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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欢喜天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流云飞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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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定心,八爷也就不再多想了,把驴车赶到庙门口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那二不挂五的猥琐笑容,直瞪着三人开喊:“看什么看什么,还不快点过来给我卸东西啊——我老胳膊老腿儿的,把你们店里的东西摔了可不管啊。”
树下等着的三人瞬间结成了攻守同盟,齐齐嘲弄起来:“瞧你那德行!”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过来,走得几步,旁边罗二妮子已经碎步小跑着冲了过去,把俩馍馍朝他怀里一塞:“八叔,我姐叫给你拿过来的…”
那刚出炉的馍馍滚烫热乎,一塞倒是把王八月弄了个手忙脚乱,连忙扯着衣服的下摆裹着:“当心当心,烫!嘿,真烫…”嚷着烫嘴还是把这馍馍塞进嘴里咬了一口,边嚼边连声吸气:“哇,好吃…舒服…好烫…安逸的很…”
“那你吃着呗,”罗二妮走到驴车边:“我和叔他们先把东西卸地上,然后再分…”伸手刚要去解开那遮雨布的绳子,突然看见驴车后面露出截黑乎乎的小臂出来!
那小臂弯着从车板下伸出来,直接伸进了后面那两个酒瓮之中……当然,要是静心下来一听还有轻轻咕咚、咕咚的声音。
“啊!”二妮扯着王八月的衣服就喊了起来:“八叔,八叔!臭道士又来偷酒喝了!”
听这话急的是倒不是王八月,反而是那开酒肆的鲁胖子——原本不徐不慢的胖子咋呼起来,抖着全身的厚膘吭哧吭哧朝驴车猛冲,“刘老头,你个臭不要脸的死道士,不准偷我的酒喝!把酒葫芦给我放下!”
那黑乎乎的手猛然从酒瓮中缩回了车底,然后只看见一道灰扑扑的人影从那驴车前面的车板下钻了出来,一阵风似的就冲了庙里,然后‘哐当’一声把大门给摔过来牢牢关上了。
鲁胖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驴车旁边还那里抓的住人,只得站在那地界上破口大骂:“刘辟云,你个死不要脸的臭道士!你说你偷酒喝就算了,好歹也洗洗手吧?现在你那破泥爪子在酒瓮里这么一挠,叫我们怎么喝…”
说得太急一口气接不过来,鲁胖子停下重重喘了口气,再开口已经换了个人骂:“还有你啊王老头,你说你怎么也不给我盯着点啊,到地方就不管了是吧?吃馍馍就忘了是吧?你说叫我这瓮酒怎么办啊?”
“怎么办?凉拌!”王八月鼓着腮帮子睖了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货的习惯,哪次买货回来不来偷上几口?偏偏自己还在后面拖三拉四的不搞紧,”翻了个白眼:“关我屁事!”
“嘿!”鲁胖子傻眼了:“我不是合着这时辰还早那家伙没起床嘛——按你们说的,这事儿还怪我自个了哈?”
“必须的!”几人异口同声:“你自己傻呀!”
“就是就是!”说着话那城隍庙墙头冒出个脑袋:“我这都等一宿了,闹半天你没瞧见是吧?只顾着赚钱是吧?——该!”那人穿着个玄色长袍,看起来倒是上好的水布料子,可那上面油污泥垢早已经涂得看不出本来面目了,脸上、手上发黑全是泥,头上草窝一样的头发胡乱挽个鬓团,插上根粗香当做发鬏。
这家伙坐上了墙头,拿着个酒葫芦伸手在怀里搓啊搓,两三下就摸出个泥丸子来弹掉,还假模假样:“下次记住自己多长个心眼,干什么事也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为蝇头小利迷惑本性啊…”贫几句之后灌了口酒,恬着脸继续:“这次呢,算是本道爷给你受业解惑了,怎么着?弄上俩小菜一壶酒谢我回?”
“噗!你这臭不要脸的,我这只有一瓮酒了,那话你也好意思说出来?”鲁胖子这倒是气乐了:“老刘头,你说你年纪也这么大了怎么就搞成个老不修了呢,也不怕丢了你们师门的脸?”
