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过江湖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却能从他急促的呼吸中，听出这个人此时此刻充满着恐惧与不安。

    在死亡的面前，任何人都会感到恐惧，尤其是一个曾经杀过人的人，更知道被追杀的恐惧。偏偏这个人不但曾经杀过人，而且刚刚才亲眼看见自己的三个伙伴被一把很快的剑夺取了性命。而且他根本来不及看清杀人者的脸，更是对伙伴的生死不管不顾，撒腿就逃。因为他害怕死去，他想活着。

    然而，此刻的他已被死亡的气息给纠缠着，使他无法让自己安静下来，满心恐惧的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逃得远远的，逃出杀人者的视线。

    接着，巷口再出现了一个人，一个披着黑色披风、头上戴着斗笠、手中握着一把剑的人，这个人便是柳正风。他是紧跟在那人身后出来的，两人相隔的距离不足三丈。

    那人亡命地往前疾奔，但他走得真的不快，相对来说。

    这时，柳正风倏忽加快脚步，一个劲儿往前冲，简直太快了；快如鬼魅一般扑近，继而一个起落就拦在那人身前。那人此刻才想起要叫救命，但眼前白光一闪，一把古剑自鞘中簌簌地一出一入，他就再也叫不出声来，倒地而死。

    好快的身法，好快的剑，杀人于瞬息间，杀人于无声之中。

    三丈外一门口的蜡黄灯光摇摇晃晃地照在那人身上，他真的死了，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柳正风转身走了，顺来时的路往回走，走得很坦然，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

    他的步子很快，一眨眼就走出了五丈多远，少顷就消失在蜡黄的灯光中。

    尸体卧躺在冷冰冰的街上，寒风一阵一阵地吹过，零零碎碎的杂物迫不及待地飞滚来贴在尸体上。

    过了一刻的时间，忽有十数个劲装剑手出现在街道上，他们手上举着火把从死者逃去的方向行色匆匆地走了出来。

    “前面躺着人”

    这样的夜里，他们的目光很锐利，二十米之外就已看见了黄色灯光下躺在街中央的尸体。

    他们一发现尸体就快跑过来，一瞬间就来到尸体边。

    “注意周围”

    当中有人喝叫一声，大家立刻举头左右兼顾起来，防止有人偷袭。接着，慢慢散开，绕着尸体围成一个圈子，背对着背，面朝四方，戒备起来。

    一个人立时弯下身将尸体一翻，仔细一看，直身看向那日被围剿逃脱的黄秋道：“头，是我们的人，被杀了”

    “你们注意些，我来看看”

    一个大汉嘱咐一声，当即上前蹲下身子来察看尸体。一会儿就听见他惊讶道：“好快的剑！一剑割喉，干净利落”而这个大汉便是罗玉的手下黄秋。

    话刚毕，人不由得地怔了怔，接着迅速站起身来，一转身迈步向死者冲出的巷口走去，且叫着：“全都随我来，看看其他人”

    当中一人迅速背上死者，然后紧随大家身后向那个巷口走了进去。

    走了一段，他们推门走进了一所院子，一进院子便见屋门是敞开的，屋内的烛光浅黄的照了出来。就见一人披着一件外套背朝天地地卧倒在门槛上，两手空空，一动不动，看样子已然气绝身亡。

    这伙人快步走过去，便见屋内方桌边的地上还躺着两具尸体，都是仰面而躺，身体卧着大衣，其中有一人左手握着来不及出鞘的剑柄。如不出所料，他们应该是已然察觉了动静，但来不及拔剑与对方过招就被杀了。

    “好快的剑，绝非一般人能为。难道是他”

    黄秋眉头紧皱，脱口而道，脸上登时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一会儿才抬头四望，一瞥便见此屋唯一的窗口已破，看样子是有人从那破窗而出。

    “头，你说现在怎么办那个凶手可能刚离开不久，咱们要不要追过去看看”

    一剑手开口问道，因为他已经知道杀人者只有一个人。

    “追个屁！下个藏身点在哪”黄秋听之一惊，站起身来便厉声道。

    “就在附近的第三条巷子”那个剑手略想一下，回应道。

    “这样吧，留下俩人把死去的弟兄就地埋了。其他人随我快去看看”

    黄秋登时心急如焚，说着已转身往外大步流星地走去。

    他们一路飞奔，走到街道上，走了一段又转入一条小巷，然后走进一所院落，屋内的油灯亮着，但院内所有的人都已死了。

    “如果真是他的话，那就麻烦了”黄秋一一将死者的伤势查看过才嘀咕道。

    “头，那个他是谁，他真有那么可怕吗”一个剑手不由得问道。

    “这不关你的事，你就不要问了。快将兄弟们的尸体埋了，这里不可久留”黄秋道。

    “兄弟们给我赶快把尸体埋了”那个剑手朗声嘱咐道，接着，看向黄秋低声问道：“头，咱们这么多人，难道怕他一个人不成”

