五品的通判,等三
年下来一升,说不得就能升到四品的知府上去,管着一府,最少也有七八个县,纪舜华可连一个举人的出身都没考出来。
在他眼里都是儿子,又有甚个分别不成,总归享福的是他,何必执着于嫡庶,本来纪舜英就是长
子,该挑了家里的担子的,一个有了出息,帮衬着另一个也就罢了。
可黄氏想的又不一样,她听见纪舜华这一句话,当即落泪,扯了他的袖子把药碗打翻在毯子上:“我这是为着甚,这半辈子的辛苦,还不如全喂了狗去。”
这嗓子一喊,人半倾出来,拳头落到纪舜华身上,对着他又打又骂,哭诉自家辛苦,恨不得从初嫁前说起,骂了曾氏又骂纪怀信,只眼前这一个儿子,竟还不如她的意。
纪舜华跪着听她骂,等她骂的累了,收拾掉碗勺,换了身衣裳,去了西街,今儿十六,该是徐蕴宜出来上香的日子,他就这么守着她,她一回头就能看见他,三年之约将要满了。
庶得容易 第397章 鸡汤浇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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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姑娘还穿了一身素,守过热孝也穿得素衫,一身月白袄子,丫头拎了个香烛篮子,后头跟着个老家人,一路往东寺去烧香,徐蕴宜戴了帏帽儿,由着丫头雇了顶小轿,往东寺二十个大钱,先数出一半来,两个轿夫抬着走,后头不远不近的跟着纪舜华。
她每月十五出来上香,纪舜华必得跟着的,东寺也分得前后,前头是男香客,后头是女香客,十五十六人数众多,栖霞山脚下还有香头领了香客,一路叩拜着上山去,就为着在栖霞寺里烧上一柱香,若是观音诞佛诞日越发了不得,挤挤挨挨,肩头碰着肩头,脚尖抵着脚尖。
原来徐夫人同东寺的住持倒有些交情,徐家也是应时应节就不少了菩萨跟前这一份香油供果,到徐家只余这两个女人了,徐蕴宜再去敬香,住持倒为着徐家一叹,叹完了便引她到后堂去,抄得会经。
徐夫人眼睛不中用,早早就模糊了,虽也施医治药,却无多大用处,她也不想旁的,家倒了儿子女儿都死了,身边跟一个庶女,不过是苟且活命,不听不看不想,只对着菩萨念经书。
嘴里念叨着徐家遭了这样的难,必是前世不修,活得她们两个人得替徐家死了的人赎罪,嘱咐了徐蕴宜这一样,她便隔得半月烧回香,给个零星的香油钱,再做上些素果子供到佛前。
这些年纪舜华与她隔得远远的相互看一回,写的信她再不曾回过,可是大丫却回回能够出来拿信,春天折了花枝送给她,夏天送了扇面给她,秋日里有栗子柿子,冬天便是炭火木柴。
日日一担,从没少过,别个还只当是徐姑娘自个定的,门前原来有人求着结亲,后来渐渐知道她的志向,越发冷落,连徐夫人的娘家人也少来了。
久病床前连孝子都少,更何况是亲戚,徐夫人家里也怕上门纠缠打秋风,连着节礼送过去,都只觉得是诳着他们加倍送回来,干脆连节礼都少走,只年里送一回,那头打发几个钱出来,这些个徐夫人根本不知。
徐蕴宜敬了香,摆上供果,家里做的糯米团子,奉在佛前,大丫扶了她,出了佛堂道:“姑娘,少爷等着呢。”
原来大丫一直是喊姐姐姐夫的,徐蕴宜怕叫旁个说闲话,这才叫她改了口,她便叫少爷姑娘,两个原来那般好,就这么做不成亲,大丫还替她叹息一回,收了一回东西,见她不回绝,就替纪舜华说起好话来。
