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业:艳骨沉欢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淡看浮华三千
韬轲没回答副将的话,只是将目光望向北方。
北方有他的故乡,还有他心爱的女子,离得已经很近了,听说商帝将绿腰一同带在了身边,只等自己回去与她相见。
那是日思夜想的人,那是回回入梦的人,韬轲已想象过无数次与她相拥的模样。
他的眼中闪过满足的遗憾,不轻不重的声音压过这不休的江水声,在洪亮的涛声中他的声音稳若磐石:“伐木,备船。”
“将军?”副将诧异道。
韬轲笑道:“不想征战沙场吗?”
“自是想的,可是将军,此时强渡苍江,于我军不利啊!”副将担忧道。
韬轲回头看了看望不到对岸的苍江,若有所思道一句:“是啊,于我军不利。”
他还有一句话在心间,没有诉之于口,那句话是,石师弟,小师妹,这一局,你们怕是要输。
但愿你们输得起。
韬轲的大军轰轰烈烈地砍起了树,造起了船,船不必有多么精致耐用,能伐得过江,到得了岸便可,不讲究个细致与派头。
守在河对岸的笑寒日夜不休的监视着韬轲这方,他得了石凤岐军令是死守此处,便不敢掉以轻心,此时见到韬轲开始造船,便猜想对方是准备强渡苍江了。
笑寒着令人加强布防,立刻把消息传回给了石凤岐与鱼非池。
猎鹰停要石凤岐胳膊上,石凤岐顺着它的羽毛,不羁的猎鹰在他手心之下安静温驯,连锐利的眼神都温和。
“我听说鹰隼最是难驯不过,石师弟你这只鸟儿倒是听话。”叶藏呷一口香茗,看着石凤岐遛着鸟笑声道,他这段日子倒是清闲,没怎么上战场,也没怎么忙活着赚钱,得闲的时候帮大隋算算粮晌,精打细算着怎么花钱。
花别人的钱,这事儿他倒是很喜欢。
也得亏是这位叶大财神会算帐擅打算,大隋各地的军队后勤都稳稳当当,在他的精确计算下,各地安生。
石凤岐放了猎鹰飞走,坐在叶藏对面的椅子上:“叶藏,以你的经验,韬轲大军如果强渡南燕苍江,把握多大?”
叶藏想了想,说:“依我对南燕的了解,想要强渡南燕苍江,基本不可能。”
“怎么说?”
“苍江水急,韬轲他们被困的地方正是水流最为湍急之处,你们之前把他们困在那里肯定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想要从那里强渡,便是我以前的货船都不敢说能过河,就更不要提韬轲他们临时扎船了。那样的筏子放进水里,不用到江心就被急流冲走了。”叶藏说道。
“如果他们把船只绑在一起呢?”石凤岐笑道:“绑在一起的话,便不容易被冲散了。”
“我说师弟啊,你是希望韬轲把船绑在一起吧?”叶藏乐道:“然后好一把火把他烧个精光?”
石凤岐笑着端一杯茶,不应话。
叶藏叹一声:“石师弟啊石师弟,你可是跟小师妹习了那越来越狠辣的性子?连这样的想法都生得出来。”
“这是我盼着的事情,狠辣也是我的事,你把她扯进来做什么?”石凤岐慢悠悠吹了口茶。
“是你是她可有区别?”叶藏笑问。
“没有。”
“那不就是了。”叶藏哈哈一笑,“对了,石师弟你好像并不紧张,难道是相信韬轲一定过不了河?”
“不,我只是会让他,放弃强渡苍江这个念头。”石凤岐说道。
叶藏听不甚明白,正要再问,却见石凤岐起身,“非池该服药了,我去看看她。”
“等一下。”叶藏叫住他,走到他跟前:“你们之前不是一直在想,到底是谁给初止出了主意,让他攻打大隋,牵制瞿如吗?”
