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业:艳骨沉欢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淡看浮华三千
她起身,走到初止身边,双手比划了一下,捧起初止的脸,两个大拇指按在初止眼睛上,声音轻轻的,柔柔的,缓缓的,问道:“黑衣人是怎么瞒过师姐他们,提前抵达月牙湾的。”
“我不会告诉你的,你们赢不了他……啊……”
初止的话未说完,鱼非池的手指用力,按在初止眼珠上,痛得他大声呼叫。
“初止,我已经越来越没有耐心和善心了,你身上还有这么多器官,我问一个问题,你答一个,你不答,或者答错,我便割掉你身上一样东西,我们先从眼睛开始。”
鱼非池说着手中用力,一下子挖出了初止的左眼,发出“噗”的一声轻响,溅起的血扬在鱼非池脸上。
她面色不变,似对那些鲜血毫不在意,动作轻柔地将他的眼珠摆放在一侧:“我们重来,黑衣人,是怎么瞒过师姐,抵达月牙湾的?”
初止痛到倒地,想伸手捂住眼睛,可惜双手被反缚在身后,想杀了鱼非池,可惜他四肢都不能动,只能被动地接受鱼非池的折磨与刑罚。
“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消息,鱼非池,你们大隋完了!”初止恨毒的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带着无边无际的恨意。
鱼非池也不多话,只是平淡从容地挖掉了他的右眼,再次放好,两只小手血淋淋的,她在初止的身上擦了擦血迹,继续问道:“下一个问题,你们跟商帝做的交易,是不是就是今天围杀石凤岐?他才放过你投诚之事,也才舍得那四十万将士被我坑杀?”
初止痛得全身发颤,拒不回答鱼非池任何话,只是恶毒的咒骂。
鱼非池依次取掉了他的两只耳朵,鼻子,左手,每一次她拿着刀子割下初止这些器官的时候,都显得漠然寻常,就像是切开一块豆腐,削掉一块苹果皮。
站在旁边以防不测的米娅和叶藏俱是低头不忍看,鱼非池她像是一个深谙此道的屠夫刽子手,完全感受不到这一举一动中的残忍和酷吏,是多么的让人发寒。
但竟然,谁也怪不起她,谁也不敢说她这么做不对。
她现在做什么都是对的,她就算要毁灭这个世界,也是对的。
这个世界,对她太过残忍,从不温柔。
鱼非池将初止的耳朵,鼻子,左手掌依次排好放在一边,拉着初止的右手摸一摸,一边带他摸一边说:“你摸摸看,这是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耳朵,你的手,我听说有一种刑法,可以把人身上的肉一片片削下来,技法高超的刽子手能削九百九十九片而犯人不死,我倒也不用那么多,九十九就够了,初止,不用心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已是血人般的初止连哀嚎声都不再有,只有细微的呻吟声,身体在不停的抽搐,失血过多的他面色苍白如纸,满头大汗。
“杀了我吧。”初止低弱的声音说。
要让一个对活着有着无比渴求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可见鱼非池已把他折磨到了一种多么崩溃的地步。
可是鱼非池只是笑了笑,擦尽了匕首上的血迹,慢声道:“不要急,早死晚死都是死,怎么急在这一刻呢?我还想看看你能撑多久呢。”
“杀了我吧!鱼非池你杀了我!”初止觉得鱼非池已经是一个可怕的怪物,她声音中的平稳是一种不带感情的叙说,她完全没有了情绪,这样的人,如同冰冷的杀器,她甚至有可能享受这种将自己凌迟的快感。
初止到底是个聪明人,别人看不出的鱼非池的异样,他能看出,他知道,如果他还不死,他要面临的痛苦更多,鱼非池会不知疲倦地一直将他折磨。
“给我想要的东西,我给你一个舒适的死法。”鱼非池笑说,“很公平的交易,你说是吗?”
“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石凤岐已死,苏于婳也不在了,大隋再也没有可能赢过商夷,黑衣人赢了,你还不明白吗?黑衣人赢了!”初止突然大声地咆哮。
“好笑,有本事,黑衣人来杀了我,我没死,大隋怎么会输?”鱼非池低头轻笑,甚至还带着三分不好意思的娇羞,如同清风拂过花丛。
初止听到她话语中的娇羞之意,挪着身子退了一些,真正地惊恐道:“鱼非池你疯了!”
