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强强,高干,父子,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香小陌
二虎也两岁了,正是一头军犬体力经验完美结合的黄金年龄,眼珠乌黑精亮,后肩处的皮毛泛出几缕华丽光泽。
小北上车,少棠一手握方向盘看着他,突然解开安全带压过来!
相思是苦,见面想到不久之后的分离,更是苦涩。少棠放低座椅靠背,自己大半个身子掷到孟小北身上辗转碾压小北的嘴唇。孟小北胸口肋骨受到挤压发出窒息般的粗喘,舌头口水交融,仿佛只有这样的粗暴才能令人心安。
少棠压在座椅上,掰过小北的下巴,眉眼相对:“大宝贝儿,对不起,你爹这回没本事没办法,你恐怕、你只能……太难为你了,不公平,你在北京生活十年,你爷爷奶奶家户口都在北京,你爸原本也是北京人,但你就是拿不到一个名正言顺的考试资格……老子对不住你。”
孟小北仰着,轻轻吹一下发帘,神情反而平静潇洒:“你们两个干嘛啊,约好了的?我爸也这样,你们俩都说对不起我。”
“别那样,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
“我没事儿。”
“就我那个成绩,我去哪考试都一样的!少棠你甭担心,你看你再操心你头发都要白了!……我不在乎这个。”
以孟小北性格,只有值得闹一闹的事情,他才会不择手段奋力争取。高考资格这种明摆着撒泼打滚浑闹也无法改变的残酷事实,全国各地千千万孩子,尤其知青及三线工人子女,都曾经或正在经历与他同样的困境,他不是唯一一个被命运的大手拨拨转转在城市间辗转流离的少年。想要异地高考?这件关乎举国学子命运的大事在后来二十年里都未能得到解决,孟小北生在这时代,也并未比别的孩子更吃亏。既然无法改变,他坦然接受,再寻其他出路。
那天少棠就开着车,载着小北,在北京城内大街上漫无目的,兜兜转转,让京城一草一木长安街上一栋栋高大的建筑匆匆略过两人眼角,仿佛十年时光再一次从指缝间无声息地溜走。
少棠一只手紧紧攥着孟小北的手。开到一个地方,少棠突然溜边儿停下,沉默,然后把车开进一处胡同,空旷没人的地方。
二虎在车后座上,端详二人缠绵接吻,黑眼珠里暴露蠢蠢欲动的渴望。
二虎伸出大长舌头,舔孟小北脑门,似乎也意识到一对离人分别的心酸辛苦。孟小北一只手还应付着二虎,“去!去!非礼勿勿勿舔!……”
孟小北指着二虎说:“这不要脸的!少棠,你养的狗也喜欢雄性动物。”
少棠躺在后车座上,让孟小北坐他大腿,说:“二虎还真不是同志,它太热衷追求母狗了。”
“老子还没跟你说,春妮儿已经怀上。”
孟小北嗤笑道:“二虎搞出狗命了?!”
少棠一拍大腿,无奈:“我给几条狗冲完澡,我就离开五分钟,我真就五分钟没盯住!”
“等我转回来一看,二虎已经骑到春妮儿后胯上撒呓挣呢,抖得酣畅淋漓,嗷嗷得。我再抄棍子把那俩狗给打分开,来不及了,这畜生抢在我动手之前,秒射。”
孟小北大笑:“哈哈哈哈,二虎威武!一炮成仁!”
少棠眼底荡起墨色漩涡,望着他,半晌说:“小北,你要是个母的,你要是能怀上,我就给你就地打一炮,你就再也跑不了了……”
两个男人在一起,谁都不会怀孕,没有婚姻,没有社会约束,相爱只有一句承诺“我爱你”,在不同人眼里或重于泰山,或许轻于鸿毛。
孟小北不会知道,他小爹那时为他在京城各衙门口四处奔走,多么希望能帮他留下。少棠能在车内蹲两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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磕掉一地烟灰,就为在市教育局门口拦一个熟人。局里那位胡局长,顶着发毛稀疏的脑袋,肘弯搭一条西装,下面藏着领带金笔礼盒、高级茶叶。胡局笑呵呵往楼道里一迈,一眼瞧见堵办公室门口的人,也无奈:“嗳少棠啊,又是你,我真怕了你呦!……”
办公室里,胡局长私下连连摇头:“少棠啊我实话对你交待,积压在我这儿的条子,有这么这么厚一沓子!”
“你爸爸也电话关照我帮你办这事,可我真无能为力啊,不好办嘛…”
“想异地高考,哪有那么容易啊?如果都那么容易,全国外地边远地区都跑到北京来考,北京考生的优势如何得到保障嘛!”