“的确。”石凤岐点头,“现在已经很明朗了。”
“师弟,韬轲此人心计之深普通人难以企及,我知你跟小师妹与他交情颇深,但是,眼下天下战局已然明朗,你们若是留情,他怕是要对你们无情的。”叶藏诚恳地说道,这番肺腑之心听着暖透心房。
不是真心对石凤岐他们好的人,不会说出这样真诚的话。
石凤岐闻言发笑,拍了下叶藏的肩膀:“放心,我知道什么是兄弟,什么是敌人。”
“你知道就好,我是怕你们心软。”叶藏沉重地叹声气。
“叶藏,以前非池说过这一句话,她说世上最好听的情话,是咱们戊字班的人。以前我听不懂,不知道这句话有何好听之处,现在我明白了,她在那时候就明白了,世上只有戊字班的人不会自相残杀。”
叶藏看着石凤岐负手离去的背影,不是很懂他这句话里的意思,但是依旧觉得这句话很中听,兜兜转转,依旧是他们戊字班的几个人在相守,就跟当年在学院一般,他们戊字班,对抗着整个学院,如今他们几个,对抗着整个世界。
人们好像,都死守着过去那点旧情不肯撒手,像是在冰冷的世道里汲取着唯一的光明和温暖,使自己不至于彻底沉沦进黑色杀戮里的堕落中。
几乎是没有任何意外的,石凤岐总是能在鱼非池用药时分见到迟归黏在鱼非池身边,他已经连赶走迟归这样的念头都懒得生起,就坐在一侧静静地看着迟归一个人表演殷勤与深情。
迟归也可以做到彻底无视石凤岐的存在,好似他是团透明的空气,探出双手都可以穿过他的身体。
鱼非池捏着鼻子喝完药,听着迟归叽叽喳喳兴奋不已的声音,迟归他说:“小师姐,如果韬轲师兄真的准备强渡苍江,那我们完全可以让笑寒派大船把他们歼灭在江心呀。他们肯定来不及造大船,也来不及在他们的船上建上军事防御,到时候笑寒的大军只用在船上放箭,都可以直接把他们全部射死在江水里,你说,这样好不好?”
他牵着鱼非池的衣袖等着她的肯定,诚心诚意地出着主意,努力地要得到鱼非池的认可。
他为了得到鱼非池的认可,可以花上整整一夜的时间不睡,来想着对策,再轻轻松松一般地拿出来,好像他做这些事可以易如反掌,如此方显他不输石凤岐半分。
鱼非池看了看迟归,又看看石凤岐,最后一合掌:“阿迟啊,你跟石凤岐真是好默契,竟然想到了同一处。”
脸上的笑容有点僵,她夹在中间,这个人,实在是不大好做。
石凤岐抬抬眼,戏谑地看着鱼非池在中间和稀泥。
迟归脸色黯一些,又拾起明媚笑意:“我就知道初止师兄攻打大隋肯定没安好心,果然他是要把瞿如师兄的大军引开,等到韬轲师兄的大军过了江,韬轲师兄就可以跟商帝一同来攻打我们了,到时候我们没有瞿如做外援,简直是必败无疑。好在在我们看穿了他们的打算,只要把韬轲师兄的大军全歼,他们的算盘也就白打了,是吧,小师姐?”
鱼非池点点头,道:“正是,你说得很对,他们的确应该是这样计划的。”
“可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商帝好像不知情一般呢?按说,韬轲师兄是不会瞒着商帝的。”迟归又皱起眉头,歪头看着鱼非池:“小师姐,你知道吗?”
鱼非池摇头:“我也不知道。”然后又看向石凤岐:“你说呢?”
石凤岐支着额头,慵懒道:“也许商帝有病,喜欢打仗呢?”
“呵,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见呢。”迟归哼一声。
石凤岐打个呵欠,半眯了眼:“迟归你为何如此兴奋于韬轲将要强渡苍江?”
迟归偏头看他,冷着脸色:“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觉得这大隋的天下是我的天下,未来的须弥也是我的须弥,你如此为我禅精竭虑,我很是惶恐啊。”石凤岐拖着音调慢吞吞地说。
“大隋的天下是你的天下我不否认,可是未来的须弥却是我小师姐的须弥,跟你没有任何关心。我这般绞尽脑汁费尽心思,为的也是我小师姐,跟你有何干系?”迟归冷言相讽。
帝王业:艳骨沉欢 第745章 绿腰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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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非池眼看着这二人是要干起来了,颇为头痛。
便只好扯着嗓子喊一声:“南九啊!”
“小姐?”南九闻声而来,一来便感受到这屋子里的剑拔驽张,左看看迟归,右瞧瞧石凤岐,最后再瞅瞅他家小姐,挺是心疼他家小姐夹在中间做人难。
心疼归心疼,这事儿南九也帮不忙,他跟迟归说了不下一百回,迟归不听劝,他又有什么招?
