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夜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顾青衣
而他来到卫庄之后才知晓,卫飞卿竟比他想象之中更加高明。
宣州城就是卫庄。
卫庄的势力,渗落到宣州的每一处。
在长生殿所在的零祠城中,四大财神当中的北财神北堂岳以财力操控零祠城中一切,这才让长生殿拥有一整座段卫二人前去之前数十年都未被人发现的地下宫殿。而贺修筠同样是四大财神之一,以她的财力与势力,当然也能够掌控一座宣州城。
只不过贺修筠名为南财神,事实上望岳楼当家的却是卫飞卿。
贺修筠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这一点。
是以哪怕卫飞卿公然插手宣州城的一切,她从前也未料想过卫飞卿事实掌控的乃是卫庄之事。
卫庄就是宣州城。
以假乱真,真亦假做。
贺修筠以为卫飞卿管的是明面上的宣州城。
却不知晓卫飞卿至始至终掌控的都是她以为一切都被她拽在手心里的卫庄。
而哪怕贺春秋与他从前因这对兄妹之故来过这座城数十次之多,在这城中安插数不尽的眼线,他们却不能知晓但凡他们以及他们的人进了这座城,就不是他们监视这对兄妹,而是这对兄妹反过来掌控一切他们愿意、或不愿意送到他们手中的消息。
反客为主,颠覆虚实。
出神望着桌上煨着酒壶的火炉,谢殷叹息一声。
“谢兄如今可服了我家尊主的手段了吧?”舒无颜提起那酒壶含笑替他斟上一盏。
蹙了蹙眉,谢殷有些不解道:“我承认他如今手段了得,可当年他与你相识之初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又何来今日的心智手腕?他若没有今日这心智手腕,以舒兄你的心性本领又岂肯任他驱策?”
他说这话倒不是想要挑拨离间,乃是真心不解。
舒无颜是个就连他也无法完全看透的人。
虽看不透他,却又十分欣赏他。
若是舒无颜愿意,从他最初入登楼到登楼倾塌之前,只怕在他手中谋个一人之下也不无可能。
他对舒无颜的赏识甚至超过了对丁情,但他对丁情的信任却又远远胜过了舒无颜,是以当年舒无颜自请入凤凰楼,委婉表达他想要“照料”楼中恶徒的心愿,他虽诧异这位竟也有着与丁情相同的癖好,但彼时他正怕这样的人没有嗜好,自然也就允了。
如今想来,在那时候舒无颜便已清楚丁情之事从而在悄无声息间跟他打了一场心理仗,又悄无声息胜了他。
这样的一个人,为何他会甘于屈居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的手下?甚至甘愿替他在凤凰楼那样暗无天日的地方潜藏那么多年?
被他话语勾起一些回忆,舒无颜回想当年与卫飞卿初遇,不由啧啧叹了两声:“好叫谢兄知晓,我其实还有个孪生的兄弟,名唤舒无魄。”
这名字当日在登楼他便当众提过,更曾言这人一手替卫飞卿训练了一批隐藏在武林各处的恐怖死士。但谢殷前来卫庄也有些时日,却至今未与此人打过照面,此时听舒无颜主动提及,不由凝神细听。
却不料舒无颜下一句话便令他大吃一惊:“我这弟弟,是个太监,还是个曾经在朝中翻云覆雨的太监。可惜他后来争权失败了,一夜之间沦为钦犯,原本要被处以极刑,但他经营多年自然也有些保命的手段,便逃了出来。我前去接应他,然后一路被追杀,啧……那时可当真狼狈得紧。”
听到此谢殷已然了解接下来可能发生何事。
果然便听舒无颜续道:“我那时可做梦也没想到,咱们这两个往日里自恃在朝在野都大大了不得的人会被一个小孩子给救了。这小孩儿不但胆大包天,小小年纪更是心机难测,直言救我们乃是事先便知晓我二人身份。那气魄,啧……当真令人又惊又怕,忍不住就要想这样的孩子长大之后不知会长成何等的模样。”
谢殷微微蹙眉:“你们兄弟就此为他所用了?”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嘛。”舒无颜漫不经心拨了拨炉中小火,“再者说这孩子也太有意思了,谢兄你是不知咱们兄弟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儿胁迫须得要报恩,‘替’他妹妹建立卫庄这要求之时是何等惊愕,况且他又紧接着提出了一个要求,这事正正说在了我那兄弟的心坎上,他就此不舍得走了。”
谢殷心中一动:“便是替他训练那些死士?”
