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得容易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怀愫
明沅心里谢喜姑姑点透了她后宅生存之道,她这番回报瞧在别人眼中又是不同意味,喜姑姑知道她是同自个儿亲近,纪氏觉得她知道念人恩德,安姨娘以为她小心攀附,张姨娘却觉得她会钻营。
明洛掀了帘子进来,鼓了嘴儿往罗汉床上一坐:“我那儿才有送了首饰去,你这儿可得了?”眼睛扫见匣子,张头一看,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嘴里啧了一声:“太太也太偏心了些,纵不如三姐姐那一套十三件儿的,也不该拿这个打发了你。”
明沅站起来给她调了杯玫瑰蜜卤,往她面前摆了:“五姐姐大老远跑这一趟,便是说这个?”
明洛噘了嘴儿不高兴,她得着的自然不能跟明潼的相比,可却不能说纪氏偏心,确是明潼大些,她已然到了能着意打扮的年纪,已经能梳起鬟儿来了。明湘明洛两说大了是姑娘家,说小了还是女童,便是纪氏也给两朵金花金珠的,也没甚旁的话好说。
“你得了什么?”明沅开了食盒捡两块果酥摆在海棠花碟上,白饼儿缀着点点玫瑰红,明洛却半点儿没食欲:“还能什么,一对儿金顶梅花宝石簪子,明湘的只怕跟我也是一样。”
明沅知道明洛的脾气,小女孩儿心性,醋起来满屋子闻得见,风一吹立时就又变了,这气性是来的猛去的快,过不多会子,她自个儿就好了。
果然如此,明洛一气儿把一盅儿蜜水都喝了,嘴唇叫沾的蜜蜜的,拿舌头一碰,嘴上的胭脂落了色,她立时从袋里掏了靶镜出来照,开了明沅妆匣子补口脂,打开瓷盒儿一瞧:“你还剩这许多,我那一盒儿都快用没了。”
把明沅桌上摆的七八个瓶儿一一打开,立时把金花的事忘到脑后,倒看起了明沅用的油膏上来,拿银挑子挑出一团来抹在手上:“你这个香味儿淡,我喜欢重些的。”
一心一意磨起了胭脂粉,明沅把金花匣子一盖,她又瞧起口脂来,伸手拉了明沅坐下来,松了头发给她挽起头发来,梳了个流云鬟来,两边留出头发环上去,拿打得薄薄的金片扣在头发上,像是丫环头,却比那个绕得更多些。
这层层叠叠错落着打环儿,等盘好了倒似一瓣瓣花瓣垂在头上,明洛举了镜子给她看:“你瞧,这是我编的,我叫它小牡丹头,你梳了这个,就不能戴那金花了。”
张姨娘那儿才得着玉兰宴的消息,立时就开了衣裳箱子给女儿挑衣裳,既是春日便穿得娇嫩轻薄些,可明洛皮子不白,在明湘明沅两个里头显不出来,明湘倒还好些,明沅最是白嫩,人又生得圆润,不论艳色还是淡色,在她身上都能显得出来。
“你不是惯跟六丫头相好的,这时候可派上用场了,你同她说定,那一日别同你撞上,总归她小些,急得什么劲儿,把你显出来才是正理儿。”这回穿出去就不是制服了,哪一个显得出,哪一个埋没了,穿戴上头先有了讲究。
几个姑娘生各有妙处,明沅倒是像了苏姨娘,可她还小,不曾长开,还是一团孩气,便只明湘一个跟女儿比拼,明洛吃不过唠叨,这才跑了出来的。
“我姨娘可烦人,”明洛叹一声,踢了腿儿往绣墩上一坐,摇头脑袋又叹一声:“可烦人!”