唉,哪怕一身功夫天下第一,也是斩不断他人情丝啊。
“小姐你说,你想让下奴把哪个带出去?”南九也直接。
鱼非池刚准备说话,却听见石凤岐自鼻腔里长长懒懒地“嗯”了一声,抬着眸子看着南九。
南九眉头皱一皱,拖起迟归就走。
迟归气得甩手:“小师父!”
“他是我大将军,我是他手下,军中有令,不得对上将无礼,那是要砍头的罪。”南九耿直地说。
迟归气得嘴都歪了:“你就是偏帮他,你还这么多理由!你是我师父你都不帮我!”
南九脸一红,他那点小心思小谎言在迟归面前哪里藏得住掖得好?被这么直愣愣地戳穿,脸皮子薄的南九有点脸发烧。
鱼非池抚额捂眼:“得,我去找朝妍,你们慢聊。”
惹不起,躲得起。
“朝妍跟叶藏去骑马了。”石凤岐慢慢一声,叫停了鱼非池的脚步。
鱼非池恼火地看着他,明知自己只是要找个借口跑出去,他还非得揭穿!
“有空在这里说闲话,不如来看看如果韬轲真的强渡苍江,笑寒该如何应战吧。”石凤岐起身,摊开桌上的军事图,又看了一眼迟归:“你若是高兴,也可以来说说,若是不高兴总丧着一张脸,就别在这里找晦气。”
鱼非池一怔,石凤岐这么好性子简直是头回见!
“发什么傻,过来呀。”石凤岐笑看着她。
鱼非池蹦过去,心里头明白这是石凤岐心疼自己,不想自己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左右不是个味儿,干脆大度包容一些,懒得跟迟归置气计较,她也能轻松点。
好人啊!
知道心疼媳妇儿的都是好人!
迟归撅着嘴凑过去,一同看着南燕地图,南九也挤了过来,四个人围着桌子,捡了几粒盆栽里的石子当沙盘军旗用,摆来摆去说来说去,想着主意怎么堵截韬轲的大军。
能一举将其歼灭当然是好,但是难度不小,有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韬轲再怎么处境危险那也龙鳞将军,总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笑寒占据的优势也不是那么明显。
迟归提了不少建议,比方倒火油啦,点火啦,箭上涂毒啦,直接拿大船撞韬轲他们的小舟啦,方法都是好的,就是过于阴毒了些,他偏生说得自然而然,天真烂漫,无端端让人心底发毛。
后来南九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迟归,韬轲不也是你的师兄吗?”
迟归一边瞅着地图一边无所谓地说:“是啊,所以呢?”
南九抿抿嘴,接不住话。
所以呢?
没有所以。
最后石凤岐将地图一合,放置一边,提笔写信给笑寒,如果韬轲他们真的强渡苍江了,那么今日下午这小小房间里的一席谈话,一些战术,他都将用得上。
“你不紧张吗?”迟归奇怪地看着他。
石凤岐没看他,只一边写着信一边问:“紧张什么?”
“笑寒不是跟你一起长大的朋友吗?你不担心韬轲把他杀了?”迟归问道,“还是你跟我一样,也觉得他们根本不重要?”
石凤岐轻笑一声,落笔款款:“少拿我跟你做比较,我若是怕笑寒死,便会想尽办法保全他,担心紧张便能佑他平安了?”
迟归“切”一声,甩着手迈着步子,离了此处。
他有一万个不服石凤岐,然而每次挑衅都不能占得上风。
鱼非池赶紧让南九跟上,送走两位小祖宗,鱼非池戳了戳石凤岐肩膀:“如果初止北上攻隋之事的确是韬轲所设之计,为何商帝不知情,还是商帝真的在故意混淆我们的视听?”
