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身自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未再
于直想要站起来:“奶奶我先走了。”
林雪握紧孙子的手,“阿直,你要学会对自己好一点。你爷爷教会你的东西太冷冰冰,奶奶一直没空管教你们,这是奶奶最大的失职。作为一个女人,奶奶心里是希望你软一些,再软一些,不要总逼着自己,让自己享受享受世上最普通的生活,有些事情,糊涂一点,睁只眼闭只眼,不要算的太清。谁欠谁的情,谁又辜负了谁,这些都是烂账,算不清爽的。”
于直抽出手来,拍拍祖母的手背:“奶奶,您放心,我知道的。”
她都知道了?他知道了什么?于直扪心质问,答案是呼之欲出的。
就在几日前,言楷向他汇报周年庆庆典流程完毕后,踌躇着加问一句:“周年庆晚宴宾客名单拟好了,我把‘清净的慧眼’也列进去了啊?”
于直看向同他一起胼手胝足打拼事业的创业伙伴,心里在嗤笑自己,原来自己的情绪已经表露得这样明显了吗?原来他所有表面的不露声色早已显山露水。于直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言楷要汇报的事情还没有结束:“高女士还说,她会照着我们先前的合同办事,前三集还是在我们网站上独播。她谢了我的好意,说不会再麻烦我们了。”
言楷走后,会议室再度清静,于直能感觉到眉心突突地跳动。有一条明晰的欲望,强烈地浮动,是他的心理的枷锁,也是可能会解开他心锁的钥匙。
因为眉心突突地跳动,他没有发现卫辙还留在室内,在言楷走后才起身踱到他身边,揶揄他:“为了你的身体着想,别老在大半夜去静安寺兜风啊!夜里吹冷风可不就吹出了病?”
好想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继而不断暴露自己,自己也控制不住。
他开始跟踪高洁,是自阿里山开始,那是有起因有目的的。后来呢?他在一次跟踪她实在“创意广告大赛”的新闻发布会后,那是一时意乱。再后来呢?跟踪高洁去霍山路那次之后,他就有点不能约束和控制自己了,只要在凌晨前下班,他总是不由自主地驾车向东北方,路程不过二十分钟,就是他画地为牢的目的地。
只是自霍山路那晚以后,高洁再也没有在夜里十一点后下楼出门。
于直会把车开到公寓楼下的马路边,开门下车,在夜色里站上刻把钟,忍夜风吹拂在自己身上。他站的位置又是一处弄堂的通风口。在不太久之前的那段日子里,他和她同居的清晨,他时常会穿过这条弄堂,弄堂的另一头有一家本市老字号点心店,他会在那里为她买上二两生煎做早饭,那家店里也卖小馄饨。他想起他很久没有吃过她做的小馄饨了。
这一切揪出他不愿直视的思念不放。也不过一年而已,就刻骨蚀魂一样无法摆脱。他会一直想到克制住遐想,继而开门上车,回返他的来路。
于直走出大宅的大门,钻入自己车内,在选择驾驶方向时,他有片刻的迟疑,他面前的电子钟告诉他现在是傍晚五点半,六点是他自己公司的庆典大事,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克制不住自己,他从不因私废公,他终于甩开遐想。
真的从不因私废公?于直自嘲地扯起嘴角,却笑不出来。他只得将车启动。
“路客”的周年庆典会场定在城内颇有历史念头的电影院举办,就在黄金商业区中心。高洁自怀孕后,在体力允许的情况下,已逐一浏览过城内大小历史建筑,对这座电影院的掌故也是熟知一二。
在司澄将车开过剧院门口时,她像导游一样介绍:“这里的外墙用的是紫酱红的泰山砖,白色嵌缝,典型的匈牙利风格,当年也是匈牙利设计师设计的。很有意思。”
开着车的司澄回头冲她笑:“jocelyn,你以前从来不会对这些环境上心。”
高洁不好意思地低头摸了摸肚子。她有着明显的改变,从身体到思想,她对此有深切的感知。她说:“我得谢谢他。这是他的家乡,我要好好认识他的家乡。”
坐在司澄身边副驾驶座上的summer突然问她:“你会在这里一直生活下去吗?” 高洁如实回答:“至少几年内应该不会离开。”
司澄吁叹:“我很早以前就想过,你也许只是在不断找着适合停留下来的地方,现在应该算找到了吧。”
高洁从来不善于去琢磨去思索司澄话里的哲理和话外的弦音,可是这句话她听懂了,听懂的瞬间,就生起了踏实的意念。她对提问的summer和结论的司澄说:“这里至少在目前牵绊了我,我的工作还有我的孩子,停下来的理由太多了。”
司澄将车停在剧院正门口,对sunmmer说:“你们先进去,我去找地方停车。”
