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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夜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顾青衣
她并没有听见贺兰雪的低喃。
但她在此刻感受无疑与贺兰雪十分相似。
论仇恨,卫尽倾对她、对贺兰雪造成的伤害绝不会比段芳踪更少,只是这个男人站在她们的面前,就让人不由自主产生一种敬佩,一种感慨,一种你既然想要那通通给你也就是了的豪迈。
段芳踪愣怔过后,不由得放声大笑,边笑边道:“你这姑娘委实很有趣,我来到中原后听说你的事迹,便觉你的性子果敢又利落,很是讨人喜欢,你可知道……”他目光忽然投向重被卫尽倾抓回手中的贺兰雪,当中闪过情绪也不知是怀念还是感慨,“在很久以前,你娘亲比你现今还要小的时候,她曾经与内子约定过,若将来她们各自有了儿女,又恰好是一儿一女,就要替他们订下婚约,日后结秦晋之好。”
贺兰雪浑身一抖。
她与岑江心确实说过那样的话。
在她们都懂事以前。
她们说这话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日后她们会爱上怎样的一个男人,又生下怎样的一个孩子。
她只是不知道,岑江心竟然将这话告诉过段芳踪。
她更不知道,段芳踪竟然会将这样一句十足的玩笑话记在心上。
又或许,有关岑江心的一切他都记在心上吧。
贺兰雪感受自己喉咙间随时能要她命的那只手,一时竟不知该作何感想。
贺修筠表情却很奇怪。
她就像被人逼着活活吞下一只苍蝇。
她忍不住又回头去看段须眉。
段须眉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段芳踪续笑道:“我听到你要嫁给谢殷的儿子了,内心里很是为你不值,想着要帮你一把,不如也拿出当年的婚约好了。我这样与段小子一说,谁知他一点眼光没有,转头就一声不吭跑掉了。只是这事委实也是我轻视了你,我早该料到你不会任人摆布的。”
一人忍不住轻笑出声。
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氛围里发笑委实并不合适。
但是这个发笑的人却也没人敢说他什么。
卫雪卿一边笑一边摆了摆手:“不好意思,你们继续。”说着拿眼去瞧脸色明显变臭的段须眉。
为了给贺修筠送亲,他见过段芳踪以后就提前带领长生殿众人离开关雎了,适才见到段须眉单枪匹马出现在大厅之中,他原本还暗暗思考他们这是制定了甚计划未曾告诉他,万万没料到竟是这个原因。
段须眉与贺修筠各自一脸吃了屎的表情更让他憋笑憋得极其辛苦,但转念想到这两人隐隐针锋相对若当真是他所想的那个理由,忽然之间他又笑不出来了。
卫尽倾捏着贺兰雪的脖子不住使力,浑然不觉贺兰雪在他手下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阴测测看着这几人状似十分愉快的模样:“你们当我死了不成?”
段芳踪终于又将目光投向他,淡淡道:“你很快就会死了。”
卫尽倾目光如同毒蛇一样在他又矮又小的身体划过:“你是如何活下来的?你活成这等恶心的模样,还不如死了。”
“你为了活下来连脸皮也能刮下来不要,我变矮几尺,又有什么关系。”段芳踪淡淡道,“你活下来是处心积虑,那我活下来大概就是上天庇佑吧。毕竟你未死,连天也不舍得让我死在你前头。”
“是谁救了你?傅八音?”从段芳踪出现便始终未说过一句话的谢殷忽然问道。
他虽然没有说过一句话,却不代表段芳踪没有关注他。
事实上他至始至终都在关注着他。
而他也与贺春秋一样,见他出现,面上至始至终都没有流露过一星半点的讶异。
“你希望是谁救了我?我二哥傅八音?”段芳踪反问。
谢殷面上泛起意味不明的有些冰冷的笑意:“你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这里?”
“我的身份难道不是天下人皆知?”段芳踪又道。
“天下皆知的武圣段芳踪,二十一年前就已经死了。”谢殷冷冷道,“活在这世上的大概只剩下牧野族的族长。”
牧野族三字,让场间众人耸然动容。
段芳踪似笑非笑道:“看来你早就知道我未死,也知道我的身份?”