明沅知道关窍,索性说破:“三姐姐要么真红要么湛蓝,四姐姐穿天水碧最相宜,你穿玫瑰红的不就成了。”看见明洛斯斯艾艾瞧了她,一付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笑:“我穿葱绿的,这可成了罢。”反正主角也不是她,她还差得早呢。
明洛抱了她直摇:“还是你最好,我都不敢去寻明湘了,上回就碰一鼻子灰呢。”几个姐妹处得好,可姨娘之间彼此却并不和睦,这里头的暗斗连明洛都觉出来的,这才不往栖月院去,先来了小香洲。
明沅一捏她的鼻头:“得啦,偏你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总归不是为着我,我可不急。”这下明洛反而面红,跺了脚跑出去了。
四月里是明湘的生日,生日之前先到了明沅妹妹的满月,因着是女孩儿,按着颜家江州的老规矩,只给她作单满月,连着名字也是纪氏给起的,总归按着排行来,起了个名字叫明漪。
按着每个姑娘都有的制式赏了一把金锁下去,小孩儿只愁不生不愁不养,落了地一天儿一个样,早产的孩子更虚些,人也更闹腾,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时离了娘就要哭。
苏姨娘就跟养明沅似的贴身贴肉的带着她睡,先时还摆在身边睡,后来一放下就哭,整夜整夜的要她抱着,旁人一沾手就警醒过来,一晚上闹腾的睡不着觉。
这回苏姨娘连符都不敢写了,成日抱了她,手臂酸的抬不起来,夜里就趴在她身上睡,又要防了她掉下去,隔得一个月,连针都摸不得了,一抬起胳膊来就头晕。
除了苏姨娘的奶,只肯认奶糕化的热乳子,连养娘的奶也是一口都不肯喝的。苏姨娘奶水虽足,却也想叫女儿吃的好些,牛乳子养人,可那奶皮奶糕却不是易得的,过了二月便不易存放,连上房都停了奶点心,怕吃坏了肚子。
明沅那儿有的早早就拿过来,确是吃着好,养的肥肥白白,皱巴巴的皮子滋开来,还会转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人,叫人一抱就笑起来,别提多讨人喜欢了。
连沣哥儿都在满月这天叫明沅带了来看苏姨娘跟小妹妹,他心里明白官哥儿是弟弟,想同他玩耍,身边总有丫头不错眼的盯着,小人家家最敏感不过的,有了一回二回,便不再去跟这个弟弟玩了。
到了妹妹又不一样,苏姨娘肯把妹妹放到他手里给他抱,明沅叮嘱他妹妹骨头软和还没长好,手脚须轻声,沣哥儿连连点脑袋:“我知道,她还是只小兔儿呢。”
明沅的小香洲里,明蓁原来送来的兔子又生了一窝小兔子,到得春日里就从竹编笼子里头钻出来,窝在草丛里,自小养到大的,再不怕人,便去赶它,它也只往前蹦两步,就又立住不动了。
沣哥儿特别喜欢这一对儿兔子,时常去看,他自个儿追不着,也不叫别人捉,远远摆些萝卜,蹲在地下看它吃不吃。
这还是明沅告诉他的,惹的九红一阵笑:“姑娘也不知从哪儿听来,哪有兔子吃萝卜的,它吃菜叶儿呢。”院子里草木茂盛,拿了小花锄头挑一会儿就有一箩筐野菜,婆丁丁曲曲菜还有薇草娘子,这名头一出,叫采薇拿了小扫帚追得九红满院子跑。
这一窝崽子才出来的时候,九红连着窝里垫的草席软布一道捧出来给沣哥儿看过,还不许他碰,说这比豆腐还嫩的,一碰就死了,沣哥儿就真的不敢去碰,到这会儿他把明漪也当成小兔子了。
苏姨娘看着沣哥儿的目光能滴出水来,捏了他的手去碰明漪的脸,又解开襁褓把她细细白白的手给沣哥儿碰一碰。
沣哥儿这回高兴了,知道这个小妹妹就隔一道墙,日日吵吵着要过来看看妹妹,他还不知这是他同母的妹妹,却知道他喜欢这个女娃娃,就跟喜欢明沅是一样的。
安姨娘这下子更盼着沣哥儿赶紧开蒙了,等他上起学来,便没这许多闲功夫去亲近明沅跟苏姨娘,花宴还没办起来,她就急着同纪氏进言,说沣哥儿也到了年纪,该当要念书了。
纪氏不置可否,明沅却笑:“很是呢,沣哥儿也会背好些书了,这时候开蒙也不算早的。”澄哥儿都要考童生了,纪氏果然点了头,夜里明沅就差人给沣哥儿送了只书包去。
做的是个斜背袋儿,上头绣的童子读书图,杨柳青青桃花艳艳,还有水牛跟个老先生的背影,做的极有趣味儿,沣哥儿拿在手里就不肯放,把墨盒儿摆在里边,夜里背着到处显摆,安姨娘当着采薇的面儿笑的尴尬,落后又不能责斥沣哥儿,再想拿自家做的换过,沣哥儿也不肯了。
明湘瞧见安姨娘真捻了线比着样儿要给沣哥儿做个一样的,这回不曾忍住:“姨娘这是做甚,纵做个一样的换了,那也是沅丫头给的,同姨娘有什么相干?”
