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辞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一寸方舟
她将盒子原样阖上,轻声道:“叫您破费了。”
顾宗霖见她没有任何表示,不禁深吸了口气:“你带上试试,若不喜欢自己再去换旁的来。”
他的话容辞从来没有拒绝的时候,于是略顿了顿,便依言将桌子取出来戴在了左腕上。
她转动着玉镯,伸出手腕道:“是合适的。”
顾宗霖嘴角微动,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来,却又马上止住,恢复了面无表情。
果然如他所想,这白玉的颜色正配容辞,只是她的腕子太过纤细,显得手镯略有些松了。
容辞刚要褪下来,却见顾宗霖的眉头蓦地皱了一下,像是有些不悦,不由得停下了动作,向他看去。
顾宗霖眼睛看着别处,淡淡道:“既已戴上了,又何必再放回去。”
容辞手指微顿,之后只得将手腕垂下,点了点头:“谢谢您费心,这玉镯很好。”
顾宗霖满意的颌首,又走到书桌前拿起桌上的纸张:“是你在练字么?”
“说不上练字。”容辞跟过去:“胡乱抄写几首前人之作,打发时间罢了。”
顾宗霖仔细读了读,见是几首古词,多为悼亡之作,便知道她仍在为母亲去世而难过。
这几年过去,他总算通了一点人情,不再见着人家的字就点评一番将缺点道尽,而是先安抚道:“你近来书法颇有进益。”,之后便提起毛笔来。
即使容辞现在情绪仍然有些低落,也记得本分,立即将清水倒进砚台,将墨汁研好预备丈夫使用。
顾宗霖沉吟了一番,之后就笔下不停的在容辞摘抄的词句旁也提了一首诗。
以他的才学自然不需像容辞似的引用先人之言,他只是稍一思索,一首用词精妙、引经据典又不乏真情实意的诗词便跃然纸上,便不是七步成诗,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容辞低头一看,只见这首诗正是用春光比喻人生,劝人莫要沉浸于往日哀伤,以免哀毁过度,让亲人逝者一并担忧。
这首诗题在容辞所写的伤感之词旁,自然是有所用意,可是即使这段日子顾宗霖对她多有照拂,容辞也万万没想到他竟能放下架子,专门作诗来安慰自己……
她睁大眼睛看着顾宗霖,嘴唇微微颤抖,却不知该怎么感谢好。
顾宗霖被这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但是还是认真的劝道:“许三太太虽已逝世,但她在天之灵,也必定不会愿意见你这样难过。”
他眼瞧着容辞形容削瘦,胭脂都遮不住那苍白的面色,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我……见你这阵子气色极差,身体要紧……”
不过一句简单的关心,在容辞眼里却比百十个玉镯更加贴心,她心中感动,眼眶渐渐泛红,泪意涌上来好半天才忍回去,慌忙拿着手帕擦了擦眼睛。
顾宗霖见此情态,竟比容辞还要不好意思,他转移了话题:“好了,你既有心习字,便再写几个与我瞧瞧。”
容辞抽了抽鼻子,嗯了一声,接过笔来一笔一画的将顾宗霖刚写的诗临在纸上。
……
顾宗霖这些日子其实很忙,略陪了容辞一会儿便回了前院,等到用晚膳时却又回来了。
二爷在正房用膳,小厨房自然是紧着他的口味来,容辞身体虚弱,肠胃本就不好,也吃不得油腻,可是顾宗霖日日习武,更偏爱用油多的肉食。
容辞也不觉得怎么样,这些生活小事上的委屈其实在顾府中经的多了,她自觉曾经犯下大错,这点小委屈始终没当回事,反而因为之前顾宗霖的那番劝慰,更加细心的照顾他,布菜添茶亲力亲为,尽力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
到了晚间,顾宗霖因为容辞这几日身体不好有些放心不下,就又留下来陪她一晚,全当安慰罢了。
可能也是这几天太累了的缘故,顾宗霖临睡前就觉得头晕的很不舒服,他一向有这毛病,容辞为此还特意跟着大夫学了按摩的手法帮他缓解不适,这晚也是让顾宗霖躺在床上,容辞跪坐在一旁替他揉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好了些。