“我只知道牧野族与枉死城入侵中原之心不死,此番再次勾连,大批人马早已通过各种方式分散入关,只等关键时刻雷霆来袭。”谢殷冷冷道,“我还知牧野族的前主人封禅死而翻身,正与你里应外合,互相接应。”
仿佛是要响应他这说话,长廊那头有人正由远及近行过来。
若说段芳踪是三十岁的面容,六十岁的气魄,那正行过来的这个人就是六十岁的面容,六十岁的气魄。
那个人苍老的面目根本叫人分辨不出他原本真容。
可是众人就是不由自主就知道,那就是封禅。
令众人在一次又一次的极度震惊过后已经感到木然的亦是在二十多年前匿迹今日又突然出现的梅君封禅。
封禅行到段芳踪的身边站定。
这两人一个高大,一个矮小,一个年轻,一个苍老,浑身上下真是看不出有半点相似的地方。然而他们两人站在一起,恍惚间竟叫人以为仿佛是同一个人。
他们外表毫无相似之处,他们却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神魂以及气魄。
他们叫人只看一眼,就能明了这必定是两兄弟无疑。
(我承认我是段爹真爱粉……)





斩夜 二十八章 你以孤胆战平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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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禅道:“我为何会死过翻身,谢楼主为何不明明白白说给世人听?”
谢殷殊无笑意掀了掀嘴角:“二十年前你与枉死城勾连,想要带领你的牧野族入侵中原,牧野族最终被拒于凤辞关外,登楼与清心小筑所有人拼死挡住了枉死城,而你被我活捉,囚于凤凰楼,直到月余之前你与段芳踪、傅八音等人再次勾连,里应外合,再由段芳踪之子段须眉出手救你逃出生天,一切都是为了今日做准备。这其中前因后果,我说得可明白?”
在一个月以前,谢殷还是江湖中人人称颂的大侠,是大多数江湖人心目中的天下第一,无论是他的名望,他的行事,他的手段,他的实力,都令人觉得他绝不可能说半句谎话。
他的人与他的刀,在武林中表代表了刚正与公义。
那个时候如果有人在公共处说谢殷一句坏话,被人听到少不得就是一通教训。
这时候的谢殷已经不是一个月前的谢殷了。
登楼没落,凶徒四散,内贼出没,若是卫尽倾阴谋今日当真得逞,被贺修筠曝露处心积虑真面目的谢殷甚至会成为江湖百年来最大的罪人。
但即便是这样的谢殷,在场大多数人仍在第一时间选择了相信他的这番说话。
也许是因为惯性。
更也许是因为牧野族、枉死城、段芳踪这几个名字给众人造成的威胁太大。
今日哪怕是卫尽倾取得最终胜利,说到底都还是江湖内斗。然而枉死城与牧野族来此在众人看来却又是全然不同的概念,说得简单一些,大概便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对此,段芳踪与封禅不过一笑哂之。
在两人这哂笑当中,亦有两个人静静上前两步,站到了谢殷身边。
那是自此间事发就一言不发、根本已叫大多数人忘记他们存在的伯谨然与霍三通。
但以这两人的身份以及他们背后代表的势力,无论他们站在哪里,在朝或在野,又岂会当真悄无声息恍若不存呢?
这两人上前这两步朝着段芳踪与封禅散发的浑身威压,令众人恍觉先前忌惮这两人只因他们是朝廷之人,这观念本身是何等的错误。
伯谨然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段封两人,面目冷肃:“牧野族前代与现代主人皆在此处,枉死城主傅八音又在何处?”
段芳踪笑了笑:“我二哥并未来此,此番事态与枉死城毫无关联。”
“垂死挣扎!”霍三通冷然道,“无论他躲在何处都无所谓,今天连一只苍蝇也休想从建州城飞出去!”
段芳踪看着他,又看伯谨然,忽道:“我查当年之事,朝廷之所以派兵围剿牧野族,正因为二位听信谢殷之言,极力撺掇今上这才铸成后来之事?”
“撺掇?”霍三通怒极反笑,“二十年前难道牧野族不曾妄想入侵中原?难道枉死城没有在傅八音与叶清缚带领之下赶往凤辞关与牧野族会合,妄想联手突破凤辞关?”