少棠眉眼深重望着对方:“陕西高校改革开放后投入多少,北京又是多少?但是想从陕西考到北京一类校录取分数线至少比北京考生高几十分,这太不公平。”
胡局长下嘴唇沾了茶叶,往茶杯里“噗”得回吐,摊手道:“不公平?谁都知道我们国家教育资源分配不公,我个人有什么办法?你家里有两块田地,一块是肥沃黑土,另一块是盐碱滩,你如今想要投种耕田想要打造出一块亩产万斤世界一流的良田,你是往那块好地上投入,还是往盐碱滩上投入?当然了,好地它越养护投入就越好,盐碱滩最后就沙化变成内蒙宁夏那一片大沙漠了,可这就是咱们国家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为了效率做出的资源投入上的必要政策倾斜!我们要打造两所世界一流大学,十所亚洲一流高等学府,而资源配置上的优势必然集中在制定政策的少数人手中,要的就是十年内出政绩!不出成绩我们怎么交待?我坐在这个位置上,我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
少棠心底一片寒凉,冷冷地问:“那大西北盐碱滩上住的孩子,怎么办?您帮他们指条明路?”
胡局长叹口气,心更加的冷:“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尖子学生都是自己考出来。”
“有本事就挣命,没本事,就认命。”
……
少棠他小舅贺诚,后来看着桌上少棠递给他的档案材料,也笑说,“小棠你八百年不来我这儿露个面,你突然一来,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我以为你小子要结婚给我送喜帖来的。”
少棠坦率道:“对不住了,舅,结婚喜帖我没有。”
贺诚问:“……仍然没有一个能让你安心定下来的对象?”
少棠不假思索干脆回答:“四年以后吧,到时候应该能有。”
少棠这么说,是脑子里想着他大宝贝儿今年十六,四年以后就是男人法定结婚年龄。那时孟小北从年纪上讲,能真正能嫁给他当“媳妇”,到时他就去跟孟家人坦白。
贺诚说,老子是真没想到,小棠,这么些年你为你自己都没这样奔命过,你为别人?
少棠说北北毕竟是我儿子。
老谋深算的贺总,那天面色突然沉下去,手指戳着孟小北的档案,他不是你儿子。
“最简单的,他要是你儿子,他就直接落到北京户口,他怎么会在岐山?”
贺诚说。
少棠:“……”
贺诚是话里有话:“可惜这小子不是个闺女。他倘若是个黄花大姑娘,做你媳妇他也能落户口,这就赚了,可他这辈子也当不成我的外甥媳妇。男人啊,还是要有婚姻,组成正式的家庭。我不阻拦你爱,爱不爱那都是次要,有一个在家等你、默默扶持你事业的女人,有个孩子延续你的血脉,你下半辈子就知道这多么重要。”
少棠反问:“爱不爱是次要?找个我不爱的女人,结婚生出孩子,然而有一天发现我实在没办法忍受和一个没感情的女人在一起生活然后再反悔、再把人坑了?”
贺诚冷静地道:“你以为我们这代人,每一对夫妻都恰好曾经是生死相许患难相依过的恋人、都有爱情?年轻时在外面的镜花水月,未必能作为一辈子支柱依靠,反而搞不好将来沦落到下半辈单身孤苦膝下无儿无女老无所依……到头来是一场空。”
少棠陷入沉默,当时很想端起桌上那杯咖啡泼他小舅。
贺诚眼底掠过一丝恻隐,但他就是没帮这忙。少棠是陷得太深,当局者迷,他这做舅舅的,冷眼旁观,不拼命阻拦,也不促成。分开冷一冷,你小子未来人生还有五十年呢。
……
这年暑期,孟家爷爷奶奶三姑与少棠一起,送孟小北坐火车回西安。
一张火车票只捎带卖两张站台票,爷爷说让你奶奶和少棠送你进去,你奶奶太舍不得你。
孟小北拖了三个大号箱子行李,里面还有他之前再次去琉璃厂购买的画笔颜料素描纸和熟宣纸,西安甚至买不到某些牌子色号的油画颜料。下站台经过长长一道楼梯,身边挤过去一拨一拨提大包小包的旅客。那些人抢先登上站台,候车。赶着回家探亲的人眼露切切乡情,出差的公务员脸上堆笑向送行的人招手,脚步匆匆。孟奶奶少棠一行人是这趟车旅客人群中走得最慢的,仿佛是与时光逆行,好像拖慢了脚步就能留住北北。
少棠提着一件行李,递给小北:“一共三件,拿好,哪个也别少了。”
孟奶奶来回扒拉那三件东西:“这两个是你自己的,衣服,学习用具,画画的东西,千万不要掉了,拿好!……那个大包是买给你爸爸他们的土特产,要照俺说就不该让碑碑扛这么多东西,孩子坐火车多累啊,下回让孟建民自个儿回来拿!”
