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海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楚潆
“如今你已是皇后,不是太子妃,以你名义,他人会以为是皇上的意思,那就不是几件衣服的意思了。”
谢睿樘之前心中的隐隐不安,转成了不快,没等海棠回答,直接说到:“东西我找人送去,就说是诚王送的,你不必操心了。以后你只管好自己玄云宫,其他人的事,你少卷进去。”
海棠从没见过谢睿樘这样严肃与自己说话,不过,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确实是自己考虑不周,便歉意的点点头说:“我知道了。等她们收拾好,就让常乐拿出去。”
谢睿樘心里有事,也没在宫里待,转身回了文华殿。
“娘娘,皇上是不是生气了”霜儿小声问到。
海棠呆了片刻,道:“这事怪本宫没考虑周到,皇上不是生气,他……是生气了吗不会的,皇上是心里有事,着急吧。”
谢睿樘晚上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更衣上了床,他将海棠搂在怀里,却什么也没说。
海棠等了一会,正想再为自己的思虑不周道个歉,却听见谢睿樘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已经睡着了。
后来两人都没再提起这件事。皇帝是生气,他生的是湘亲王的气,因为翟昆已经发回消息,历数湘亲王的种种。
“湘亲王真是太过分了,这种话也能随便说万一亦力把里王当真了怎么办”沈从曦拿着翟昆的密信叹了口气。
“难道是当初朕把平焜托给他,让他产生了错觉,以为我要一直依赖他,不敢杀了他”皇上冷冷的说。
赵慕哲更是义愤填膺:“这些外封藩王,以为天高皇帝远,就可以为所欲为。与外国联姻就算了,还要随意说这些丧权辱国的话!”
湘亲王在端王争太子时,就是和安亲王一起支持谢睿樘的重要力量。否则皇上就算在朝堂上受辖制封了他为太子,过后也完全可以废了他。
湘亲王的儿女亲家,兵部尚书范永承,不管是争太子,还是争皇位,都一直冲在谢睿樘阵营的第一线,谢睿樘最后顺利登基,湘亲王一族算是功不可没。
可现在,除了赵慕哲听到的那些,翟昆还查到,湘亲王将郡主谢淑媛,嫁给了亦力把里王的长子做王妃。
就是在那次婚宴上,他说出“我若是皇帝,就把嘉峪关以西都给你”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而他的亲家,亦力把里王更是说出“你不是皇帝,可你家里有位皇帝”!
“朕的天下,凭什么让他拿去送人情!”
谢平焜不能留了。
沈从曦虽然没有听到皇上说,关于谢平焜的半个字,但既然有人有这个说法,谢平焜应该逃不过怀璧其罪了。
谢平焜,只有八岁。
沈从曦回到府里,就听姐姐说,托皇后将一些东西送到湘亲王府,因为焜儿的八岁生辰要到了。
沈从曦大惊,不禁开口责怪姐姐:“姐姐你好糊涂!焜儿过继给谢广桢,就与你毫无关系了,这是宗人府皇族宗法有规定的,你怎么能自己知法犯法,还把皇后娘娘也搅进来”
“焜儿不管到哪里,我都是他亲娘,平时不能问,生辰送些东西表达一下心意,这有什么错”沈舜华满心委屈。
“还有什么错你就要害死焜儿了!”
沈从曦脱口而出这一句,自己马上后悔了。
但是已经晚了,沈舜华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死死的盯着弟弟,沈安夫妇也面露愕然的望着他。
第276章 皇权无亲情
沈从曦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饭也不吃了,懊恼的站起来就要走,却被沈舜华一把抱住了胳膊“从曦,出了什么事是不是焜儿出了什么事你告诉姐姐!”
沈从曦叹了口气,低头没说话,沈舜华的眼泪就出来了
“从曦,姐姐命苦,嫁给谢睿极,以为自己找到了幸福,可是,姐姐就连虚假的幸福也维持不住……虽然无奈之下将平焜送出去,可这是为了保他的命,若是送出去也保不了命,还不如我们母子两个死在一起痛快!”
