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满园(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盛篮
花满春问萧逸:“我跟着公主千岁,除去擦桌扫地、倒茶端水,还需要做什么?”
她是诚心去问,免得在以后做事时出了错。
萧逸倚着太师椅打量她许久,冷笑道:“我找你回来是做丫鬟么?”
“不是。”花满春极老实地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新衣,小声说。
四年两百两,丫鬟一个月月钱哪有她多?
萧逸直起身来,眯起眼看她,花满春脱掉那身男人的旧衣裳,换了女装,倒是看起来柔弱了三分,想一想之前在茶馆中她伶牙俐齿、滔滔不绝地编排他的话,萧逸不由得觉得有些滑稽。
“公主在王府住半个月,你平日里说些故事给她听,伺候好了我便不再与你计较那两百两银子,如何?”
花满春眼睛一亮:“当真?”
萧逸难得地笑了:“那是当然。”
黄金万两难买袖儿高兴。花满春伺候的好了,他或许会考虑放她回去继续开茶馆也说不定。
“免去那两百两银子,每月再给月钱四两。”花满春爱财如命,比了四根指头到萧逸面前。
她胆儿不够肥,还不敢要五两,四两却是盘算又盘算,琢磨着他该能应允。
萧逸看着她蹬鼻子上脸,终于将脸色沉下:“二两五钱。”
花满春愤愤地瞪一眼阴沉沉望着她的萧逸,握拳道:“二两五就二两五。”
好在九王府吃穿都是极好,这月钱她肯定是一个子都花不出去,全都省着,待以后出去了保不定做点小买卖,还能发个小财。
花满春琢磨着,在心里暗笑。
她如意算盘打得好,却忘了有句话叫做“树大招风”。
一日午后,凉风习习,仆妇们都去休息了,府里十分的安静。
袖舞趴在绣榻上兴致勃勃地听她说古,丫鬟冰砚送了碗桂花莲子羹来,自己不送过去,倒是将碗望她跟前一送,打断她:“去,端给公主。”
花满春也正说得兴致上来,“咦”一声,不假思索伸手去接,末了才意识到自己手贱了。跑堂跑习惯了还真是不好,被人颐指气使都当寻常。
她的手刚触到碗沿,冰砚却忽地唉哟一声尖叫松了手,青花瓷碗哐当一声落地,一整碗热烫的桂花莲子羹悉数扣到她脚上。
花满春被烫得跳起来,赶紧将鞋袜除去一看,白玉一般的脚背早被烫得通红。
她龇牙裂嘴地小声嚎了一句,冰砚却在一旁站着叉腰挑起细眉来大声训斥:“端个碗都做不好,也不知道咱家王爷买你回来做什么的!”
她不是那暴虐荒淫的九王爷买回来的!
花满春想要开口反驳,忽地想起萧逸说过的那句:“伺候好了便不再与你计较那两百两银子。”
两百两银子一笔勾销。为了银子,她忍住了不做声,低下头去使劲对着自己被烫得通红的脚背吹气。
那碗莲子羹分明是冰砚有意松了手,却当她是傻子?
花满春在心里冷笑一声,索性唉哟一声蹲下去,抱住脚背呻吟起来。
冰砚还要说什么,袖舞赶紧瞪她一眼,轻巧地跳下绣榻来,挥挥手说:“满春,你先下去罢,我下午还要去七哥哥府里见阿黎嫂嫂,今天没说完的下一回再说吧。”
公主都这么说了,花满春只好点点头,穿好鞋袜一瘸一拐地走出去。
天气极好,日光虽是炙热,花园子里树荫处处,倒也不是太晒;风吹过树尖,呼啦啦直响。园内的花都开着,绚丽缤纷,蜂舞蝶绕,热闹异常。
花满春踮着脚尖一瘸一拐走到荷花池旁,找了块树下的石头坐下,龇牙咧嘴地脱去鞋袜,将那只被莲子羹烫得险些脱了皮的脚伸入水中,被那一阵忽然窜上脚背的凉意一激,原先皮肤上被炙得火辣辣的感觉稍退,她舒服地叹息了一声。
荷花池里的水面被日头晒得有些温热,水下却是极沁凉,花满春裸足踢踏着水花玩了会,调皮地笑了笑,索性将另一只脚上的鞋袜也褪了去,两条小腿都泡进了水中。
泡着泡着,她竟有些倦了,以前在客栈时午后都是小睡一会才匆匆赶去茶馆,到了九王府便时时陪着袖舞公主,难得能在中午时偷个空眯个眼。