summer率先下车,开门将高洁扶下,髙洁友好地笑:“谢谢你。”
剧院门口巨大的金钻麻花岗石砌成的海报栏里头摆放了三张“路客”的宣传海报,第一张是柔婉娇媚的旗袍美女,抱胸斜倚,巧笑倩兮,眉目颇为熟悉。 高洁略一辨别,认出应该是年轻时的林雪。原来于直那双犀透的眼睛是遗传自他的祖母。第二张海报是一跃而起的一只黑犬,黑犬足下是连绵的山脉。第三张海报是破冰而出的“路客” 二字。三张海报都用了同一个主题锐意进取执牛耳。
s嬷说:“好狂妄的口气。”又问高洁,“他们真的是中国市场的no.1吗? ”
髙洁笑着摇头:“我还真不知道,只能说他们的流量是同类平台最髙的。”
“那你还要个平台播广告片? ”
高洁解释:“因为我们的店开在另一家视频网站的母公司。”
summer明白了,耸耸肩:“过世俗生活总是要妥协的。”
她们随着人流进入剧院大厅,大厅内有一家咖啡馆,已被“路客”全部包下,用来招待客户。髙洁在大厅入口处递出邀请函时,就有穿西服挂铭牌的工作人员将她们引入咖啡馆。咖啡馆内为“路客”的庆典装饰一新,贴满“路客”各种节目的宣传海报。
高洁寻了咖啡馆内最靠边的僻静位置坐下,工作人员拿出票券递给高洁:“这是几位的座位号码。”
高洁看到座位号在第二排,唤住将要离去的工作人员:“麻烦您,能不能最好是最后-排。我的同伴们不用换。”
工作人员和summer一样诧异,高洁将手放到肚子上:“您瞧,我不是很方便。”
工作人员明白了她的需求:“您稍等。”
落座后,summer说:“jocelyn!,你非常低调。”
高洁只是笑笑。
很快,工作人员拿来新的票券,还有两杯饮料,放在高洁面前的是一杯牛奶,递给summer的是一杯咖啡。高洁十分意外,对侍者说:“谢谢,费心。” 她接过票券,自己的位置已如愿换到了最后一排。
summer呷口咖啡,就像高洁所能想到的那样聊起司澄:“澄是个高调的人。他对今天能来领奖一直很兴奋,他从来不会隐瞒自己的才华和想法。”
“我也一直这么认为。”高洁说,她温和地望向summer,她想她可以为summer解决一些心理上的疑惑了。
“他永远不会停下来,就像只候鸟一样,寻找下一适合他的地方。比如他停在这里,因为这个剧本很吸引他,因为我们的团队需要一部好作品。”
高洁平静地说:“曾经,我以为我了解这样的司澄,经历过很多事情,才了解到原来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更不用说别人。我很欣赏司澄,也很感激他,但我明白我没有办法过他的生活。”
summer过惊异而又像是放心地瞪大了眼睛:“jocelyn,我让你见笑了吧? ”
髙洁含笑:“我很想祝福你们,如果有那么一天,我要为你设计一份最好的礼物。”
summer扭捏起来:“我……他……我虽然和他相处了好几年,但是还什么都没和他说,可我喜欢像他那样生活,我自己很清楚。”她也有些尴尬,“我和你说这些是不是很八婆?”
高洁摇头:“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会少很多犹豫的痛苦。”
summer叹口气:“可是知道了也会有很多烦恼。”
高洁举起牛奶杯:“也对,各有各的烦恼,人生就是解决一个又一个烦恼。”
summer在她饮后问:“我一直以为你未婚。”
高洁放下牛奶杯:“不,我已婚。”
summer显然很吃惊:“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没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在为自己做出的一些事情承担我的责任。”
summer越发恭敬:“你让我想不到。”
高洁握握summer的手:“不要想我,想想司澄,我并不重要。”
summer的手机响起来,她笑着晃动手机,高洁觉得她已经没有一贯以来对她的疏离和冷漠了,便也跟着笑。summer说:“司澄的电话来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没头脑的事情。”
她本质明朗,高洁看出来了。对感情患得患失也许是每个女孩都会经历的,本质明朗的女孩却更容易放下和走出来。
summer对她的成见一下就破除了。她从来不曾拥有像summer一样夏日般热烈的明朗。
高洁羡慕地望着summer接起电话。
“怎么了?什么?你没有带钱?为什么停车费要预付?太过分了!你竟然忘记带钱?马大哈! ”
高洁说:“你去吧。”
summer问:“我们等一会在剧院里碰头?”
