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辞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一寸方舟
其实其他的女眷对皇帝都很畏惧,平时入宫时也不敢高声说话,但今天谢璇打头,她从小在宫里行走就没放低过嗓门,向来是随着性子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更别说她还是皇帝最亲近的长辈,行事自然放松些,不需忌讳那许多。
“陛下过一会儿就能过来,我趁着这个空档,带着她们来让你认认自家亲戚。”
她这是好意,容辞便认真道谢:“多谢殿下挂心。”
谢璇别有意味的道:“还叫殿下么?”
容辞倒也干脆,马上改了口:“福安姑姑。”
谢璇这才满意,随即一一唤众女眷上前来介绍:“这是韩王妃,这是齐王妃,这是巴陵公主……”
容辞不方便站起来,她如今身份又在众人之上,女眷们就趁给她行礼的功夫打量这位新嫁入她们家的新娘子。
容辞并没有觉得尴尬,而是大大方方的一一问过好,坐在那里含笑任众人打量。
这人的气势就是这样,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畏惧羞涩,就轮到旁人不自在了,这些女眷好奇的目光不多会儿便不自觉的收敛了许多。
最后一个上前的是永康公主,她是开朗的性子,也不暗地里打量,而是光明正大的凑起了近乎。
“不知皇嫂还记不记得臣妹,咱们之前在顺娘娘的生辰宴上见过面。”
容辞略一思索就想了起来:“是永康公主对不对?好久不见,你一向可好?”
永康公主点着头,不由自主的摸了摸有点隆起的小腹:“我好着呢。”
容辞看她的动作一愣,旁边的齐王妃似笑非笑的插了句嘴:“永康这是第三胎了吧,倒也是好福气,女人么,有孩子在身边倒比有夫君还强些。”
气氛为之一冷,这话要是私下里跟小姑子说起来其实算不得错,但是现在偏拿出来在皇后的新房中提起,便显得不是那么得体了。
众所周知,皇帝的子嗣艰难,后宫嫔御这么些年也没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唯有那个莫名冒出来的孝端皇后有幸生了一子,这孩子刚抱回来就受到了万众瞩目,在资质性情还未可知的时候就被册立为皇太子,连他那个不明不白的娘都一步登天,从一个边关的平民之女一跃而上,竟然被追封为皇后,真是祖坟冒青烟都摊不上这等好事。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运道,皇帝子嗣本就艰难,能不能怀上纯靠个人运气,再说许后前一段婚姻持续了将近五年,一点动静都没有,最后还因为疑似不能生育被迫和离,她之后能有自己骨肉的几率真的是太小了。
对着这样的皇后说什么对女人来说孩子有多重要,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专挑人的痛处戳么?
永康公主对齐王妃正是没好气,自己本是来讨好皇后的,经她这么一说,好像是为了给皇后难堪似的,她早就知道自己那个在感情上淡的像水一样的皇兄对许氏另眼相看,若是惹恼了她,自己在宫里怎么能有立足之地。
她瞪了齐王妃一眼,因为急于挽回,便上前说道:“这事有时也看缘分,有人成亲五六年不生育,之后却接连产子。”接着冲容辞一笑:“娘娘说不定马上就能与陛下再添个小皇子了。”
容辞平静的很,就这样冷眼看着她们打机锋,突然将头一转,对着门口的方向笑了:“太子,你怎么在那里,过来吧。”
所有人都是没想到,连忙也转头看去。只见皇太子殿下小小一个孩子,正从门后探出头来,小心翼翼的往里边瞅,听了皇后的话才扭扭捏捏的站了出来。
永康公主闭了闭眼,恨不得在自己脸上打一巴掌,太子自幼聪颖,现在已经是知事的年纪了,她刚刚在干什么?她在撺掇太子的继母再生皇子!
众人面上不显,但在私底下眼神乱飞,纷纷侧目看向容辞,想要看她有什么方法应对转圜此事,让太子不心生隔阂与她生分。
齐王妃更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什么皇子不皇子的事还没影儿呢,皇后此事时最大的倚仗不就是太子与她亲近么,现在她又会怎么办呢?
与众人脑补的不同,容辞并没有什么诚惶诚恐的害怕,趁其他人向太子低身行礼的功夫,她自然的伸手将圆圆唤到自己身边,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为什么站在门口不进来呢?”