“没错。”舒无颜颔了颔首道,“想必谢兄也猜到了,我那兄弟原本在宫里干的就是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替宫中那位杀不能放在台面上的人。当年我们二人出逃,将我们追的抱头鼠窜的也正是我兄弟亲手训练出来的人。我兄弟为此而十分不甘,发誓要再练一批更厉害又忠诚的人出来,尊主不但给了他这条件,更给他提出了许多对他而言十分受用的新的手段来。”
谢殷皱眉道:“他那时候多大?十二岁?十三岁?他连望岳楼这根基都还没用,哪来的人交给舒无魄训练?”
舒无颜闻言噗地一笑,谢殷正不知他为何发笑却见他已忍无可忍发展成放声大笑,半晌揩了揩眼角笑出的泪痕,这才道:“没错……我们两兄弟也是昏了头,后来才发现竟是被他空口白牙给套住了。”
谢殷淡淡道:“舒兄可不似这等容易昏头的人。”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舒无颜道:“因为他转头又给我提出了一个让我也无法拒绝的要求。”不等谢殷发问,他一字一顿说出一个名字,“丁、情。”
谢殷一愣。
“谢兄不好奇我那兄弟为何成为一个太监么?”重新为自己斟一杯酒,舒无颜笑笑道,“因为我们兄弟两人是罪臣之后,当年我逃了,我兄弟被阉了,而我们的父母,在牢狱之中被丁情给虐死了。”
这下谢殷是真个愣住了。
“是不是觉得世事无常,竟不知该说是巧合还是上天注定?”舒无颜幽幽叹息了一声,“这些年我在凤凰楼中,看那些囚犯一个接一个悄无声息的消失,看着丁情那些手段,便想到有朝一日我若能将这些手段一一归还到他自己身上,那该是何等快意?”
谢殷忽然想到,登楼之事过后,那被卫飞卿制住了浑身大穴的丁情究竟是落在了谁的手中又落得何等境地,似乎他们谁都忘了去关注。
(依稀记得这章的章节名以前某骗文我似乎用过……就当什么都没想起吧--自暴自弃.jpg)
斩夜 三十五章 独来独回渡余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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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由得又想到这些年他与舒无颜丁情二人相处情形绝不算少,以他的眼力竟半分也未看出舒无颜对丁情有过任何多余的情绪。丁舒二人待在凤凰楼中,独处的情形只怕更多,而舒无颜这些年又是忍下了多少次可以暗算丁情的机会?
谢殷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特别能忍的人。他真正想要的远远不是当他还是登楼之主时享有的那一切,然而这么多年他都一步步稳扎稳打的走过来,不急不缓,不动声色,他原以为像他这样能忍,迟早有一天能够得偿所愿。
然而凭空冒出来的卫飞卿、贺修筠与舒无颜这几人,却给了上了有关于他引以为傲的“忍耐”的淋漓尽致的一课。
不出手则已,一击则必中。
丁情若是落在这样的人手里……
似看透他所想,舒无颜叹了口气:“按照沧海几人的要求,本来丁情是无论如何要交给你们登楼之人自行处置的,可我跟他们说,以他们心性,至多也就是将丁情给一刀杀了,又岂能比得我要叫他受尽千万般的折磨之后再死来得畅快?他们想也真是恨丁情恨得狠了,竟答应了我这请求。不瞒谢兄,丁情被我暗中带回来,如今就在咱们的庄子里边。”
至于他将丁情关在庄子的那一处,正在对他做些什么,谢殷如问,舒无颜想必会大大方方说出来。
但谢殷却忽然不想问了。
早在丁情败在卫飞卿手中、所作所为又被当众拆穿那一刻起,他就注定失去任何价值了。
谢殷一向不关注弃子。
但丁情终究成为他亲信这么多年。
他不再关心他死活,却也并不想亲口去确认他的现状。
只因那一定凄惨无比。
他问道:“卫飞卿对你们先有救命之恩,后又让你得报大仇,是以你们兄弟从此就对他死心塌地了?”
