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之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不老徐娘
“对不起。”姬心瑶小声地说着。
屈巫居高临下地看着姬心瑶,脸上又是邪魅的一笑,说:“一句对不起就行了?我们之间还有许多帐没有清算,从现在开始,一笔一笔地算。”
不等姬心瑶回答,屈巫说:“本公子现在要睡一会,你牵好马,看到酒肆叫我。”他心中暗笑,自小在郑王宫被姬子夷那个所谓的大哥宠得无法无天,后来又被夏御叔那个花花公子宠得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哼,看我不把你那公主脾气给改了。
姬心瑶侧眼看去,屈巫的眼帘已经垂了下来,嘴唇抿成了一个弧度,怎么看,都是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算账,我才不怕呢,你总不能把我吃了吧。突然,她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根。楚军围困新郑时,屈巫那晚在她耳边轻声说的话又冒了出来。是一次让我把你吃干抹净还是慢慢地吃到不留渣子,你可要想好了。
她偷偷地看一眼屈巫,见他好像真的睡着了,这才放下心来。她朝着屈巫瞪了下眼睛,撅了一下嘴,牵马就牵马,有什么了不起的。拉着缰绳竟然走到了马前头。
屈巫根本没睡。他半阖着眼瞥到姬心瑶突然脸红了起来,然后又是瞪眼又是撅嘴的。不由惊奇,这丫头在想什么?一会儿换了几种表情。呵呵,有点意思。
不管她,大白天的不好赶得太急,还是闭眼休息一会。哪怕楚王宫半夜发出了八百里加急缉拿文书,也不会这么快。屈巫真的安心地闭上了眼,当然,他不可能真的睡去。
太阳暖暖,微风习习。官道旁有个荷塘,田田的叶子出水很高,已经有零星的花苞现了出来。一阵风过,叶子颤动着送来缕缕清香。
官道上稀稀拉拉地有车马走过,偶有人沿着官道边急急地走。谁也没有在意一个小书僮牵着的马和马上的公子。
“前面有个酒肆。”姬心瑶突然欢快地叫了起来。
屈巫睁开了眼睛,点点头说:“去吃点东西。”
屈巫下马,背着手一晃三摇地走进了酒肆,到了门口转身,一本正经地对牵着马的姬心瑶说:“把褡裢取下来。”
还真把我当书僮了。姬心瑶咬着嘴唇,不知道该把马拉到哪里。店小二赶紧上前牵过马,笑容可掬地作了请的姿势。姬心瑶怏怏地从马背上取下褡裢,感觉稍稍有些沉重。
屈巫早已在临窗的桌旁坐了下来。姬心瑶走过来,将褡裢放到了他面前,站在一旁不说话。屈巫看着她那一脸愤慨的样子,心中更是好笑,装着没看见,吩咐小二赶紧上菜。
酒菜很快就上来了,一大盘牛肉,一只整鸡,一盘鸡蛋炒韭菜,还有一碟花生米。主食竟是寻常百姓难以看到的大米饭。阵阵浓香袭来,姬心瑶忍不住咽了几下口水,她自昨日起就一点东西都没吃,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屈巫倒了杯酒,正要说话,姬心瑶已经坐到了桌旁,拽了个鸡腿往嘴里塞去。
“有和公子坐一桌的书僮吗?”屈巫瞪着眼说。
姬心瑶理直气壮地说:“我饿了!”
“饿了?那也要慢慢吃。一个公主就这吃相?”屈巫轻声教训着。
姬心瑶眼睛一翻,说:“我现在是书僮。”
屈巫被她噎得竟然无话可答,只得做出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神情,喝酒吃菜,自得其乐。姬心瑶吃得满嘴满手都是油,连打了几个饱嗝,这才停了下来。
屈巫摇了摇头,从衣袖里掏出丝帕,正想给她擦嘴,见她嬉皮笑脸的样子,没好气地将丝帕往她手里一扔,说:“自己擦。”
姬心瑶拿起丝帕,见一角绣了巫字,忽然想起那年,为屈巫的半块丝帕,夏御叔打翻醋缸的事,心中不免有些恻然,不觉间低下头红了眼圈。
屈巫见她神色突然异样,当真委屈了?他伸手托起她的下巴,看她眼睛里充盈着泪水,疑惑地问:“委屈了?”