圆圆扬起脸:“父皇说您今晚忙的很,说不许我来打扰。”
他自然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也知道自己的母亲就一直在宫里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他想见容辞,但也怕想他父皇说的给容辞添麻烦,便眼巴巴守在新房门口,偷偷来看望她。
容辞不禁又怜又爱,抚着他娇嫩的脸颊道:“你统共就这么大点的人,哪里就能添多大的麻烦。”
圆圆一听就乐了,不禁更加向容辞靠近,紧贴着她的腿站着。
他们母子其乐融融,可惊掉了旁边一地的眼珠子,目瞪口呆的看着新皇后与太子竟然真的处的想对真母子。
齐王妃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又对容辞和太子都有心结,心里自然不甘心这事就这样过去,便眼珠一转,对圆圆说:“殿下,我们刚才在说皇后娘娘之后可能会给您生下弟弟妹妹呢,您欢喜不欢喜?”
容辞本不想在这大喜的日子跟这种混人计较,可没想到还真有这种给脸不要脸,得寸进尺的人,她皱起眉头就要开口,可是圆圆抢先道:“不要妹妹!”
齐王妃脸上喜色刚刚一显,便听太子又道:“孤想要个弟弟,”说着对容辞道:“母后再生个弟弟陪我玩好不好?”
不提齐王妃的脸色如何僵硬,谢璇倒是好奇道:“太子,你跟姑祖母说说,为何不想要妹妹啊?”
圆圆瞥了齐王妃一眼:“齐王叔家的裕宁郡主好不讲理,无理取闹不说还总是欺负宫人,若妹妹都是这个样子,那孤就只想要弟弟。”
齐王妃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太子小小年纪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的脸一下子憋成了酱红色,又气又羞:“太子……裕宁怎么说也是你的堂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容辞觉得这个女人怕是觉得自己不跟她计较就是好欺负,竟然当着她的面来算计自己的儿子,便冷哼一声,面上一直挂着的温和笑容荡然无存,竟有一瞬间让人觉得与皇帝的神态几位神似。
“齐王妃,这孩子也不是单单生下来就大功告成的,养而不教,同样不配做母亲。”
齐王妃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听说很是软弱的新后,嘴唇气的直打哆嗦。
容辞看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依旧没有心服,只是今天是她大婚的喜日,可没那个空闲替旁人管教王妃,便直接对着司礼监的太监道:“你们送王妃出去吧,”又对齐王妃道:“王妃还是先回去想想怎么教导您的孩子,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再进宫罢,到时候再来挑别人家的错处也不迟。”
齐王妃本想再说什么,可看着几个内侍听了容辞的话一点犹豫也没有就来驱逐自己,这才明白这皇后可能并非自己想的那样没有地位,登时那些难听的话也不敢说出口了。
只能红着眼睛四处张望,可是平日里和她处的还过得去的妯娌、公主纷纷偏过头去,避开了她的视线,没有一个人敢为了她顶撞容辞,顿时心里一凉。
等齐王妃被带走,室内还是一片沉寂,刚才容辞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强硬,以至于永康公主都低眉顺目不敢随意说话了。
谢璇本来一再的想要出言敲打齐王妃来给容辞撑腰,谁知道先是太子后是容辞自己,两人将齐王妃收拾的抬不起头来,她自己反倒派不上什么用处了,不禁低头一笑,随即让其余人先离开,她自己抱着圆圆打趣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们的皇后娘娘威严日盛,让人不敢小觑呀。”
容辞道:“谁知道这个王妃是怎么回事,我本想与她们和睦相处的,谁承想她就跟吃了枪药一般,专捡我和圆圆挑衅,是当我好说话么?”
谢璇摇头道:“你不知道,当年太子还没接回来的时候,劝陛下继宗室之子的话是越来越多,齐王的嫡长子就是被提起最多的一个,毕竟陛下与亲兄弟都算不上和睦,其他王爷中关系最近的就是齐王这个堂兄弟了,后来封了太子,朝中的风波骤降,这事就没人提起了,连齐王都巴不得陛下把之前的事忘了,以免迁怒于他,只有齐王妃,虽不明说什么,但态度上总是作怪,想来是心有不甘。”
“再来就是她看过继不成,又想将娘家亲妹子送进宫以博取圣宠,谁知道……”
“谁知道又有了我。”容辞无奈道:“怪不呢,我们母子真是将她的‘上进心’堵得严严实实。”
谢璇冷笑:“就有这么一个姐姐,她妹妹又能聪明到哪里去,不过是蠢人一个,咱们不跟她置气。”
话刚说到这里,就有宫人来报,说是陛下已经起驾往这边走了。
谢璇抿着嘴忍笑道:“行了,我也不与你多聊了,免得陛下来了看见我和太子,嫌我们碍事。”
说着就抱着恋恋不舍的圆圆走了出去。
果然,没过一会儿谢怀章就大步流星的走进了立政殿。
他踏进东暖阁,见到容辞正乖乖的低头坐在喜床上等着自己,心里便有些发烫,忍不住快步走上前去坐到容辞身边握住了她的手:“累了么?”