夜里两人并排躺在床上,各睡各的被子,容辞为了避嫌又怕顾宗霖误会,总是卷着被子睡在最里面,贴着墙根能离他多远就多远,生怕两人有什么身体接触。
顾宗霖睡在容辞身边倒还安心,已经不像是一开始那样尴尬失眠了,可是这晚上到了半夜,他正睡的半熟不醒的时候,突然听见身边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声音。
这么点动静顾宗霖原本该是察觉不到才对,可是不知为何,这时他却极其敏感,一下子便惊醒了。
是容辞在哭。
她侧过身子面朝着墙壁,虽然极力用手捂住嘴不想哭出声音,但些许轻微的呜咽还是不可避免的透过指缝漏了出来。
顾宗霖吃了一惊,他靠过去搬住容辞的肩膀想让她回过头来,但是容辞捂着脸直往枕头上埋,就是不想转过去。
可是容辞一个瘦的不剩几两肉的弱女子怎么能拗的过顾宗霖,不多一会儿便被强转过来。
帐子里极黑,顾宗霖看不清什么,便伸手去碰容辞的脸,不想却碰到了一手的泪渍。
容辞哽咽着道歉:“……抱歉,是、是我吵醒你了……”
她比顾宗霖小着有四五岁,从刚刚及笄的十五岁年纪到如今二十岁,五年的时光都是在顾宗霖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如今顾宗霖不懂得自己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但此时此刻,听到她几乎哽咽难言的声音,却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中像是被狠狠扎了一下,似乎对方的难过自己也能感同身受似的。
这样的感觉让他下意识的惶恐,但是他想要逃避的心思还没冒出头,就被容辞的泪水冲了个干净。
顾宗霖的手有些发抖,但是还是摸着黑捧住容辞的脸颊,想将她眼中源源不断流出的泪擦干净。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冷静:“为什么哭?”
容辞摇头,声音中还是带着抽噎:“我、我刚刚梦到我娘了……她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任我、任我怎么叫都不肯停下……”
想到梦里的情景,容辞心里酸涩的不行:“我好不容易追上去,娘却冷着脸让我走开,还问我为什么这样没用,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子……”
刚刚擦尽的泪水又流出来,正落在顾宗霖手上,让他立即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缩回手。
他沉默了片刻,这才道:“许……岳母不会这样想的,她视你重逾生命,如何会嫌弃你不是男儿呢?”
容辞哭的断断续续道:“我何尝、何尝不知道呢?这、这与其说是我娘的想法,不若是我自己的……”
她的眼泪像是泉涌一般,用尽全力的止不住:“我这些日子总在想,如果我是个男孩儿就好了,既不会有人看我们家没有男丁便随意欺辱,也不会让我娘为了我的事日夜忧心,我在家中娶妻生子,一并照顾母亲……该有多好……”
黑夜中人心总是格外脆弱,这些日子,容辞除了在母亲的葬礼上歇斯底里的大哭了一场,其余时间看着都十分冷静,虽然心里难过,但是既没哭也没闹,生怕别人觉得晦气又给人添麻烦,可是这个梦却像是把她往肚子里硬咽下的泪水全都勾出来了一般,怎么流也流不尽。
顾宗霖见她这个样子,全身紧紧绷起,在心中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靠过去揽住妻子的肩膀,将她轻轻搂在怀里,嘴上却又冷然道:“为了不能改变的事难过,便是懦弱了。”
容辞冷不丁靠在他怀里,先是一僵,但听了这话却放松了下来,接着苦笑道:“或许吧,我不过一个普通至极的女子,如何能跟您相比呢?”
