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辞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一寸方舟
第 137 章
赵继达和班永年两个守在旁边,看了这一幕都不忍直视的闭上了眼睛。
就知道会这样……
容辞马上反应了过来,她倒不是多么在意顾宗霖,只是突然见到这个人被吓了一跳,反射性的做出了反应罢了。
她缓下表情,轻咳了一声,“陛下既然还有公事,臣妾就先行告退。”
她自己也觉得这情景有些令人尴尬,夫妻之间的亲呢本就不该为外人道,更何况这人还是顾宗霖……
因此容辞说着就要向后退,可是谢怀章即使在什么也没弄清楚的时侯身体也有意识,立即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容辞睁大眼睛看着他:“陛下?”
谢怀章的眉毛几不可查的颤了一颤,最后还是缓缓的放开了手。
容辞松了口气,福身行礼之后退出了殿内,全程看都没看顾宗霖一眼。
她走之后,房间内的气氛不但没有放松,反而变得更加紧绷,顾宗霖死死的低着头,叫人看不见任何表情,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听到上面皇帝好似十分平静的的声音道:“卿且先退下罢,改日再谈……”
顾宗霖抿着唇,一言不发的跪下行礼告退。
等他走了,殿内一时无语,赵继达见皇帝的眉眼完全沉了下来,好似附上了一层寒冰,不由得惴惴不安的出声道:“您这又是何必呢,娘娘当初跟顾侯不过是面子情罢了,如今皇子都生了这些,那顾侯跟您是云泥之别,不值得在意。”
他心中真正想的是,平时陛下不是装大度装的很像吗,怎么今天却漏了痕迹,弄的皇后娘娘都尴尬的不行。
这时却突然看到皇帝整个人一僵,接着抬起头来,表情古怪极了。
“陛、陛下……”赵继达打了自己一嘴巴:“奴婢不过胡言乱语,您别放在心上。”
谢怀章自己闷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备辇,朕要去宗人府。”
……
自从容辞生了二皇子和三皇子,自己本来很空闲的时间都被他们两个占满了。
小孩子的精力本就充沛,这两个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一时不见就要上房揭瓦,小时候还好,可自从他们会走了之后,立政殿就没有一刻能消停。
容辞被烦的焦头烂额,这才知道自己的大儿子是个多么乖巧,多么难得的乖宝宝。
她见谢怀章一直没有回来,就带着三个孩子先吃了早饭,上午将宫内的事大致处理了一番,又看了会书,御花园里散了一会儿步,在亭子里休息了好一会儿这才回去,还没进门,在老远的地方就听到里面的喧哗尖叫声,不由得捂了捂额头,觉得自己可能宁愿回去面对顾宗霖也不想面对这两个欠揍的小毛头。
可是儿子毕竟是自己生的,谁也怨不得,她只能叹了口气走了进去。
果然,两个孩子现在正什么也没穿,露着两个小鸟一边打闹一边满殿乱跑,嘻嘻哈哈的把拿着衣服想要给他们换上的宫人们抛在后面。
谢瑾宣躲过了奶娘的手,却没成想正撞在了亲娘的腿上,摔了个屁股蹲儿,一抬头看见母亲正抱着手臂挑着眉毛看着自己,顿时蔫蔫的拉着弟弟一道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吐着舌头讨好道:“母后……”
容辞早就不吃这一套了,当即把两个小子按趴腿上一人给了好几巴掌:“再闹,再闹就叫你们父皇来收拾你们!”
她嘴上狠,但其实下手不重,两个孩子自知理亏也不敢哭,老老实实的挨了罚,又排着队被母亲三下五除二套上衣服,收拾干净了才被放开。
这时他们的大哥,小名圆圆,大名唤作谢瑾元的皇太子殿下也走了进来:“母后,这是怎么了?”
太子如今已经七岁多,长得比平常的孩子略高些,已经完全褪去了幼年时的婴儿肥,高鼻薄唇,看上去已经是个小小少年郎了。
容辞见了大儿子才觉得心情好了起来,招手让他近前来摸了摸他的脸,抱怨道:“还不是你弟弟,真是让人一刻也不得安生。”
谢瑾元便将最小的谢瑾琮抱起来:“是不是又调皮了?”
谢瑾宣在底下拉着他的衣袍:“我没调皮,哥哥抱抱我,不要抱他。”
谢瑾琮向他做鬼脸:“是你,就是你!”