“此计是谁所设已不是最重要的地方,重要的是,我们不能让韬轲渡过苍江。”石凤岐搁笔笑说。
如若韬轲渡过苍江,将会造成两个影响,一,笑寒大军难以抵挡韬轲,必败无疑,二,瞿如大军必须立刻南下,武安郡及七城生命线难守。
至少需要一些时间,一些能让瞿如把初止这里收拾干净了的时间。
就在鱼非池与石凤岐琢磨着怎么安排战术阻止韬轲渡江的时候,商帝也在谨慎地做着选择。
初止忽然违背他命令北上攻隋的消息商帝已然知晓,此时的商帝终于明白过来当时跟石凤岐那场战事不该打得那么激烈,他该抱着保守的态度才算是与整个局势走向相吻合。
他有这样偏离了大势的小小的判断失误,但是商帝对此显然不在乎,因为这不会给他带来任何损失。
他更浓厚的兴趣在于韬轲那方的准备强渡苍江。
商帝与韬轲之间有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君臣默契,这种默契比情人之间的眉眼传情更为精妙,他甚至不用去看一看韬轲的眉眼,只用看一看韬轲的动向,便能判断出他的臣子要做什么样的安排。
这样的默契使得商帝极快就明白了过来韬轲的打算,于是商帝在静坐过后放声大笑,目光精亮,手掌猛地一拍,按在桌上,桌上放着军事图,正是南燕。
极是古怪,明明最先动的是初止,是北方,是大隋,可是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往了南燕,放在了韬轲身上。
韬轲身系两国君主的目光,两国君主都在等着韬轲的下一步动作,韬轲在无形之间,成为了一种古怪的砝码,他的决定,将影响整个战场的情势变化。
他的决定,无非两个选择,要么强行渡苍江,要么,另想办法。
于两国来讲,最莫测的莫不过他要强行渡江。
为了这件事,他特意找了绿腰与她聊天,话语中提到韬轲有可能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强渡苍江时,绿腰面色一白,连忙说道:“韬轲绝不会这么做!”
商帝笑看着她:“若孤说他是为了来见你,你信吗?”
绿腰想了想,慢慢地摇头:“他不会的,他不是为情冲动之人。”
“情这种东西很难讲的,孤曾经为了温暖可以提前攻打后蜀,在世人看来,那也是一个很荒唐的决定。你又如何知道,韬轲不会这么做呢?”商帝笑道。
“他……”绿腰说不出话来,双手在腰间绞了绞,她很是心急,可是面对着商帝,她却说不出恳求的话,她实不愿对着这位帝君低头。
相对于绿腰的焦虑不安,忧心忡忡,商帝显得气定神闲,从容许多,无由来地问了一句:“如果他要为你战死,你会觉得荣幸吗?”
“当然不!”绿腰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韬轲眼光不错。”商帝笑道,“写封信,孤替你送去。”
绿腰愣了一下,但她毕竟冰雪聪明,倒也丝毫不矫情,立刻提笔写信,信中甚至来不及说两句关切情话,只叫韬轲切不可心急行事,不顾性命,绿腰从来也是个利落的女子,没有太多小女儿家的扭捏与造作,寥寥几语,劝君珍重,便是道尽衷肠,累累情深。
她将信交给商帝,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多谢陛下。”
商帝好奇地看着她:“你谢孤什么?”
绿腰别过头,说:“谢陛下怜惜韬轲性命,未把他当猪狗畜生般看待。”
“在你眼中,孤是这样的人?”商帝被她这看似恭维实则暗损的话逗乐了。
绿腰这才对上他的眼睛,说道:“在陛下眼中,天下可有值得怜惜的人?”
商帝倒真让她问住了,认真地想了想,心道,原倒也是有的,后来,没了。
不过这样的话没必要对外人说,他便也懒得开口了,只拿着绿腰的信,着了人往韬轲那里送去。
很快,惜才爱将的商帝为韬轲带来了糟糕透顶的消息,在韬轲河对岸的笑寒,已戒备至巅峰,全军覆甲,大船扬帆,备足弓箭与火油,只要韬轲敢动,纵使他们能成功渡过苍江,死伤也将超出大半,那对韬轲与商夷来说,绝对是一场恶梦。
并附绿腰亲笔信一封,信中道一声望君珍重。
韬轲收到商帝情报的时候,又细细看过绿腰写下的每一个字,她写这封信的时候应是很心急很紧张,所以字迹都潦草,连笔书法中那些细细相连的笔墨细丝都是情丝,千般万般绕指柔,细细缠。
韬轲望着这苍江的水,叹息一声:“石师弟啊。”
眼中尽是遗憾,无人知他遗憾的是什么。
也许遗憾的,是无法立刻过江。
“将军,此时笑寒大军正在全力戒备,我们若是渡江,只怕难以逃出生天。”副将仿佛都能看到河对岸隐隐约约的船队,那绝不是他们这些小小木舟能抵挡得了的巨型怪兽。
韬轲目光深沉,凝望许久。
“将军,此事不可儿戏啊!”副将焦急地说道,倒也不是他怕死,而是他觉得这样的送死毫无必要,他很是疑惑他英明神武的龙鳞将军为什么会有这样昏庸的想法。
“我记得,你成亲了吧?”韬轲突然说道:“想念家中妻小吗?”