段芳踪静静听完,慢慢道:“听完昔年卫尽倾所做的一切,诸位当知当年所谓牧野族与枉死城入侵中原,根本只是他一个人搞出来的阴谋而已,当年我的二哥傅八音、二嫂叶清缚以及我三哥封禅皆不过是考虑我一人安危,真相不过是如此而已。”
“你以为你这荒谬之言能够骗得过本官?骗得过朝廷?”伯谨然冷笑道,“当年你、封禅、傅八音几个外族之人,却跑到中原武林来搞风搞雨,在当时你们就已开始筹划那场阴谋吧?不过有一句话你没说错,卫尽倾的确成为一切事发的引子,是以他也是戴罪之人,今日须得与你们一起去死!”
众人听到此处不由心里一寒,这才隐隐料到这两个人之所以一直以来不动声色,只怕正是一早得到段芳踪等人将会来此的消息,这是打着要将所有人一网打尽的心思!
卫尽倾听到此亦凶戾笑道:“谢殷!你不愧是连本座也要忌惮三分的卑鄙小人!竟然还留了如此后手!”
他自来此,看似与贺春秋、贺修筠几人斗智斗狠,实则他真正关注的始终还是谢殷。只因他自认对贺春秋与贺修筠这一干人等了解俱都入骨三分,唯独谢殷,阴狠起来那是连他也防不胜防。那人这半天毫无动静,原本就叫他好生奇怪,然而他再有一万种猜测却也没猜到他竟能再次动用朝廷的势力——只因他一万个没想到段芳踪竟还活在这世间。
在他这怒喝与众人慌乱之中,隔着一条长廊的登楼以外的建州城中忽然传来一波高过一波的惊叫之声。
惊叫过后,众人听到非常整齐、非常沉稳、非常巨大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那绝不是几十个人、几百个人甚至几千个人能够组成的声响。
而内力不俗的众人更是渐渐听出来,那声音绝不只是由长廊的那一头传过来,而是来自……登楼的四面八方!
一时所有人心下都有了同一个认知。
登楼已被包围。
被真正骁勇善战的军队所围。
牢牢握紧手中的武器,邵剑群、俞秋慈、东方玉等人有些无奈、有些叹息在心里想道,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为何他们莫名就会遭遇今天这样的事?
今日过后,这些在江湖中俱都辉煌鼎盛一时的门派可还会继续存在吗?
竟是谁也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真正被围困的段芳踪与封禅却连眼皮也未多动一下。
段芳踪直到那叫人听来惊心动魄的脚步声完全静止下来,这才挑了挑眉:“请君入瓮?”
伯谨然一扫先前满面的怒容,不紧不慢道:“今日过后,什么牧野族,枉死城,再也不会存在于世,当年试图为谋取私利而令外族入关、近日又公然放走凤凰楼数百穷凶极恶凶徒的长生殿与关雎,自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饶是数十年前九重天宫在江湖中拥有那样鼎盛的声望,朝廷也未曾干涉,只因没有任何正当的理由。
然而长生殿与关雎却不同。长生殿前有卫尽倾利用池傅封段几兄弟让武林争端险些化作天下之争,后有卫雪卿围杀登楼推倒凤凰楼。关雎前有池冥当年带领关雎与傅封合作援救段芳踪,后有段须眉与卫雪卿合作推倒凤凰楼,放出封禅。
哪里还有比这更正当的理由?
段芳踪看向谢殷。
这想必才是谢殷真正的目的所在了。
利用卫尽倾之口宣尽当年登楼“光辉事迹”,利用南宫晓月与瞿穆北等人解开登楼近日冤屈,再利用朝廷兵马将卫尽倾、段芳踪与两人背后势力一网打尽。
一本万利的买卖。
这世上能在短短时间内想出这样稳赚不赔的生意并且将其付诸实践的,大概真的就只有卫尽倾与谢殷有这样的心思、手腕、魄力以及付诸一战的孤勇。不!甚至连卫尽倾也没有这样的勇气!他做事永远瞻前顾后以策万全,永远以自己安危为第一要紧之事,像这样但凡失败就万劫不复的冒险,他绝不会亲身去犯。
只有谢殷能。只有谢殷敢。
是以二十年前卫尽倾最终失败了,而当时声望实力在几人中最为轻微的谢殷却一跃而登临绝顶。
段芳踪望着这样的谢殷,甚至觉得有些佩服他。
可惜他们永远不是一路人。
可惜段芳踪恨透了这样的人,必定要让他所有的算计付之一炬。
他慢慢道:“两位今日带来多少兵马?五万?十万?只用双脚就能将整座登楼踏平?”