两个都是调皮鬼,一个在上面一个在下面都能闹着打起来。
谢瑾元将两个弟弟都抱到罗汉床上,一边搂了一个笑着对容辞道:“母后好辛苦。”
他是个温柔的好哥哥,容辞心里熨帖却不好明说,便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又问了几句他这半天的功课,这才道:“好了,让他们自己闹去,咱们吃自己的饭。”
她一侧头,却见谢怀章悄无声息的已经站在了殿门口,正愣愣的向这边看。
“二哥?”容辞奇道:“怎么不进来,站在那里做什么?”
谢怀章便回过神,抬脚走进来,看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少年带着之前见过的双生子上前来给自己行礼。
谢怀章张了张嘴,却像是被堵住了喉咙似的,好半天才哑着声音道:“圆圆?”
谢瑾元便抬起头来:“父皇?”
他长得……真的跟谢怀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眉眼间如出一辙,谢怀章想,若是再过几年,看这孩子恐怕就像是照镜子一样了。
谢怀章看看他,又看看站在一旁的容辞,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想去摸摸这孩子的头,但手指微微动了动,到底还是没有动作。
谢瑾宣和谢瑾琮还小,并不怎么懂规矩,上来一左一右的抱住谢怀章的腿,打着滚儿撒娇:“父皇陪我们玩儿嘛。”
谢怀章的力气远比容辞大,他坐在榻上毫不费力的同时将两个孩子一起提起来抱在怀中,结果他们不满意这怀抱被平分,又在谢怀章怀里你一拳我一脚的打闹了起来。
谢怀章稳如泰山,任他们在身上胡闹,还能腾出手考教太子的功课。
谢瑾元自小就聪明,从不怕这个,从头到尾对答如流,答完了就仰起头来期盼的看着父母。
谢怀章喉头上下动了动,轻轻道:“你答的很好……”
谢瑾元便也满意了,蹭过去贴着容辞,被溺爱的揉揉脑袋就显得更高兴。
等一家五口吃完了午膳,容辞便催谢瑾元快去休息,好应付下午的功课,又把两个小的打发了,这才回到寝殿。
她向来有午睡的习惯,嫁到宫里后也没改过来,反而本来没这习惯的皇帝为了陪她,倒跟着一起休息了。
这时对着镜子将耳坠摘了,容辞道:“圆圆看着长大了好些,这一阵子个子长的好快呢,他生下来才那么一点儿大,现在都长到我胸口这里了,感觉就像是一眨眼的功夫。”
这一时之间却没人答话,她便觉得有些奇怪,这时却突然有一只手轻轻托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脸颊抬起。
容辞扬起头正对上谢怀章墨黑色、似是有暗涌翻滚的眼睛。
谢怀章细细的用目光描摹着容辞的五官,从秀气的眉毛,到剔透的眼睛,最后到小巧的朱唇,之后又忍不住用手摩挲着她细腻无暇的侧脸,喃喃道:“阿颜……”
容辞微微皱眉,伸手握住他的的手有些担忧:“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怪怪的……有什么难事吗?”
谢怀章低声道:“你嫁给我,当真是自己愿意的吗?”
容辞一开始没听明白,等明白过来却忍不住变了脸色,狠狠将谢怀章的手掌一甩,想偏过头去却挣不开他,便盯着他忍怒道:“你疯魔了不成,这话也问的出口?我若是不愿意,早就让你滚的远远的了,现在辛辛苦苦给你生儿育女是吃饱了撑的吗?”
谢怀章从宗人府的宗谱中读到了一些事,又对着旁人旁敲侧击了一番,大致弄明白了自己与皇后的事情。
这边的世界与自己那边本无差别,一切的分歧都是从那一年自己在去落月山修养时遇到阿颜开始的。
谢怀章记得是有这么一段时间,但是自己每次去落月山都很平常,从没有在路上遇到过任何人,那里谢园的旁边是有一处宅子,但那宅子常年空置,几乎没有人来往。
世上的事总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有时只是分毫之差便能导致天差地别。
谢怀章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自己那边那日迟了片刻,或者早了片刻,这才……与她错过?