安姨娘手一颤,针尖儿扎破指头沁出血珠儿,明湘赶紧要给她捂着,叫安姨娘一把打在身上,气的发着抖:“但凡你机灵些使点力,我哪里还要做这些个!”
明湘一时怔住了,安姨娘见女儿这模样又不忍心,明湘却刹时明白过来,安姨娘说的是梅季明!梅家等这次玉兰花宴之后就要回陇西去了,她先是不信,而后泪珠滚了下来:“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
庶得容易 第85章 白雪松片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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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湘只是老实怯懦,可她并不蠢,乍然听安姨娘说这些话她先是羞得满面通红,等哭得会儿,便回过神来了,也顾不得拿帕子去抹眼泪,任它们落珠儿似的打在衣襟上,喉咙口似碾过一块大石:“是不是,是不是安姑姑又来了。”
安姨娘要叫安姑姑一声姑母,可明湘却不能叫她姑婆,她说了这话好似开了扇门,原来梅季明闹出那事儿来,安姨娘是同她一般想头的,恨不得这事儿压下去,别挑得主母当她们不老实,发落了她们,为着关了明湘,纪氏还派了琼珠敲打过安姨娘一回。
如今还没过两个月,怎么她的说辞就变了,连着想头也变了。明湘往前一步,眼睛直瞪瞪的盯住安姨娘,安姨娘让她看的一阵心虚,正嗫嚅着嘴唇要宽慰她,伸手过去就要掀袖子,看看她叫打的地方怎么样了。
明湘抽了手冲着她冷笑一声:“姨娘,是想让我作妾?”
安姨娘哪里见过女儿这付模样,她这此日子一直提心吊胆,既怕沣哥儿叫纪氏要回去还给苏姨娘,又怕女儿的亲事落到明洛的后头,再有个梅家的宝贝凤凰蛋出来搅和,连累的明湘在梅氏那儿挂了号。
元宵节的时候吃团圆宴,因着颜老太爷那儿的两个老姨娘也出来坐席,便把东西北府里头挂了号的俱都叫了去,西府一个也无,北府里全无生养,只有东府几个姨娘往前去请安。
苏姨娘大走肚子走不动,呆在落月阁不叫出来,赏了一碗元宵便罢。安姨娘跟张姨娘两个上前请安,梅氏见着张姨娘还点一点头,待安姨娘不说点头了,眼睛扫过来上下一打量,转头同纪氏说话。
安姨娘臊的站都站不住,恨不得缩到地缝里去,等到吃宴时,张姨娘跟她两个坐在矮桌上,举杯敬酒,张姨娘一口尽了,拿帕子按按嘴,头一偏过来,“哧”的一声轻笑。
等安姑姑再来时,见她一脸不开怀,心里知道关窍,略提一句,安姨娘满腹苦水没个人好倒,身边只有这么一个姑姑,知道她沾着自个儿的便宜,却还是把这番苦处对她说了。
安姑姑面皮一扯:“我早说了,姨娘还不如往那儿使使力气,也好过如今叫人踩进泥里头去,咱们姑娘模样儿性情哪一件能叫人说个“不”字儿的,又不是咱们姑娘去招惹,是那一个瞧中了她。”
“姑妈可不敢说这话,我只她这一个女儿,万盼着她好的,那一个怎么瞧得上咱们。”安姨娘叹口气,梅季明的家世品貌怎么不动人心,可他好是好了,差得太远,便是中间没那么一个明芃,也轮不到明湘身上。
“喝,梅家那少爷若真瞧得上那一位,还有咱们姑娘的事儿?”安姑姑比个“二”字,安姨娘赶紧把她的手按下去:“姑妈赶紧别说了,我还怕叫别个知道了呢。”
“啧,姨娘原来没儿子,是小心,如今都有了儿子,还怕甚,险道神撞着寿星老儿,你也别说我的长,我也不嫌你的短。”安姨娘抓了一把瓜子,安姨娘接过手去,帮着剥了一帕子的仁儿:“这事儿别往心肠上挂,这两家就定能作得成的这亲了?”