容辞低声道:“其他还好,就是你再不来,我的脖子就要断了。”
谢怀章看了眼她头上的凤冠,也有些心疼她辛苦,便不再耽搁,对着司礼官道:“快些开始吧。”
司礼官应是,随即数位奉仪女官上前,跪于一旁分别向两人行了大礼,谢怀章叫起之后,这些人便从旁人手中接过托盘,为首之人重新跪下,恭请皇帝皇后共饮合衾酒。
容辞和谢怀章都不是第一次喝这酒,但这次与之前是截然不同的感觉,两人都相当郑重饮下酒水,之后又是一系列琐碎又漫长的礼仪,不一一细表。
这些好不容易做完了,这一天婚礼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还没完成。
分别由内侍女官将谢怀章和容辞带到两间侧室中,伺候他们快速的沐浴更衣,时间是掐准了的,两人差不多是同时回到新房。
即使两人已经有过一次……或者几次了,容辞看着身着寝衣的谢怀章还是有些不自在,便微微侧过头去,顺势也就躲过了对方像是要烧着了一般的目光。
谢怀章也不做声,只是挥手叫满屋子的人退下。
本来帝后同寝,床账外是要有两到三个人守夜的,但这些人畏惧皇帝,一点异议也没提就乖乖照做了。
等房间内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再无一人,谢怀章才拉着容辞的手与她一同坐在床上。
可还没等两人单独说上话,赵继达又在外边求见。
谢怀章眉心微拧——他身边的人自然知道忌讳,若不是很着急的事,万不会大胆到此时来打扰,便让他进来了。
赵继达匆匆行礼,之后在谢怀章耳边说了句什么,他的眉头皱的更紧,犹豫了一下,对容辞道:“前头有点急事,需要我去一趟,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容辞道:“正事要紧,你去吧,晚一点也无妨,我们今后的日子长着呢,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谢怀章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这才出了门。
殿门口守着一个穿着太监服侍的年轻人,正是被安排出京办差的方同。
他见陛下出来,知道现在不是罗嗦的时候,便立刻将自己查到的事情低声说了一遍。
“臣无能,也就查到这里线索就断了,再继续下去可能要顺着这条线审一审人了,究竟要怎么做,还是要听您安排。”
谢怀章的眼睛里泛着无比寒凉的光,他略微沉吟之后就道:“不要耽搁,今晚就把人拘起来……别走漏风声,悄悄的办好了再审,还有——这几天正逢新婚,先不要见血,免得冲撞了邪祟,反不宜于皇后。”
“这个臣自然知道分寸。”
容辞坐着也就等了很短的时间,谢怀章就回来了。
她见他面色微沉,但大致表情还算正常,“是有什么不好么?”
谢怀章见到容辞就不再去想其他,神情也松了下来:“这不是什么大事,都是底下的人大惊小怪。”
他说话时的语气已经非常正常了,容辞还没多想,就被他一只手臂圈在怀中。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容辞强压下那一点羞涩,装出一副镇定的表情问道:“你觉得等久了么?”
谢怀章摇头:“不,比我预想中的早多了——我甚至做好了你一辈子都不肯原谅我,我就守着圆圆长大,然后孤零零的度过每个孤枕难眠的夜晚的准备了,不过幸运的是,阿颜,你果然并非铁石心肠,到底原谅了我。”
容辞如今对当初那件事已经彻底释怀了,她揶揄道:“陛下未免也太妄自菲薄了,您各种‘妙计’层出不穷,若您是楚襄王,怕是神女也难把持的住,何况我这区区凡人。”
“我的‘妙计’?你是指这个么?”
说罢皇帝陛下就将脸凑了过去,轻轻含着她的唇瓣吻了一会儿,这才微微分开,轻声道:“如何?能不能得到神女的心?”
