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海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楚潆
没等谢三点头,姑娘小手一挥,已经将他的衣袍割开,露出被蛇咬的肌肤,那两个牙印周围已经开始发黑。海棠没有犹豫,跪在地上,飞快的将嘴凑过去,从伤口吸出一口黑血。
“唉!姑娘……”谢三连忙阻止她,害怕她将毒咽下去,“我中毒不要紧,你不要为了救我,连累了你……”
海棠将毒血吐掉,推开他的手,低下头又是一口。谢三说不出话了,他的腰上像被羽毛轻轻扫过,姑娘唇舌的温度迅速被传到心脏,他的心,瞬间就融化了。
连吐了几口血,等再吐出来的血变了鲜红色,姑娘才停了下来。海棠抬起头,微笑着说:“没事了,你等等,我再去给你找些解毒草药。”
说完她站起来,向路边的草丛走去,边走边在草丛里寻找。没走多远,真给她找到了,她摘了两棵,放进嘴里边走边嚼。走到谢三身边,将嚼过的草药敷在伤口上。
“找根布条扎上。”海棠回头对凌云、凌风说到。
他俩手忙脚乱也没找到合适的布条,凌云撩起袍子,正准备从衣角撕下一条,海棠阻止他:“算了算了,你那全是灰!用我的吧。”
她背过身,从里面的衬裙上撕下一条布来,凌云协助她,将布条拦腰扎好。谢三低下头,闻到了海棠头发上散发着的淡淡茉莉花香。
“咦你的腰背都受了伤伤口化脓了呢!”海棠皱着眉,眼睛亮闪闪的满是同情:“是不是被杀威棒打的是不是被仗势欺人的坏人打的”
那可不是仗势欺人的坏内侍用棍子打的谢三连忙坚决的点点头。
海棠还想撩起衣服仔细检查,却发现从那个割破的口子往里看太费劲了。她想了想,问谢三:“您着急赶路吗我家就在前面,您最好到我家去,我给您检查检查背上的伤。”
谢三感慨:小傻子!这辈子还是那么没心眼,还是什么人都敢往家领!真得好好看着她,别让她再吃了亏!
思忖间,谢三满脸感激的对海棠作揖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叨扰姑娘了!在下谢睿樘,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海棠行了个福礼,也笑回到:“我叫程海棠,我家就住在月岭上,谢公子请随我来。”
她捡起刚才从树上采的那一把树枝叶,看到谢三满脸疑惑便解释:“我刚才在树上采树叶呢,这叫枫杨树,它的叶子有微毒,我用它做杀虫药。”
谢三看了一眼凌云,凌云急忙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树枝:“小人帮姑娘拿,姑娘请前面带路。”
海棠也不跟他客气,提着裙子走到前面。谢三赶紧大跨一步跟上去。
“谢公子这是要去月湖镇吗走这条路可是远路。”
“我是出门云游历练,路经此处,并未有明确目的地。”当时,大家望族的公子哥,都会找机会外出游历,谢三就很羡慕他们。
他的好友康定侯世子赵慕哲,和吏部尚书长子沈从曦,结伴出门游历了几个月,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在哪里闲逛。作为皇子,就没有这种自由。
“游历啊……我也好想去!”她笑眯眯的侧脸补充道:“我上个月刚及笄。我出生的时候正是海棠花开,所以名字才叫海棠。”
谢三心中一动,前世他并不知道海棠名字的由来。
谢三突然就全身放松下来。既然重来,便是新生,自不必背负前世种种而急于求成,倒还不如好好体会,享受今世历程中的惊喜和快乐。
“海棠花很美,我儿时住的地方,就有一树白海棠,每到三四月,繁花胜雪。嗯……你猜我最喜欢在树下做什么”谢三认真的问海棠。
海棠想了想:“读书下棋舞剑”
“我最喜欢……一脚猛蹬树干子,花瓣就像雪一样飘下来。一脚不不够多,就再来一脚!”
海棠愣了愣,想像到那副画面太美,和谢三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凌风:王爷,咱在姑娘面前说点文雅的不好吗
凌云:王爷,您那会子就是藏着,也没阻碍您做混世魔王。
第七章 治伤
顺着说海棠树的话题,两人开始互相聊起小时候的趣事,一路说说笑笑,等远远看到几间小屋的时候,谢睿樘与程海棠,竟已像是相识了很久的朋友一般。
“难得你我这般投缘,你也别叫我公子,我也不唤你姑娘,我们直呼名字如何”谢三建议:“你叫我谢三,我叫你海棠。”
海棠眉眼弯弯的歪着头想想,一股说不出来的俏皮样:“好的,谢三哥!”
谢三的心里像扔了一吨黑火药炸开,那般电光火石似的惊喜,海棠给他的,总比想像中的更多!