还有一件让他坐立难安的事情,虽然族谱上太子是“孝端皇后”之子,但不论是赵继达等心腹的态度,还是阿颜与圆圆自然亲呢的表现,抑或是自己本身的行事手段,都能证明这孩子就是自己和阿颜亲生,更别说“孝端皇后”的名字就是一个明晃晃的佐证。
只有自己最了解自己,谢怀章心知肚明,必然是这边的自己迫于无奈杜撰了这么一位皇后,但又始终心有不甘,便在旁的地方隐晦的暗示这位皇太子生母的真实身份。
他只有一个妻子,只有一个爱人,温颜必定就是许容辞本人。
可问题是,皇室档案里写的清清楚楚,皇后许氏是昭文五年进的宫,皇太子生在元年,那时候,许氏……还是恭毅侯夫人啊!
谢怀章那边的许氏他没有什么印象,但是顾宗霖却太出名了,他以在妻子死后可以称得上殉情的死法让他们之间的感情几乎名垂千古,谢怀章无论如何也忘不了。
而后他就从赵继达口中也套出了太子是怎么来的,若真是这样,那……
阿颜又是怎么进的宫……或者说,她是心甘情愿的吗?
明明对这些事毫无印象,但一想到今晨顾宗霖盯着自己皇后的眼神,谢怀章便像是被骨头卡住了喉咙,心里酸的要命。
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感情,也分不清这心情是自己的,还是这具身体中本身就镌刻着对眼前女子的挚爱,又或许灵魂与肉体本就不分彼此,互相影响。
现在见容辞被自己脱口而出的疑问气的脸色发红,谢怀章却又有些慌了手脚,不禁闷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容辞咬了咬牙,余怒未消:“你今天古古怪怪的,宣儿琮儿都长这么大了再来问这种歪话,是存心气我不成?”
谢怀章刚要说话,脑中却传来一阵极其尖锐的疼痛,他不禁摇晃了一下,用手扶住了头。
容辞一见却被吓到了,她也顾不得生气了,连忙将他扶到床上,给他轻柔的按捏着额头:“这是怎么了?头疼的厉害么?”说着便忍不住扬声唤人:“来人,去传太……”
一只手轻捂住她的嘴,谢怀章的睫毛垂下来,低声道:“不必叫太医,你陪我休息一下就可以了,我只是……有些累了。”
容辞还有些不放心:“怎么好生生的头痛呢?”
谢怀章感觉那阵痛已经过去了,“无事,一时焦急而已……若你不再生气,我就好了。”
容辞听了没好气的轻拍了他的手一下:“又胡说。”
说着将他的外衣脱下来下来,妥帖的扶他躺在床上,自己躺边上:“必定是前一阵太劳累的缘故,好不容易闲下来就多休息一阵子。”
谢怀章嘴角含笑,眼中却又些泛红,他犹豫了许久,终于在容辞闭上眼之后伸手过去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
容辞眼睛都没睁开,就自然的往他怀里又钻了钻,枕着他的手臂道:“你平时得多保养身子了,谷大夫开的药膳不能断了,我盯着你喝。”
谢怀章顿了顿,轻声应道:“好。”
“两个小的太调皮了,我一不在就要作妖,几个奶娘都管不住他们,我想着早找几个师傅带他们读书,也好定定性子,圆圆那时候可没这么磨人。”
“好。”
“日子过的快,再过几年就得给圆圆物色太子妃的人选了,你多留意一下,谁家有合适的女儿,到时候不至于忙乱。”
“好。”
“家世相貌倒是其次,人品一定要好……当然,长得漂亮就更好了。”
“好。”
她说什么谢怀章就应什么,容辞困的睁不开眼,闭着眼哼哼了两声:“不要只嘴上应才好……今天开始不许熬夜,每顿一碗汤水,我来亲自做,你要是不吃……”
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来,过了一会,容辞呼吸渐渐平稳,温热而平缓的扑在男人颈间。
谢怀章头脑中又是一阵剧痛,像是有什么在催促一般,可是这次再痛他也强忍着没有闭上眼睛,而是睁大了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容辞微红的睡颜,一刻也不敢移开。
直到这身子开始不受控制,在他极力的抗拒下还是慢慢阖上了双眼。
他的意识便开始模糊……
……
容辞睡的正香呢,突然就感觉自己腰间被狠狠凿住,接着便被人急切的拉过去……
她还迷糊着就觉得身上明显不对,当即便吃了一惊,睡意全消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可是这时候已经晚了,容辞想说话,但是张口就是一阵止不住的……,她用手推着身上人的胸膛,断断续续道:
“你……这是大白天……”
皇帝陛下总的来说在某些方面还是有自己的原则的,比方说到了晚上该有的时候其实什么都想尝试,但是一到白天就强忍着做正人君子,绝不白日宣……那个什么,可是今天怎么……
容辞尽力克制住到了嘴边的……但是下一刻却还是忍不住出了声。
这种感觉很强烈,到了极致甚至都有了隐约的痛感,她觉得有些受不了,马上便要抗拒,可是谢怀章捧着她的脸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半刻也舍不得离开,容辞甚至在一瞬间看见他眼角泛红,中间像是……有水光闪过……
容辞一怔,踟蹰了一下,到底还是闭上眼睛……由着他了。
等结束之后,容辞额上都被汗水浸湿了,大热天的被谢怀章紧紧搂在怀里,有些无奈道:“不是都由着你了,还不放开,都要热死了。”
谢怀章却没动,只是道:“我只是……有些怕。”
“怕什么?是做了噩梦么?”
