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业:艳骨沉欢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淡看浮华三千
“遮面蝼蚁,耻于见人,竟敢放阙词!”石凤岐提枪而上,愤怒烧红他的眼,他要拿下黑衣人,质问他,用了什么样的方法,使得韬轲竟来赴死!
黑衣人似对石凤岐的话有些愤怒,抬手挡了一记石凤岐的长枪。
很可惜,世上除了南九,未有几个人可以接住石凤岐全力一击。
黑衣人也不例外。
他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冷哼一声:“七子仗智而行,蛮力之争,岂莽夫何异?”
“以力破智,霸主之道,王者之威,帝者之魂!”石凤岐双手握枪,自上而下,抡起长枪如抡长棍,重重劈向黑衣人。
黑衣人再不敢接,滚落在地上连连躲避,好不容易逃开口中却道:“石凤岐,你今日无路可逃!”
“那我也要拉你陪葬!”石凤岐是真的发了狠心,一枪挑过去,直往黑衣人喉间刺去。
黑衣人躲得艰辛,吹了个口哨,立时有一个黑衣士兵挡在他眼前,替他挡去石凤岐这夺命一枪。
黑衣人站在黑衣士兵之后,得意地笑道:“除非你能杀尽这十万人,否则,他们都是我的挡箭牌!”
“石凤岐,今日我必要取你性命!”
石凤岐却是连话都不想再跟这样的人讲,如果这是一个要靠他人的死换自己生的人,这种人,哪有资格与自己说话?
石凤岐被一群黑衣士兵围住,如同杀之不竭的蚂蚁,黑衣人的目的很简单,要用最简单的耗,活生生耗死石凤岐,累死石凤岐。
在黑衣人的计算里,石凤岐今日是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的。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会死掉多少人,都要把石凤岐留下。
毫无意外的,石凤岐也发现了,这些黑衣士兵,不知疼,不知痛,断肢残臂还可再战,不到死亡绝不停止战斗,他们永远精力充沛,也永远沉默无声,更永远战斗不息。
五万人很快见颓败之势,石凤岐不得不立刻调整战术,避开黑衣士兵的攻击,如同苏于婳当初对付那八百人时一样,用游击之法攻敌方首级。
但人数总是不足。
在他快要兵力穷尽时,鱼非池临时叫来的那三万人成了新的血液,补充了进来。
新来副将冲到石凤岐身边,焦急地说道:“陛下,鱼姑娘叫您立刻撤退,不与韬轲缠斗,黑衣人手里有羽仙水,苏姑娘她……”
副将话不敢说完,但是石凤岐已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霍然抬头看着对面的黑衣人:“是你杀了苏师姐!”
“我只是给了她一个选择而已,说实话,你们七子里,我唯一一个不那么想杀的人,就是她,只可惜……呵……”黑衣人轻飘飘的冷笑一声,似在不屑苏于婳最后的选择。
石凤岐推开副将,看了看四周,虽然黑衣士兵似毫无头脑,也无智慧,但是却能轻易看出,其实黑衣人早已操控他们将退路堵死,围住,黑衣人没打算让石凤岐有路可退。
所以石凤岐匀了匀气,目光越来越沉敛,最后敛成一道如同黑洞般深不见底的黑暗:“一命换一命,今日朕,不回了。”
“陛下!”副将大惊失色。
“去吧,这十万人你们要杀不掉一半,别说你们是我的兵,丢人。”
黑衣人似有讶异,抬头看向石凤岐,没想到他会做这样的决定,原以为,他会想办法突围出去。
如果他突围,便会掉入自己的另一个陷阱,早有更残忍的战术在等着他,可是他居然不准备离开了。
这便让黑衣人的计划有些被打乱。
连着两个计划被打乱,这让黑衣人心间生起不快之感,他恨不得让这些人个个都如他意,顺他心地去死,不要做任何反抗。
石凤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血抹开在他脸上,如一道红色的旗帜在血腥的招展:“没想到吧,老子今天不走了!”
黑衣人退了两步,双手握紧,昭示着他内心的不满和怒意,最后发出一个古怪的音调,黑衣人慢慢聚拢,准备剿杀石凤岐!
