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无常有

第八百九十章 各人缘法
    跨过江，再翻过一座山，就能见着无相山。无相山大的很，东西绵延上千里。太阳照在上面，山顶上隐隐有着寸寸金光。

    如今的无相寺不在无相山顶上，却在无相山前面的小山坡上。两进的小寺院，破的很。至于无相山，除了杂草还是杂草。

    “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破一点。”暮山咬着根草道。

    云草给了他一个脑瓜子，示意他老实点。心里却想着明镜为何让她来无相寺，瞧着似乎知道她会来一般。

    暮山不在意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到底是闭了嘴。至于辛妍一路上都紧跟着悟心，想着快些见到自己的恩人。

    还未到无相寺，一个七八岁的小沙弥就迎了出来。他先是好奇的看了辛妍一眼，这才对悟心道“师傅，你总算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寺里就揭不开锅了。”

    “必是你这些日子偷懒，未出去化缘的缘故。饿几顿也好，吾等出家人，怎能贪那盘中食。”悟心肃着脸训他道。

    “师傅，你可是冤枉我了。我倒是出去化缘了，可你也知道，最近几年魔族再嚣张不过，凡人连着那些修士多逃去了东土。加上多有人家中子弟入了魔宗，最是不待见我们这些和尚，哪里舍得一碗米呦。再这样子下去，我们怕是真要饿死。师傅，你就听听劝，我们也往普陀山去吧。”小沙弥苦着一张脸道。

    “你愿去你自去就是，为师却是要守着山门。”悟心皱着眉道。

    “我要是自己能去早去了，三师叔说的对，您就是顽固不化。”小沙弥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悟心努力压着声音道。

    “没，没说什么。师傅，他们是来寺里借宿的吗”小沙弥往门里缩了缩头，这方指着云草几个道。

    “却是有其他的事，你还不快去煮壶茶来。对了，叫个人去后山请了你我回来了。”悟心吩咐完徒弟，这方转过头来请辛妍和云草进去。眼睛扫过暮山，他嘴唇动了动，却是什么也没说。

    “师傅唉，寺里如今除了我和小师叔，能走的都走了。我先去喊了小师叔来，再给你们煮茶吧。对了，茶也没了。前些日子我嘴馋去了趟后山，倒是摘回了几两春茶，存着一直没舍得喝，就准备留着等您回来了尝尝，你看拿来招待客人如何”小沙弥满脸不舍的道。

    “还不快去。”悟心愣了一下，这方踹了他一脚道。

    “师傅，你瞅瞅你，这样子活像个罗刹，哪里像个和尚，我当初怎么就觉得你慈眉善目呢，失策失策。”完，就一溜烟跑进了院子。

    “难得这小沙弥竟是跟我想到一块去了。这样说来，这大和尚修的该是罗汉果位。”暮山小声嘀咕道。

    “小施主好眼力。”悟心回身朝暮山点了点头，说完这才请云草进寺。

    “听说，有一位阿罗汉去了苍梧，大师可知道是谁”云草跟在后面道。

    “贫僧终日待在无相山左右，并不知外界之事。”悟心摇了摇头。

    说着话，一行人就进了寺里。寺里虽简陋，却干净的很，可见那小沙弥是个勤快的。他四个也未进寺，却是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大师，你才说的小师叔可就是云慈和尚的转世”辛妍往敞开的后门瞄了两眼，没见着人，这方朝悟心问道。

    “正是。施主稍安毋躁，七师弟马上就过来了。”悟心神色平静的道。

    “我瞧着你该是脱了凡胎，怎还一口一个施主的。才我听你让你那小徒弟去化缘，莫不是你如今也去”辛妍好奇的道。

    “修阿罗汉者，于寿命未尽前，仍需住世间，梵行少欲，戒德清净，随缘教化度众。”悟心点点头。

    “原来如此。不过你别在施主施主的，我可没好东西给你，你叫我辛妍，或者妍姑娘都行。”辛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开始向悟心讨教佛法。她虽跟过云慈一阵子，可她那个时候受了重伤，并未受到多少熏陶，反而还保留着本性。