“那也不是。”舒无颜笑了笑道,“我这个人不太服人,原想着报了仇再报了恩我就要拍屁股走人了。但是他慢慢长大了,我虽然常年待在你登楼之中,但他暗中行事我无一不晓,内心对他是越来越服气的。几年前他对我描述了一下武林未来的模样,我觉得很是得趣,也期待看见那样的光景,从此就决定留在他身边帮把手了。”
谢殷执起酒杯,慢慢饮尽杯中酒:“武林未来的模样,就是如今的这等模样?”
“这还只是一个雏形而已。”似笑非笑看着他,舒无颜再度问出最初问他的那问题,“谢兄如今可服气我家尊主的手段了?”
再次自斟自饮一杯,谢殷吐出一口气:“数十个门派的嫡传弟子得了天宫绝学传承,其他未得的门派要如何想?如今所有的东西都握在卫飞卿一人手中,他想给谁就给谁。前些天还在闹腾的那些门派,只怕此时已在争先恐后要向你们的卫尊主表明投诚决心了。不废一兵一卒而即将要收服一整个武林,如此手段,老夫自然心服口服。”
替他斟满杯中酒,舒无颜笑了笑:“不止是如此啊。此番争斗,从头到尾都是各派之间互斗,与咱们可没什么关联,只怕在燕越泽文颢那些人心里,依然是未将咱们卫庄放在眼里的,只想着若叫那些门派得了绝世的武功,武林未来几十年怕是更没有他们的立锥之地了,必定要想法子分一杯羹,说什么也不能少占了便宜。这等情形下若还有不开眼的跑去他们面前说这一切都是阴谋……”
“只怕看在燕越泽等人眼里,才越发觉得是各派合谋利用卫庄与卫飞卿当做幌子来谋求天宫秘宝……”谢殷叹了口气,“燕越泽几人,至今还停留在望岳楼之中吧?”
舒无颜与他碰了碰杯:“客人进了门,若不能替他们达成心愿,哪有轻易放人离开的道理。”
谢殷皱眉:“卫飞卿打算如何做?”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就要过去了。”舒无颜将壶中剩余酒水泼洒一地,“我猜有许许多多的人,迫不及待想要来赶赴一场盛宴。”
*
这是一场有关新任武林盟主大婚的盛宴。
天宫旧事短短数日已传遍武林,而望岳楼那位如今用天下第一说书人称亦不为过的书贤却已讲起了新的故事。
一段武林之中而今身份最为了不得的兄妹的情事。
卫飞卿与贺修筠的婚事。
在距今两个月以前,江湖中最了不得的门派还是登楼与清心小筑,而登楼的少主谢郁与清心小筑千金小姐贺修筠举办了盛大的婚礼,只差一步就要结为夫妻。然而那一场许多人至今没弄清个中情形的婚礼过后,煊赫二十年的登楼与清心小筑一夜倾塌,取而代之的是比登楼与清心小筑加起来更令人恐惧十倍的卫庄横空出世。
很多人都在猜测卫庄只是当日参与谢贺两家婚礼之人联合布置下来的一场阴谋。
毕竟名不见经传的卫飞卿凭什么能够做到这一步?
那样显赫的名门大派们凭什么说陨落就陨落?那样多成名多年的豪杰们凭什么说拜倒就拜倒?