“我倒觉得,我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鱼非池腼腆地笑道,“要是早在商夷的时候,我就杀了你,那就好了,是那时候的我疯了,现在的我醒了。”
“你们看不见吗?她疯了你们看不见吗?她是个疯子!”初止知道旁边有人,开始大喊,像是希望谁能把这个疯子拉走。
叶藏他们只是把头扭去一边,不看初止一个人的惊慌失措,也或许,是不忍看鱼非池一个人癫狂的表演。
帝王业:艳骨沉欢 第795章 何以为自己的卑劣开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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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止整条腿上的肉都被鱼非池削走,只剩下一条白骨的时候,初止终于崩溃,说出了他所知道的全部的事情,只求一死。
“黑衣人知道有条小路可以通过沙漠,避开你们的耳目,抵达月牙湾,所以叫我在那里等着。带去的人只有八百,但是把树叶绑在了马尾上,马跑起来的时候,扬起的灰尘就多,看上去就有数万之众,这些做法是让你们以为我们动用了很多人去劫粮,但真正的人我们已经送走了。”
“但我并不知道送去了哪里,那些人被黑衣人下了药,全部只他的调令,平时那时人就跟傀儡一样,黑衣人叫他们做什么,他们就会做什么。至于黑衣人是怎么做到的,我也不知道。”
初止虚弱的声音说着,鱼非池听了一晌,补充道:“真正的人送来了战场,就是今天做在后黄雀的黑衣士兵。”
“我不知道韬轲会来跟石凤岐开战,这跟我没关系,黑衣人也不会告诉我!”初止挣扎着要辩解,不是他做的事,他不肯认,“但是我知道,那些人一直是留着准备对付你们的,或者说,对付石凤岐。”
“嗯,所以他给这些人喝了羽仙水。奇怪啊,明明喝了羽仙水的人,不该是那样子,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有谁把羽仙水改良了?”鱼非池轻声自问着,又拍了拍初止的伤口:“你还知道些什么?”
“当初投诚之事,是黑衣人叫我做的,目的是为了让瞿如可以快速地赶来与石凤岐会合,他要把你们一网打尽,石凤岐只是一个开端。”初止总算是说出了些有用的东西,不过这黑衣人何等大胆,竟敢故意放瞿如快速前来与石凤岐会合。
也许是仗他手握羽仙水,所以想一举歼灭所有人。
也是,如果下次瞿如作战遇上的人是黑衣人,黑衣人再来一把羽仙水,哈,谁人可与他相敌?
在他除掉了苏于婳和石凤岐之后,他都可以在这片大陆上横着走了,谁会是他的敌手呢?
鱼非池微叹一声,似觉得遗憾,怎么会有这样强大的人呢,可该要如何是好?
初止让她这声似有似无的微叹吓得一颤,他已对鱼非池任何看似灵动的音调产生了生理性恐惧,她越是灵动无害的样子,越是可怕得让人心惊肉跳。
像是怕鱼非池再对他做什么似的,初止连忙说:“但是这件事商帝不知道,只有黑衣人和我知道,不过,这一战之后,只怕商帝也要知情了,商帝不会放过他的。”
“还有很早以前,我与瞿如对峙,突然转攻大隋武安郡,其实也是黑衣人的意思,目的就是为了把瞿如引开,给黑衣人争取一些时间安排后来的事,这都是他想的,跟商帝没有关系。”
……
初止说了很多很多,很多以前大家误会了的事,都是黑衣人所为,鱼非池抱着膝盖坐在一边安静地听着,神色宁和得如同听老爷爷说睡前故事的小女孩,对黑衣人所作所为没有半点惊讶和诧异,只是安静地倾听,模样甚至有些……乖巧。
他一直说到了黑夜时分,外面的大雨依旧不止不歇,成为这场坦白最好的背景声。
在一旁陪着听的叶藏已经面色惨白,他绝对想不到,在他们不曾知道的地方,有这样一条毒蛇,暗中咬了他们这么多口,毒快要入心的时候,他们才知道这毒蛇的存在。
这样的事情,想一想,后背都要爬满冷汗。
“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杀了我吧!”初止已经疼到极致,只求一死,反复求死。
反正,他很清楚,鱼非池不会让他活着。
“我有最后一个问题。”鱼非池伸直有些麻木的双腿,好奇地看着初止。
“什么?”
“为什么你会是这样的人呢?初止,在学院的时候,大家对你不好吗?为什么你要做一个这样的人?”