徐蕴宜隔得会子不曾说话,大丫已经扶她穿过门去,东寺里腊梅开得好,一落雪盖了寺院的金顶,只留下一段黄墙,梅心里盛了落雪,还香得沁人,徐蕴宜身上穿上袄子,两只手拢在棉手筒里,看见纪舜华穿着蓝衫等在树下。
纪舜华抬头看她,微微露出笑意来:“你来了。”
徐蕴宜行的虽慢,却一步步走到他跟前去,这些年来都不过远远看他一眼,这会儿离得近了,竟有些不像他了,似是小院里头那头纪舜华,却又不全是他了。
纪舜华肩头落得雪珠,脸上全笑开来,徐蕴宜收了目光,垂下去落到他鞋面上,觉得眼熟,再一看,还是原来她给他做的鞋子,鼻间一酸,轻轻应了他一声。
今岁金陵雪多,地上积得厚厚三尺,宫城里红墙绿瓦,全叫茫茫盖住,交泰殿却极是热闹,明蓁又生了个儿子,这一回便是想劝着皇帝纳后宫的,也再无话可说了。
明蓁月子里就没消停过,太子一进了秋天就咳嗽起来,一时好一时坏,天儿见好就好些,阴了落了雨,便连殿门都不能出,明蓁怀了胎还在操心他。
且喜肚里这胎倒是强健,生下来便肥壮,胃口还好,不哭不闹,只到肚皮空了就哼哼,吃一回奶吃得满头大汗,吃完了便又睡,足了月长得更快。
这个孩子壮得跟个牛犊子似的,扯着嗓子哭起来都响,到不似晗哥儿文静秀气,皮子也黑,倒像他父亲,明蓁都抱不住他,把他放到床上,自个儿就能玩起来。
阿霁晗哥儿都喜欢这个弟弟,这么丁点儿大就要教他说话,咿咿呀呀也说得起劲,晗哥儿还给他读书,心心念念着进了上书房,往后有大学问教给弟弟。
说好了开春就开蒙的,偏偏正主病了,急得明蓁也不把他放在东宫里,挪到了交泰殿后殿,就在那儿开了屋子给他住。
咳嗽不见好,总不能进学去,太傅都定了,还得正式行拜师礼,这又把日子往后推,连带着慧哥儿也不能进宫,他是伴读,太子不读,还陪伴个甚,还在家里读书。
大雪天里慧哥儿也一样在读书,他早上迷迷糊糊起来,自个儿套上衣裳,丫头给他擦了脸,热腾腾吃上一碗□□,用几样小菜粥点,披了大衣裳自个儿踩着小靴子往书房去。
老先生年纪大了,这样的天畏寒不出,这几章他通读一回,吴盟看着他背,背完了再写,进门先鞠躬,请一声师傅早安,请完了安,坐到案前,两只手握住书册,先念上两句,等身上热了,这才解了衣裳。
吴盟坐在前头,到底天冷年岁小,写得两个字,慧哥儿就搓起手来,原是想暖一暖的,搓着搓着就走了神,看外头老竹苍叶上头的落雪入了迷。
吴盟看见他搓手偷懒,等他回了神,看见师傅盯住他,挺直了背板,肉乎乎的脸蛋泛红,可吴盟没说他,只问他道:“你想不想去看百戏?”
慧哥儿倏地抬了眼,亮晶晶的看了他点头,吴盟便道:“雪天无事,你问问你母亲,若是应了,我就带你去看灯看百戏。”
下得再大雪,外头依旧热闹,秦淮十里点得红灯,玉带桥彩虹桥上俱都扎了花纱,为着皇后娘娘又生下个康健的儿子,除了灯市热闹,街上闹百戏的也不禁,本来就是正月里,这下子越发热闹起来。
慧哥儿长到这样大,连街面都没去过,听见说要看百戏,怎么不乐,把一天要写的字,上一午全写了,捧了纸去寻明潼,还没进房门口,就先叫了三声娘。
明潼捂了手炉子,正偎在香炉边上瞌睡,夜里睡不足,床垫的软了也还是浅眠,手脚冻得冰冰凉,便是早上眯得会子,到底不似夜里香甜好睡更补人。
慧哥儿急叫了她,她立时惊醒,看着他奔过来又松一口气,抚了他的头:“甚事这样急?”慧哥儿把小脸往她胸前一埋,扭了脸儿道:“我跟先生看百戏好不好?”