高洁提醒summer:“你得提醒司澄代替.清静的慧眼.上台领奖。”她的手放到肚子上,“我不方便领奖。”
summer离去时朝高洁转躬:“谢谢你把荣誉给我们。”
高洁抚摸着肚子,低声到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球球,妈妈有你,就是荣誉。”
通知入席的广播随即响起,高洁独自起身,跟随人流走进剧院。她的位置已换到最后—排,这一排的人并不多,她的位置很靠近出口。
高洁安心入座,舞台上灯光渐次亮起,全部笼罩在一个人身上。他从舞台后方走向舞台的正中央,她远远望着。
在人潮那一头的人影,照旧是那样,西服笔挺,风度翩翩,勾起了嘴角。
高洁看得模糊了视线。因为一二分的熟悉、三四分的惊悸、五六分的恍惚,坐在黑暗里的她,心潮起伏不定。她好像至今还是无法遗忘掉那一夜,梦魔而又涅盘的一夜,只消一二分的熟悉她就会记起来,瞬间
洁身自爱 分节阅读_58
被没顶。
今夜和那一夜好生相似,那个人就在万丈光芒之中,耀眼得她不能直视,仿佛拥有审判一切,尤其是她的权力。可今夜和那一夜又不一样,他的笑容不—样,他的神情不一样,他的姿态不一样。
于直在舞台上说:“我和卫辙在五年的今天决定创造年一个未来,五年后的的今天,我们就有了你们。对此,我们非常感激。” :他说话的语气和态度也不一样。不知不觉间,高洁起伏的心潮平静了,有—二分的意外、分的了然、五六分的期待。
这样的于直,她在创意广告大赛的启动仪式上就见过了,立在人群前,侃侃而谈他的事业和理想。那是她所一直没有触碰到的他的世界,却是自夜宴之后,她才渐渐触碰到,也慢慢了解。
而她不正是利用了对他的这份了解,钳制住了他,从而保住了她的孩子吗?
高洁羞惭地望着舞台上的这个人,但又感觉和这样的他似乎更接近了。也许正是因为这份了解?她自己还不自知。
于直正在说:“很多人都不认为我们的想法和方向是正确的,这世界上没 有一开始就能被论证为正确的想法,但是不去做,你们永远不知道它是不是正确的。很幸运的是,走到今天,我们一直保持正确的方向。”
他的员工和客户给予他热烈的掌声,高洁也不禁在掌声里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就在于直背后,巨大的电影屏幕上播放着一些影像,那是她所没有见过的更年轻一点的于直,剃着板寸,在光线并不是很充裕的斗室里和他零星的几位创业伙伴围在电脑前。他穿着简朴的背心,身板很瘦削,工作很投。
高洁握着双手,于直一直在很搏命地工作,她的手越握越紧。影像很快一闪即逝,更多更绚烂的银幕画面展开,向他的事业参与者们展示着他规划的未来,一座又一座的高峰迎面扑来,应接不暇。她看得并不十分明白,但也从画面得知于直事业的艰巨。
他从坍塌的人生起点中站立起来,建立了他新的人生,从无能为到运筹帷幄。这些离她很远,又离她很近。她从不曾了解到逐渐感知,感知而后不禁惭愧,惭愧她曾有的冒失,大的小的,也庆幸这冒失未对他造成更大的麻烦。以及庆幸之后还余留那一层害怕,无法剥离。
高洁的心情复杂到难以自遗。
舞台上的流程步入颁奖阶段,自影视作品开始。这是高洁不甚了解的领域,只看着一些眼熟的明星为另一些眼熟的明星颁奖,明星们都很有亲和力,说着时髦的俏皮话,祝福着主办方。
高洁有些疲乏了,伸手抚摸着肩膀。进来四肢时常肿胀,尤其是曾经脱臼的旧伤处,不时隐隐作痛,教她不堪重负。
她身边似乎有人落座,但身体的负担让她无暇旁顾,而且主持人在宣布即将为第一季创意广告大赛颁奖,颁奖嘉宾是卫辙。
高洁在听到他们报出获奖单位“清静的慧眼”时,生出一点点不可抑止的激动。她拿到的奖项是“最佳创意”,这是她的事业获得的第一个荣誉。司澄代表她站在舞台上,带着英伦绅士的礼貌微笑,从卫辙手里拿过奖杯,举过头顶,向观众致意。
髙洁忍住不适,笨拙地从包里掏出数码相机,在这一刻很想站起来,远远地给司澄拍张照片,可是手一拿包就牵起肩膀一阵猛烈的抽痛,五指跟着紧缩起来。突如其来的疼痛使她猝不及防,更无法喊叫出声,只能咬紧牙关,嘶嘶呼着气,想缓缓将这股疼痛挨过。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双有力的手掌握牢她曾经被治疗过的部位,这是熟悉的气息和动作,正在温柔地揉捏和调整,让她的筋骨放松。黑暗里,她的疼痛被镇定、缓解,一下、两下,他按摩了不知多久,知道她有了些气力低声说:|“我好了,没事了。”
于直的动作停下来,手掌仍是搁在她的肩头:“要不要提前走?”