嘴里带出来些,她在外头行走,打听的事儿倒更多些了,把有的没的扯两句,又说到甚个花灯,嘴里言之凿凿,说那灯便是给了明湘的,若不然怎么西府里头那个闹,闹得又赔了一座梅花灯去。
安姨娘心里存了这桩事,原来就疑心女儿叫人看中了,再被安姑姑一说道,心浮气躁,在肚里捂了那么久,此时吐出来的话的可不又酸又冲。
明湘说得这一句,眼泪跟掉线的珠子似的落个不住,倒也不抽泣了,肩膀抖个不住:“姨娘想叫在我小桌上吃饭,夏日里给人打扇,冬日里给人捂脚,挑着灯的做衣裳,落了雪珠儿还得给人跪经书!”这一桩桩一件件,俱是安姨娘原先做过的。
不意明湘竟记得这么清楚,她还未说话,明湘发了狠的把才刚簪上的金顶簪儿扯下来摔到地上:“别个调笑我,泼我一身污水便罢,姨娘竟还上赶着了,已经霸了别人的儿子,还想叫我抢了别人的丈夫不成!”
安姨娘一个大耳括子上去,打得她脸肿起了半边,自家的手不住抽抽着,明湘盯得她会儿,拿袖子掩了脸奔进自个儿屋子,把门锁了起来。
这两个吵闹,彩屏画屏俱都听见的,却不敢进来劝,到明湘锁了屋门,这才进来,扶了安姨娘坐下,给她揉心口劝慰:“姑娘气性大,姨娘也不该打,没几日可就是玉兰花宴了,若是带了伤,可怎么办。”
安姨娘叫这一句说醒过神,让人去厨房要鸡蛋给她揉面,明湘却堵了耳朵只当听不见,哭的一双眼睛核桃一般,到第二日也不肯出来,安姨娘没的法子,只好自个儿带了沣哥儿去上房,给纪氏告罪说明湘病了。
真要让她动那个心思,她是再不敢的,不过生了这一肚皮的闲气没地方发泄,也不过图个口快,哪里知道叫一向乖顺听话的女儿嚷破了。
真要有什么,那便是在老虎口里争食,不说梅氏,纪氏就先活撕了她,想想程姨娘,不过因着生了哥儿,便叫那般关着,多少见不曾见着外头的人,安姨娘心里一个哆嗦:“她着了风,有些发热,正捂着被子出汗呢。”
等到纪氏这里出来,沣哥儿牵了明沅的手往她院子里去时,他转了大眼睛,要明沅抱他,一勾住脖子就趴到她耳边:“姨娘打姐姐了。”
明沅听见兀自不信,可若没见着,小孩儿怎么会胡说出这样的话来,安姨娘打明湘的时候,沣哥儿就在屋子里,他人小,两个争起来没瞧见他,等丫头都进来了,他便去拍明湘的门,听见里边在哭,闷了一夜不知道要跟谁说,这会儿扒住了明沅:“怕。”
明沅紧紧拳头,心里梗了一口气,抱沣哥儿抱到小香洲里,拍了他问:“沣哥儿今儿跟姐姐睡好不好?”