    “或许咱们这些人活不过他几招的，你们知道罗总管的手是怎么没的吗”黄秋道。

    “这个小的不清楚，听说是被一位老者所伤，当时你不是在现场吗不妨说来听听吧”那个剑手好奇道。

    “对！而我怀疑这个杀人者可能是那个老者或他的徒弟”黄秋道。

    “哦！能将罗总伤了的人一定剑法不错，不过若是他的徒弟，就未必有那么厉害吧”那个剑手道。

    “笑话！实话跟你说吧！不是我说大话。就算咱们的朱大人都未必能在走过几招。你知道吗当年赫赫有名的‘中原四汉’和‘神鞭行者’都抵挡不过那老者几招。不说了，说多了你也未必能懂，赶快将此处的事处理吧，以免真的遇上”黄秋道。




第一百三十七章 引蛇出洞
    这是一个黄昏！

    县城的街道上，一个头顶缠着方巾、褒衣博带的人正倚靠在客栈门口的石墙边呼呼大睡着。这副模样，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已经喝过头了，在这年头像这样的穷酸书生并不少见。

    一个披头散发、破衣烂裤左手托瓷碗右手拄杖的老乞丐一拐一拐地自街上走来，望了那个书生一眼，轻咳两声就步入附近的一条小巷去。

    就在老乞丐的身影刚走入巷子时，便见一个卖糖葫芦的灰衣人持着葫芦树顶着低沿草帽疾步跟过去。然而，灰衣人走入巷子的瞬间，就发现老乞丐已然消失在巷子里，不由回望一下身后一眼，接着匆匆地追了进去。

    刚追到一个转弯处时，眼前忽然黑影一闪，就见一老乞丐只身挡在他身前。

    “朋友，你是在找我老叫化吗”老乞丐一脸笑意，其轻轻松松地问道。

    “没有啊！我这回家呢，老人家你看错了吧”灰衣人轻轻皱下眉，说得很诚恳。

    “我老叫化绝没看错，你是跟我来的”

    老乞丐脸色一变，目光如炬，瞪着灰衣人很严肃地道。

    “你真的看错了”灰衣人脸上登时一抽，尴尬道，说着慢步后退，转身想走。

    “我说你这人好生奇怪，这糖葫芦怎么卖到巷子里来了呢”一个穷酸书生不知何时出现在巷子里，摇摇晃晃的堵住了出路，一副喝醉的模样。

    “果真是你们。。。”灰衣人猛然一振，立时挥起葫芦树朝穷酸书生偷袭打来。

    说时迟那时快，老乞丐突然从其身后出手，一掌劈在他肩上，灰衣人闷哼一声，登时晕迷欲倒，老乞丐顺势伸手将其扶住。

    “唐前辈，这人该如何处理”

    这穷酸书生就是龙三假扮的，这老乞丐自然就是侠丐唐元。

    “时候还早，不宜行动。先将他带到一角落，等到天黑再想办法”唐元嘱咐道。

    “只能如此，我去探一下院内是否有人”龙三说着，快跑几步爬上院墙往院内四下张望，然后跳了下来，轻声道：“唐前辈，里面空空的没有人”

    唐元点了一下头，抱起灰衣人，提气一跃，上了墙，轻身跳入院内。

    此时，初冬的残阳拖着最后的一抹余晖，渐渐向西沉去，乌鸦立于枯树上哑哑而叫。

    一会儿，天色渐暗，唐元坐在桌边；地上躺着一人，手脚都已然被捆绑，连嘴都被堵上。

    门被轻轻推开了，有人自外面走了进来，是柳正风。

    “柳老弟，你到哪里去了”唐元抢先开口追问道。

    “一人在屋内呆着闷，出去走了一趟”

    柳正风眼光一扫，就看见地上的人，微微一顿，纳闷道：“你怎么把这人给弄回来了”说着已往桌边的椅上坐下。

    “这人开始怀疑我了，我唯有将他给弄回来。顺便问问其他人的消息”唐元稍作迟疑便道。

    “你可有问出什么来”柳正风眉毛一提，问道。

    “刚弄回来，来不及问呢”唐元如实说道。

    柳正风皱皱眉头，摸摸下巴，便道：“原来如此！但咱们这里不方便，如果弄出点声音来被人听见，恐怕会暴露行踪。不如咱们找个比较偏远的地方如何”

    “你可有好去处”唐元听着，皱皱眉道。

    柳正风冥想片刻，双眼一亮，接着喜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今日刚去过，我想那儿正合适干这种事”说着，脸上挂起一抹笑意。