海棠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小屋走去,边走边喊:“师傅!师傅!我回来了~”还没等自家门开,隔壁邻居屋里出来一位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一身竹青劲装打扮,小麦色的健康皮肤,浓眉大眼,悬鼻薄唇,最是生机灵动。
海棠向他招呼道:“铭泽哥哥,我师傅呢”
铭泽看到海棠身后的三人,没有急着回答,脸上倒是添了几分警觉之色。他用疑问的眼神看向海棠。
海棠忙解释:“这位是京都来的谢三公子,他们到岭南游历路过月岭,刚才中了蛇毒,身上又有伤,我带他回来上药。”
“有伤”铭泽抓住一个重点。
“是板子打出来的伤。衙门老爷打的。”海棠解释。谢三心说,哪个衙门敢打本王,后面那句可不是我说的!
铭泽眼神仍是怀疑,但脸色缓和了一些,走过去带凌风他们到屋后去栓马。经过海棠身边时,他顿了顿,抬手从海棠头上取下一片树叶,看着她,满眼温柔的说:“一大早又到哪里疯去了你师傅和我爹在瀑布那头。”
谢三心中一紧,这个冯铭泽看来不简单。前世只听说谢四带了这么一个人回府,后来却从未得见。他上前一步抱拳道:“在下谢睿樘,路经此地,多有打扰。”
“冯铭泽。”铭泽也抱拳说道。复又看了一眼海棠,朝凌风、凌云走去。
谢三跟着海棠进了堂屋,堂屋不大,却因门两侧各有一个大窗子,屋里显得很亮,在岭南很少见这样的布局。家具简单却也齐全,一看便知主人是个讲究人。
海棠领着谢三进入左边的耳房,房里干干净净一榻一桌,整幅墙的药斗子非常显眼。谢三笑到:“这是你给人看病的地方”
“不,这是我和师傅看书和制药的地方,我们这里很少有外人来,我给人看病都是去镇上,那里我有固定的地方。”仔细看,炕头还有一溜格子柜,整整齐齐的放了两排书。
“你师傅是去镇上给人看病去了吗”谢三抽出一本书来看,是本《子午流注针经》。
海棠摇摇头,神色略有寂寂:“师傅从不给人看病,他只是教我,让我去给人看。师傅也没什么朋友,隔壁的冯叔是他唯一的朋友。他……不喜欢被人打扰。”
谢三小心的问:“那……你把我带回来,你师傅会不会生气……”
“当然会生气!”一位精神矍铄的玄衣老人应声入门。
海棠急忙迎上去:“师傅!都是我的错,这位公子因我而中了蛇毒,那我总要补偿他不是这才带他回来治伤……”
谢三心里一阵酸楚:以后生了女儿怎么办啊若都像她娘一样胳膊肘往外拐,还不气死他这个老子!
“躺上去,我看看伤在哪里”师傅指了指榻说。
谢三连忙脱下外袍,解开中衣,趴到炕上。嗯,只要不是当场赶出去就好。
撩开中衣,谢三背上腰上的伤都露了出来,有些伤口浸出了脓水,一片狰狞。现在谢三心里真是爱死了谢四,若不是他弄那一出,他也不会被打,那还拿什么来卖惨唯独后悔就是这两天他自己还上了药……
“被板子打的。”师傅问:“犯了什么错”
“晚辈生母是小娘,在家中无甚地位,大娘和晚辈的异母哥哥经常欺负晚辈,无端寻了错处,让偏心父亲责罚晚辈……”谢三诚恳解释道。
后进来站在一旁的铭泽:说好的衙门老爷呢
凌风:分明是你先动的手。
海棠:咦难道说家里打板子,也会像衙门一样狠
“都是皮外伤,清理干净上点药就让他走吧。”师傅转过身对海棠说,自己背着手走出了耳房。
海棠仔细看了看谢三的伤,走到药斗子旁边捡药。
这时一个脆生生的女声从门外传来:“海棠姐姐,我回来啦!”
话音刚落,一个十二、三岁女孩闪身进来,没料到屋里默默的站着好几个男人,榻上还趴着一个。她吐吐舌头,走到海棠身边一边接过海棠手上的药,一边小声说:“姐姐,要煎药吗让我去吧。”
海棠点点头,由她去了。自己打开一个瓶子,一股酒味弥漫了出来。
“呃……这是给我喝酒壮胆吗”谢三笑问。
海棠也噗呲一笑:“哪有这是给你伤口消毒的。你喝酒没用,让伤口喝醉了就不痛了。”
谢三笑得要抽了,恨不能马上把这个活宝贝娶回王府里,就是送个皇位给他,也不能比这个更叫他快活了。
海棠也不跟他客气,两下就把烧酒涂到他裂开的伤口上,清洗掉腐烂的皮肤,然后拿出一罐墨绿色的药膏慢慢帮他涂。中蛇毒的伤口也被解开来,重新清洗又上了药。
这时师傅又进来,看了看谢三的伤口说:
“药也涂了,你们赶紧下山吧,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第八章 月岭留宿
谢三下了榻,恭恭敬敬给师傅作了个揖:“晚辈这就下山。刚才上山前,晚辈看到一队人马朝月湖镇去了,晚辈怀疑他们是锦衣卫。”
师傅明显愣了一下,盯着谢三缓缓问道:“你怎么确定他们是锦衣卫”
谢三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递给师傅:“这个腰牌,是他们经过之后,我的小厮捡到的。我想,锦衣卫千里迢迢,从京都来到这个偏远小镇,一定没好事。此事虽与晚辈无关,但若是他们作奸犯科,晚辈自不会袖手旁观。故想今夜前往月湖镇打探一二。”
师傅想了想说:“你身上有伤,又是外地人,到镇上未必问得出什么。这事交给我,你今晚就安心在此处休息。只不过地方狭小,你们三人只能在此间挤挤。”
凌风:真是感动,今晚我能睡屋里了,平时可都是睡屋顶!