就在此时,另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了此前这黑衣人身边。
两个黑衣人,终于到齐。
后到的黑衣人明显身份地位要低上很多,只能屈于后方,低头垂首。
“去杀了他。”说话的黑衣人抬着另一人的下巴,凑近其面孔,似命令似威胁。
另一黑衣人浑身颤栗,不敢动弹,不敢反对,但也不敢上前。
“你也想试试羽仙水的味道吗?不过倒也不必,像你这样的人,比他们更像怪物。”黑衣人冷笑,“去杀了他!”
另一黑衣人竟然匍匐在地,跪在当场,瑟瑟发抖。
黑衣人一把掀开这人身上遮面的黑袍,露出了那张丑陋狰狞无比的脸,脸似被剥了皮,筋肉毕现,挤在一起,扭曲骇人。
这人没想到黑衣人会掀开黑袍,惊得捂住脸往后退,似是怕人看见脸上的伤疤。
“想治好你脸上的伤吗?去杀了他,我就把你的脸找回来。”黑衣人抬起这人的面孔,让其丑陋暴露在无遮无掩中,羞耻而难堪地接受着众人的审视与限期。
丑面黑衣人挣扎许久,才握起了地上的刀,向正与黑衣士兵激战的石凤岐冲过去。
黑衣人见状,觉得畅快无比,放声大笑,笑声残忍得连九月阳光,也要发冷。
似觉得靠别人杀了石凤岐依旧不过瘾,黑衣人自己也投入战场。
但他实在不是个多么光明的存在,他用偷袭,用取巧,用一切不光彩的方式与石凤岐交手,他只要能杀了石凤岐就可以,用什么样的手段,并不是最紧要的。
就像,他一直就这么活在阴暗中,如同淤泥里的蛆虫,卑劣低下,浑身恶臭!
石凤岐又岂惧此等宵小,不仅不惧,他还能反手一击,一枪刺穿在黑衣人的肩胛之上。
黑衣人不退反进,顺着枪杆一如韬轲刚刚那样,任由枪杆透过身体,他并掌如刀,直往石凤岐胸口袭来!
大概这是他最悍不畏死的一次,目的仍是要杀了石凤岐。
他双掌拍向石凤岐胸口,那一掌足以断去石凤岐心脉,所以石凤岐弃枪而退,黑衣人高呼一声:“动手!”
一把尖刀从后面扎进石凤岐的身体,丑面黑衣人握着刀,全身发抖,不知是恐惧还是其他……鱼非池胸口绞痛之时。
黑衣人翻身向后,拔出尖刀,两指并立,在石凤岐伤口位置走一圈,逼出一条肉乎乎的血虫……鱼非池再也感受不到石凤岐是何状态之时。
黑衣人提着那条血虫,得意地狂笑:“石凤岐你的第二条命也被我拿走了,你看,换生蛊。”
世上无人可取舍身换生二蛊!
除非是夺天地造化之医术!
便是种蛊之人亦不能做到!
数百年来,能做到此事者,不出三指之数!
石凤岐猛地抬头看着黑衣人,涌至喉间的鲜血溢出,满目震惊!
黑衣人趁此空档推一掌,将石凤岐击飞半空!
石凤岐猛地倒地,伤口太深,透了身体,他捂着伤口看着那条正在黑衣人手中挣扎着的肉乎乎的血虫,竟觉得,这很好。
这很好。
至少,非池不会有机会拿命换自己。
黑衣人以为这拿走的是自己的第二条命,却不知,这是保住了他的第二条命,他的命,是非池啊。
所以石凤岐的笑声比黑衣人更大,狂妄肆意,桀骜不驯,飞扬的长发都透着得意与傲然,他踢起脚下长枪,再也无所顾忌,向黑衣人疯狂劈杀过去……
帝王业:艳骨沉欢 第793章 活着,是一场浩大的受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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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鱼非池不能再感受石凤岐存在,不知道石凤岐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骑了快马向战场赶来。
她咬着牙关不松气,坚定有力地目光望着前方,她绝不相信石凤岐会出事,一定是有什么地文不对劲,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在她想来,石凤岐是绝不会死的,自己离世都有可能,但他绝不会。
他是大隋的帝君,是未来天下的救星,是在这一切黑暗过去之后要给这世界带来光明与希望的人。
他是要重新把善良,正义,热情还回给人间的须弥之帝。
他怎会有事?