谢怀章却不肯将自己梦中见到的情景细说,或者说,他潜意识中并不认为那真的是一场荒诞的梦境,它更像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所遭遇的事。
虽然并不完整,但是就那些他所看到的就已经能让人恐惧了。
他拒绝再想那些事,自己有妻有子,过的再圆满不过的日子,梦中的一切都是假象。
对,那都是假的。
谢怀章用力在容辞唇上吻了一下,这才微微松开手臂,伸手在床边摸到一把扇子,轻轻替妻子扇起了风。
容辞 第 1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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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8 章
顾宗霖坐在马车中捏了捏自己的额角,他刚刚从都察院中出来,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
作为刚刚晋升为四品佥都御史的青年才俊,顾宗霖本该春风得意,风光无限才是,毕竟他才刚过二十五岁,已经升到了这个品级,虽还算不得前无古人,在本朝也算的上十分少见了,这不仅说明他自己确实能力非凡,还圣眷优渥,至少是入了圣上的法眼。
可惜顾宗霖生性冷漠固执,不爱与人交往,虽然文武具才,但对于文职上这一些弯弯绕绕总是在心里很不耐烦。
之前在翰林院还好些,那边读书人虽多,到底清静些,不像现在,官职虽然升了,但人情世故要比之前棘手十倍,这让顾宗霖更感心里疲惫。
有一方面的才华不一定有做这事的兴趣,顾宗霖是相当聪明,未及冠便考得了一甲的榜眼,但他身体中流淌的还是先祖所传的武将的血液,他不耐烦这些以言语杀人的波诡云谲,更想的是真刀真枪的去拼一个前程。
若是当初没有走科举这条路子……
顾宗霖的脑子里刚刚出现了这一点点念头,但却马上想到了大哥苍白的脸色和父亲左右为难的表情。
他终是闭上了眼睛——罢了,既然已经走了这条路,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抱怨了。
顾宗霖心里却觉得憋闷极了,伸手将车窗帘子掀开想透透气,却正巧看见马车将要驶过一处商铺,他一顿,随即敲了敲马车,出声道:“朝英,且住一住。”
马车慢慢停下,顾宗霖利落的跳下来,向着铺子的大门走了进去。
朝英在他身后纳闷的抬头看了一眼这里的的匾额——荟银楼。
他更摸不着头脑了,这不是京城里有名的银楼吗?专门买金银玉器首饰的地方,今儿二爷这是又有什么注意,这侯夫人的大寿不是还没到呢吗?
这荟银楼能在京城这地方扎根自然有一套,它地方宽敞,装饰的很精巧,确实是达官显贵,女眷贵戚们看得上眼的地方。
荟银楼的伙计也很有眼色,飞快的上前殷勤招待:“这位大人需要什么物件?”
顾宗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女子用的首饰……”
伙计一边引着他往前走,一边问道:“您这是替令堂,还是夫人买的?”
“给……夫人。”
“你真是个好夫婿。”伙计竖着大拇指一个劲儿的夸:“男人嘛,就该对娘子好一些,要不然人家嫁给咱们图啥呢您说是不是?”
顾宗霖听了却满心的不自在,不禁抿起了嘴唇。
等到看到了成排的首饰,伙计道:“这都是最好的料子雕的——您看这金簪合不合心意?”