姬心瑶连忙摇了摇头。屈巫没再问,喊来小二,问有没有干净的客房,说罢,摸出一块银锭放到了桌上。
小二见钱眼开,连声说有两间上房,就是为想歇脚的客官准备的。
“一间足矣!”屈巫说罢,抓起桌上的褡裢,对姬心瑶扬了扬下颌,随着小二往酒肆的后堂走去。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屈巫心中一凛,回头看去,一匹马已闪电般飞驰过去,官道上扬起了浓浓的尘雾。这么急,该是八百里加急缉拿文书到了。
屈巫瞥见姬心瑶走路姿势有点不对,眼光落到了她的脚上,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禁暗自懊恼。到了客房门口,屈巫吩咐小二送盆热水,那小二答应着离去。
屈巫将褡裢放在客房的桌上,迅速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感觉上没什么问题,这才放下心来。小二端了盆热水进来,奇怪地看了一眼坐在床沿上的姬心瑶,这书僮好像与主人的关系不一般啊,竟然是他坐着,主人却站着。
屈巫插好门栓,将水盆端到了床边,不由分说地脱下了姬心瑶的鞋,扒下了袜子,果然不出所料,两只脚底都磨出了血泡。唉,这才走多长时间路啊。
“真是娇贵!”屈巫没好气地揶揄着。
姬心瑶小声嘟囔着说:“是鞋不合脚。”
屈巫不再说话,蹲在床边将她的一双脚按在了热水里,轻轻地揉着她的脚背。温暖的颤栗,苏苏麻麻地从她的脚底迅速地传遍了全身。这个男人为她做了他能做的一切,可自己为他做了什么?自己何德何能,让他如此眷顾?她喃喃地喊了声:“哥哥!”眼泪就流了下来。
“嗯?”屈巫不解地应了一声,好好的怎又掉泪?泡了一会儿,姬心瑶的脚已微微发红。屈巫站起身,从褡裢里找出一块布巾,仔细地擦干她脚上的水。又从褡裢找出一根银针,轻轻地挑破了她脚上的血泡,上了点金创药,才将她袜子套了回去。
“那褡裢是个百宝囊吗?怎什么都有?”姬心瑶抹了下眼泪,好奇地问。
屈巫点头说:“路上吃的用的还有银子什么的,应该都有吧。”他当时让弟子们准备这些东西,完全是因为姬心瑶,若是他一人来去无影的,哪里需要这些累赘。
屈巫将水盆端到一边,坐在床沿上说:“你睡会吧。”
姬心瑶直直地看着他,问道:“你不睡?”
“嗯,我陪你。你就这样和衣睡。”屈巫移到了床头半靠着,将姬心瑶揽在胸口。
姬心瑶伏在屈巫的怀里,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屈巫的衣衫,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她就睡了过去。好似欠了一百年瞌睡债一般,沉沉地睡着了。
屈巫低头看了看像只小猫一般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姬心瑶,睡着了还紧紧地抓着他,一丝笑意闪过了他的眼睛。
太阳渐渐地下了地平线,房间里有些暗了。屈巫轻轻地下了床,正要俯身去抱姬心瑶,却发现她已经醒了,正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屈巫微微一笑,蜻蜓点水似地在她额上吻了一下,伸手抱起她说:“该动身了。”
姬心瑶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在他怀里忸怩着,嘴沾在他脸上不肯下来,口水糊了他满嘴满脸。
屈巫一脸嫌弃地说:“脏死了!”却抱着她坐在床沿,将那双男式鞋套在她脚上。然后抱着她,取了桌上的褡裢,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小二惊得目瞪口呆。这书僮与主人的关系确实不一般!赶紧前去牵马。屈巫将姬心瑶放在马上,从衣袖里掏出碎银递给小二,问道:“前面是不是有个驿站?”
“是,是,大约还有四五十里。”小二眉开眼笑地答着。
“那去宛丘的岔道还有多远?”屈巫又问。
“就在前面。不远了。”小二答着。
“谢了。”屈巫翻身上马,离开了酒肆。纵马前去,果然不远处有个岔道。屈巫一拉缰绳,马拐上了岔道。
姬心瑶扭着头疑惑地问:“去宛丘何事?”