那庙祝刘辟云嘿嘿笑上几句,继续嬉皮笑脸:“我们家的面子不劳你费心,该丢的早几十年前我就丢干净了,丁点儿都没落下——我这人好伺候得紧,就那瓮我伸手进去的就行,又不嫌弃,是吧…”
“行啊!”鲁胖子眼珠子一转顿时笑了:“这翁我送你,你把下个月房租给我免了就行…”刘老道一听这话,嗖一声从墙上就溜进去了,那动作简直比猴儿还麻溜…
旁边王八月把最后一口馍塞进嘴里,在鲁胖子肩上一拍:“别叨叨个没完了!你想叫这家伙免房租又不是没试过,哪一次能成?他鬼精鬼精的能上你这山梁子去架火烤——赶快来给我搭把手卸货,我还有事呢…”
这边还说话那罗二妮已经动手了,伸手把那遮雨布一拉就看见下面个衣衫裹着的娃娃,她先是一愣,随后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
“啊——”
罗二妮猫一样的跳开几步,突然感觉自己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脸上一红,指着那婴孩结巴道:“有、有个、有个孩子…八叔带回来个孩子…也没什么,就是个孩子而已…”
“啊?”鲁胖子之流一听全部围了上来,大眼瞪小眼半响,突然那苟大爷扯着破锣嗓子嚎了起来:
“八月带了个孩子回来,大家出来看啊——”顿时,整个城隍庙热闹起来了!

城隍庙的人店铺不多不少只有八家,左右两边各四间:
左手第一间是王八月的店铺不必多说,挨着八爷的是个棺材铺,当家的就是刚才牌九摸到三花十的成三,四十多岁一东北壮汉,生就了两膀子百十斤的气力,沉默寡言极为本分。平日除了做做棺材之外,但凡有什么出力气的活计,抬棺、迁坟、背尸、挖骨…甚至说垒坟刻碑都做,不为别的,只是忙乎那每顿填肚子的两斤糙米饭而已。
不过人糙活儿不糙,成三那手艺还真不含糊,特别套子棺桲做得是极好,四条贯通槽扣吻合内外棺材,把那内棺套进去以后纹丝合拍,轻易的取都取不出来。
庙左手第三家不是个店,看上去倒更像是个家里供奉的地藏菩萨佛堂,这里平日也不做什么买卖,瞎子老板崔德元唯一会的就是:下阴走冥。
在后面个店挂着厚厚的帘子,轻易不揭透着股子阴森那第四家,那是算命扶鸾的‘狐婆’,老太婆本名好像是叫什么‘琥珀’,可惜在这乡下地方谁也不认识,三闹两闹到了现在就成了这个名字——不过也好,什么黄大仙之流的最是引得乡野村妇瞎传胡说,狐婆这算命铺子倒是雀儿山城隍庙最出名的。
右手边的店子显然要乱些,都是外面搭着草棚那种:
独眼苟大爷的馄炖店卖着汤圆、馄炖、鸡蛋,兼着糖果子、油葫芦、三大炮零碎,一个人又当老板又当伙计,平日里也算是温饱无忧;
罗寡妇和她妹妹罗二妮的寿衣店一应俱全的寿衣鞋袜,还定制入棺进土时候的寿袍寿枕上帷下褥,无论是死了多久的人给她看上一眼,那做出来的衣服件件合身——怎么说呢,死了都要穿得舒舒服服不是?
巫麻杆的旧货铺挨着寡妇寿衣店,也是鬼市的一部分,有卖也有买,都是些什么老瓶古书、绸缎罐子的,年生都不可考,究竟有没有古旧的玩意儿那是谁也说不准。
鲁胖子的烧酒馆子平日里卖些烧鸡烧鹅、腊肉咸鱼,也有汾酒老白干,三五张摆在外面老槐树下的桌子就是整个堂子,白天上面落满了树叶飞灰,可每天卖的东西都极为新鲜,平日里鬼市的人坐着喝两壶也就不挑了,带不带自家的菜都行,反正桌子随便用。
加上庙祝刘辟云这里整整八家店铺十个大活人,就是鬼市一整全部了!

苟大爷那嗓子一嚎整个鬼市都闹腾起来了,本该已经上床休息的众人全部都从自己店里钻了出来,围着孩子——可是只看得一眼,众人已经对这孩子心中了然,尽皆沉默不语低头帮忙卸货,谁也没有多说一句。
八爷既然带回了这个孩子自然是有了打算,何必去招惹他不痛苦啊呢?可这孩子毕竟是鬼孽之身,要是开口把孩子留下…
事情太大,谁也不想担这个干系!
突然!
笃!笃!笃!……
这声音听起来无比阴森,就像拿着棍子敲在了每个人的心头,简直要把人的魂都要敲散了!