“为何要将登楼踏平?”伯谨然亦不紧不慢道,“只要能够能你们埋伏在建州城中的所有人揪出来处死,再将卫尽倾埋在地下的火药尽数清除、将他的人全部处死,解除登楼与建州城所有人生死危机,也就足够了。”
伯谨然与霍三通从头至尾没有明确表达过对在场武林中人是何态度。
但是他这句话无疑给在场所有人吃下一颗定心丸。
难怪他与霍三通、谢殷几人未曾因火药之事而慌乱,原来他们早有安排。
更重要是他终于表明了他的态度:今日他只要他们眼里的那些“罪人”死。
众人来不及松一口气,却听段芳踪叹一口气道:“不必了。”
他们尚不知究竟是什么不必了,就看见忽然又有人从登楼的四面八方行进来。
警觉只是一瞬,众人很快发现那些来人绝不是朝廷的兵马,只因他们虽从各个角落、各个方向行过来,但他们每个人身上的江湖气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
只是,朝廷的兵马既已包围登楼,这些人又是如何进来?
当日曾参与围攻关雎之战的人很快明白了答案。
因为他们看清楚了当中一些人的脸——属于关雎十二生肖的脸。
关雎十二生肖。
只听名字已经让人后背要打个寒颤,但直到真正与他们对上以前,也必定没人能够猜测到他们的可怕竟已达到那样的程度。
闯过朝廷兵马的包围圈算什么、哪怕出入皇宫恐怕也能潇洒自如的那样的程度。
他们渐渐行得近了。
众人才发现这群人数量委实有点少,连同十二生肖在内也只有寥寥数十人。
但每个人双手都提了东西。
直到他们行得更近一些,众人才看清他们手中提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是头发,头发下面掩藏的是一颗颗怒目圆瞪似乎至死都有些不可置信的头颅,每人手上至少都有两颗。
那因为距离愈近而熏得人几乎要作呕的血腥气随之而来。
被那血腥味扑鼻的众人纷纷屏住了呼吸,很想要掉头不看,却又委实收不回目光。有一些人甚在心里不无恶意想道,不愧是关雎,不愧是十二生肖,所过之处无不尸横遍野,若真个能被一举铲除倒也不失为一件快事。
只是正这样想着的人下刻就听段芳踪轻言絮语道:“不必劳烦两位的手,登楼与城中所有等着要替卫尽倾点一把火的人,都已经在这里了。”
(章节名调整了下,怪我总是章节名跑到内容前面……以及今天就只有3000哒更新了,不知为神马今天写得特别慢,么么哒)




斩夜 二十八章 你以孤胆战平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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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伯谨然与霍三通乍听此言也不由得愣在原地。直到卫尽倾注视那几十人手中提着的头颅极为愤恨地厉喝一声,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重又看向那已经汇聚在场间起码有一百颗的人头,内心感官对比方才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卫尽倾盯着最前方那人手中唯一的一颗人头,气得牙关都在打颤:“你竟敢……你竟敢……”
那人朝他扬了扬手中人头:“据说这是多年来替你秘密打点各派之事的你的心腹。”
替卫尽倾在武林中奔走多年而未被发现,这个人当然很不简单。
这个不简单的人的人头正提在那人手中。
那人当然就更不简单了。
九重天宫振霄殿殿主、清心小筑二十年来唯一的护院又怎么会简单呢?
场中已有不少人低低惊呼他的名字:“梅莱禾!”
“他就是梅莱禾?”
“他为何会替段芳踪做事?”