初止被她的问题问住,滞涩了很久。
也许他所有的答话都是带着不甘心不情愿,但是这个问题,他掏出了灵魂深处最肮脏的部分,给出了真实的答案。
“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的将心比心。你善良,就有人得寸进尺,你软弱,就有人道德压榨,你正直,就有人暗中背叛,你深情,就有人漠然辜负。把良知和善意交付于错误的人,就不能责怪这个世界残忍,因为,都是你的愚蠢才收获了伤害,所以,只要变得更狠就好,只要想着自己就好了,而不是痴心妄想改变这个世界,也不是妄图相信这个世界还有善意。我就是这么过活的,这近三十年来,我都是这么活过来的,我活得比你好,不是吗?”
“鱼非池,你此刻所收获的一切痛苦,都是源自于你的人性。”
“这个世界没有人性,只有兽性!”
他突然激动起来,挣扎着身子想凑近鱼非池,大声地告诉她,自己没错,自己只是做了最有利于他的事情。
他的这番诡辩得到了鱼非池脆若银铃的笑声作回应。
“你笑什么!”初止大声地喝问,似有惊慌,似是害怕被人否定:“难道不是吗?鱼非池,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难道不是你的善良造就了你的愚蠢吗?”
鱼非池笑声止住,轻声说:“谁跟你说善良的人就活该被欺负,软弱的人就活该被压榨,正直的人就活该被背叛,深情的人就活该被辜负,愚蠢就活该被伤害?谁跟你说的?谁跟你说的!”
她的声音陡然高了起来,坚定有力地反驳着初止的谬论:“谁给你这些借口为你的卑劣开脱!谁给你这样的胆量嘲讽正义鼓吹邪恶!谁给你这样混淆黑白是非不分还自以为是沾沾自喜的勇气!”
“万事赖过往,赖世界,就是你这种人自我开脱的两样法宝,好像把一切推脱给过往和命运,就可以为自己的卑劣找到借口,好像你真的有多么迫不得已,好像你真的是被人拿着刀子逼着做这样的选择,你可以做一个漠然的人,甘居黑暗,但你永远没有资格去嘲讽那些向着光明而活的人!你永远没有资格去笑话那些为了正义而献身的人!”
“你这番话,否定了无数个与你完全不同的人,这些人里面包含韬轲,商向暖,卿白衣,音弥生,挽澜等等所有人,他们死于正义,死于勇敢,死于悲壮,你却对此扬扬得意,你觉得你做得对。初止,你真让人恶心。”
她的话如石块,重重砸在初止心间,动摇了他这十多年来坚守的生存法则。
从来,初止都是一个投机取巧的人,他这无为七子的水份是最大的,当初若不是借戊字班之力,他甚至未必能躲得过学院里最后的厮杀。
他用这样的一套法则,在夹缝里四处寻找着机会,攀上高枝,从西魏,到苍陵,从苍陵,到商夷,他一次又一次地出卖,一次又一次的地辗转,一次又一次地抛弃旧主投奔新主,三姓家奴,毫无尊严,都是为了去到商夷最高的地方。
因为商夷是最强大的国家,因为商帝是最有权势的帝君,因为在那里可以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以及最重要的权柄高位。
他太过自卑,导致他太过自傲,他恨不得撕掉他身上所有的不堪的过往标签,让世上再无人知道他曾经只是一个破落秀才的儿子,他需要无穷的利益与闪耀的珠宝掩盖他内心的缺失和胆怯。
为了权利和高位,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可以做出任何丧尽天良之事,可以伤害一切无辜之人。
只要,对他有利。
他是谄媚者,他是屈膝者,他是真正的奴隶,是权与利的奴隶。
这番话说得初止久久不能回神,似乎连身上的疼痛都忘记。
杀人诛心,最痛的,永远不是身体上的伤口,而是内心的崩毁。
鱼非池站起来,淡声说:“把他拉下去,喂狗。”
“师妹,师妹,你放过我,我可以帮你,帮大隋,你现在需要人手不是吗?或者你给我一个痛快,师妹!”
“念在我们同门一场的份上,你给我个痛快!”