这会儿难得无事一身轻,倒是能趁机倒头大睡一觉,反正公主要去七王府,一时半会不会回来;花满春迷迷糊糊地笑着,缩回脚晾干,又迷迷糊糊套上鞋袜,倚着石头一歪,睡倒在树荫下。
不多时,日微偏,树荫便缓缓地移了,花满春有半个身子落在日光中,晒得有些热了,才慢慢地醒来。
风依旧轻柔地吹,她长叹一声,赖在草地上不愿起来。
多久不曾这样惬意地躺着看浮云掠过天际,又有多久不曾这样随意地倒在草地上嗅着花香?她已经不大记得清楚了。
犹记得那一年的严冬,街道上积雪一尺有余,她与立春衣衫褴褛地倒在畅春酒肆的门前,高烧昏迷三日不醒,睁开眼见到宁儿的笑脸,一瞬间便泪流满面。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八年?还是十年?她已经不大记得了。
岁月悠悠啊,就如同这天上飘过的云,疏忽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了。
风起处,花摇叶落,花满春望着头顶缓缓坠下的一片樟树叶,没来由的鼻子一酸,险些掉下眼泪来。
忽地有人声渐行渐近,听起来像是公主房里的丫鬟冰砚的声音,花满春懒得动弹,躺倒在树下闭起眼养神。
她想再偷懒睡觉,那声音却不放过她。
“那花满春凭什么拿一个月四两的月钱!不过就是个青楼里买回来的烧火丫头,长得干瘪不说,王爷带回来那天她还穿着男人衣服,真不知道是在哪个男人家鬼混来不及换衣服就被江大哥捉住了。”
冰砚听起来似乎是极为气愤,花满春闭着眼点点头,在心里同情她一回。
这般好的编造功夫,这般好的记性,不去她家立春的茶馆里说书,真是暴殄天物了。
“是呀是呀,你看看她,刚来这归云居打杂,资格就摆的那么老,不就是咱家王爷领进来的人么,自以为身份有多高贵,还不愿帮着咱姐妹几个做杂事。”另一个稚嫩尖利的嗓音连忙鹦鹉学舌一般跟着说。
花满春嘻地一笑,九王爷可是允了她只需说故事,若是再让她做别的事,她可是不去做;天塌下来有九王爷的话挡着,她怕什么!
“所以呀,我今儿个就耍了她一回。”冰砚神秘地嘿嘿一笑,声音也低下去,“今儿公主要喝莲子羹,我故意非要花满春端去给公主,手一抖泼了她一脚。”
两个小姑娘嘻嘻哈哈抱在一处笑了很久,冰砚又扑哧一声笑着说:“看着她被烫得吱吱叫,我心里真解气。”
唉,果然如此。
花满春睁开眼,无奈地摇摇头,又听见那小丫鬟担忧道:“冰砚姐姐,要是被王爷知道了,可是要被责罚的。”
那冰砚满不在乎地哼一声,小声说:“公主吩咐过,只要不闹出人命就成。”
说完,两个姑娘叽叽咕咕笑了一阵后就走远了,花满春躺在树下,又掩在花丛后,她们根本没瞧见,倒是花满春自己躺着没敢动弹。
好容易等她们的声音渐渐远了,听不见了,花满春才翻身爬起来,拍拍衣裙上沾上的草屑,长吁一口气。
“你在这里做什么!”身后忽地响起个充满怒意的声音,吓得花满春往前急蹦了好几步。
她一转身,就看见她现在的大主子九王爷萧逸满脸愠怒之色瞪着她,就好像是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一般。
唉,这眼神分明就是在训斥她作为做牛做马的小奴才,没有好好尽职!
花满春定定神,拍拍胸口,待心跳缓下来,才换了副笑脸,毕恭毕敬地给萧逸躬身施了礼,低下头去脆生生道:“小婢花满春,见过王爷。”
萧逸怒意未敛,寒声道:“你抬起头来。”
花满春恍若未闻,仍旧是垂着头,动也不动。
她不抬头,萧逸当她是存心抬杠,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他将漂亮的唇一抿,伸手过去握住花满春的小脸抬起,正要大骂,却见她脸上尚未褪去的欢喜神情。
萧逸愣住了。
虽只是转瞬即逝,他却真真切切看见了那一刻真实的花满春。
花满春也愣住了,她不过是往地上看个蚂蚁搬家,他大爷至于这么火气冲天么?