“有说他早已背叛清心小筑投靠关雎,看来此事竟是真的……”
……
贺春秋神色复杂看着梅莱禾,以及他身边另一个人:“阿禾,小万。”
“小万”当然就是万卷书。这世上有资格如此称呼万卷书的,大概也就只有贺春秋。
梅莱禾道:“老万本在城中像游魂一样转悠,被我逮到了,便领他一起做苦力了。”
他这话说得稀松平常,就好像他走在大街上遇到了一个朋友,然后邀请他回家吃饭那样寻常。
然而他却不是寻常人,他是贺春秋手下第一员大将却被整个武林都认定已投靠关雎的人。
他的朋友同样不是寻常人,是当年名震武林的二贤之一,是清心小筑的西席先生,是贺春秋手下另一员大将。
他们要做的苦力更加不寻常,他们不是要回家吃饭,而是要去摘下一颗又一颗的头颅。
最不寻常的是他们的立场。
梅莱禾哪怕是要杀死卫尽倾暗中埋伏在四周的人,但他也不必与关雎十二生肖合作。
万卷书哪怕真的无所事事,也不可能被梅莱禾一拉就二话不说换阵营。
在他们决定要做什么的瞬间,事实上他们已经清楚明白对世人表明了他们的立场。
将手中人头掷到地上,万卷书慢慢道:“虽然很抱歉,但是我不认为你的所作所为是对的。”他这句话是说给贺春秋听。与贺春秋说完以后,他又看向神色复杂看着他们俩的贺修筠,“飞卿安排我暗中保护你,我本来也决定不计生死也必定要护住你。但是在老贺决定废掉你武功的时候飞卿却拦住我不让我出手了,我现在明白他是因为事先洞察了你的这番安排。我虽然明白你这样做的理由,心疼你受的苦楚,但你一次又一次的欺骗飞卿,让他伤心,我也并不认同你。”
贺修筠闻言笑了笑。
虽然她的目中殊无笑意。
她想道,今天欺骗卫飞卿的所有人,他们都会付出代价的,也包括她自己,只是……
她问道:“你可以什么都不做,你也可以去找他,但你为何要随关雎一起行动?”
万卷书沉默片刻道:“飞卿大概会希望我这么做。”
当日在前去枉死城的途中,段须眉曾问及卫飞卿待今日之事发作,他会做出何种选择,会站到哪一边。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卫飞卿会不会站在他的这一边,而卫飞卿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万卷书与梅莱禾从没有问过卫飞卿这问题。
但他们照顾卫飞卿二十年。
他们知道卫飞卿的正义和道理长什么模样。
他们不用思考也知道卫飞卿会站在哪一边。
贺修筠也知道。
是以她的心里有一种深刻的、尖锐的疼痛,在明确听到万卷书的回答之时,那种疼痛被瞬间放大了一万倍。
卫飞卿到现在还不见踪影,其实他的选择早就已经摆在了她的面前。
只是她哪怕明知这种选择与他感情的深浅并不能等同,她还是觉得很受伤,比发生在她身上的任何一件事都更加令她受伤。
梅莱禾要比万卷书更加直接。
他十分直接向贺春秋道:“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即便现在你要我的命,我还是会二话不说就给你。但我认为你做错了,你二十多年前明知我姐夫是冤枉的,你还去杀他是你错;卫尽倾算个狗屁,你却为了这个狗屁而一再利用飞卿和阿筠让他们受伤是你错;你已经一错再错,今日你却还要与谢殷合谋想杀我姐夫再多一次,你简直就是个浑身是错的老糊涂。”
过去二十年他一直活得懵懵懂懂。
但他而今既然清醒了,既然意识到贺春秋一错再错,他就要阻止他继续犯错。他糊涂,他就要打醒他这个老糊涂。
贺春秋听了他的话看向段芳踪,段芳踪面上神情淡淡的,既没有被数万兵马围困的慌张,也没有对他的半点不满与轻视。
贺春秋在他这面无表情中渐渐体会到了,他没有任何表示是因为他不在乎,二十多年前的自己是他将整个江湖翻个面也想要找出来的唯一对手,而今的自己却哪怕变成一个屡次对他不住、不分缘由也要置他于死地的卑鄙小人,他却也不会再有半分动容了。
这种不再被对手视之为对手的巨大空洞竟然并不下于不再被一双儿女视为父亲的恐慌。
在这茫然中他听段芳踪淡淡道:“登楼与建州城中所有火药都已经毁掉,卫尽倾手下潜伏在城中各处的人也都在这里了。与今日之事无关想要离开此地的,现在就可以走了。”
他这句话说完,勃然大怒的又何止一个卫尽倾?
伯谨然阴冷笑道:“走?走到一半再被你暗伏在各处的人一一伏杀?”
适才还蠢蠢欲动的场中数人闻言立时不动了。
段芳踪好脾气笑了笑:“你号称不会放走今日建州城中一只苍蝇,我的二哥与枉死城牧野族人马伏在何处,你竟到现在还未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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