    “师傅，我听你有一个宝壶。快拿出来我好烧壶茶，这样干坐着无聊的很。”暮山听的一头雾水，扭头朝听的入神的云草道。

    云草怕暮山待不住又给她惹祸，忙掏出了凝月壶给他。暮山拿了壶就抛进了旁边的井里，待汲了满壶的井水，这才掏出了一个炉子，将凝月壶架了上去，边吃果子边等着喝茶。

    “凝月壶待会我可得多喝两杯。”辛妍抽空朝这边瞄了一眼才道。

    暮山正要拒绝，见着云草看过来，忙将要说的话吞了回去。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云草不是在看他，实是看向了寺门外。他扭过头一看，就见着寺后的山道上，有一个穿着月白僧衣的和尚正走在上面，后面还跟着个跟猴子一样的小沙弥，正是他们先前见过的那个。难怪云草会凝神留意，却原来这和尚竟跟山风一样，好似融入了整个无相山，实在是不容小觑。不过这位先前可是大名鼎鼎的云慈菩萨，又觉得该当如此才是。

    “哎呀呀，果然是大和尚，瞧着一点也未变呢。”辛妍激动的站了起来。

    “师弟法号悟智。”悟心在一边提醒道。

    “早知道大和尚转世了，我就该将他的妙光袈裟给带出来，如今再想进浮屠境却是难的很。不是，浮屠境停在此地，莫不就是为着大和尚。是了，是了，我竟是没想到这一茬。”辛妍没在意悟心说了什么，却是拍了下自己的额头，人已经朝着寺门而去。

    “你们倒是都得了善果，我和师傅忙活半天却原来是为你们做嫁衣裳。”暮山闻言，当即出声埋怨道。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悟心忽然念道。

    “我懒得跟你辩。”暮山说着取出一个玉盒，从里面取出了一些茶叶放进凝月壶里，这就一心等着喝茶。

    “小徒顽劣，大师别介意。”云草说着掏出了一只常用的茶杯。她是发现了，暮山手里的好东西多的很。

    “无妨，道不同而已。”悟心摇摇头，不再多言。



第八百九十一章 恐为鱼肉
    说着话，辛妍和悟智就到了寺门前。小沙弥原本跟在他两个后面，谁料才进了门就窜到了前面，围着凝月壶转了起来鼻子还伸的老长，面上更是一脸的陶醉。

    “想喝”暮山抬起头问。

    小沙弥点头如捣蒜，惹的悟心干咳了两声。

    “师傅，你没事吧我早跟你说了，叫你不要整日里待在西江上。天天被水雾绕着，可不就容易让邪气入侵。”小沙弥扭头数落悟心道。

    “还不快去煮茶，难不成要让客人准备茶水”悟心面色缓了缓，这才朝小沙弥摆了摆手。

    “这就去，这就去。”小沙弥不舍的瞅了眼正在冒烟的凝月壶，这才扭身往厨房去。

    “小和尚莫去煮茶，我这正好有一壶好茶，给了大家润嘴又何妨，你带着我去后山逛逛吧。”暮山赶忙叫住小沙弥。

    小沙弥闻声果然停了下来，眼睛却是看着悟心。悟心自是不同意的，只云草赶在他前面道：“我这小徒年纪小，怕是坐不住，能否让令徒带着去后山耍耍”

    “也好。”悟心想了下方点了点头。

    “师傅，我给你们倒了茶再去。”小沙弥闻言立马咧嘴笑了起来。先是一溜烟进了屋子，不一会就端了一个托盘出来，上面摞着一叠白玉镶青花的茶碗来。给每人都倒了一杯茶后，他自己也喝了一杯。

    这边，悟智和辛妍也已经走了进来，他又给他二人各倒了一杯。这方辞了众人，牵着暮山往后山去了。当然，暮山离开前，云草又连声嘱咐了他一翻。兴许是可以出去玩，这小子应的十分爽快。

    等两个小子走了，悟智这方上前道：“师兄，这位施主是”

    悟心刚要回答，话到嘴边却不知说甚，只好略带歉意的扭头问云草：“施主怎么称呼”