顾宗霖本意是想劝她不要再伤心,可是嘴里说出来不知为何总是这样不中听,也幸好容辞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性格,又多有忍让,不然这时候心里肯定更加不舒服。
“如今我娘走了,我除了小妹便再没有旁的亲人……这可真是……”
顾宗霖想要弥补,在心里犹豫了半晌,终是道:“……还有我呢……”
这话不说石破惊天却也差不了多少了,容辞浑身一震,又听他继续道:“我们虽无夫妻之实,但到底有做夫妻的缘分,便也算是最亲的人了,今后……你放心……”
容辞刚刚经历丧母之痛,本就是最脆弱的时候,对顾宗霖这名义上的丈夫潜意识里总是有所依赖,这时却又从他这样冷漠的人嘴里听到这样罕见的抚慰之语,当真是感动的一塌糊涂,靠着他的肩头又想到自己之前做过的错事,一瞬间又是愧疚又是感动,哽咽着道:“您这样……让我说什么好……”
顾宗霖语气一旦软下来,之后似乎就容易多了,“我之前没有说过这话——其实你一直做的很好,对孝顺母亲尽心尽力,对妹妹们也宽和仁爱,对我也……你已经很好了。”
这番话对一直被愧疚和罪恶感压的喘不上气来的容辞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安慰,这样她觉得自己的弥补与赎罪是有意义的,而非全然是无用之功。
今晚流了这样多的泪,到这时容辞的心情才终于有所回转,她擦干了眼泪,从顾宗霖怀中直起身子,黑暗中看不清人脸,但是她仍旧认真道:“二爷,我自小没有亲兄弟,也一直引为憾事,您放心,我……绝不会痴心妄想不该得的东西,我们虽算不得真正的夫妻,但您就像是我的兄长一般,我也会把您当作亲哥哥,一定尽心尽力的照顾您……”
顾宗霖的身子紧绷了一下,这话本该是他梦寐以求的,但是此时不知为何,他却像是手掌紧握,却骤然抓空的那一瞬间,心一下子沉到了最底下。
这样不对,他对自己说,你应该高兴,应该如释重负,而不是……若有所失……
顾宗霖心里百味杂陈,最后忍不住摸了摸容辞的头,轻声道:“夜已经深了,明日早起请安,且睡吧。”
容辞应了,两人从新躺下来,这次容辞没有刻意贴着里面睡,而是与顾宗霖仅隔了一掌的距离,睡的前所未有的放松。
经历了这一场对话,她对顾宗霖的依赖达到了最顶点,这失去母亲的漫漫长夜,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很快进入了梦乡。
顾宗霖却在暗夜中怔怔盯着容辞隐约的轮廓,久久不曾入眠。
……
第二天清晨,顾宗霖一睁眼,就见容辞已经梳洗好了,正将今日他要穿的衣服拿过来放在床头。
见他睁了眼,容辞便轻柔道:“二爷醒了?快些起来吧,一会儿若是迟了可不好。”
顾宗霖便起了床,容辞拿衣服替他穿上,边穿边道:“今日天似乎是凉了起来,我给拿了这件稍厚的外衣,若是晌午觉得热了就再换便是,这时候可不能冻着。”
她说起话来像是已经从悲伤中走了出来,顾宗霖心中到底觉得欣慰,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依着你便是。”
容辞也浅笑了起来:“您今天倒是好说话。”
这是在打趣他往日里不好相处了。
顾宗霖知道自己的缺点,也不生气,只是张开手臂任容辞摆弄。
之后两人随意吃了几口点心,给侯爷侯夫人请了安,期间一切顺利,似乎这一天会顺顺利利、平淡无奇的过完。
顾宗霖今日休沐,但是刚刚进了都察院,诸事缠身,便在前院处理了一整天的公事,天色黑了都还没将这些杂事做完,他虽不想承认,但心里到底挂念着容辞,被这些事缠的脱不开身便有些烦躁。
就在这时,书房中伺候的丫鬟知琴推门进来,顾宗霖不悦的抬头:“有何事?”
知琴像是有些畏惧,一边走近一边抖着声音道:“二奶奶做了鸡汤,特意吩咐叫端给您喝。”
顾宗霖蓦地缓下神色,淡淡道:“知道了,你放下吧。”
知琴便将汤碗放在顾宗霖跟前,见他没有耽搁便拿起汤勺:“你们二奶奶怎么突然想起给我送汤来。”
知琴动了动嘴角:“二奶奶知道您公务繁忙,怕您累坏了身子。”
顾宗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刻自己的表情有多么柔和,他像是无意识的笑了一笑,随即……
端起了那汤碗——
容辞 第 1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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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9 章
军帐中气氛紧绷,几个武将唇枪舌战,嘴皮子比之朝中御史还要利索,激动起来很不得把口水吐在对面脸上。
眼见吵了大半天,原本老神在在坐在一旁的中年布衣男子终于动了动身子,将坐麻了的腿脚挪了挪,开了口:“行了,京中局势复杂,传来的消息也真假难辨,我等在这里吵上天去也没用……”
陆知远埋怨道:“吴大人,吴军师,您现在又是说的什么风凉话,快出个主意来吧。”
这吴卓杨是文官,说起话来不急不缓,这火烧眉毛了也不着急:“一切都要看王爷的意思,他若已有决断,我就算出了注意岂不是无用功么?”
这话里的意思……
陆知远看向主座:“殿下已经做了决定了么?”