“你在这里做什么?”萧逸总算是记起为何自己见她躺在书下打盹就火冒三丈,他买她进王府可不是让她来躺着睡午觉的,“这时辰,该是袖儿午后休息之时,你不在归云居伺候着,竟敢偷懒在这荷花池旁睡觉?”
花满春被训斥得哑口无言。
画师
萧逸是花满春的克星。
只要萧逸一抿起嘴来,冷冷地瞪着她,她就只会干笑几声点头说是。
她是来这荷花池畔睡懒觉没错,袖舞公主既然去了七王府,她这说书先生摆着也没用,跑出来遛遛有啥关系?
花满春心里不满,却不敢放在脸上,陪着笑说:“袖舞公主去了七王爷府,吩咐奴婢先下去。”
萧逸将信将疑地看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望着萧逸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花满春松一口气,正要一瘸一拐地拐回归云居去躺躺,花 径尽头匆忙地跑来个高大的人影,冲着她喊:“喂,前面那个谁,刚才可有见过王爷?”
她认出这声音是九王爷护卫江烈,勉强转过头去眨眨眼。
江烈哗地笑开:“哟
春色满园(完结+番外) 分节阅读_7
,这不是满春姑娘吗?”
花满春至今还记得他扛着她上蹿下跳健步如飞、她被颠得腹中翻滚两眼直冒金星,干笑着点了点头:“江护卫好。”
江烈是豪爽性子,见她不惧他,高兴地走上前来大力拍拍她的肩膀:“满春姑娘好好服侍公主,说不得哪天我家王爷一高兴,就放你回去了。”
花满春被他一拍,小身板险些被拍得坐下地去,她往后退了一步,忍住脚背上犹存的辣烫之感,点头道:“嗯嗯,是,我知道了。”
江烈浑然未觉她悄悄往后退了几步,大步走上前来又高兴地拍了拍她的肩:“满春姑娘若是有事,可以来找我,江烈一定帮忙。”
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啰唣个不歇,花满春早就在心里哭笑不得,却也只能忍住了,小心翼翼地拨开江烈的大掌,又小心翼翼地干笑道:“江护卫不是有急事来找王爷么?”
江烈一拍额头,咧嘴憨笑道:“唉,瞧我这脑子……你有见着王爷么?”
花满春摇头:“没有嗳。”
若说刚才,倒是见着了,现在么,不知道去了哪里。
话音未落,忽地一阵风过去,心急的江烈早就大步奔了出去,遥遥地听见他扔了句话回来:“若是见着王爷,就说胤城第一画师素秋来了,正在前厅候着。”
他走得快,风将这话送到花满春耳旁时,花满春已瞧不见他虎背熊腰的身影,但却清清楚楚听见了那一句“胤城第一画师素秋”。
她有些惊讶,素秋在胤城消失已有三年,怎么九王爷萧逸会忽然之间去请一个销声匿迹多年的画师上门?
风又起,吹拂满池涟漪,花满春立在树下想了许久,忽地嘿嘿一笑。
她倒要去看看,萧逸找了素秋来是为何。
江烈好容易在书斋找到萧逸,匆匆禀报:“画师素秋此刻已在前厅候着。”
萧逸大喜:“可是真的素秋?”
“据老宫女证实,确实是三年前皇上寿辰之时随着画匠一同进宫替柳皇后与小皇上绘制画像之人。”江烈毕恭毕敬地回道。
难道能见到自家王爷能欢喜成这模样,他这一趟天南地北跑得也算是值了。
“在何处寻得?”萧逸虽然是极兴奋,却也还算镇定,细细的问道,“可有找了那老宫女来辨认?”
“属下是在迎江江畔的一座小镇上找到了素秋姑娘。”江烈偷偷看一眼萧逸,见他眼中满是急切,又笑着说道,“我找到素秋姑娘时,她正在书画铺子里替当地的知县老爷画像。”
说到这里,江烈赞道,“素秋姑娘好是傲气,连知县老爷想要画像也得自己走上门去。”
他还想说几句夸一夸素秋,萧逸却挥一挥手大步走了出去。
“吩咐管家收拾间西跨院给她。”
江烈应一声,连忙跟了上去。
前厅一室的茉莉馨香,风掠过半垂的斑竹帘,席卷进满园的绚烂之色。
有个白衣女子静静坐着,端着的香茗已是微凉,她却怔怔地望着茶碗中浮着的碧绿茶叶出了神。
萧逸一脚踏入门内,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白衣素颜的美貌女子坐在微风里,满室的寂静,他蓦地愣住。
这莫非就是当年名满天下的胤城第一画师素秋?他心里竟有了些疑惑。
素秋听得有人进来,站起身向门口望过去。
萧逸冷冷地打量她数眼,傲然开口道:“姑娘就是素秋?”