明潼一听就知道是吴盟说的,摸了慧哥儿的脸:“既要出去,你字可写好了?”她一问,慧哥儿就把写的字举高了给她看,明潼看得一回,见他写得果然认真,点了头:“你去预备着,我总得见见你先生,嘱咐两句。”
慧哥儿还得在家里用饭,他着实太小,外头的东西怕他吃了不干净,叫厨房给他预备下半干半湿的粥饭点心,自家拢了大皮斗蓬去见吴盟。
吴盟没对郑衍出手,那一日在秦淮,等得许久郑衍的生死根本不是明潼关心的,便把他杀了又如何,他就是死了,她也不会跟了他。
在花船见着郑衍的那天夜里,吴盟又一次回了明潼屋里,明潼闻见酒气,还蹙一蹙眉头,等了会子不见他动,干脆把眼一睁,吴盟就坐在她床沿,眼睛盯住她不动。
明潼觉得厌烦了,坐起来敞开被子看着他,中衣底下显出玲珑曲线,长发散在背后,乌发如云,面似白玉,冷泠泠的眼望了他:“你到底怎么,才肯算了。”
她越是嘲讽,吴盟越是看了她不动,他盯住她不动,她也一样盯了他,吴盟笑得一声:“你问我怎么才肯算了,我死了心就算了。”
可是怎么个死心法,明潼没问,吴盟也没说,只坐在床沿上告诉她:“你去看过灯市没有?东街西街连了秦淮,夜里也亮了灯。”他说了这几句,便不再说,打定了主意,要带明潼出去看看。
明潼光听他的话也听不出什么来,灯自然是看过的,宫里的灯会她也去看了,宝座上换了人,气象不同,跟原来看过的全然不是一样的热闹,御河上头全结了冰,拖着大冰床,就在上头看冰灯。
除了冰灯还有演武,原来可再没看过还能在冰面上打马的,慧哥儿看着兴头高,回来念叨了好两日,吴盟当着他的面,在郑家的河上练了一回剑,这下子可把文师傅比了下去,如今他说甚,慧哥儿都肯听。
明潼行到半路,将要出园子往前头去,就又变了主意,紧一紧身上的斗蓬,搭住小篆的手:“咱们回罢,你跟着去叮嘱一声就成。”
吴盟等了好一会儿,没等来明潼,只她身边的媳妇子过来说得两句,慧哥儿却急急吃了鸡汤浇饭,拿鸡丁炒的瓜脯过饭,穿了小斗蓬,身上还拎个书包袋子,站在门边等着吴盟。
吴盟伸手就把他拎起来,抱他就跟抱个小鸡崽子似的,一路出了府门,带锣鼓街去,还没往里走,就听见锣鼓声,慧哥儿急得直伸头,吴盟把他架到脖子上,他原来就高,慧哥儿先还吓得脚上一抖,等坐定了,揪着耳朵看两边杂耍班子斗戏。
跳白索,扑蝴蝶,舞龙灯,还有打花棍的,翻筋斗的,一人立于丈高的竹竿子上头顶彩球,慧哥儿仰了脖子看,张了嘴巴闭不上,一只绣球在那人手上身上腰间打旋,身子一揉就是一个转身,顺着竿儿滑下来,早有人上来讨赏钱。
吴盟颠一颠他:“小子,好好看,回去说给人听。”伸手摸了个银角子给他,叫他往托盘里扔,铜盘一声响,受着赏的就地翻了筋斗,逗得慧哥儿直乐,点着前头舞龙的道:“告诉娘!”
庶得容易 第398章 妙鲜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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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哥儿由着吴盟抱回去时已经睡得小脸泛红,一手勾了吴盟一手捏了皮影,他自然看过皮影,家里开宴也请了杂戏班子来玩百戏,说书的女先儿敲了大鼓唱书,还有这些个皮影,可这规规矩矩在堂前演绎,哪里如在街市里头放得开。
听戏看唱的夫人太太们也不都是真听戏,饮上一口茶,说上两句话,唱到好时,也不过微微点头,给些个赏钱响响盆,可街市上这番热闹怎么比得,便身上没钱,喝上一声彩,说到妙处,那演的唱的还且得等等,非得等到响了盆喝了彩,才接着往下唱。
慧哥儿哪里见过这个,眨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盯住了一瞬不瞬的看着,一手挠了脸儿,一手还抓着吴盟,就怕从他肩上掉下去。
他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哥儿,扛着他的吴盟也一样是身着锦衣腰悬玉佩,看着就是陪了家里的哥儿出来寻乐子的,讨赏的往他跟前去,那偷儿摸儿也自往他跟前凑。
街面上多有把这两桩买卖并成一桩来作的,几个人围了圈儿卖艺,便叫几个不打眼的混在人堆里,一面叫好起哄讨赏钱,一面挤在人群里摸人钱袋子。
吴盟身上带得银钱袋子,肩上又扛了慧哥儿,知道身边围上人了,先是左右让一回,闪身避开了,三两个且还围上来。
吴盟伸了一手了,紧紧扣住为首的人探入怀里的手,那人叫两根手指夹住,腕间剧痛动弹不得,这才知道遇上硬茬,还当讨饶无用,哪知道吴伸却倏地松手放他,那人若此时用力,必得往后仰天跌倒,可他存了示弱的心思,刚想着低头哈腰,就叫这么一放,做了个手势。
里头退出几个人来,这一场便是由着杂耍换钱,不干那偷摸的勾当了,慧哥儿全然不觉,眼睛盯住那卖艺人脚尖上顶得碗,恨不得头也跟着一起转,看那碗儿一个叠一个,拍了小巴掌学着人的样子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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