    “时候刚好，找呗”唐元将目光对户外一瞥，天色已是一片黑乌乌的便笑道。

    夜幕沉沉，月光淡淡，流云穿梭，大地迷蒙一片！在这样的夜里！

    柳正风肋下夹着那人偷偷溜出宅院，唐元紧跟在后，专走偏僻小道，以免碰上夜出的居民。他们绕过几条巷道，很快就出了县城，又走了一会儿，便闻唐元问道：“柳老弟，你这是去哪这都出城了”

    “不远了，就在前面，下午我刚好来过那儿”柳正风边走边道，脚步却没有放慢的打算。

    唐元一听，抬头往前一看，只见朦胧的夜色之中前面更是一片浓浓的漆黑。

    “前面这前面该是一片林子吧”

    唐元在这夜间的巷道中绕来绕去的，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犹如迷路那般。

    “前面确实是一片林子，但这林子里有一座破庙，很少有人去”柳正风道。

    “哦！这数日，你可是神出鬼没的，怎么就发现了这样的好地方”唐元道。

    一会儿，他们入了林子，沿着一条羊肠小道，很快就来到一座破庙前。

    跨步走了进去，便觉庙内四处透风，点着火把一照。就见此庙的四面围墙已破洞百出，庙内尽是杂草枯枝，神像已然被蜘蛛网及灰尘给遮染，模样模糊。

    这时候，这地方，无论干什么都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当然除了后面的那尊神像。

    “这地方不错！这时候应该不会有人来了吧”唐元很满意道。

    他们便决定在这样的一座破庙里逼问这个假扮卖糖葫芦走贩的密探，偏偏这个密探嘴巴严得很，他们白白折腾了一夜，竟一无所获，最后只能另想他法。

    “问不出就杀了吧。总之，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暴露，况且他们这种人也死不足惜”柳正风道。

    “咱们该不会真的抓错人了吧”

    唐元对这个一问三不知的密探，产生了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

    “这些人本来就嘴硬，问不出也不足为奇”柳正风皱着眉便道，接着灵光一闪，喜道：“不如这样，趁着天未亮，我抓去一试便知，说不定能将他们的首脑引出来”面带笑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诶！这一计‘引蛇出洞’不错，或许能收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哦”唐元赞同道。

    转眼已是早晨，雾气渐渐散去，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冬日已然斜挂在东边的天空上。

    北街有一家新开的当铺，时候尚早，铺门紧闭。后面的院内，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伙计揉着睡眼从屋内迷糊地走出来。忽被一阵劲风拂衣的声音惊醒，抬头一望，便见一人影自院内越墙而出。

    “何人，快给我站住”

    年轻伙计即刻喝着，立马疾步追去，一提气就鹏身上了墙，随即一个翻身落出墙外。

    “别动，担心小命不保”

    谁知，他刚落地就被人用手掐住他的脖子，轻轻侧头一看，便见身侧一人气宇轩昂、眉清目秀、儒雅中带着一种正气，正气间散发出一种威严。

    “你是谁，到底要干什么”

    年轻伙计先是一怔，但很快就保持镇静，且嘴角微微一扬，一副有持无恐的样子。

    “你不必管我是谁，我只想知道这间当铺是谁开的，为何而开的”

    柳正风登时松了手，右手持着一把古剑，退开两步，很冷静地问道。

    “当然是我家掌柜开的，开这当铺当然是要做生意”这个年轻伙计甚是狡猾，答得很顺嘴，而且很合理，让人找不出一丝破绽来。

    “是吗我想没这么简单吧。说，你们来此到底有何目的”柳正风淡然一笑道。

    “目的，目的当然是要挣钱啦。不然你以为能怎样”年轻伙计面不改色，应对自如。

    “果然很有胆魄吗这人，你可认识吧”

    柳正风说着身体微微一挪，身后出现了一个拿着糖葫芦树的鼻青脸肿的青年汉子，姿态表情都很僵硬，应是被人家点了穴道。

    “不认识”年轻伙计先是一惊，但他立马就定住了神，装作从未见过对方的样子。

    但刚刚脸上变化的那一瞬间已被柳正风看在眼里，如果真的不识，绝对不会有那种反应。

    “照你这么说，他在说谎咯”柳正风微微一笑，略想会儿，眉头一皱，问道。

    “或许吧。不如他跟你说了什么，你就跟我说一遍，我敢判定他有没有说谎”年轻伙计不假思索地道，急于想知道这个假扮卖糖葫芦的密探到底对柳正风透露了些什么。

    “我这个人不喜欢思考，到底你们谁在说谎呢，我想你们自己最清楚。不如这样吧，我让你们自己对嘴，谁说了谎我就杀了谁，你们自己决定吧”柳正风说完，便将青年汉子的穴道解开，对着年轻伙计道：“你先说吧”，然后收手快退几步，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