孟小北笑道:“奶奶……俺不是小孩子咧!”
孟奶奶眼睛红红的,抽一下大孙子的脸:“恁永远都是恁奶奶的小孩子!”
少棠站开两步,远远看那祖孙俩说些亲热道别的话。他没沾小北,怕摸上就舍不得撒手。孟小北是个大小伙子样儿,个子比他奶奶高一头,还搂着奶奶黏糊撒娇呢。孟奶奶低声嘱咐:“回去听你爸爸的话,好好学习,别的啥都不要管,考试给俺考回来还找奶奶来!”
“嗯,放心吧奶奶!”孟小北眯着眼,笑模笑样。
孟奶奶悄悄地道:“家里要是受了啥委屈,要是对你不好,你告诉奶奶!”
孟奶奶耳背,嗓门止不住就高了。她“悄悄”说话,方圆十米范围内都听得清楚。
少棠转身,匆匆跑了几步,去找站台食品车又给孟小北买了饼干和水,还有一盒冰激凌,塞到随身包里。少棠嘱咐:“火车上睡觉别睡死,你奶奶给你的钱别掉了。”
孟小北一拍肚子,乐道:“钱绝对掉不了,奶奶都给我缝小裤衩里面了,我塞了一裤裆的钱!”
少棠说:“遇上事赶紧找电话呼我,我以后24小时都开机。”
孟小北安慰道:“知道啦……我十六了,快十七了,我又不是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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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棠深深看了孟小北一眼,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北北十六了。十年前宝鸡火车站上空天穹明净,穿绿色军装的队伍在站台上如潮水涌动,帽徽上都镶了红五星。六岁的北北扛着大花背面缎子背,让被子压得都抬不起头,皱着小眯缝眼,小跟屁虫样儿牢牢追在他的身边。
少棠轻轻一摆头:“快开车了。”
“火车上厕所小,脏,你再出去上个厕所。”
……
站台上那间公厕更加拥挤脏乱,旅途上的过客来去匆匆。男厕所小便池前挤满人,排起长队,人声水声窸窸窣窣。唯一一个隔间空出来,少棠一把扒住隔间门,把孟小北拉进去……
少棠用后脚跟抵住没有插销的门,一双大手的力道几乎捏断孟小北的肋骨,十根手指仿佛插入双肋的缝隙、浸入血脉,狠命抓住小北的头发,用粗糙的下巴狠狠揉了一遍。两人皆嘴唇嫣红,分开时唇间粘连了口水丝。
孟小北很沉得住气,说:“干爹你放心,我一定能考回来。我不会对不起你。”
他会“认命”?滚回山沟?
两人用耳语的声音,看对方口型。少棠盯着小北的眼:“别说考不考得回来的话,你要是考不回来,难不成就跟我分?”
孟小北一听就乐了:“不分,无论如何都不分。”
孟小北说:“不就是两年,很快过去。”
当初分开四五年,彼此也等了,没动摇过。
少棠突然想起个事,从裤腰小皮套里拿出呼机:“这个给你用。”
小北:“给我干嘛?”
少棠:“我呼你啊。”
“你呼我?!”孟小北乐得眉眼都展开了,嘲笑道:“贺少棠同志,贺队长,你不是说你每天很忙很忙从来都没时间看我的信息更没时间回call我吗!”