战场上早就没了人,不对,是没了活人,到处是死尸,纵横交错,遍地残骸。
不管是石凤岐先行带来的八万人也好,还是鱼非池后来补过来的三万也罢,全都战死在此处。
唯一一个还残存着一口气的副将,甲破盔裂,见到鱼非池,直直跪下去:“陛下……陛下……”
七尺男儿,他竟嚎啕大哭。
他不敢回想,石凤岐被数十个黑衣人死死围住的情形,不敢回想,石凤岐悲愤的怒吼响过天上闷雷的声音,不敢回想,数把兵器直直穿过石凤岐身体时的鲜血横飞。
一道惊雷劈地,暴雨倾盆。
鱼非池立在雨中,看着这片尸横遍野的战场。
她一眼就看到了韬轲的尸体,一眼就看出了无数的黑衣士兵,一眼就找到了石凤岐的穿云枪。
空旷死寂的战场上,只有雨声打地,噼里啪啦,清脆响亮如耳光。
苏于婳,韬轲,石凤岐。
好,好得很。
还有谁?
下一个是谁?
还能失去谁?
“呵呵……”她突然轻笑两声。
然后是大笑,仰天大笑:“哈哈哈……”
她在大雨中,狂笑出声,笑声如清啸,连绵不止,映着这片满地残骇的修罗场,她的笑声恐怖骇人。
但她就是想笑,疯狂地大笑,拼命地大笑,笑声穿透了她自己的心肺,她仿佛能感受得到,胸口满溢着鲜血,满溢着绝望,满溢着黑暗。
这些混和着绝望与黑暗的鲜血自她鼻腔双眼中淌出来,流在她脸上,笑声太大,撕裂了喉咙,满嘴都是血的味道。
味道很好,就像是品尝死亡的气息与盛宴。
真好,她终于,一无所有。
终于,彻底与这世界,失去了最后的关系。
真好啊,什么都没了,太好了。
九月初五,一日之内,彻底都失去了,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这算不算是一种幸运,至少这些人不是一个接一个地离开,这样盛大的方式,集体告别,没有一片一片地凌迟自己,只以一次痛击,毁掉自己另外半边天?
这算不算,是上天的另一种仁慈?
天空有滚滚惊雷闷响而过,似是上天在警告着她,她还需要活着,那些在云间一闪而过的白影是闪电,劈头盖脸地警示着鱼非池,上天的存在。
鱼非池走上战场抱住石凤岐的长枪,又拉了拉韬轲的衣袖,笑着说:“带我走,好不好?石凤岐,师兄,你们带我走吧。”
于是一道几乎能穿透人耳膜的惊雷炸响在鱼非池头顶,真像是五雷轰顶,真像是被雷劈。
鱼非池缓缓抬头看着低垂的天空,这天低得好像一抬手就可以摸到,沉沉在地压在她头顶,大雨浇在她脸上,似一记记的耳光与一道道的利箭,她在雨中的笑声不止不休,不停不息,似遇上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笑声蔓延在无边落寞的战场上,久久不息,久久回响。
在满地尸骸,到处断臂的战场上,鱼非池的笑声显得空旷寂寥,苍茫无际,有如疯魔。
她终于彻底崩溃,终于再也撑不住半点,她仅存的那半片天终于也完全坍塌,她终于站在了自己命运的断壁残垣之中,满目废墟。
天下之大,极目四望,她竟然再也寻不到一丝半点值得留恋的地方。
天不是天,地不是地,花不是花,草不是草,人不是人,鬼不是鬼,世间万物皆如尘土,不值得歌颂,不值得赞美。
只值得被嘲笑,用力地嘲笑。
于是她放声大笑,纵声大声,咳出的鲜血混在乌黑的泥水里,似鬼泣般的疯狂尖笑荡涤天地,与这场雷鸣,这场骤雨交织,合奏出血腥死亡的狂欢乐章。
死神无情收割,死亡无情高歌,如同割麦般将她身边人一一带走,留下她独立天地间,留下她如根孤独的支柱撑起世间,以白骨筑基,以血肉作台,请她走上黑暗与绝望的最高处,唱一曲所谓的天下赞歌。
她的青面白牙,她的鲜血如注,她的彻底被撕成粉末,完成了这一场命运死曲的最终章。
后来赶到的朝妍与叶藏,见到鱼非池这样,失声痛哭。
“师妹,师妹啊!”大雨中朝妍抱住她,纵有万千种跟她闹别扭的小脾气,但是谁人见着此时的鱼非池,能不心痛?