容辞脸颊微红,她像是被那吻醺醉了一般笑了:“就这个么?雕虫小技……”
在这烛火迷离的环境里,这话听在谢怀章耳朵里就是一种暗示与挑衅,他眸光微暗,一边再次靠近,一边一手将大红的床帐挥了下来。
夜色似水,良辰如火。
容辞 第 1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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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9 章
容辞刚醒时就感觉到了与平时的不同,她睡在比家里宽敞的许多的床上,身下是顺滑柔肤的绸缎,鼻端弥漫着清香的气味。
她记得这味道。
原本谢怀章身为皇帝,沿袭着先辈的习惯并没有改动,衣服上一直熏的都是龙涎香,只有出宫时怕被人辨出来才不常用,可是容辞向来都闻不惯这种浓稠馥郁到让人胸口憋闷的熏香,谢怀章就吩咐下去不许再用,而是只熏些容辞爱闻的橘皮橙皮等物。
久而久之,连常去紫宸殿议事的官员们都知道陛下改了爱好的事,传出去又得了当今圣上不爱奢靡,性情简朴的赞扬。
容辞自己嫌麻烦不熏香,却极爱这种清甜的味道,自从谢怀章该用了这个之后,每每与他亲近都不由自主的凑的更近一些。
这是他身上的味道。
身上的被子温暖柔软,盖在身上的却让人觉得一点儿也没有沉重。
但被子不重,却有旁的东西重的很。
容辞被压得有点难受,想挣扎却像是被束缚的紧紧地,双臂的伸不开,只能压下困倦,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眼前只有片纸之隔的是谢怀章仍然紧闭双眼的脸庞,容辞向下一看,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怨不得她觉得沉呢,谢怀章的胳膊牢牢拦着她的腰,想个铁钳子一般,让她即使醒过来都一时挣不开。
就在这短短的功夫谢怀章也醒了过来,他的睫毛抖了抖,缓缓睁开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他虽是刚醒,但眼神清明,不似一般人睡醒后总带了迷茫,察觉到容辞似有不适,便放松了手臂道:“压痛你了么?”
容辞觉得舒服了些,头枕在他手臂上:“就是有些闷。”
说着半撑起身子,长长的乌发垂下来:“这是什么时辰,是不是该起了。”
谢怀章伸手轻轻一拉,毫不费力的就将容辞拽的趴在了他身上:“急什么,天还没亮,再歇息片刻也不迟。”
容辞趴在他胸膛上微微偏头闷闷道:“今天的事还有不少,就算你没有朝会,我也有要做的呀。”
由于两人身体靠的很紧,即使隔着寝衣谢怀章也能感觉到那奇异的触感,他昨晚估计上一次多少伤了容辞,因此尽力克制着并没有尽兴,现在便有点受不了。
谢怀章压下那点妄念,随口问道:“又不需要向长辈请安,你不必急着起来……现在已经不难受了么?”
容辞闻言有点难为情,但还是轻摇了摇头:“还好……”
谢怀章的喉头微微一动,一只手不由自主的在容辞的脊背上摩挲的几下,随即贴着她的耳朵道:“当真不痛?”