凌云:挤挤就挤挤,平时我还睡树上呢!树上不挤,可哪有屋里的地板舒服,可以翻身!
谢三正色道:“多谢师傅体恤。若有需要,晚辈必当以匡扶天下为己任,万死不辞!”
师傅翻了他个白眼没理他,转身出去了。
海棠也赶紧跟出去,出门前交代谢三伤口最好不要包,趴着休息,明天就能愈合了。正说着,刚才那个小丫头端着一碗药过来,交给凌云,也跟着海棠一起走了。
“王爷,这两家人是不是跟朝廷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一提锦衣卫这么紧张”凌云小声问。
谢三前世只知道老四血洗整个临月镇,并不知道原因,后来多方打探,才知道和一个逃犯有关。他看了凌风一眼,凌风立即闪身跟了出去。
凌风伏在屋顶,轻轻拿开一块瓦,空出来的口子立即漏出一束烛光来。
只见师傅和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桌边,海棠和铭泽分坐在两边。桌上摆着饭菜,几个人说话也没怎么动筷子。师傅把情况说完,问旁边的那个中年:“霆霄,你怎么看”
“事不宜迟,我和铭泽立刻下山打探情况,我顺便去通知老陈,不知这是冲谁来的您就先守在山上,等我们的消息。”冯霆霄说完便站起来,饭也不吃,带着冯铭泽出去了。
凌风没有犹豫,跟着冯氏父子消失在夜色中。
“霁儿,你去给那几个小子弄点吃的。”师傅背着手走了出去。冯婶连忙和霁儿把菜装过去。
师傅心事重重的回屋去了,海棠百无聊赖的在屋子外转悠,想想便去拿了一把晒干的草,点燃了,在耳房窗户外面熏蚊子。
“海棠,你在干什么”谢三早就听到她的声音,很快扒了两口饭出来寻她。
“熏蚊子啊。一会儿你们好睡觉。”
谢三心下感动,却还要故作镇定。
“这是什么草闻着还有点香。”谢三蹲下来,拿起几根干草闻了闻。
“这是小鱼仙草,比烧艾草还管用。”海棠笑着说,“烧完我带你喂马去,这还要看着火,别把师傅的房子给烧了。”
谢三把她手里的干草接过来,递给后面站着的凌云,说道:“让他接着烧,咱们喂马去。”
海棠带着谢三绕到屋后,用火折子点亮了一盏气死风灯,想挂到柴棚屋檐上,踮脚也还差点距离,谢三笑笑,一时淘气,双手扶在她的腰上,把她举起来,让她把灯挂了上去。
海棠又羞又气:“你怎么不知道男女大防,授受不亲的”
“那你今天连我身子都摸了,我是不是要以身相许”谢三忍住笑,一本正经的说。
“我是在医病,这怎么能够相提并论”海棠有些恼了,也不看他,径自朝柴棚里走去。
谢三忙跟上去道歉:“是我不好,下次不敢了,姑娘大人大量,原谅则个吧!”
海棠也不理他,抱了一把干玉米杆出来扔在地上,又转身去拿了一串干玉米棒子。谢三抱起玉米杆跟着她。海棠斜了他一眼,看见他捡了这边掉了那边,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谢三松了口气,心想这媳妇还是蛮好哄的,自己狼狈一点,媳妇就心软了。
海棠家没有马,就没有马槽,谢三把干草丢在地上让马吃,旁边还有半桶水,估计是之前铭泽喂的。海棠手拿着玉米棒子喂马吃,马嚼着玉米,她用手顺着马脖子,马也回蹭她的手心,海棠开心得不得了。
朦胧的灯光下,虫鸣蛙唱。谢三和海棠各自喂着马,虽然不说话,偶尔对视一眼,谢三也觉得满心欢喜。
喂完马,冯霆霄父子还没有回来,大家都毫无倦意。谢三抬头看了一眼满天星斗,小声问海棠:“想不想到屋顶上看星星”
海棠看着屋顶,抿嘴点点头。
“那这回你要同意我扶你的腰。”谢三满眼笑意的看着她,海棠知道他要带她跳上去,自然红着脸同意了。
谢三揽着她的腰,两脚就上了屋顶,他们并排躺下,只觉整个穹顶都是密密麻麻的星星,铺天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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