随着那声音的出现,小屋门口的厚帘被轻轻掀开,慢慢出现了一条人影。
此人把自己裹在件黑布袍里,身上还披着块厚厚的毡毯,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她佝偻身子几乎要趴在地上,手中杵着两根粗木拐杖,每一次挪动都费了老大的劲!
无论谁看到这人,心里难免要冒出一股寒气。
不过,这群人似乎都没什么感觉,不理不睬甚至头都没人回过去——只有巫麻杆皱了皱眉,呢喃道:“每次都要这样,你说你能不能换个新花样啊…”
他们好似已经司空见惯一般。
只听这人阴森森的说道:“怕了么?哼哼,平日里都胆挺大的,这次怎么被个小小婴孩吓成了这副模样…”
“嘿,你当然这么说了,你又不…”鲁胖子开口反驳半截,突然想起了忌讳立刻停下来笑着改口:“…别的不说,这孩子阴胎鬼孽谁留着都是祸害,究竟如何,我们须得从长计较。”
“商量什么的就不用了!”王八月脸色如水淡淡道:“这孩子是我捡来的,当然也由我收养!与人无关与人无尤,自然也不需要你们来决定他的去留!”他环眼众人,脸色少有的肃然:“鲁胖子,你可是有什么意见?”
鬼市中虽然人人都吃这碗阴阳饭,可那本事也有大有小,王八月来这里的时间最长年纪最大,那本事也隐隐居于众人之首,除了平时嬉皮笑脸的庙祝刘辟云和狐婆子,剩下众人与他差距岂止一星半点——
他既然说了这话,众人自然就把目光投向了鲁胖子,这厮连忙堆起满脸的横肉赔笑:“哪有,哪有意见?老哥哥你决定的事情我从来没二话,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一下,试探着道:“但是,老哥哥你可要知道,这是鬼胎,别到时候妨着你就不太好了…”
王八月知道鲁胖子也不算个坏人,那话还真是为了自己打算。他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道这鬼胎的厉害?但既然遇到了,我又岂能眼睁睁看着他横死?相逢即是天意,我又何必去揣摩天意究竟如何,只待到那一天就知道了——大不了,拿我这三世阴德去换他的今生安乐罢!”
话音未落,听得有人抚掌大笑起来:
“好个‘大不了’!王老头,光是凭你这句话我就得帮你一帮了!”笑声中庙祝老刘头打开了大门,手中拿着个黑乎乎的铅丸抛啊抛,“狐婆子,你如何看?”
狐婆微颠颠的抬起头,阴森森的笑道:“刘大哥既然开口,我自然愿助你一臂之力!”





大欢喜天 第五章 鬼市夜宴求鬼箓,城隍参典封鸾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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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祝老刘头手上拿出那铅丸还真不是个普通玩意儿,外面丹汞融铅里面封了一道丹箓,据说是得至天师葛玄的古遗——丹箓就是炼就而成的玄丹,无根之水化开之后用文武阳笔点分任脉,文武阴笔线分督脉,就能封印人体的一切福缘、天赐、阴晦、厄运…鬼孽也能封印起来,永远不被人看见!
说起来这就是丸解阴阳,无论多好多坏都被这一笔勾销归于混沌,要是有天赐福缘之类的自然亏死,可换做个鬼孽却又是治病救人的良药了。
若是没有这丹丸,那这孩子一生都牵连厄运晦气,别说见着他要杀之人众多,能不能带大都还是一说——可见老刘头那‘帮你一帮’说得轻巧其实贵重无比,饶是如此,八月心中还是疑云重重嘀咕了一句:
“呃,老刘头,你这东西可得是真的才好,别到时候…”意思明白了,不相信!
鬼市最忌讳的就是打听他人长短,八月一直怀疑老刘头也属于阴阳师脉别之人,可这铅封鸾丹却明明白白是属于道教众阁派的东西,事关重大他也不得不问,可这话一出口就知道错了——
老刘头一脸的懒怠,斜眼道:“哎呀!你说你这人真是可憎之极,拿个宝贝给你不感激就算了,居然还说三道四的…咳!合着今儿个我也算是当了回吕祖,”他撇着嘴把东西塞进口袋里:“难得同情次人,居然一来就被狗咬了…”
转身就走!