鱼非池却推开她:“不要靠近我,我是个妖物,谁离我近一些,谁就会死,离开我,离我越远越好,不要靠近我。”
是啊,在她身边的人,都一个个死掉了。
谁与她亲近,谁就会面临死亡的威胁,她开始固执地坚信,她是带来绝望的恶魔,她是厄运的化身,她无法给任何人以幸福,她带来的只有毁灭与死亡。
不要离她太近,她会取走你的生命。
朝妍扑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任何一种语言在此时都太过苍白,任何一种劝慰都不可能有用。
若换是旁人,怕早已痛死无数回。
朝妍已不敢想象,失去了南九,又失去了石凤岐的小师妹,是不是马上也就要死去?
本就已毫无生志,活得如同行尸走肉,这一下,连支撑她活下去的力量也没有了。
可是鱼非池只是再一次推开朝妍,决不敢再让任何人亲近自己。
任何亲近,都是致命的,都会带走他们的性命,这像是一场,永恒的诅咒。
她站起来,拖动着石凤岐的长枪,在雨水泥地里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沉重的玄铁长枪她根本提不动,拖来辛苦,以前还被石凤岐笑话过。
走了石凤岐,我们回去。
你没有离开我,你的枪还在这里,你能去哪里?
你早晚会回来的,跟我回家,石凤岐。
“师妹,师妹我帮你吧。”叶藏说着就要伸过手替她提起那把枪,却被鱼非池拦开:“没事的叶藏,我真的没事,你若是有心,把韬轲的尸体收拾一下带回来吧,然后清点一下战场,看看死了多少人,石凤岐我带他回去就好。”
“师妹,那是穿云枪,那不是师弟啊!”叶藏快要哭出来,他觉得鱼非池已经要疯了,她马上就要疯了。
鱼非池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笑容也凝住,凝成了一尊雕像一般。
“师妹!”叶藏扶着住她肩膀,担忧不已地看着她:“小师妹,你不要这样,你这样……”
叶藏想说,你这样让石凤岐走得怎么安心,可是想一想,她怎样,石凤岐都不会安心。
于是话到嘴边都说不出,只能紧咬着牙关。
感激这场大雨,掩去了太多人的泪水,没有让任何人看到泪流成河,泛滥成灾的惨烈。
也要感谢一声又一声的雷鸣,掩住了太多人愤怒的嘶吼和绝望的哭声,让那些声音不要显得太过悲壮,摧心断肠。
只有笑声,穿透心肺,穿透九天,穿透战场的笑声,拥抱死神,渴望死亡的笑声。
“我告诉你,叶藏,不见到石凤岐的尸体,我就不相信他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如果真想让我死心接受这件事,就翻出他的尸体来给我看,就像南九那样,从水里捞起来,从坟里挖出来,从尸堆里刨出来,摆在我眼前,那我便认,他已经死了。”
鱼非池湛亮的目光死死地看着叶藏,那是燃烧她灵魂与生命的力量才能迸发出的湛亮。
叶藏被她这样的目光所摄,他看得清在他的小师妹眼中,已经没有了希望与清明,那样湛亮的目光不是对生的渴望,对光的期盼,那是恨不得与这个腐朽世界同归于尽的疯狂。
而旁人,竟不知该如何重新让她相信,这世界尚存希望,这人间尚值留恋。
因为于她,已无一念想。
她得到过一切,在转眼间,又失去一切,她在无数次的跌倒里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再无次地被拍落进泥泞沼泽黑暗绝望里,她无数次勇敢又无数次被粉碎勇敢,她无数次坚强又无数次被撕裂成碎片。
曾经深爱的苍生大地于她而言再无意义,她早已千疮百孔,生不如死。
活着于她,是一场浩大到无边无际的受难,每一天,都是她的受难日。
当她终于一无所有,她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她能燃烧的只有他自己,她能豁出去什么也不要了的,也只有自己。
黎明前最极致的黑暗终于降临,暴风雨已经翻天覆地而来,鱼非池眼前的那一点点星光也彻底陨落。
她的世界,再无光明。
帝王业:艳骨沉欢 第794章 鱼非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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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城门前,看到了两个人。
一个绿腰,一个米娅。
鱼非池抱着石凤岐的长枪,笑着跟她们打招呼:“绿腰啊,怎么不早一点来?”