    “我姓云，道号流云。”云草不在意的道。

    “云施主，听辛妍说你们才从浮屠境出来”悟智朝云草行了个佛礼后，这方又问。

    “嗯。”云草点了点头，隐隐有些明白悟心请她来无相寺的目的。

    “不知能否告诉贫僧您是怎么进的浮屠境”悟智微微笑着追问道。

    “当然。大师可听说过黑山我便是从黑山下面的九泉阵去的浮屠境。”云草吞了嘴里的茶，亦笑着回道。悟智和悟心的怒佛之像不同，瞧着就让人心生欢喜。虽面嫩如早春的新柳，却自带着一股风流。

    悟智正要说话，却被辛妍拦住了。小姑娘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方对云草道：“云道友，我们想请你助我们去浮屠境当然，我们也不会让你白废力气，我这里有一颗浑沌莲子，是我未受伤时结的，算的上是至宝。等我们进了浮屠境，它就是你的了。”辛妍说着掏出了一个玉盒，普一打开，如匹练的金光就射了出来。云草凝目看去，这便见着一颗金灿灿的莲子躺在里面。

    她略思忖了一下，这方道：“我倒是无不可。只你有所不知，我确是通过九泉阵里的元泉去的浮屠境。只我怀疑，九泉合一，甚至是九泉齐现，并不是时时都有的。且那元泉未必就通着浮屠境再一个，我们出来的时候已是耗尽了那一滴活水，再想引水可就难了。”

    “这却是无妨，你只需要劈开元泉上的屏障，让我们得以进入元泉中就行，其它的我们自有法子。至于九泉齐现，怕是要等明年的朔望月。”辛妍说着就将手里的玉盒递到了云草前面。

    云草却是没收，只道还有一年，等事成再说不迟。辛妍知她心中有所顾忌，也没勉强。

    因着辛妍另有些话对悟智说，所以他两个很快就去了厢房。至于云草，却是由悟心陪着说话。他俩原也不甚话说，所以没说两句就散了。因着只有一年，云草也没想着往别处去，便想着在无相寺修炼得了。正要往客房里去，暮山就从寺外冲了进来，一对黑溜溜的大眼犹豫的看着她，显然是有话要说。

    “这是怎么呢怎的这么快就回来呢”云草好奇的问道。

    “师傅，你知道无相山那边是哪里吗”暮山双目灼灼的问。

    “莫非是雾原”云草猜道。

    “师傅，你可真聪明，一猜就对。我们明明是往东去的，谁知道却来到了西边，你说这是不是天意”暮山试探着道。

    “你给我老实些，别尽想着妖蛾子。我跟你说，你要是偷偷跑去了雾原，我可不会救你。”云草立马拒绝道。

    “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我就不该回来。”暮山失望的说完，转身就要去接小沙弥回来。却原来他一见着雾原，就兴奋的飞了回来，却将那小沙弥扔在了无相山山顶。无相山又高又大，这要是走回来，可是要走断腿。这些和尚也是奇怪的很，非要用脚走路，说是要劳其筋骨。先前若不是他趁那小沙弥不注意，扯着他的后领飞上了天，如今还在山路上晃悠呢。

    云草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也不拦他，自顾自的往客房走。谁知道暮山走到半途又转回来道：“师傅，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没了虚妄瞳怎么办真的要做个瞎子吗”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还是颜婆婆跟你说过什么”云草心中一动。

    “看你是我师傅的份上，我就跟你实话说了吧，颜婆婆可有嘱咐过我不让我跟你说呢。颜婆婆他们此来神州，原就是为了找月隐大天尊的旧部，想着通过他们找到神魔井。你可知道，当初是谁领着他们来玄明界的是月隐大天尊。他因着与乾阳大天尊打赌输了，这方带着族众来了玄明界。而乾阳大天尊之所以会诓了月隐大天尊来玄明界，却是因为神魔井里有着许多未知的空间节点，一个不小心就会进入未知的界域。你未出过玄明界，不知道天上的这些星星里有很多是很危险的，便是仙人去了哪里，亦得小心。虚妄瞳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那就是虫眼，它可以看到第四方天。若是朝木找着了神魔井，你难道要跟着他们去魔界吗要知道，他们是不会带着人去魔界的，除非”暮山意识到自己透露了太多，猛的闭了嘴。