素秋微微颔首,忽地笑开:“正是素秋。”
倾国倾城容,在夏日清风里蓦地笑靥如花,拂去了一室的燥热。
萧逸和缓了脸色,眼中的冷意渐渐退去。
“素秋姑娘请坐。”
江烈欣喜,他看见王爷眼中一闪而过的欣赏。
萧逸英俊伟岸,器宇不凡,素秋容貌倾城,清幽淡雅,在江烈眼中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直到他抱着满怀的画轴走在园子里,他还在傻笑着。
“江护卫!”花满春在树下朝他招招手,江烈回头四处张望,好容易看到树背后露出的一张小脸。
“满春姑娘,找我有什么事?”江烈见她欲言又止,挠挠头歉疚地笑,“王爷等着我送画轴去,不然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可好?”
花满春瞄一眼他怀中抱住的画轴,眨眨眼:“这画……能给我看一看么?”
江烈一愣,花满春以为他不肯,忍痛摸出一锭银子递给他,将银牙一咬:“这银子请江护卫江大哥喝酒。”
银子?喝酒?江烈霍地明白她在说什么,不由失笑道:“你看就是了,真将我当作王爷的狗腿子?”
他是爽直汉子,也不生气,只是对着她笑着摇了摇头,花满春心里愧疚,干笑着搓了搓手:“不是不是,那个……”
江烈拍拍她的肩:“看吧,只是要快些,王爷还等着。”
说着,将六七卷画都递过去,小心翼翼地交到花满春手里,看着花满春一幅幅打开,扫一眼又归还他。
花满春草草扫过一眼,将画轴全部又交还给疑惑地望着她的江烈,笑吟吟地推了他一把:“江大哥,王爷还等着呢,快去罢。”
江烈满腹疑云地抱着满怀的画轴走得远了,花满春才敛下眼去,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回归云居去。
袖舞公主去七王府作客,归云居清闲了几天,花满春不必一直陪着她说话闲聊,不必看着冰砚云晰等一干丫鬟的眼色,也是极清闲。
花满春倚在窗边,想起有一回茶馆里人少得只剩三两个,立春愤愤地掇了条凳子坐在门边,骂了一句“清闲得淡出鸟来”,怒目圆瞪的模样笑倒了喝茶的几位,她原本在极正经地说着前朝旧事,这一闹,茶客们倒是都不听她了,拉着立春闲扯了一下午。
也不知立春怎样了?
她抬头望望天,今天这日头不算晒,茶馆里人定是多不起来,张大爷肚里的那点陈年旧事不知能不能唬到茶客?她不在了,迎春客栈是不是又招了跑堂小伙计?
唉,若是她能出得去,这两份银子可就是稳稳当当就落进她荷包了哟。
“花满春!”冰砚挽着云晰立在窗外瞪她,两个小丫鬟都是长得极为俊俏,却都是嘴巴不饶人,出了名的尖利刻薄。
袖舞不在九王府,萧逸也就不来,冰砚胆子渐渐大了,有事没事总能找茬寻衅,花满春早就习惯了。
只是,她也不是省油的灯。
花满春懒懒地倚着窗子,见她俩怒目望着这边,随意地招了招手:“有事快说,没事不陪聊。”
冰砚早就看她不顺眼,一个新来的打杂说书的丫头,单人独间不说,月钱比她们多不说,还不必做杂事,只用陪着公主闲聊,这等好事,她们早就眼红得不知道在心里把花满春咒了多少回,今天她这样爱理不理,更是激得两个小丫鬟眼里冒火。
两个人里云晰算是冷静些的,拉住要冲过去破口大骂的冰砚,朝着花满春冷笑一声道:“今儿个王爷请回来的画师素秋姑娘要搬来归云居住几天,总管让我们来找几个丫鬟去伺候着,你不去自然有人去。”
“到时候打赏没你的份,我可不要怨我们没告诉你。”冰砚哼一声,挽着云晰掉头就走。
花满春还是没动,倚着窗棂长叹一声。
她原本就不愿意去,打赏么?回了畅春酒肆,她唱几场曲子,银子就来了,还眼红这点小钱?