“杀人!”屈巫轻描淡写地答着。搂紧了她,双腿猛夹马肚,马疾驶起来。
倾国之乱 五 绝恩仇玉儿赴死 弄是非芈如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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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如傻眼了。
喜堂里屋一声惊叫,屈巫站起来就不见了踪影,然后,里面一阵刀剑声响,再然后,除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空无一人。
姬心瑶不见了,屈巫不见了。
芈如气急败坏地回到了府邸,一脚踹开后院房门,闯进里屋,赫然看见,桌上放着两封写了字的竹简。
一封是休书。一封是信。都是给芈如的。
屈巫在信中表达了三层意思。其一是休书斩断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楚庄王应该不再会株连到她和她的家人。其二是屈府明面上的田产、商号和浮财肯定被抄,尚有几处隐秘家产都留给她,若她不想再嫁,足以颐养天年。其三是她与屈狐庸的母子情分割不断,终有一天儿子会回来看她。
原本屈巫这封信对芈如还算是仁至义尽的。但是,信末尾却写道,就此别过,今生永不相见,你我两不相欠。
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芈如。两不相欠?今生今世你都欠我的。自嫁给你,我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一开始,你就没正眼看过我,算你识相,我们之间还能维持下去。可自从你想着那个贱人开始,我再怎么讨好你,你的心都没在我身上。
之所以给你下蛊,就是不想便宜了那个贱人。我知道是留不住你心的,但我就是要留住你的人。我得不到的,凭什么要给了别人?想不到你为了那个贱人,中了蛊都不顾了!你可真做的出来!屈巫,今生今世,任你跑到天边,你都是欠了我的!
芈如咬牙切齿地将那信摔在地上,竹简被摔裂了,她犹不解恨,用脚狠狠地跺着,直到将竹简跺成了碎片。
芈如坐在府中等到了天亮,坐在王宫大门口等到下了早朝,径直闯到了宣德殿。
芈如跪在楚庄王面前,恨恨地拿着屈巫的休书,说:“大王,您可要给我做主啊!为了那个贱人,赐婚他都敢休。”
楚庄王脸色铁青,屈巫为了姬心瑶,叛国都敢,还在乎赐婚?从昨夜到现在,他就没合眼。他连夜发出了缉拿文书,可有用吗?
他没想到屈巫到底还是背叛了自己,背叛了楚国。怎么说屈巫也是芈氏旁支,楚国与他休戚相关,他竟能置一切于不顾,一走了之。
他也没想到自己已很有预见地做了安排,派了那么多的杀手和禁卫,到底还是没拦住屈巫。细想起来,自己的安排是有疏漏的,原因就在于自己过于自信,不相信屈巫真的会叛国。
他更没想到七杀门弟子神出鬼没,心狠手辣地将他安置在喜堂里的杀手全部杀光,到现在他的后脊梁都不时地冒出凉飕飕的感觉。
早朝时候,当楚庄王发现屈巫的两个至亲大臣也不见了踪影时,他这才如梦方醒。叛国,自然是灭族之罪,可屈巫的至亲都跑了,剩下的都是旁支姻亲,芈如的父亲,是自己的堂兄,难不成也要追究?那还不追究到自己头上了?楚庄王差点没气背过去。
楚庄王看着仍然跪在地上的芈如,气愤愤地说:“他把你儿子都弄走了,你就一点都没察觉?”
芈如带着哭腔说:“大王,自按您吩咐给他下蛊之后,他就没和我说过一句话。那日他说送狐儿回淮安王府,我哪知道他有诈啊!”
事实上,芈如到现在都不知道儿子是怎么回事,毕竟娘家与她相距较远,消息不可能马上就得知。她是从屈巫的信中才判断出儿子早就离开了楚国。
突然,屏风后传来声响,楚庄王喝道:“谁?”
玉儿坦然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玉儿从连尹府邸回来之后,直接去了楚庄王的寝宫,得知他在宣德殿,玉儿就仔细翻找了他的寝宫,然而,却一无所获。
直到早朝,玉儿又跑到了宣德殿,角角落落都没放过,试图找到蛊母,依然是没有头绪。正当她焦急万分的时候,楚庄王怒气冲冲地下了早朝,几个重臣诚惶诚恐地跟在后面。
她听明白了。屈巫带着姬心瑶跑了。顿时,玉儿是又喜又悲。喜的是屈巫被下了蛊还敢跑,就说明他有十足的把握没事了;悲的是今生今世她和屈巫再也无缘,哪怕是想再看他一眼都不可能了。
玉儿默默地在屏风后抹起了眼泪。直到芈如来了,听了她的话,玉儿觉得自己该出去了。
“你怎在此?”楚庄王疑惑地问。
玉儿却不理睬他,径自走到芈如面前,说:“世上有你这样的妻子吗?给自己的丈夫下蛊,这样恶毒的事,你都能做出来?”
芈如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指着玉儿对楚庄王说:“大王,她、她不配当娘娘,她就是醉春楼的头牌姑娘玉儿。我那年和您说过的,被屈巫救下的就是她。而且她和屈巫之间也不清不白的。”
玉儿呵呵冷笑说:“屈巫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没你想的那么龌龊。倒是你,根本不配做他的妻子。”
楚庄王的脸已经黑了。玉儿这时从屏风出来已让他觉得不正常,这样一番对话,已经超出了他能接受的心理范畴。
他走到玉儿身旁,恶声恶气地问:“你到底何人?与屈巫是何关系?”