    “除非我也成魔了对不对多谢你告诉我，此事我还得再细想想。“云草有些感动的道。“对了，什么是第四方天”。

    “我也只听老头说过一回，说是虫眼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世界。”暮山摇了摇头。

    “罢了，你去玩吧。先不要去雾原，且容我再想想。”云草皱着眉道，看来她得尽快化神才行，不然恐沦为鱼肉。虚妄瞳已经认她为主，这该才是颜婆婆和朝木没有直接夺去它的原因。



第八百九十二章 初入雾原
    云草在屋里枯坐了一日，最终决定往雾原走一趟。待与悟心打了声招呼后，她就带着暮山往雾原去了。辛妍闻听他们要去雾原，撒泼打滚想跟着去，不过终是被云草无情的给拒绝了。为此，暮山很是开心，大大的夸了云草一翻。

    却说师徒俩天微明就出发了，到雾原的时候，太阳正好出来，金色的阳光照在灰蒙蒙的雾原上，瞧着像是一块镶了金边的乌云。只这块乌云黑沉沉的，像是马上就要撑不住，要落下去化雨一般。

    为了不泄漏了行踪，进入雾原后，云草用起灵力来小心了许多。也不坐飞剑了，改用脚走。却原来雾原里不仅终年弥漫着大雾，雾里更有成群结队的雾虫。它们隐在雾气里，只要你泄出一点灵力，它们就会跟苍蝇盯上肉一样盯上你。一旦被盯上，你就没了安宁的时候。只要你还在雾原里，它们就能一直跟着你。便是你杀死了它们，它们的子孙也会赶来报仇，让人烦不甚烦，这也是修士们都不愿来雾原的原因。还未进雾原，暮山就将这事跟云草说了，说是静山跟他说的。静山是谁便是昨日的那位小沙弥。两小因着昨日一起出去玩了一趟，已是结下深厚的友谊。众是知道对方的身份，谁也没嫌弃谁，小孩子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

    雾原外围倒是无甚，除了草地，便是大片大片的湿地。这些湿地上面飞着米粒大小的小虫子，它们扑扇着发着蓝色莹光的小翅膀，在湿地上飞过来飞过去。蓝莹莹的一片，瞧着像是一片星海。

    云草才在心里赞了一声，一条怪头鱼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湿地上。这家伙长的奇怪的很，嘴巴又长又大，猩红色的的舌头上还立着一朵小白花。这朵小白花，虽是开着的，却微微合拢着花瓣，犹如酒杯一般。花瓣里的黄色花蕊正散着烛火一般的光芒，在幽暗不见天日的雾原里，瞧着温暖的很。蓝翅膀的小虫子们一见着这小白化花，也不飞来飞去了，一个个就跟飞蛾见了火一般，呼啦啦的全扑了上去。等着蓝色的荧光盖住了烛光，怪头鱼的大嘴猛的合了起来。待它再次张开的时候，那朵小白花依然生在立的舌头上，至于那些蓝翅膀的小虫子全进了它的肚子，它这是在捕食呢。可尽管如此，剩下的蓝翅膀小虫见着发着烛光的小白花，又前赴后继的扑了上去。

    “师傅，他们发现了我们。”眼瞧着那只怪头鱼正往这边来，暮山道。他原不想他如果不话的好。可是不说话，他难受的很。

    “嗯。你认得他们吗我是说他们的来历”云草眯了眯眼，这方靠着身后的小树道。

    “怎么不认识。那条鱼是大脚鱼，因为它有着一对短粗的大脚。至于它头上的，却是雪烛，一种像蜡烛一样可以燃烧自己发光的魔花。雪烛喜欢扎根在大脚鱼身上，以大脚鱼的血延寿，不然一旦开花，可活不过多久。”暮山介绍道。

    “你是谁”那朵雪烛摇身一变就成了一个白衣女子，盯着暮山瞧了半天后，这方出声问道。

    “我记起来了，他是那棵山烟树，沉山上的那棵山烟树。沉山老祖曾在树下睡过觉，我在山下见过他，那个时候他还没化形了。”粗嘎的声音从那只大脚鱼的嘴里冒了出来。

    “你认识我看来这雾原是来对了。”暮山满脸惊喜的道。说完，忽地记起先前的话来，扭头讪讪的看着云草一眼。云草轻哼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

    “即是我魔族中人，为何却跟个人修混在一起”白灼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