顾宗霖认真的打量了一番,这簪子确实是上品,但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上次觐见皇帝时,恰好碰上登州府进献来了一批贡品,颇多金器,其中一支金簪雕琢的巧夺天工,精美无比,让人见之难忘,看了那种上上品之后,再看旁的,顾宗霖总觉得都是俗物。
见他面上不为所动,伙计便知道这是看不上眼了,便又取出了些压箱底的玉器:“您看这些呢?”
顾宗霖这次一眼就看中了其中一件白玉镯,玉石是上好的羊脂玉,触手生温全无杂质。
伙计道:“大人果真好眼力,这镯子玉料极好,戴在尊夫人手上一定锦上添花,您看这尺寸可合适?”
顾宗霖忍不住回想了一下,他想着容辞皮肤极白,一节皓腕伸出来本身就像是一块无暇白璧,配这镯子一定相得益彰,可是她最近因为岳母的丧事却削瘦了不少,镯子戴在她腕上是有些大了。
他微微出神,随即却果断的道:“就这个吧。”
即使现在稍微大了,过阵子把身体养好,一定非常合适。
……
顾宗霖回了侯府,先去给恭毅侯顾显与母亲王氏请了安,这才回了三省院。
朝英本以为他会直接回前院的书房,谁知人家却直奔后院而去,不禁纳闷心道,这二爷最近是哪根筋不对,怎么有事没事找理由往二奶奶身边凑。
这边顾宗霖拿着那个首饰盒,一阵风似的到了正房门口,却突然顿了一下,手掌放在门框上,踟蹰了半天才慢慢将门推开。
容辞在西次间中。
顾宗霖脚步很轻,撩开帘子向里看去,只见自己的妻子正斜坐在榻上,倚在窗台上呆呆的向外看。
其实深秋见凉,窗户封的很严实,也看不见外头的风景,顾宗霖知道她这是心中存了事。
容辞若有所觉,回过头来看见是顾宗霖回来了,她一愣,随即从榻上站起来:“二爷回来了……”
这句话说完,她咬了咬嘴唇,垂下眼去,不再吱声了。
顾宗霖知道原因。
今天一早本来还好好的,但是早晨去请安的时候一时没留神,就发现容辞跟大嫂小王氏起了冲突,说是冲突其实也不尽然,似乎是容辞做错了什么,正被大嫂训斥。
顾宗霖顾念顾宗齐身体不好,对常年照顾大哥的嫂子颇为敬重,见此情景也没问原因就以为她年轻气盛,有哪里没做到,这才招致大嫂不满,便略说了妻子几句,教她也一定要敬爱兄嫂。
容辞从来温顺,当时当着侯夫人也不敢反驳,但顾宗霖还是看出她心里有不舒服,还想着当面训子背后教妻,等下午回来时再跟她讲讲道理,谁知出了门后,朝英才在私底下告诉他今早上其实是小王氏故意发难,顾宗霖猜想原因也不外乎是妯娌之间鸡毛蒜皮的小龌龊,总之容辞并无过错,其实是被冤枉的。
他无缘无故说了妻子一通,说完了这才知道是错怪了人,自然心有悔意,现在见她对着自己的神色十分不自然,却不知道该怎么弥补好。
他不自在的扭了扭手腕,然后自己解开了披风上的系带,容辞见状,先是略微犹豫,随后还是走上前来替他将披风和朝服脱下来,又进卧室将他这几日放在这里备用的家常衣裳拿出来伺候他穿上。
顾宗霖见她细心的帮自己系扣子,面上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满,但是就是一句话也没说,沉默的很,就知道她心里还想着早上的事。
顾宗霖虽然性格有些冷峻,但还不至于自己犯了错硬找理由扣在旁人头上,但即使如此,依着他的性子叫他主动认错道歉,却未免也太难为人了。
趁着容辞转身将官服搭在屏风上的功夫,顾宗霖摸了摸袖子里的盒子,轻咳了一声,将之拿出来放在炕桌上,木质的盒子碰到桌面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容辞回过头来见着这东西愣了一下,抬起头询问似的望向顾宗霖:“二爷,这是……?”
顾宗霖偏过头去,做出一副云淡风轻混不在意的样子:“在街上看见了,觉得还看的过眼,顺手就买了,你瞧瞧合不合适吧。”
容辞抿了抿嘴唇,慢慢伸过手去将盒子拿起来打开。
一只温润洁白的玉镯静静地躺在其中,枕着暗红色的绸布,显得格外漂亮。
容辞低着头,只能见到她纤长的睫毛在抖动,却叫人看不见丝毫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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