“哎呀!好好的,怎么要死要活起来了……”沈夫人心里也不好受,掏出帕子擦着眼泪。
沈安开口说到“曦儿、华儿,你们都坐下。曦儿,这里只有我们至亲的一家人,有事你也别瞒着,说清楚,是祸是福,我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父亲发了话,沈从曦只好扶着姐姐坐下,把东厂的回来的信息,简要说了一遍,尤其是关于平焜那一句。
“啊”沈安倒吸一口凉气,沉声说到“这是杀头的罪啊,湘亲王他们定是酒后失言了!那……皇上怎么说”
“皇上什么也没说。正因如此,以我对他的了解,皇上心里,恐怕已经打定了主意。”
沈舜华一下子和沈夫人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辗转反侧想了一夜,沈舜华决定还是背着弟弟去找皇后。京城的贵女圈子里,有谁不知皇帝独宠皇后,为她不纳后宫。万一,皇上听得进皇后一句,让自己把焜儿再接回来呢
为了这个“万一”,沈舜华趁着皇上、父亲和弟弟早朝,到了皇后的玄云宫。
皇后没听皇上提过半个字,沈舜华一说,她也懵了睿樘他从未对我隐瞒过任何事,难道是因为那天看见我要给焜儿送东西,他就不信我了
见沈舜华一说就流泪,皇后握着她的手,诚恳的说“本宫真的不知道,这件事背后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本宫虽不能承诺你什么,但本宫一定会和皇上好好交流一次,看看是否还有挽回的余地。”
皇后的话,让沈舜华有些失望,但事已至此,皇后肯去找皇上谈,已经比不过问要好了。
沈舜华走之后,皇后就呆呆的坐在椅子上,脑子里空白一片,什么也没有想。
皇上登基半年,他可以说是焚膏继晷、日夜操劳。下了午朝回来,往往还要在书房里,和几个心腹大臣单独议事。
只有春假休朝,他才好好放松了几天,一过正月初五,他又开始在书房里接待单独来访的大臣。
他在做什么他在为什么发愁他不说,她便永远不会知道。曾几何时,在宫里照顾孩子的海棠,已经和她站在天朝权利之巅的丈夫,慢慢拉开了距离。
前两天,小允珵抓到一张纸,小手一撕,听到“呲啦”一声,允珵就咯咯笑起来,海棠嫌撕纸太浪费,把纸拿走,允珵不高兴就哭起来。
谢睿樘刚好回来,问清楚什么事,叫常乐到书房找一沓没用过的新纸,让他儿子撕着玩。
“允珵要撕纸,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国库是没什么银子,可我一个皇上,还不至于连皇子要几张纸都没有。”
海棠当时觉得,是谢睿樘嫌孩子哭闹心烦找的借口,现在细细想起来,是他们一直贴在一起的心思,开始有了分岔。
想到这里,海棠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身问霁儿“今儿咱们小厨房有什么新鲜食材,你去挑几样爽心可口的,拿到小室里,本宫要亲自给皇上做晚膳。”
谢睿樘今天回得有点晚,看他的装束,应该是扮成金吾卫出过宫。皇上这点小伎俩,如何可能次次骗得了看守宫门的侍卫不过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彼此装模作样,只不过都是为了骗骗言官。
他一看海棠还在等他吃饭,眼睛都瞪大了,再一看,桌上几样,都是自己爱吃的小菜,清清爽爽,看着都有食欲。
谢睿樘过去把海棠拥在怀里,疑惑的问“今儿是什么重要的日子被我忘记了”
海棠笑着摇摇头说“以前做菜给你吃,你从不问是什么重要的日子。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重要。”
谢睿樘更高兴了,拉着海棠坐下说“虽然我在府里吃过了,你也知道,他们那些男人待的地方,没什么好吃的,哪有你做的菜那么可口的来,我再陪你补吃两口。”
两人坐下,谢睿樘果真每样都吃了两口。
海棠试探着说“今天……二嫂到宫里来找我了……”
谢睿樘把筷子放下,平静的说“今天从曦告诉我,他昨晚在家里说漏嘴了,我就猜到她会来找你。你今天做这一桌菜,就是为了为她当说客”
海棠心里一下就乱了不是这样的!
谢睿樘见她委屈的抿着嘴不说话,又有些心疼,微笑道“好了,知道你是好心。我说过让你别管外面的事,我不管怎么做,都有我的道理。身在皇位,心不由己。有些事情自己不想去做,但偏偏形势逼着自己做选择。”
他拉起海棠的一只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握着,偏着头问她“你能明白吗”
海棠点点头,又小声说到“我也是一位母亲,我是不忍心看到才刚刚八岁的……”
“我知道你的心意。”谢睿樘打断她的话,不打算听她往下说。既成事实,无可挽回。
他今天已经下旨抄了湘亲王的家,褫夺亲王头衔的代继权。也就是说,当湘亲王过世,他的家人就会失去封地食邑,长子也不能再继承湘亲王封号。
另外,命令东厂暗杀谢平焜。
海棠在谢睿樘的眼里看到了决绝,这目光让她不寒而栗,她忍不住悲声问到“他是你的侄儿,是你的亲人,也是你一手促成,让他躲到湘亲王府里的,大人罪不可赦,孩子何辜”
谢睿樘站了起来,背对着海棠,负手望着窗外。他不愿意看到海棠那样的眼神,她永远都是在救人,而自己,却不得不杀人。
“皇权之下无亲情。”他转过身看着海棠,叹了口气说。
程海棠也站了起来,直视着谢睿樘问道
“那么我呢皇权之下,我还是不是你的亲人”
第277章 君臣异心
当程海棠问出那一句“我还是不是你亲人”时,谢睿樘恍惚了一下,仿佛看见前世的海棠在悲愤的说如果让我选做嫔妃,还是做医者,我宁可选择后者。
不,不要!海棠,我们不要这样!