初止这才回过神来,大声求饶,给他一个痛快的死法。
不可能了,在他做了那么多恶事之后,鱼非池不可能让他死得痛快。
那样的话,对不起那些,善良,软弱,正直,深情的人。
她与初止这番对话,不知到底是说给初止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鱼非池很想找回一点,属于她心脏温热的跳动,而不是真的如个疯子。
至少让她觉得她还会悲痛,会流泪,会为石凤岐难过绝望,而不是像现在,像个疯子。
她知道她的话是对的,她骨血里的骄傲尊贵让她能区分善恶,明白是非,知晓黑白,但是她突然觉得,她再也不做不到自己说的那样。
因为她觉得,好像,一点意义也没有,一点意思也没有。
活着也好,死了也罢,好像都毫无意义。
活着只是一具残破的腐烂肉体。
死了也不过只是一捧黄土稀泥。
她都快要不能记得,她背负的是什么。
什么天下啊,苍生啊,都跟她好像没了关系。
石凤岐曾问她说,如果那时,在月牙湾遭遇不幸之是他,鱼非池会怎么样。
鱼非池答,那就随他而去,这天下,她再也不要了。
这天下,她真的不想要了。
帝王业:艳骨沉欢 第796章 我要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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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了初止的事,她未曾休息一下,她想找点事给自己,这样的话,就好像还活着一样,还没有疯一样。
她来到苏于婳灵棂前,跟她说了会儿悄悄话,就像以前那样,很多不能对外人讲的事情,可以对她说。
她拉着苏于婳的手,小声着:“师姐,初止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了,谢谢你把他带了回来。”
“师姐,如果你在泉下遇到了韬轲师兄,你帮我告诉他,我不怪他,哪怕他跟着黑衣人算计我和石凤岐,我也不怪他,让他别内疚,对了,绿腰来了,真的好惨啊师姐,我都不知该怎么去见她,韬轲的伤口我看过了,是石凤岐的长枪造成的,他死在石凤岐手下的。”
“我真正亲手杀了第一个七子,是初止,其实你一点都不意外吧,他那样的人本来就没什么好活的。”
“师姐,石凤岐没有死对不对?你肯定没有在下面遇到他,对不对?他不会死的对不对?你肯定遇上到他的,我知道的是师姐。”
“师姐,你这一去啊,连个骂我的人都没有了,他们都很担心我,很怕我,我知道我现在像个疯子一样,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让自己清醒过来,我感觉我真的要疯了,我都快要不知道,哪一个是真的我,哪一件事是真的事,哪一件只是我的妄想。”
“你要是在就好了,你一定可以骂醒我。”
“不过好像,做个疯子,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呢,活得太明白总是辛苦不是吗?我若是早些发疯就好了。”
她干枯的眼眶灼痛,却怎么也流不出眼泪,好像一生泪水她已用尽,再不能为任何人流下半滴。
她与苏于婳说了许久,久到未曾发现,门口来了人。
来的人轻声唤她:“鱼姑娘。”
她抬起头来看,笑笑:“绿腰啊,你要是想报仇,就一刀杀了我吧,我会很感激你的。”
绿腰眼中噙着泪水,晶莹发亮,她走进来,给苏于婳上了一柱香,祭拜过后,她的坚强,让鱼非池惊讶。
她的声音依旧嘶哑,那是哭得太过悲伤之后留下的,眼眶红肿得很高,像是抹着最艳的脂色,但是她的眼神很坚定。
“韬轲手里拿着这个。”绿腰摊开手,手心一枚青翠的玉耳坠子。
然后绿腰掀起一边的头发,露出耳垂:“这本是一对,黑衣人从我这里取走一只,送到了韬轲那里。”
鱼非池摇头:“绿腰你错了,韬轲不是为了你才甘心作引,把石凤岐引诱出城的。他是为了商夷,能让石凤岐心甘情愿去对方挑选的战场的人,能让石凤岐放松警惕不担心有黑手作祟的人,能让石凤岐只带八万兵力就出城迎战的人,只有韬轲,韬轲此举,意在诱杀石凤岐,除掉大隋国君,动摇大隋军心,毁我大隋根基,在商夷与大隋即将决战之际,没有什么事情比石凤岐的死,带来的后果更为严重。韬轲是为了商夷最终的胜利,才做了这件事,他是料定了他可以摧毁石凤岐,摧毁大隋,摧毁我,他要成为商夷称霸前的最后一块垫脚石。”