但无论阴谋也好,阳谋也罢,那位嫁人没嫁出去的曾经的清心小筑大小姐地位却一点没有受损,反倒在卫庄当起了排场更大的大小姐。
而今这位大小姐两个月之前的未婚夫不知所踪,她却又要嫁人了,嫁给她那不知该唤作表兄还是堂兄、实际上却如同亲兄妹一样一起长大的如今身为武林第一人的哥哥。
在卫飞卿带领一行人回到卫庄的那一天,望岳楼宣布了这对兄妹的亲事定于来年正月廿三,距离此时也不过是个把月后。
这场婚事委实太过轰动,即便望岳楼的常客们亦感万分讶异,以至于万卷书后来又说了些什么,竟再无人留神去听了。
万卷书喃喃道:“当初说好要替人写一出才子佳人的故事,却只怕连他自己也未料到,真个写出来之时那故事中的才子竟变作了他自己……”
在比两个月还要更前面一些的时候,在一切的假象都尚未被揭露、人人都还带着如花一般绚丽的面具的时候,卫飞卿决定要亲自出手了,于是他对贺修筠说,会替她写一出才子佳人的故事。
万卷书时常想,那时候卫飞卿说出这句话来一定很真心,很诚意。
只可惜那不是贺修筠想要的故事。
卫飞卿即使万般无奈,也只好带着真心与诚意替她更换了故事中的主角。
万卷书喟叹一声。
这一生叹息却似乎惊醒了厅中醉卧多日的一个人。
万卷书都记不清这人在望岳楼中待了多久了。
似乎从他回来没多久,这个人便也来了,此后就一直待在了望岳楼中,在隔隔壁的共枕眠起居,睡醒了便到隔壁的醉忘轩打酒,然而再至他这日照厅来听故事。每日里来的比他早,喝的比他醉,走得比他晚,倒算得上他这么多年的回头客里最忠实的一位。
可惜他这位忠实的回头客每日里窝在角落呼呼大睡,个把月来竟连照面也未与他打过。
此时见那人一颗乱糟糟的鸟窝头动了动过后似有抬起来的迹象,他不由有些期待地睁大了眼。
只可惜一阵脚步声却打断了那醉鬼抬头的动作。
明明那脚步声大得像打雷,听在那醉鬼耳里倒像是催眠,催得他立时又咚的一头栽了回去。
万卷书气呼呼扭头看向日照厅入口处。
一个黑衣青年从那处一闪而入。
看清来人的瞬间万卷书不由瞪大了眼。
黑衣青年却并不理他,只径直走到那醉鬼所在的角落里坐下。
今日的故事早已讲完,即便有些余兴的此时也已去了隔壁畅饮畅谈,此刻这日照厅中便只剩下他们这三人。
万卷书有些不是滋味的想道,这人莫不是在生他的气,否则为何看也不看他一眼,更是连打个招呼都欠奉?
有心要冲上去与他理论一番,也不知想到什么,却最终又偃旗息鼓,只是他也未就此离开,而是拔开了酒葫芦的塞子,喝着小酒正大光明听起了墙角。
只是这墙角未免有些太难听了。
那人不发一言夺过醉鬼手里的酒壶,自斟自饮了半晌,在万卷书几乎要忍不住出言催促之时方淡淡道:“我以往喝酒,至多小酌几杯,如两位这般成日酗酒,那是不敢的。”
他说着摊开了自己的右手掌。
那手掌修长,白皙,远看形状倒也当得一声好,近看却不免要被那手上虎口与手指上厚重的茧子与布满整只手的密密蛰蜇的伤口惊到。
这是一只彻彻底底属于武者的手。
这只手的主人人生之中很少有不敢做的事。
但他的确是不敢酗酒,因为他要保证这只手永远都很稳,很准,状态很好,想拔刀的时候就拔刀,想要割下人一根毫发之时绝不割下两根。
“习武之人手若发抖,岂不是将自己的命运主动奉送到其他人的手中?”
万卷书怔怔望着他们那一桌,半晌叹了口气:“他从前想必也是不饮酒的,想必比你还要自律很多。”
那人颔首承认:“现在他大概已不在乎自己的命运放在谁的手中了。”
万卷书摇了摇头,并不赞同:“或许他只是需要度过这一段困难的时候,他或许很快就能想清楚。”
“若是他困难的时期就像你这样长呢?”那人并未回头,却抬手朝他扬了扬酒壶。
万卷书怔了怔,随即失笑:“他怎么与我比?我可从来不算个江湖中人。”
他的确武功很高,却大多是些拆解保命的功夫。机关暗器他无不通晓,却也像说书一样只是他的爱好与兴趣。在他的心里,他是个教书先生,是个酒鬼,是个说书人,却从未有一刻真正将自己当做是个江湖人。
但那个接连在此醉了个把月的人,却是与他完全不同的。
黑衣的青年牵了牵嘴角,忽道:“你难道不该为此而深感荣幸?”
万卷书挑眉。
“他是醉是醒都好,毕竟在此听你满口胡诌了这么久。”那人讽道,“只怕再没第二个人有这待遇了。”
万卷书想说那成日里在此听我满口胡诌的那些人岂不是更加荣幸,眼珠转了转,却忽地转换了话风:“比起他来,倒是另外两个从前比他待得更久之人令我更荣幸吧。”
此话出口,不待那人发言,他自己反倒先怔了怔,再看向桌上那醉鬼时眼神便有些不同了,半晌有些怜惜叹道:“痴儿啊。”
原以为他只是在此颓唐,这刻却终于在自己话语里找着了这人成日待在这里的答案。
而那答案却令他既感心酸,又觉无奈。
黑衣青年却冷笑一声:“自怜自艾,废物。”
万卷书叹了口气:“那你想怎么做才不废物?”