容辞上没有察觉到这话里的微妙与危险,继续红着脸认真的感觉了一番身上的情况,最后认真道:“……比上次好了不少……”
谢怀章手下的力气慢慢加重,在容辞还没能完全明白过来时,就带着她翻了个身,两人上下位置对调。
“既然如此……我们再来一回好不好?”他声音平静的商量。
“唔——”
……
“我们是没有要请安的长辈,但是宫妃女官们却要来朝贺呀。”
容辞一边在敛青等人的服侍下穿着外衣,一边带着焦急道:“现在都辰末了,她们还不定怎么笑话我呢……他倒是早早就一甩袖子去处理朝政去了,也不叫醒我。”
宫人们听了这抱怨都忍不住闷头忍笑,彩月知道自己伺候的晚,必然比不得容辞从家里带来的丫鬟亲近,此时也不去抢活儿,只在一旁帮着递个簪子什么的,“陛下那是心疼您辛苦,这才不许我们打扰的……况且各宫主子与您尊卑有别,她们哪里敢非议中宫呢。”
平日里容辞见到谢怀章的妃子并没觉得有什么,可这次是第一次以中宫主母的身份与接受妃妾的请安,意义不同,自然要格外重视些,可早上被谢怀章按着闹了一通,腰都酸痛了才算完事,自然累的又睡了一觉,谁知谢怀章特意吩咐了宫人不许吵醒她,以至于等容辞醒了的时候,众妃们已经在正殿中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了。
容辞也无法,只等硬着头皮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去了正殿,像是皇后起的晚了是理所应当似的,不露一丝心虚的在这些女人眼神各异的注视中坐到了主位上。
如彩月所说,这立政殿中所有的人都是谢怀章悉心挑出来伺候皇后的,各个都既有衷心又有七窍玲珑心,有他们在一旁看着,这些宫妃等就等了,也不敢私下里议论些什么。
等新后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她们便在尚仪的指引下站起身,看着容辞端坐在主位上,她们便心情复杂的行了大礼,跪伏在地上,额头触地:
“臣妾等见过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万福金安,长乐无极——”
容辞也不想与她们为难,马上就叫了起:“都起来吧。”
等众人站起来又道:“不必多礼,你们坐下便是。”
女人们都默默坐下,她们心里五味杂陈,想什么的都有,毕竟数月之前还在向她们行礼的臣下之妻,今天就成了正宫皇后,她们夫君名正言顺的正妻,要伺候一辈子的女主人,这换谁谁都得郁闷几天。
况且这个女主人不只身份比她们高,连年纪也比她们轻——宫妃中年纪最小的便是郑嫔,她都比容辞大了五岁,而年龄最大的德妃比谢怀章还要年长两岁,今年三十有四——这样的年龄差距代表着若是她没被纳入东宫,而是随意嫁了一个人,成亲再早一些,孩子都又有可能和容辞一般大了。
对着这么年轻的主母,任谁都会有一点不甘的感觉。
连容辞将心比心,都觉得换了自己,很可能也会觉得意难平。
在这样的心情驱使下,容辞的态度就更加温和,当即吩咐让换了新茶来给她们添上。
德妃一直是众妃中顶头儿的人,她见没人说话,握着茶杯沉吟了片刻,最先开了口:“臣妾们早就盼着能再有新姐妹姐妹再进宫来作伴,这些日子一直在等您嫁进来,有了中宫的主子,我们也算是有了主心骨。”
这话打破了沉默,识时务者为俊杰,戴嫔连忙抛开了那一点别扭,接茬道:“是啊,这宫里人少,大家住的又远些,平时连个说话的都没有,您来了,臣妾都高兴的很。”
容辞喝了一口茶,随即点头道:“本宫年轻没经验,若论资历怕是都要叫各位一声姐姐,若有哪里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各位不吝赐教。”
“这可不敢当,”戴嫔道:“我们其实也什么都不懂,宫里的事都是德妃做主,她懂得才多呢。”
这话说的,是不是夸奖都未可知,德妃的脸颊皆不可查的抽了抽,随即缓缓伸出手,身后的宫女见状便将手中的托盘递上来。
“娘娘,前些年后宫无主,都是臣妾代为主事。”德妃说话时语气已经尽量显得真诚了,可是紧绷的面皮还是多少暴露了一些她心里的想法:“名不正言不顺的,今天就物归原主罢。”
容辞挑了挑眉,也不推辞,示意彩月接过来,“陛下曾说过你是个稳妥的人,一直将宫务管的不错,我是头一遭儿做这个,一定有需要你指教的地方,可千万不要推辞。”
德妃听见皇帝曾在背后夸奖过自己时是有一瞬间高兴的,但是还没等那激动存在多长时间,就先凉了下来——他是那种会夸女人的人么?处理宫务这种事在皇帝眼中就是职责所在,办好了理所应当,办不好就是德不配位,从没听说过他能因为这个称赞别人。
皇后只是随口说的客套话。
德妃简直从没这么清醒过,她没为所谓“皇帝的夸奖”冲昏了头脑,反而反射性的就想到了皇后能随意说出这种话所代表的含义。
——这说明陛下与她是真的亲近,亲近到她能随着性子来,就像普通的妻子与外人说话时随口提到自己的夫君,理所当然的把自己的话当作他的话来提高分量,不需顾及任何避讳。
呵,外人。
德妃想的太多了,以至于脸色都一时没有控制住变得发沉。
容辞绝对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能让德妃脑补出这么多她自己完全没意识到的事,她数了数底下的人数,突然觉得像是少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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