“所以,绿腰,这跟你没关系。这枚耳坠子,顶多只是黑衣人加重的筹码,帮韬轲下定决心。因为韬轲……因为韬轲或许很难做出决定,来背叛他的师弟。”
鱼非池拈起那枚耳坠在指尖看了看,真是沁人心脾的透绿。
她说这么多,没有要给韬轲泼脏水,怪韬轲的意思,她只是想让绿腰不要背负这样的歉疚。
如果一个男人为了她,背弃自己的做人准则,背叛了自己的同门好友,选择以死来保全她的性命,这样的爱,太过罪孽深重了,没有人承担得起。
鱼非池本以为,她还要说更多的话才能让绿腰明白,但没想到,绿腰却比她想象中的更为通透。
绿腰说:“我知道,我全部都知道。他不是那种为了所爱的女子就可以背弃商帝命令的人,如果他真是那样的人,他早就强行带我出宫了。在他那里,君令大过天,如果有什么是可以超越君令的,那就是他觉得,他这么做,可以为商夷带去好处,为商帝谋去利益。他是一个以商夷至上的人,我了解他。”
鱼非池看着她,等着她后面要说的话。
她停了一下,抿起一丝笑容,那笑容在泪水里极为明艳:“我不在乎他是为我而死,还是为商夷而死,我在乎的,是害死他的人。”
“绿腰……”
“不是你们。不是你,也不是石公子,是黑衣人。如果不是黑衣人,韬轲不会来行此赴死之事,只为除掉石公子,毁掉大隋,如果不是黑衣人,韬轲不会拿到我的耳坠,下定决心,如果不是黑衣人,今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韬轲会来永孟城,哪怕他最终也会战死沙场,至少在那之前,我们会见上一面。剥夺了我这个权力的人,是黑衣人。”
她的声音开始带上颤抖的哭腔,但兀自逞强,强稳着声音不乱,强迫着她自己把后面的话说完:“我一点也不在乎你们这个天下到底谁是赢家,我爱的是韬轲,是他这个人,不是他身后所代表的身份,也不是他所效忠的国家。我等了十年的那个人,被黑衣人夺去了生机,我盼了一辈子的事情,被黑衣人毁掉。鱼姑娘,我不是一个不明理的人,我知道我的仇人是谁。”
“我要报仇。”
鱼非池看着她,抬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听着她坚定的话语,是啊,她所认识的绿腰,是一个那样顽强坚韧的人,是一个活得那样明白,那样豁达的人。
这样的人,不会殉情,不会自杀,她会活着,为了给韬轲找一个公道,为了给韬轲报仇而好好活着。
这才是绿腰。
一点也不脆弱,一点也娇柔的绿腰,她是最柔韧的蒲草。
十年的苦守未能使她绝望,一朝的失去只会令她更加坚强!
绿腰的泪水划过脸庞,滴落衣间,而她的双眼虽然悲伤,但神色始终坚定,充满了克制的力量。
“商夷不会为我报仇,黑衣人与商帝是一伙的,我自己杀不了黑衣人,所以,我来求你,求你让我有机会,可以手刃仇人,可以为韬轲报仇雪恨。”
她说,“只是我的韬轲,不是商夷的将军和大臣,只是私人一段恩怨,无关你们天下之争,我一直都跟你们不是同一路人,我没有那么大的胸襟去体谅,去原谅,去为了顾全天下大局而作出什么牺牲,你们尽可牺牲你们的,但是,我不会让我的韬轲白白牺牲。”
“商帝也好,商夷也好,那跟我没关系。用什么样的方法,会造成什么样的破坏,也跟我没关系,我就是一个为情而困的小女人,我要的只是我心中所爱。我不在乎别人,只要我能做到,我就一定会去做。如果我做不到,我就想尽一切办法,请人帮我做到。鱼姑娘,我请你,帮我报仇。”
这样的要求不能用过不过份来衡量,这样的要求,只是一个绝望中的女人近乎妄想的执念。
大概是她的声音太有力量,太过坚定,竟能唤回鱼非池一点游离在外的神识,让她可有一点点清醒,让她能体味到锥心刺骨的疼痛。
她望着绿腰这双隐忍但明亮的眼睛,并起双指直指上天:“我鱼非池向天起誓,一定找出黑衣人,一定为所有被他所害之人报仇,如违此誓,罚我再受此生所历之苦!”
比起什么五雷轰顶,不得好死之类的毒誓,大概鱼非池这样的誓言,才是最最恶毒的。
再受此生所历再苦。
绝不会有人想过一次鱼非池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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