少棠板着脸:“……我有时间。”
“我明后天再买个新呼机,号码我呼到你这个机子上。”
孟小北点头:“好。”
……
十年匆匆,恍然一梦。
这年其实是一九八七年暑假,八七年对孟小北意义非凡,有许多闪光的斑斑点点印在他记忆里。这一年,他们北京本地的国货名牌“牡丹”年产突破二十万台彩电跃升业内龙头大哥市场占有率第一。他奶奶家随后也终于换掉黑白小电视凭票买了第一台牡丹彩电。在娱乐贫乏的年代,也是这一年,央视两大不朽巨著《西游记》和《红楼梦》先后在电视台热播,家喻户晓,空前绝后。
八七年,动画片变形金刚进入中国市场在学生之间迅速风靡,他们朝阳一中门口小店内摆满汽车人玩具。这年,孟小北最崇拜的歌星齐秦给王祖贤写了一首《大约在冬季》。而北京街头巷尾音像店门前,最热播的歌曲是那首电视剧主题曲《少年壮志不言愁》,街上到处响彻刘欢激荡高昂的男声,金色盾牌热血铸就危难之中显身手显身手……
八七年,孟奶奶家外孙女亦即小北的学霸表妹被保送至市重点八十中,孟建民曾经的母校。也是这年,孟家最后一个闺女、小北的小姑彻底离开娘家庇荫,通过单位同事介绍,闪婚迅速嫁与厂里专为领导开车的一名司机。
同是这一年,长大了的孟小北离开他寄人篱下十年的北京,回到他出生的大陕西。
卧铺车,旧式暗绿色铁皮大车厢,车头汽笛长鸣,冒出滚滚白烟。
孟小北拉开车窗玻璃,向外望去,站台上笔挺的身影是他十年的羁绊。随身听里的歌由耳机蓦地流入大脑,孟小北一双眼盯着站台上的人,目光像是长在他小爹身上。
轻轻的我将离开你。
请将眼角的泪拭去。
漫漫长夜里。
未来日子里。
亲爱的你别为我哭泣。
孟小北没摘掉耳机,也没流泪,坚强地昂着头。他那天在火车启动前片刻时分,面对站台人山人海、无数双眼,给少棠唱了一首歌。
他嗓子是略粗糙沙哑的年轻男声,在嘈杂的广播和列车启动汽笛声中竟格外清晰。车厢内一阵轻轻的骚动,四周所有人看过来。窗外,站台上无数人陷入苍茫惆怅又坚定的意境中,驻足回望。一群农民打扮的粗糙汉子,也随着那歌声节奏不停点头,脚打拍子,这样的歌谁听不懂?
前方的路虽然太凄迷请在笑容里为我祝福。
虽然迎着风。
虽然下着雨。
我在风雨之中恋着你。
站台上一个正准备上车的女孩,被孟小北唱得感染,低头对男友说着什么,摇一摇男朋友的手。那男孩面露害羞难色,最后还是附耳说了几句,甜甜蜜蜜地提过行李送女友上车。
孟奶奶不知道齐秦是谁家的,听得眼泪吧嗒吧嗒流下来,不停用手抹去。少棠一动不动伫立,像白衬衫绿色军裤塑造成的完美的雕像,眉眼漆黑处仿佛与孟小北嚎出来的声音深深纠缠,沦陷,深不见底。
车上没人看出孟小北这歌是唱给谁的,因为站台上所有送行的人都沉浸其中挥手向亲人送别眼含水光。人群中,只有少棠一个,猛然扭过头去,凝视车子将要开去的远方,铁轨没入浓雾视线的尽头处,没有再看小北。少棠胸膛抖动起伏,嘴角坚毅。
没有你的日子里。
我会更加珍惜自己。
没有我的岁月里。
你要保重你自己。
你问我何时归故里。
我也轻声的问自己。
不是在此时不知在何时。
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
列车启动,孟小北坐回到自己上铺。对面中铺和下铺睡得是两口子。
那女的问,小子你刚才吓我一跳,你唱给谁的?
孟小北笑着说,唱给我媳妇啊,你没看见我媳妇站车窗外边送我呢吗。
女的也乐,小子你唱得真好,把我都唱流眼泪了!那男的说,当初我追你的时候,就老在山上冲着对面山梁你们家唱歌,不然怎么能把你追回家了呢。
孟小北躺在床铺上,帽子遮脸,烟瘾有点儿犯了干脆睡觉,塞着耳机。他腰上的call机竟然响了,拿起一看。编码熟得不能再熟,他一眼就看明白。
某人呼他了,对他说:【宝贝儿我爱你。】
孟小北攥着呼机,眼前慢慢模糊,一层水雾自动将那一行编码幻化作那三个真实的字。
有本事就挣,没本事就认。他绝不会认命。
第五十九章古城纪事
孟小北到达西安是个周末,他妈妈和他弟在车站迎他。马宝纯还是那大大咧咧爽朗的脾气,没什么心眼儿,说“咱家大宝贝儿终于回家了,这回踏实了,老老实实在家门口上学考试吧!”
孟小北一瞧他弟,孟小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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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眼是愈发帅了,发型又比上次削短了些,晒得略黑,穿一双那时很流行的男式“水陆两栖”休闲凉鞋。t恤衫两个袖筒要故意撩起堆在肩膀上,说是凉快,露出一侧锁骨和上臂漂亮的肌肉线条,男孩就要这个范儿。
孟小京一提行李,笑说,“这么沉,你把北京的家都搬来了?……西安其实什么都有,没那么土。”
孟小北一乐,“可不是么!都是爷爷奶奶非要让我给你们带的,咱爷爷藏了好几年的山东特曲、孔府,舍不得喝,非要让我拿肩膀扛过来!”