见他点了头,差了采薇去拿沣哥儿的东西,采薇见明沅少有的沉着一张脸,还当是安姨娘给沣哥儿苦头吃了,这是六姑娘的亲弟弟,吃了委屈便是打了六姑娘的脸了,前边的不敢争,跟安姨娘还真没什么怕的。
采薇去了就高声大气的说话,安姨娘原想拦着不让,采薇笑了一声:“姨娘,四姑娘可还病着呢,咱们姑娘是怕哥儿过了病气,不往咱们姑娘院子里头挪,倒是有近的,隔了道墙,东西也都全着呢。”
安姨娘原来就是因为女儿生气,如今叫个丫头抢白了去,等采薇一走,便去拍女儿的门:“如今连个丫头也欺负起我来,你不是同六丫头好么,你看看别个,藏了牙的老虎可是假的!”
里头有点心有茶水,一时倒不怕女儿饿着渴着,谁知道安姨娘说得这话,明湘连原先开着的半扇窗户都关起来了,这下安姨娘真个慌了神。
她在女儿跟前向是说一不二的,明湘事事依她,看着明洛同张姨娘横眉毛竖眼睛的,她还自觉女儿乖巧听话,可就是这么个乖巧听话的女儿犯起了牛脾气。
画屏见着她拍门道:“不若请了六姑娘过来说合,咱们姑娘还是肯听六姑娘的。”她不说这话倒好,一说这话安姨娘眼圈儿都红了:“我自家的女儿不同我亲,竟跟别个亲近起来了。别个是人是鬼披着一张你怎知道,你既信她的,她怎么又那样待沣哥儿,偏把你挤到一边儿去。”
越说越是不像,明湘在里头听见,本就一日未进米面,伸手砸了杯子出去,安姨娘唬得一跳,泪流的更凶:“你可别伤了手!”
便这时候,明沅来了,丫头原本要拦,可这闹出来的动静哪里瞒得住,安姨娘掩了脸:“这丫头,跟我犟着呢。”
“姨娘去歇歇罢,我来同四姐姐说。”明沅安置了沣哥午睡,这才过来看明湘,也不知道她叫打的重不重,明沅对安姨娘的观感有些复杂,却不得不说,按她的立场,却是常人会做的事,可打了明湘却又是为着甚。
明湘听见明沅的声音,把门打开了,等她进来,立时又把门给拴上,明沅见她先是一惊,一双眼睛肿了起来,跟核桃似的,赶紧拿帕子浸了凉茶水给她盖着,明湘还不住流泪,面色白了一圈儿,抱了明沅百般苦楚说不出口来。
明沅不知这母女二人是为着甚争了起来,她拍拍明湘的背:“四姐姐这么哭,再把眼睛给哭坏了,便有什么受了委屈,心里不舒坦了,也不必拿自个儿的身子作耗。”
“你不明白。”明湘说得这一句,眼泪又流下来,她本来就虚,耗了这一日,人已经撑不住了,明沅看她这模样,让画屏去厨房里要粥来:“再怎么着也不能不吃,胃坏了怎么了得!”
她到底吃了几口牛乳粥,明沅半是哄半是劝,看着她吃了一块白雪片松糕下去,搁了碗儿,脸上瞧着有了血色,咬了唇儿竟露出个笑来:“我自家也知道,生这场气好没趣儿,六妹妹走罢,这回花宴,我不去了。”
“那怎么成,虽是为着三姐姐,可她后头就是你,怎能不去。”明湘不似明洛,明洛有口气,自个儿憋不住先散了,明湘却是心事重的,她既能打定主意不去,便是真的不去了。
安姨娘只当女儿叫劝好了,当天就要接了沣哥儿回去,明沅硬留他下来住得一夜,可谁知道,第二日明湘竟真的高烧,请了大夫过来看病,纪氏发了话,让沣哥儿就住在小香洲里,等明湘病好了再说。
花宴是摆了起来,可明湘却真的没能出来,纪氏派出去的帖子也没得为着个庶女改日子的,到得那一日,水阁开了八扇子门,两边敞厅隔着水赏宝华玉兰,明潼自不必说,连着明沅都有人夸奖她进退有度。
明潼陪着安远伯家的世子夫人说话,眼睛一睇,瞧见礼部员外郎的夫人,竟正拉着明洛,她心头一跳,难不成,为着明湘没出来,竟把婚事搁到了明洛的身上!