主座上的青年男子原本半闭上眼,此时却浑身微微一震,眼睛再睁开时已经看不出半分迷茫:
“机不可失,若是犹豫反倒容易再生波折,不如当机立断。”
陆知远一愣——主上昨天的口风还像是更偏向于保守谨慎,可是不过一晚上的时间,怎么就……
“殿下,陛下身子确实已经有些不好,但是诸王只是蠢蠢欲动,并没有到图穷匕见的时候,咱们现在就要动作的话,会不会打草惊蛇?”
燕王殿下用修长的手指捏了捏额头。
他昨夜像是在一瞬间记起来许多事,有片刻的明悟,但今清晨再想时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有一点点残留的迹遗留在脑海中,让他抓住就不敢松开。
燕王昨天之前确实是更倾向于等一年半载再行动,虽说那样可能会丧失这次良机,但也确实更稳妥些,但是不知怎么的,他始终心神不宁,似乎心底里一直有声音在说不要这样,若错过了这次机会,他一定会后悔。
他不仅是一个皇子和亲王,更是带兵打仗多年的统帅和将领,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发自内心的预感有时是比未知真假的战报更要可靠的东西。
在左右抉择未定,属下们各执己端争执不下时,燕王在经过深思之后,做出了选择。
……
三个月后。
“菀儿过来,让我瞅瞅。”
身子硬朗,脊背挺直的老太太招手让自己的亲孙女近前来,满脸慈爱的摸了摸她青春正盛的脸蛋儿:“这样打扮很好,还是我们容菀最标致,今日就带出去让那家子开开眼。”
十六七岁的少女就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双颊粉红,大眼浓眉,确实是个靓丽的女孩儿,此时一反往日的活泼,含羞带怯的钻到了老人怀中:“祖母又取笑人家。”
容辞对着祖孙情深的一番作态,始终紧挨着母亲温氏,低眉顺眼,连表情都纹丝未动。
“哼……”
一声轻哼从身边传来,容辞缓缓的移动了一下眼珠,便见旁边的五堂妹许容佩一脸的笑容,似乎很是高兴,但是眉梢眼角又流露出怨忿,可见并非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愉快。
不过这与容辞没什么关系,她始终木愣愣的低着头,让人目光扫过去都不会停留。
老妇人郭氏上上下下的将许容菀打量了一番,见她今日打扮娇俏又不失端庄,便满意道:“行了,咱们走吧,一家子去踏个春也是久违的趣事了。”
他们靖远侯许氏一门人口也算可以,像这样聚了大部分的女眷一齐去京郊游玩,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但其实连容辞这样半大不小的女孩儿都知道,今次的出行其实最主要的目的并非游乐,而是为大房伯爷与伯夫人的嫡次女许容菀将已经谈了许久的婚事敲定。
婚约的对象正是恭毅侯的二公子,这次老夫人亲自约了恭毅侯夫人王氏一起游玩,就是想把彼此已经心照不宣的婚事定下来,毕竟许容菀正当嫁龄,再拖下去恐夜长梦多。
郭氏携着许容菀走在最前面,几个媳妇跟在身后,小姐们紧随,容辞的母亲温氏见老太太紧握着许容菀的手,从头到尾只看见她一个人,连一分目光都没分给其他孙女,担心自己的女儿心中酸苦,忍不住回头望了望,想给她安慰。
却不想本来容辞一板一眼的朝前走着,脸上都像刻满了“软弱”,“木纳”等字,余光察觉到温氏往这边看,她不动声色的打量周围没人注意,立马抬起头拉着脸皮做了个怪模怪样的鬼脸。
温氏爱女之情太深,以至于一时之间忘了自己女儿有个怎么样一副表里不一的心肠了,此时猝不及防差点被逗得喷笑出来,慌忙忍住之后,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去不去看了。
容辞悄悄吐了吐舌头。
到了万安山,一行人与恭毅侯一家也碰了面。
可惜据说那位顾二爷有事,不一定露面,许氏等人只见到了侯夫人和三位顾小姐。
侯夫人王氏被郭氏拉着手一边寒暄一边向前走,容辞则看着小妹容盼蹦跳着采了一束不怎么漂亮却很有生机的野花。
“四姐,你闻闻香不香?”