沉默半晌,匡地放下手中酒壶,那人道:“我想来想去,始终还是觉得自己的东西总归要放在自己手里才稳妥。”
万卷书与他对面那看似神志不清的醉鬼闻言同时浑身一震。
那人轻哼道:“将人家早已抛弃的东西当成宝,难道人家就会多眷顾你一眼了?”
他这话明显已不是对着万卷书在说,他对面那醉汉却始终也未抬起头来。
那人再哼一声,似自言自语道:“若当真令得人高高兴兴也就罢了,可惜都是自欺欺人,狗屁不如。”
他少有话这么多的时候,万卷书听下来竟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那醉鬼想必也觉得他很有道理。
因为他终于慢慢抬起了头。
露出从前温润如玉、清醒剔透而今却只剩因宿醉而通红的眸子。
他抬起头,那人反倒不说话了。
厅中再也无人说话。
隔壁喧嚣的声音便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
斩夜 三十五章 独来独回渡余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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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这心里老也觉得怪怪的呀,卫楼主与贺小姐明明就是兄妹,怎就忽然、忽然……”
“认真说来两位其实也算不得亲兄妹。”
“但两位的关系与亲兄妹原就无甚差别……”
“况且当中不是还有个谢少主……谢少侠么?”
“如今登楼都没了,谢少侠怎能与咱们的卫楼主相提并论?”
“可咱们贺大小姐与谢少侠据说少年之时便已互相……难道是卫楼主他老人家……”
“胡说八道!卫楼主岂是那种人!”
“唉,我也就是那样一说……”
“最近楼中还有一些传闻,不知诸位听说没有?”
“可是关于那些个专与咱们楼主作对的……”
“没错,听说那几人当日被咱们万老爷子一顿呵斥后竟厚着脸皮仍不肯离开,最近就赖在共枕眠里好吃好睡,就等着咱们楼主回来呢。”
“那些家伙究竟想干什么,难不成一计未成,又想着要破坏咱们楼主的亲事?”
“嘿……据说那些家伙被咱们楼主彻底打服了,如今千方百计想要与咱们楼主搭上话,而后参加咱们楼主的婚礼呢。”
“反复无耻的小人!他们哪来的资格?”
“还不是咱们楼主自己给的……”
“据说这些人都已打算好了,要在婚礼上公然向咱们楼主投诚,让咱们楼主成为名副其实的武林盟主……”
……
*
黑衣的青年远游归来,许多内情并不知晓,听众人这一番议论倒是解开不少疑窦。只因他从进城开始便听全城都在讨论这一场大婚之事,而卫飞卿邀请客人的方法更是特别:因卫贺二人关系特殊,此次婚礼不下帖,所有来往宾客全凭自愿。
他原以为卫飞卿要借着这场婚礼再次立威,听了那请客的方法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待闻婚礼具体的时间,却又暗笑果然还是那位的风格。
正月廿三。
而谢郁与贺修筠婚礼的那一日是十月廿四。
当中正好间隔三个月的时间,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而他听了这半天墙角之后,又发现他想得果然还是太简单了些。
来往宾客,全凭自愿。
或为性命,或为野望。
这一场婚礼,只怕无人敢不亲临。
只是……
他皱眉问道:“所有人当街议论此事,他难道就不怕马失前蹄?”
饮一口酒,万卷书半晌悠悠长叹一声:“他一个人端了大半个江湖,回头又要娶自己的妹妹,你看这楼里的人,话里话外却还是帮着他,给他找各种各样好听的借口。”
青年默默不语。
“只因他来宣州城以后,给了这座城所有人足够的鱼,也教会了每个人渔。在宣州城百姓的心里,他就是太上菩萨。”呆呆看着窗子底下车水马龙,万卷书苦笑一声,“人人都习惯听他的安排了,是以我在这望岳楼中呆了这么多年,也直到最近才知道我竟是卫庄的人。”
宣州城既是卫庄,宣州城人自然就是卫庄的人。
哪怕他们本身都不知晓。
但即便他们不知晓,他们也还是在帮卫飞卿说话,替卫飞卿做事。
“你进城来,大概他第一时间便已知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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