高浩服从于身体的疼痛,顺从地点头,而后想开口时,于直伸过双臂牢牢扶住她的双臂,把她搀扶来。
她低声说:“我能自己走的。”
他便开了她,她跟着他从剧场里走了出来。到了更明亮的地方,余留的疼痛好像又被唤醒,高洁虚弱地靠着墙停了一停。
于直就站在她前面—步之遥的地方,这不是幻觉。他竟然在此时出现?他确实在此时出现了,自舞台上来到她身边,在她疼痛无助的时候。高洁一阵清醒。
于直回头,后退一步,将手揽到她的腰间,为她撑一把力。
他就近在她眼前,她不禁想往后退一步:“我自己来。我有同伴一起来,我找他们带我回去。”
她能自己走,她能自己回去,她不想依靠于他。她真心真意地从来就没有想过倚靠于他。她规避着,逞着她的强。于直瞧着眼前的高洁,知道自己不想再去计较和深究她的一切行动,他还知道此时的自己不想放开手。^“司澄?是吗?今天有位美国导演,很欣赏他们的作品,现在应该在后台聊合作。”他望着面露诧异的她,“不用感到奇怪,和‘路客
#39;合作,会让你们得到更多的机会。”
髙洁不语。
“等我一会儿,我把车开过来。”
高洁又说:“‘我可以自己叫出租车。”
于直只是笑笑:“在我来之前,如果你能叫到出租车的话,可以先走。”
他又伸手过来扶住高洁,把她带到入口旁的沙发位:“坐着等我,或者去门口叫车,随你。”他说完松开手,走出门外。
高洁在原处立了一小会儿,大厅内直射的灯光和大门外卷进的夜风让她警醒。她今曰又想多了,这是不理智的,是冒失的。她曾经因此给自己挖下一个巨大陷阱,害人害己。她将门推得更大一些,她必须支撑身体走到门口路边,扬起手臂,她必须叫到一辆出租车,带她离开此地。
然而来车往,却没有一辆能运载她逃离。明明已近八点半时分,叫车却真的并不那么容易,好像如于直预料的那样。好不容易有一辆空车驶来,又被前头眼明手快的人抢了先。
高洁颓然地放下手臂,叹声气。她一转眼看到在影院的另一端入口拐角,坐着一对在地上铺着塑料布,摆着小木桌,卖手机壳兼手机贴膜的年轻夫妻,他们正在为一位顾客服务。那个年轻的小妻子也正挺着肚子,正在贴膜的丈夫忙里偷闲,伸手为她揉了揉背。两人相视一笑,妻子顺手拍了拍丈夫发上染的灰尘。
车河里的光影,交错在平凡夫妻的面孔上,他们就像这个世间这个角落的主角。旁观者高洁看得眼内热涌,一时间竟不能自己。她看了一阵又一阵,也不知过了多久,直至忘己自己的此身此地。一直到有车靠近,于直在摇下了车窗内唤她:“上来吧。|高洁恍然醒转。她肚子里的孩子恰时动了一动,她肩胛处的伤口人在隐隐作痛,她知道不应当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她只能选择打开车门,屈从目前实际的帮助。
于直的车后座上仍放着那些丝绒软垫,靠上去放软身体,她找回了熟悉的舒服感觉。
“明天去医院看一下骨科。”于直突然说。
高洁没有听清楚:“什么?”