容辞低头轻嗅了一下,随即含笑道:“香极了,盼盼真厉害。”
容盼高兴的撒着欢儿又去采,容辞怕她走远,刚要跟上去,却突然感觉一道视线投注在自己身上。
容辞一愣,抬头见不远处王氏正望着自己这边,眼神中带了浓浓的审视和打量。
这样的眼神让容辞本能的不安,可是对方见自己的观察被发现了却没有移开视线,反而略微挑了挑眉毛,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让容辞一瞬间寒毛直竖,简直可以用毛骨悚然来形容。
她垂下眼脸,避开那道让她不安的视线。
几个长辈坐上肩舆,小辈们说说笑笑一路,没过多长时间就把这座不高的山峰爬完了。
容辞与旁人不同,既没说话也摆不出笑容,她心里隐约觉得奇怪,不只是王夫人,连她的女儿,恭毅侯府的大小姐顾悦也一路频频往容辞这边看,表情与其母是如出一辙的怪异,甚至还更多了些轻蔑。
她甚至一改往日从不与许容菀之外的人说话的习惯,主动和容辞搭了几句话,可话里的阴阳怪气,处处颐指气使,却让容辞巴不得她一辈子别跟自己打交道。
万安山山顶上有一座相当出名的佛寺,以山名为寺名,就唤作万安寺,郭氏本想带着儿媳孙女们一起上个香,结果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过去了,才被告知今日万安寺闭门,不接待游人。
伯夫人吴氏拧着眉头就要发火:“荒谬,我们能来上个香,又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郭氏按住了手臂:“佛门重地,不得无礼,咱们不过出来散散心,往别处走走也就是了,万不可为难人!”
她责备似的看了儿媳一眼——万安寺本就牵连着众多权贵,能让它闭寺拒客,不是出了什么事就是有身份高贵让他们更不能拒绝的人。
如今两府虽看上去还保留着世袭的爵位,但实际上早就不能和刚开国时期的威风相提并论了,现在正要夹着尾巴做人,还是小心些,避免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为上。
郭氏与王氏都不是蠢人,两人对视一眼,客客气气的与僧人们道了别,带着小辈们转了头。
这些事本不与容辞想干,毕竟她只是靖远侯府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姐,能趁着给堂姐相亲的日子出来透透气已经挺高兴了,她又不信佛,不去上香还更自在些。
但这处佛寺不负它的盛名,香火虽旺盛,但看上去半点不染凡俗的风尘气,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青砖绿瓦也不显寒酸,反而有种透着浓浓古韵的清高,映衬着早春初展的翠树新枝,深瞧几眼仿佛就要浸透人心似的。
容辞对建筑风景原本没有什么特殊的偏好,之前几次跟着温氏到这里进香拜佛也没有特殊的感觉,但这次不知是不是因为封寺,往来人数不如平日中嘈杂的缘故,却突然能领略到它的独特之处了。
正在欣赏时,她心中忽如温水轻熨,若有所感,在行走中忍不住转头回顾。
寺内有数座贡殿,高有三层的佛塔便在不远处,苍树掩映中有清晰的人影扶着栏杆立于塔楼之上。
那人一袭深青色的衣衫,戴着灰白的帏帽,容貌半遮半掩,遮的是眼眸,却露出了高挺的鼻尖和一张薄而浅淡的嘴唇。
不知怎么的,那人虽就在不远处,但因为戴了帏帽也看不清面容,容辞心中却像是笃定对方在向这边看,她的心没有来的漏跳了几拍,这样让她不敢再看,忙不迭的回过头来,用手捂住胸口,平复那种忽如其来的心悸。
容盼在一旁感觉到姐姐拉着自己的手掌收紧,奇怪的看了一眼却道:“姐姐,你的脸色好奇怪。”
正当容辞以为自己是被惊得脸色发白时,却听容盼继续道:“你的脸好红啊!”
容辞怔怔的摸了摸自己脸颊,果然有些烫。
这真是……莫名其妙……
……
这天气虽已经转暖,到底有有凉意,万安山上的游人并不算太多,众人找了一处树荫,命仆妇铺上毯子,摆上杯盘器皿,各色点心茶水,便又是一处闲暇好时光。
容辞与众姐妹并顾家的姑娘们坐在一处,听着不远处老夫人和王氏打着机锋,而许容菀更是竖着耳朵,想要多听几句传过来的只言片语,见她们的话题绕来绕去,就是不进入正题,不由得有些坐不住,看上去像是想马上站起来替祖母把话说清楚似的。
过了一会儿,容辞也觉得有些不对了。
那位顾二爷今年已满二十岁,实际上这时候谈婚事是稍迟了一些的,之前王夫人为儿子的婚事颇为头痛,因此对许容菀相当热情,看着就是很满意这儿媳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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