谢睿樘的心突然好痛,他这是怎么了,非得搞得相爱的人剑拔弩张他是为她才回来的,这绝不是他想要的……
海棠问出那一句后,看见谢睿樘瞬间变得痛苦的眼神,自己也立刻后悔了我这是怎么了明明我们那样相爱,又何必伤害对方
所以当谢睿樘一言不发,将她揽在怀里,把头埋在她的颈窝时,海棠也紧紧的回抱着他,用唇紧贴着他的头发。谢睿樘感觉到了她,转过头来,迎着她的唇吻了过去。
一吻之下,两人的心终于抛开烦事,重新合在一起。谢睿樘决定好好跟她解释这件事。
“湘亲王是我亲叔叔,我登基之前,他也一直帮助我,为何我要下狠手难道你认识的谢睿樘,是个过河拆桥之人除了他与亦力把里王,在婚宴上说的话,不知他出于什么目的,他一直没有为谢平焜更名。”
谢睿樘牵着海棠在软榻边坐下,又说“我问了宗人府,老亲王说,他已经摧过湘亲王多次,湘亲王总是不以为意。你想想,他这是为了平焜好吗”
“藩王在外一共十一人,徳亲王曾被父王打压多年,已经势单力薄,藩王中以湘亲王势力最盛,他的屯兵数量大大超过朝廷允许的范围。我若不趁此机会灭了他的锐气,各路藩王便会认为中央无力牵制地方,到那时藩王造反,便呼之欲出了。”
海棠喜欢听谢睿樘说话,他说话的时候,丹田里发出的低音,给人一种安宁平和、值得信赖的感觉。
谢睿樘对她笑笑又说“抄了湘亲王的家,让他少些反叛的资本,夺了他的亲王爵位继承权,他便没有了翻盘的希望。至于平焜,事情因他而起,他在湘亲王府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但也只能认命了,宗谱不可能再变更一次。”
海棠叹了口气,只说得出一句“那桌菜,是觉得好久没有为你做什么事了,我才去做的,并不是为了做说客”
“怪我胡说八道,下次不会了。”
“我也不该逼你……”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云开雾散。
谢睿樘当然不会告诉海棠,他下给东厂的命令,他不想让什么不相干的人,影响他们的感情。至于平焜为何死于意外,那就不是他要解释的事了。
玄云宫里夫妻俩和好如初,可宫外的大臣到底意难平。
范府里,兵部尚书范永承就发了飙。
范大人拿着女儿书信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皇上……太狠了!没有了亲王爵位代继权,等于湘亲王府,一代而亡。等到湘亲王过世,失去封地,婉儿和世子又靠什么生活”
“这也不能全怪皇上……湘亲王也是太张狂了。父亲可能有所不知,湘亲王屯兵,早就超过了你们兵部规定的上限,这还是年前,儿子去湘亲王府送年礼时,世子亲口跟我说的。”
长子范毅说的超限屯兵一事,范大人不是不知道,而是觉得,湘亲王是换代功臣,自己又是兵部尚书,若自己和皇上不说,屯兵这件事,谁又敢置喙看来,是他低估皇上了……
“我们都看错皇上了。献王、康王相争,端王却做了太子;皇后和纪妃相争,又是太子顺利登基。虽然有几个亲王力挺,可最主要的布局,都是皇上一手安排”范大人叹到。
范毅又说“不如和湘亲王商量,让世子和婉儿回京,趁着湘亲王还在,以世子的身份,在京城某一份事业,就算将来失去亲王爵位,他也还是册封的世子,难不成皇上连堂兄的身份也不认了”
范毅不知道,他的这个想法和湘亲王想的一样,在范府收到婉儿书信的同时,湘亲王世子请返,并要求在六部任职的折子,也到了皇帝手上。
亲王世子论品级,应该封他一个二品的官职。可皇上却大笔一挥,只批了个五品礼部司祭清吏司郎中。
湘亲王世子谢广栯,十岁便和湘亲王一起离开京都就封,虽说已经二十多岁,可对京城的人情世故并不了解。皇上让他从礼部五品郎中做起,也是为了让他更容易在京城站稳脚跟。
可这份好心,在湘亲王和范永承眼里,就成了侮辱和恶意。
第一天就任的谢广栯,没有进宫去谢恩,岳父范永承在府里为他摆了家宴。范云婉十五岁就嫁给了栯世子,如今看来,她这一辈子都只能是世子妃,而自己的儿子,只能靠自己去争取功名。谁会甘心
“不甘心又能怎样难道还能反了谢平焜莫名其妙掉下池塘淹死了,跟着他的两个小厮都回忆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和父亲都怀疑,这是皇上的手笔,可到底没有证据。坐在那个位置上的,绝不会是心慈手软的人。”
谢广栯在岳父家里也不避讳,祖上并不是没有叔叔反了侄子的先例,可湘亲王府被皇上抢先抄了家,多年积累的金银军资,都入了国库,私兵也被并入了地方军。要反,那就是飞蛾扑火。
“虽不能反,但我们也可以像康王一样,自结成党,发展我们自己的势力。在皇上跟前,我永远不如沈安、孙阳那般亲厚,现在加上你府上的事,皇上迟早会拔掉我这根刺。”范永承彻底产生了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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