“没什么。”于直说,隔了会儿,他又问,“腿肿吗?”
高洁不自在地揉一揉膝盖,“有一点。不是什么大问题。”她有点儿不太想直谈论自己的身体状况,“那个……我们决定在‘路客
#39;上把第三集播完完,第四集再换平台。”
但于直好像不太想和她谈公事:“我知道了,你睡会儿吧,一会儿就到。” 高洁就再也没有言语,她低头拿出手机,给司澄和summer分别发了一条短信,告知他们她提前离去。
于直缓缓开着车,不出意外地,高洁应该会小睡片刻,上次她就在他的车里睡着了,孕妇都是瞌睡的……他想着,就看向后视镜,她正将手机放回包内,再双手安放在她的肚子上,宁静地合上眼睛。
她不想和他再有正面接触了,他知道。可她还是来了。
从高洁一进剧院,他就在人潮里看到了她,素面朝天,不施脂粉,罩着中式对襟宽摆风衣,得体地掩饰着她孕妇的身体。他远远看着她同接待人员讲了话,所以他半路截下了哪个不知道是哪个部门经理的小助理,不顾对方一脸不可思议的疑惑,问清楚高洁同他讲了些什么,然后亲自叫来陈品臻安排换了票,送上牛奶。
这是他在今天终于抑制不住的第一个不理智行为。
后来他做了第二件不理智的行为。在开幕致辞结束以后,他自后台二下,没有回到他该回到的第一排座位继续观看表演,而是绕进剧场。高洁坐在最后一排,走近她时,他就能感受到她的气息。
就在昏暗里,只消一感受,便教他全部的遐思回归。
其实他在髙洁身边坐了好-阵,只是她一直没发现。他在昏暗里看这她,那样昂头挺胸,慨然地注视着前方。
当初他怎么评价她的?一条好汉。无论做出什么决定,她总归能用最勇敢的姿态去应对,不会真正逃避。
如果说夜宴之前,高洁的全部行动都在他的掌捶之中,那么夜宴之后,她的全部行动都在他的意料之外。教他愤恨、牵挂、难解、挣扎、无奈。她的确是生长在热带的毛蟹爪兰,多变但坚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很用心地抵抗,但终究无能为力。
于直握紧了方向盘,前方只剩一个转弯,就会抵达目的地,路程原来这样短。他把车缓缓停到了停留过好几夜的弄堂口,然后打开车门下了车。高洁还在熟睡,他不想叫醒她,兀自靠在车门上,仰头看了会儿月亮。
今夜月色阴沉。
曾有个阴沉月色之夜,他与她同时面临着巨大的危险,也是在这一夜,他亲手迎接了-条小生命。生命嘹高亢的啼哭,同时给了他和她生的希望。
于直有点忍不住,打开了后车门,高洁正沉沉睡着,双手覆在她的肚子上,她高高隆起的肚子里面,有着属于他和她一起创造的生命。
已经忍了很久‘于直在想。想好以后,他弯下腰,用半跪在车门前难 将手覆到了她的肚子上。
这是第二次触碰,上一次无意的触碰,生命的跃动带给他无比的惊骇和敬畏。那是他的孩子,他在这个世界上血缘最亲近的人。这个认知越发强烈,然而传递到了他的手上,他却轻轻的,生怕打搅到什么。
这轻轻的动作,仍是惊醒了睡得不是很安稳的高洁。她睁开惺忪的眼睛,感受到自己身体上传来的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于直的手正放在她的肚子上,荒疏已久的亲密,睽违的温暖,同外面的冷风一齐灌入高洁的灵魂。有一重是清醒的,有一重是迷糊的,清醒和迷糊之间,是她明知故犯的的放纵。她醒来的那一刻,没有推拒,没有回避,只是接受着这段温情的触碰,描摹出自 在心中蓄意已久的渴望,跃跃而出,躁动不安。
^她的心剧烈跳动着,牵引着她的全身,还有她腹中的孩子。现在正是每一夜会胎动的时刻,她的孩子守时地伸展起他小小的正在成形的身体。
孩子一动,于直就蓦地停下了自己未受控制的动作。虽然已有经验,可他再一次被震动了,身体不自禁地往后一仰,后脑勺磕到了车顶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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