“韬轲呢?”绿腰哑声问道。
鱼非池回头看了看,看到叶藏正背着韬轲而来。
绿腰扑过去,在短暂的沉寂过后,是撕心裂肺的哭声。
真羡慕她,还能哭出来。
等了十年,足足十年,等来一具韬轲的残骇。
说好了要娶自己的,怎能不守信诺?
鱼非池看着绿腰痛哭到连站都站不起,瘫倒在地,麻木到已不知疼的心脏有了一点点复苏,原来还是能感受到刺骨的疼。
“鱼姑娘。”米娅把伞移过去,挡着鱼非池头顶上漫天暴雨如钢针,颤抖着双唇,她认得出鱼非池抱着的长枪是石凤岐贴身兵器,那这意味着什么?
鱼非池抬手擦了擦米娅脸上的泪水:“别哭,不要哭,我没事。”
“进去等我,我换身干净衣裳就来跟你说话,也给绿腰安排一个住处,我们有很多话要说。”鱼非池平静的声音像是不含任何悲痛,寻常无比。
那是比南九死时,更为深沉的死寂。
米娅难过不已。
鱼非池拖着那把穿云枪回到自己房中,将长枪立好,雨水顺着枪身滴滴嗒嗒在滴在地面上,她擦拭完长枪,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爽的衣物,走出门来。
她分不太清,此时的自己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也分不太清,她到底是已经习惯了痛苦与绝望,还是真的坚信石凤岐未死。
她只是按部就班地做着这些事,如同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普通人。
她有一种极极的空虚感,那种生命被掏空,天地之大与她无关的空虚感,似有一张膜,将她整个人套在里面,像是什么都看得到,听得清,却看什么都模糊,听什么都很远。
她活在这个世间,却游离于人世之外。
她有着无数悲痛的感情,可是这些感情把她抛弃,她看见一个悲痛欲绝的自己,也看见一个连悲痛欲绝都不能的自己。
她开始分不清,哪一个,是自己。
她处在崩溃与发疯的边缘,用最强大的外壳来裹紧所有的裂缝,一点风吹都不行,任何大声,都能惊毁这场强行拼凑的完整,将崩溃推开,成为一个疯子。
带着这样的状态她来见了绿腰与米娅,绿腰仍抱着韬轲的身体不肯松手,哭到已没了声音,痴痴地坐在那里,任谁叫也不回应。
鱼非池合上房门,让她可以一个人多陪陪韬轲,哪怕这种陪伴已经毫无意义。
她打开第二扇门,米娅在等她。
米娅看着她,担心不已:“鱼姑娘,你怎么了?”
鱼非池摇摇头:“没事啊,说说吧,当时什么情况。”
米娅将当日情况颤抖着说了一遍,说到后来,后援大军去救苏于婳的时候,苏于婳已经不见了,只有初止被捆在路边,米娅把他带了回来。
鱼非池说:“他现在在哪?”
“就关在后面,鱼姑娘要见他吗?”米娅说。
鱼非池点头:“师姐留着他,是想让我从他嘴里问出些有关黑衣人的消息来,要见的,带我去见他。”
“我把他带过来,鱼姑娘你坐在这里休息一下。”米娅连忙说道,她觉得,鱼非池再多走几步路,都会死在这里,她所有的力气,都好像用来保持着这种看似平静的状态。
初止被五花大绑,绑来了鱼非池跟前,鱼非池看着他,像是好奇一样,问了一句:“为什么他们死了,你却还活着呢?”
“那你为什么又还活着?”初止对鱼非池的恨,已经不是语言可以形容的了,那种扭曲积怨,让他面对鱼非池时,只有最狰狞恶毒的语言,他也知道,鱼非池绝不可能给他生路,他求饶都无用。
那日苏于婳做出决定的时间并不长,一柱香后,她服下了黑色瓶子里的药,并且,将白瓶中的药喂进了初止口中,将初止绑在路边。
苏于婳当然想杀了初止,但是初止活着更有用,她自己没有时间来拷问初止,但是鱼非池有,所以苏于婳多留了初止几天的命,留给鱼非池用。
如果初止那时知道,苏于婳会把他交给鱼非池,或许,他宁可死。
落在此时的鱼非池手里,不会比死更痛苦。
鱼非池也在想着初止的问题,为什么大家都死了,她却还活着?
这个问题无解,鱼非池倒也觉得自己死了好,可惜偏偏有人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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