孟小京说:“唉,爸爸现在也不能喝酒了。”
孟小北:“咱爸呢?”
孟小京说:“家躺着呢。”
孟小北抛了个小眼色:“嗳,你今年夏天电扇彩电卖的怎么样?西安今年热吧,你那个大卖场特火吧!!”
孟小京嘴角一弯:“靠,不在那里卖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咱爸非要让我回家等着你、准备接待你!”
“你是咱家多么重要一个人物么,孟小北。”
……
孟小北拎包低头嘿嘿一乐,亲兄弟见面,尽量和平共处,他是“回家”来的。人潮有秩序地往出站口缓缓涌去,身后铁轨车轮间冒出蒸腾的白气。站外不少人举着“国营旅店”、“扶风-宝鸡长途汽车”的白牌子拉客,候车大厅快餐店有一排剁辣子肉夹馍的窗口,店内漾出一股羊肉辣子的浓郁诱人的香气。
古城西安的味道。
孟建民一家人已经迁了新居,是随厂里第一批外迁工人集体搬到位于市郊的职工宿舍大院。门口有门岗值班,一栋栋红砖楼整齐罗列。他们大院隔壁,就是某家外资制药厂的工厂区,放眼一片纯白色洁净的厂房,每天班车载着大批工人进出。孟小北在北京都知道那间著名的药厂,电视里中央台整天跳出那个低沉洪亮的男中音广告,“暴饮暴食消化不良胃酸胃胀胃溃疡胃动力不足?不要怕!!请认准吗、丁、啉!!!”
孟建民没有亲自上火车站接大儿子,是受累于身体原因。孟建民自从俩儿子上高一那年开始,身体就不太好了。西沟的医院根本治不了,完全查不出病因,常年往西安各大医院求治,工厂里给他开了半退的长期假条。
孟建民在家里慢慢走过来,一搂大儿子,掌心慢慢压上十年分离的歉疚:“小北,没去接你,不好意思啊。我现在闻不了火车站的煤油汽油味儿,呛我,喘不上气。”
孟小北问:“爸您怎么啦?”
孟建民说:“肺积水。”
孟小北盘腿坐床上,眉头紧锁,吃惊,凝重,听他爸讲肺积水这病究竟怎么一回事。以孟建民在厂内的工种,他不沾化工原料废料、不碰石棉矿物粉尘,他是一名机械师傅,做硬技术活儿的,按常理不应当染上肺病。
孟建民靠在床头,眼窝深陷,人还是相当乐观,笑起来一副老帅哥的潇洒模样:“其实就是当初为孟小京治腿四处跑,厂里班次又很紧,领导整天鬼上身似的玩儿命催我们这班人。我有一年过年在厂区熬夜加班,漆黑深夜里,输电线上面一个电盒出故障,我爬上去修,下面人举着大灯给我照……”
“电线杆子特别高,我们是架梯子上去,结果我修到半道上没看清,没有踩稳,我就摔下去了。”
孟小北惊呼,“您摔了?……您没跟我们说过啊。”
孟建民胡噜他头发:“跟你小子说有什么用啊?……当时摔得很重,四层楼高,若不是下面架了一层施工塑料布,帮我缓冲一下,你爸爸我就真摔散了。”
孟建民摔伤痊愈后,原本没有当回事,然而身体每下愈况,连年越发严重,最后诊出肺积水。
“或许就是并发炎症,发炎导致膈膜积水,污水都积在胸腔里,可不坠得我难受么。”
“没多大事,不会影响你们俩学习,甭担心啊。”
“不许跟你爷爷奶奶汇报啊!”
孟建民叮嘱道,抬手一指孟小北。
孟小北迅即扭头指他弟:“孟小京你听见没有,都是因为那时候操心你的腿,以后好好孝敬咱爸!”
孟小京当仁不让地说:“是是,咱爸就是我的爸,我伺候,他每回上医院抽水都是我陪床!”
当晚一家人围坐为孟小北接风。马宝纯做饭手艺着实一般,就是一顿关西人的家常面食。臊子面搭配土豆丝胡萝卜丝黄瓜豆皮几样凉菜,“上车饺子下车面”。桌上的啤酒白酒被这两个站起来和孟建民一边高的哥俩全部包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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