玉儿笑了起来。屈巫走了,她的心就空了,她已生无可恋了,还有必要在这个仇人面前咽泪装欢吗?
她镇静地说:“大王,莫动怒,听我慢慢告诉你。我本齐国人,本名田玉儿,父母仅有玉儿一女。我家世代书香,虽非大富大贵,但祖产殷实。不幸的是被贼人看中了家产,害我父母性命,将我掳至醉春楼,强行服下情蛊,生不如死地卖肉为你赚钱。”
玉儿那双摄人的丹凤眼里渐渐地溢出了泪水,她惨然一笑说:“若非屈巫相救,我早已和姐妹们一起抛尸乱坟岗。可是,天意弄人,原本已经自由的我却又被你掳到了宫中。”
楚庄王的脸红了又黑,黑了又红,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万千宠爱的女人竟是如此来历,这要是传出去,他的脸面就丢尽了。
“你疯了?胡说八道!”楚庄王厉声呵斥。
“我没疯,我就是醉春楼的头牌姑娘。”玉儿看着楚庄王说:“自从我知道你就是罪魁祸首的那一天,我就恨不能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血,为我父母双亲报仇雪恨。”
玉儿说罢,从衣袖里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朝楚庄王的胸口刺去,却被楚庄王一把抓住了手腕,用劲一抖,匕首掉到了地上。
楚庄王冷笑着掐住了玉儿的脖子,直到玉儿脸色青紫,再也没有了呼吸。他才松开了手,玉儿的身子瘫软在地,他还不解恨地将她狠狠地踢翻了过去。
楚庄王阴沉着脸走到芈如面前,拔出了佩剑,说:“原本屈巫休了你,是能救你一命的,可你却偏要找死!”
芈如吓得花容失色,她这才明白自己有多愚蠢。她一句求饶的话还没喊出来,楚庄王已一剑划破了她的颈脖。血,洒了一地。
楚庄王面无表情地对殿下站着的几个阉官说:“你们都过来。”
那几个阉官知道在劫难逃,抖抖簌簌地走过来全部跪在了地上。楚庄王一剑一个,从背后刺了过去,他们连吭都没吭一声,就永远地离开了他们侍候了一辈子的君王。
楚庄王这才觉得有点累了。他颓然地坐在软榻上,看着地上的玉儿,自嘲地说:“想不到你竟是这般恨寡人!”他恨恨地闭上了眼睛。
“啊!”樊王后走进了宣德殿,满地的死尸吓得她一声惊叫。她连忙朝楚庄王看去,见他神色黯然,忙问:“大王,出什么事了?”
楚庄王稍稍迟疑了一下,说:“芈如对媚光不敬,被我杀了。”
樊王后这才发现躺在地上脸朝下的是玉儿。芈如对媚光不敬?樊王后在心里迅速地过了一遍。她想起了芈如曾说,若是能帮助屈巫官复原职,一定会投桃报李,拔了她的心头刺。当时,她以为芈如不过说说而已,并未当真。
现在看来,芈如一定是知道了媚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惹怒了大王,被大王杀了。而媚光却因为那个秘密,也难逃一死,连带这殿里所有的阉官都难逃一死。
那秘密肯定涉及到了大王的尊严。樊王后明白过来,故作吃惊地说:“媚光妹妹怎么了?”她赶紧走到玉儿身旁,翻过她的身体,脖子上一圈青紫,原来是被大王掐死的。果然如自己推断。
樊王后的心里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几年来,这个女人独占恩宠,压得她这个王后头都抬不起来,她连做梦都在想如何将这个女人弄死。现在,终于梦想成真了。
樊王后抽出丝帕,假意地擦起了眼泪,装出一副伤心的样子。她知道,楚庄王既然有意遮掩,那她就必须配合他将戏演足。
“在原嫔妃规格上再高一级安葬媚光,你去安排吧!”楚庄王对樊王后说。
樊王后领旨退了出去。她心知这个规格不过是楚庄王的面子,他要让世人知道,他的宠妃死了他有多么伤心。至于芈如,正好与屈巫叛国挂钩。
次日早朝,楚庄王看着文武百官,一字一句地说:“屈巫叛国,罪不容赦,按律满门抄斩,九族之内一个不留。”
倾国之乱 六 月下双双释心怀 房中刀刀解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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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巫轻描淡写地吐出了“杀人”两个字,让姬心瑶有点心惊肉跳。在她来想,屈巫当务之急是去奕园后山别院取了冰蚕,解了蛊虫之后再去做别的事。偏偏绕道宛丘杀人,有必要那么急吗?