副将一怔,应道:“岂可因一人之私,置全军于险境?”
韬轲听罢发笑:“是啊,岂可因一人之私,行此事?”
他长长地出了口气,摆摆手:“罢了,大军先退,船且先修着,不急着过江吧。”
副将松了口气,仍有些后怕,好像这滚滚的江水只差一点就吞没了他们的性命。
帝王业:艳骨沉欢 第746章 绵里藏针剔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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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娘将南燕的事儿细细写成,苏门的白鸽扑愣愣飞走,玉娘望着白鸽远去的方向轻出一口气,她儿子笑寒,此劫算是过了。
不管是因为绿腰的信也好,商帝的命令也好,韬轲都停下了要强行渡江的疯狂念头。
大家都明白,真正使韬轲放下这念头的,是来自于大隋的军事威慑,也就是笑寒大军的全力戒备,迫使韬轲不得不暂时放弃这样的冲动。
说不好石凤岐对韬轲这样的退却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他的内心几乎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最坏不过是韬轲渡江,那便是一场血战,笑寒万事俱备,未必会输,最好莫过于此时,韬轲退让,两方再次保持弥足珍贵的平和。
这平和撑不了太久,石凤岐对此很清楚,于是,这样的弥足珍贵都变得有点可有可无。
对韬轲退走这件事最为不满的人当属迟归,他在这件事上没少出主意,许多办法都可以重创韬轲大军,让他们死在苍江半道上。
卯足了劲,兴奋地等着战果的迟归却被告知,韬轲不打了。
他失望至极,闷闷不乐,他失去了一个向鱼非池证明自己本事的机会。
这想法也是比较特别的,盼着别人来送死,以此反衬出自己的聪明与能力。
“苏门来信说,是绿腰给韬轲师兄写了信,韬轲师兄才彻底断了渡江的想法。”石凤岐没搭理迟归的闷闷不乐,只是平静地说道。
迟归冷嗤一声:“韬轲师兄身为商夷大将,竟然为了一个女子的信就放弃为国尽忠的机会,不是太好笑了吗?”
石凤岐反驳一声:“迟归你少在这里恶心人行不行?”
“哦?”迟归偏头看着石凤岐:“那依你的话,你是觉得韬轲师兄这样因为私情就放弃家国之事,是值得鼓励的了?”
他冷笑道:“你们这些人不是个个都想着家国天下,可以为之舍生忘死吗?不是个个都觉得若为天下故,有何不可抛吗?那为什么如今事到临头了,却舍不得这舍不得那?还是说你们都是些伪君子,嘴上逞能说得痛快,其实根本做不到?”
石凤岐心中想着,迟归约摸是智障。
于是只淡淡扫了他一眼,懒得跟他理论,他总是有一套他自己逻辑缜密的理论。
鱼非池觉得迟归这个思想是很危险的,刚准备说话,却又听到迟归说:“何不干脆利索地承认你们也不过是些有私欲之人,少把自己说得过份伟大,这样韬轲师兄做任何决定我便都可以理解,偏生他要做出一副商夷忠臣良将的样子,却干些与他这忠臣良将不相符的事,无端让人看不过眼。”
鱼非池默了默,觉着再由迟归这般胡说八道下去,估计他能把所有忠臣良将都捞出来鞭一回尸,就为了发泄心头的不快。
所以鱼非池及时出声阻止了他。
鱼非池说:“阿迟,首先,韬轲放弃强渡苍陵并非仅仅是因为绿腰,绿腰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但绝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笑寒对他们的震慑,让韬轲知难而退,不做无谓无的牺牲。”
“其实,与绿腰的信同去的,是商帝的圣旨,也就是说,是商帝下了旨意让韬轲不得强渡,绿腰只是第二重保险,以慰韬轲情苦。最后,家国大爱与儿女小爱都是高尚的,任何光明温暖的感情都值得被尊重,不容践踏。”
“最重要的是,没有任何人有资格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就欢呼雀跃地等着另一个人去死,心安理得地等着对方为自己献上生命。”
她的话一句比一句重,绵里藏着训斥的针,挑出了迟归最反的骨。
迟归听罢愣住半晌,他记得他的小师姐已经很久没有跟他说这么多话了,难得说一说,却是看似温和实则严厉的指责,而且是为了韬轲这样一个外人,迟归认真地想了想,是不是自己真的有错,所以惹得鱼非池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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