庶得容易 第86章 炸玉兰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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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中一共五位夫人,倒都带了女儿来,年纪同澄哥儿相近的,倒有三个,一位御史家的,一位户部主事家的,一家便是文定侯世子的妹妹。
纪氏派得帖子出去,五家俱都来了,文定侯夫人拿眼儿一扫,虽知道自家今时不同往日,可满座的俱是白鹇鹭鸶,连只云雁孔雀都不曾见。
她心里觉着叫人看轻了去,可想想自家儿子,身上却只有个云都尉的闲职在,若不同新贵一道交际,再往下难道要砸了铁券卖铁度日不曾。
说起来文定侯祖上倒真是有能为的,从龙不说还是军师,文武两双全的人物,到如今凌烟阁里头的功臣相,他还排在前五。
无奈这位在女色上头有些防碍的,开国之后娶了公主还不消停,这一个故旧的女儿,那一个知交的妹妹,全都讨到府里,师傅家里的小师妹,还隐隐在平妻之相。
公主其时也不过是个封号,还未有那些金尊玉贵的脾气,圣人念着他功高睁只眼儿闭只眼儿,皇后也教女儿贤良,公主确也贤良,妾生子婢生子一堆,一层层的把那些赏赐分薄了去。
谁知道这么个人物竟不长命,死在四十四岁上,这时候还有什么故旧知交,统统赶出门去,原来一意教着女儿贤良的皇后,这时候半点没留情面,自个儿亲孙子便是新侯爷,余下那些一概不识,身上一串儿虚职也一个没落到那些儿子身上,一个子儿都曾从公主手底下讨了便宜去。
也有能立起来的,可那许多子弟也不是每个就出息了,文定侯府渐渐败落,到如今也只余百亩祭祀田。
五代之前是还尚了大长公主,可一朝天子还有一朝臣,这都隔了五代,哪里还有什么香火情,大长公主的牌位倒是还在家里头摆着,独她一个,那些个连族谱都没上,更不能说是文定侯府出来的。
文定侯夫人嫁进去时便已式微,也曾听得那些个辉煌故事,可家里早已经摆不起排场了,收了心里头那点子酸涩,若能把成王妃的亲妹妹讨了来,家里也算又跟皇家又沾上点边儿了。
她把目标定在明芃身上,梅氏同明芃也确来赴了玉兰花宴,花笺是明潼作的,拿染了花汁的笔在白笺上勾了几朵玉兰花,再写得一首小诗“已向丹霞生浅晕,故将清露作芳尘。”
梅氏立时回得一笺,可她一来便知是官夫人饮宴,一个个围金戴翠,哪里得玉兰半分真,她给女儿俱都捡得素色裙,那一树花才是真艳,人压不得半分,索性就寡淡了,座中又无人谈诗,又无人论文,只好同女儿两个到临窗边画起画来。
文定侯夫人见着梅氏竟是这样人,几回搭了话头过去,可无奈她不是那满腹学问的,见着白描玉兰好从笔法墨意上绕十七八个弯,没说两句便叫明潼搭了话头过去,请她宽坐给她满上茶。
明潼细细去看明洛,她还是那付活泛性子,装倒是能装得会子,可她自来不是那样人,话没说上两句就漏了馅,一般教养出来的姑娘,也不能说她不规矩,只不静,却不意得了那位夫人的眼。
礼部员外郎家里有四个儿子,里头两个庶出两个嫡出,还有一个亲闺女,里头除了嫡出长子婚事已定,余下的俱不曾定亲,明洛虽是庶女,却是颜家女儿,颜家这位成王女婿,可是铁杆的□□。
能坐到颜家这间水阁里来的,要么是两边不靠,要么就是有意跟着太子的人,只局势还不明了,圣人看着龙精虎猛,说不得就有荣宪亲王上位的那么一天。
娶了颜连章的女儿倒是桩好事,往近了说一家子的姐妹,往远了说,总归隔了房。这不是,元贵妃才刚叫个不怕死的言官弹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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