她心知肚明屈巫要去杀谁,但还是问了一句:“杀谁?”
“孔宁!”屈巫稍稍停了一会儿才回答。
四周一片静谧,马蹄声“哒哒”地回荡在越来越暗的空中。姬心瑶明显听到了自己压抑的呼吸声,也听到了屈巫低低的喘息声。
半响,屈巫打破了沉寂,问道:“不该杀?”
姬心瑶的身体轻轻地颤栗了一下。屈巫这话恨意太重。不安,沉重地掠过了她的心头。说不在乎,其实还是在乎的,哪能真的就那么大度。她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姬心瑶极力按捺下自己的不安,极力用平淡的口吻答道:“一同去株林的大臣都问了罪,唯独他没事,可以肯定株林屠杀,甚至征书被抓都与他有关,自然是死有余辜。”
屈巫是搂着姬心瑶的,尽管马上颠簸,他还是感受到了她身体的颤栗。又听她如此刻意的回答,知道自己触动了她那颗敏感的心,碰到了她的伤痛。
他的心里一阵苦涩。一直以来,他都告诫自己姬心瑶的过去是被仇恨迷住了心窍,并非心甘情愿。可是,无论何时何地,他只要一想到那几个男人,他就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恨,他就恨不能一刀一刀地剐了他们。
情绪,总是在不自觉间流露,而正是这样的不自觉,才是最真实,也是最伤人的。姬心瑶的眼睛湿了起来,她努力克制自己,侧过身子,将头一动不动地伏在他胸口。只恨时光不能倒流。
屈巫不由得将她往自己怀里搂紧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几下,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他,百般情绪都涌上了心头。
月亮磨磨蹭蹭地缩在厚厚的云层里,始终不肯露脸,夜色渐渐浓重。
姬心瑶抬眼看着云层里透出的朦朦胧胧的月光,发了一会儿愣,又仰头看了看屈巫,见他面沉似水,薄唇紧闭,她竟似心虚一般,指着天空说:“月亮怎还不出来?”
屈巫依然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放松了原本夹紧马肚的双腿,马儿稍稍慢了一些。
姬心瑶试图打破他的沉默,又说:“星星也没出来。云儿把它们都遮住了。”
见屈巫还是不说话,姬心瑶只得放弃了自己的想法,将身子往他怀里缩了缩,也不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天上。
一弯新月,终于从云层里探出了脑袋,星星们也调皮地眨起了眼睛。顿时,天际上热闹起来。
姬心瑶喃喃地说:“月儿多好,高高地在天上,不沾一丝尘埃。”
屈巫的心猛地一紧。自己有意无意之间发泄的恨意,其实是伤了她的,尽管她佯作镇静。就因为那不是她本意的错,而让她一辈子都负疚,在自己面前小心谨慎吗?这就是自己所希望的两情相悦?
不,情愿她还是以前那个刁蛮的小公主,任性、骄纵、不讲理,也不要看到她委委屈屈的样子。既然爱她,就应该让她快快乐乐地跟着自己,不要让她再有一丝一毫的委屈。
屈巫低下了头,在她耳边说:“傻丫头,你就是我的月亮。”说罢,轻轻地含住了她的耳垂。他呵出的气息,像春风一样拂过她的脸颊,醉了她的心房。
姬心瑶的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迅速地洇湿了屈巫胸前的衣衫,她伏在屈巫的胸口微微颤抖着,极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屈巫无语地吻着她脸上肆意流淌的泪痕。不会让你再流泪了,从此,你的生活里只有欢笑。
此时无声胜有声。
后人有诗云:马蹄声声夜未眠,月儿弯弯惹人怜。铁血柔情绕指间,美人笑靥痴百年。
几天后,他们终于到了宛丘附近。
已是楚国一个县郡的陈国,原先的都城宛丘,失却了往日的繁华。刚到黄昏城门就已关闭,几个守城的将士松松垮垮,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天黑以后,屈巫抱着姬心瑶越过城墙,进入了城中。到了水楼,灵六等弟子一见惊喜万分。他们都知道屈巫叛逃了楚国,都在暗自担心他的安危。
“这里很安全,你先睡吧,我去去就来。”屈巫拉着姬心瑶的手,将她送到了一个很干净的房间里。这个房间是水楼弟子特地为他预备的,平时无人敢住。
姬心瑶拽着他的衣袖,小声嘟囔着:“我等你回来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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