再说了,九王爷千岁大人嘴里说的是给她二两五的月钱,她从总管那里打听的却是按着四两来算,也不知是九王爷糊涂说错了,还是总管年老迟钝记岔了,总之她老老实实呆着混几年,银子自然乖乖地进她的口袋。
花满春爱银子,虽然她并不缺银子。
多少年辛辛苦苦,只是为了用银子填自己心里的那个破了许久的洞。
银子啊,真是好物。为了它,多少人抛妻弃子,又有多少人泯灭了任性……
在悠悠拂过窗棂的微风中,花满春忽地苍凉地笑了。
落叶无声、花开满园清香,花满春倚着窗出神,远远地有人欢笑着,她听见冰砚的笑声挟着讨好响起在花丛中。
“素秋姑娘,请这边走。”
清扬
人声喧闹,分花拂柳处盈盈走来白衣素颜的女子,一颦一笑俱是万千美景不胜收,花满春趴上窗台远远眺望素秋许久,怅然地和衣躺回床上闭目养神。
莺声笑语渐近,喧闹声打窗前过,冰砚有意大声说话:“素秋姑娘可是王爷的贵客,伺候好了王爷自会打赏。”
云晰一唱一和,尖利的声音穿过窗棂来:“素秋姑娘人长得美,又知书达礼,哪像有些人,身份低贱不说,还自以为是得很,哼。”
素秋柔柔地低声道:“冰砚姑娘、云晰姑娘言重了,素秋不是什么贵客,只是一个寻常画师罢了。”
她声音本就轻柔悦耳,此时低着头笑着说话,越发的柔润如珠,丫鬟们见她既谦逊又温和,更是喜欢她。
一群人拥着她浩浩荡荡去了归云居西面的厢房,走得远了,那声音还在花满春耳旁悠悠地回响。
春满枝,夏满池,秋送凉来冬雪迟。
花满春闭着眼轻轻地哼着童谣,长睫一抖,眼角滚下一颗晶莹的泪珠。
如能忆昔复相忘,盼秋至。
“春儿。”
“春儿。”
是谁在叫她?是谁的声音温厚低沉地回响在她的梦中?花满春在沉沉睡梦中挣扎又挣扎,不愿醒来。
那人嘻嘻轻笑一声,伸过手来捏住她的鼻子,轻快的嗓音贴近她的耳:“春儿,段哥哥回来啦。”
段哥哥?
花满春自迷蒙中惊醒,她霍地睁眼,一眼便望见盘腿坐在她床沿的落拓男人。
清扬青衣染尘,满面倦意,只一双细长凤目还带着笑意。
“你一身酸臭,也不知道几天没洗澡,还敢坐到我床上来!”花满春笑骂着使劲推了他一把,又红了眼,“段清扬,你终于活着回来了!”
清扬伸手摸摸她的一头乱发,长吁一声笑道:“是啊,我终于活着回来了。”
一面说着,嘿嘿不正经地笑着斜眼看她:“立春告诉我,你被九王爷扛回王府做小了。”
“去!”花满春大力拍开他故意拽她乱发的手,美目圆瞪,“立春的话你也信?”
清扬不做声,只是低了头笑。
蓦地,一个念头闪电般掠过脑际,花满春低呼一声,闪电般揪住清扬的衣襟,将他拉到自己身前,怪笑三声问道:“清扬,我自八岁起就认得你了,还不了解你么?你绝没这份好心来看我是死是活。”
“快说,你今天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
花满春揪住他衣襟咄咄逼人,清扬躲闪不开,挑眉笑道:“不是为了来探你,还能为了什么?”
花满春直视着他,在他眼里看到一闪而过的慌张,不由得满意地嘿嘿笑一声,将脸凑近他,低声道:“清扬,说与我听听,看我是不是能帮上你。”
清扬神情极复杂地喟叹一声,轻轻掰开她的手,往后倒进被褥间,闭上眼:“算了,满春,你帮不了我。”
“和袖舞公主有关?”花满春盘腿坐起,倚着床栏正视清扬,见他闭眼不做声,心里有数,弯下腰去推推他,“说说,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从小就呆在一块胡天胡地地玩,各自的心思都能猜个三四分,性格乖戾如清扬,哪里会担心到要悄悄潜入九王府看她,能安安心心呆在茶馆里等老舒回胤城已经是不错了。
立春都不急,清扬哪里会着急?
花满春想着,愤愤地踹了清扬两脚:“这么多年交情,长大以后连句实话都不跟我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告诉立春,都不告诉我。”
清扬闭着眼躺着,一动也不动,由着她踢腾,嘴角微微弯起,笑道:“满春,告诉你有什么用?好歹立春还能给我出主意,你就只会说说书作作画,你还能做什么?”
“我还会武功。”花满春嘻嘻一笑,“立春教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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