“打住!”王八月连忙作揖道:“当我说错话了行不?当我狗嘴吐不出象牙行不?——刘老道,帮帮我,帮帮我呗!”躬得两下看老刘头丝毫没有再拿出来的意思,骤然之间福由心生嚷了起来:“鲁胖子,赶紧的,弄俩小菜几壶酒,给我们刘大爷备着——弄完了我们就过去吃着!”
嗖嗖~
铅丸变戏法似的又出现了……
这鸾丹珍贵至极,可使用更是艰难,至少按照老刘头的说法还需要鬼箓一道才行,就像是药引镇住心脉一般,若是没有,那到时候阴阳之气相冲相激又岂是这孩子受得住的?
接下来自然是把驴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然后准备着晚上开市——要找鬼箓就得找到鬼魂,可那有比鬼市更多魂魄聚集的地方呢?
三天之后,就是鬼市开市的日子了。
夜幕降临,孩子在喝下一碗浓浓的米汤之后已然熟睡,众人都从自家店铺中钻了出来,就像瞬间整个鬼市活络起来一般。
众人手中拿着笤帚,从自己店铺到化宝葫芦鼎之间的青石板细细的扫了一遍,笤帚过后,那青石上出现一道浅浅的沟壑,他们从手中布袋里捏出一把把的粉末洒进沟内,然后再把香油灌了进去。
此刻庙祝抱着一大捧的元宝冥帛走了出来,一股脑扔进化宝葫芦鼎中,熊熊火焰立刻卷着青烟就升了起来。他嘴里念念有词,把一张张的冥帛扔进去,那火焰随着他口中所诵而跳跃不已,愈来愈多愈来愈快——
嘭!
突然之间,那鼎中火焰骤然炸开了!
几点火星从鼎中飞出,落在地上沟壑中,那里面立刻燃起了火焰,但这火焰燃烧只是一刻,瞬间尽数变成了豆丁大小的蓝色火苗!
一股浓重、潮湿、阴冷的雾气不知从那何而来,把整个城隍庙全部笼罩在其中,无数人影在期间晃动摇摆,模模糊糊只有个轮廓。庙祝把剩下的冥币扔进鼎中,然后取出只手臂长的粗香点燃插在上面,咳嗽两声:
“好了,开始吧!”
立刻,那雾气中的人影全部聚集到了宝鼎处,然后沿着地上那蓝汪汪的火苗奔向了各家店铺。
鬼市从古至今已经数千年时间,阴阳之间唯一能够联系彼此进行交易的地方,同时也是地府给予鬼魂使用陪葬品进行交易的地点。这里虽然是和鬼打交道进行买卖,但是获利也是数十倍甚至百倍于其他生意,所以不乏有些为了谋生的人走上此道——只要你八字纯阴,命中因果低于常人,三火弱得几不可见,再加上机缘巧合就能进入鬼市之中。
乱世之中人比鬼恶,这鬼市也就愈加繁荣起来。

老庙祝刘辟云与王八月早已经坐在了鲁胖子的酒馆中,桌上摆着一碗红鸡蛋、一碟豆干、半捧花生,加上一海碗辣椒炒的油渣和盘野味——可他俩谁也不曾动筷,似乎还在等着什么人。
就连那桌上装满米酒的酒壶也没人伸手去碰上一下。
看上去王八月焦躁了些,不时探头朝外望去,不过倒是不曾望向自己由罗二妮代为照看的铺子,反倒是一直瞅着宝鼎的位置。不多一会,那宝鼎突然啪啪啪脆响几声,他那老脸顿时舒展开了:
“老刘头,老刘头…”
才喊两声,那闭目养神的庙祝刘老头子打断了他:“别慌,别慌!一切有我在呢,好说好商量是吧…”
正说话,化宝鼎中一股冷刺骨髓的凄风嗖嗖响着刮了进来,风中有个声音笑道:
“哟!今天这是什么大日子啊,两位居然备下了这么丰盛的一桌子酒菜,”一个人影刷一下出现在对面:“平日你们可没这么好啊…看你们这架势,是有事想找我办吧?”
朦胧之中只见来人一身便衣,腰间挂着个牌子上书‘第二殿’字样,肩上挽着漆黑锁链,手上还有把铁尺。坐定之后此人身子一摇顿时清晰了起来,就像是透过琉璃看人而今又把琉璃瓦片抽走了一样。
空气要是还有一丝残留的热气也顿时被带走了,整个酒馆唰唰就冷了下来,犹若冰窟!
他虽然一脸的笑意,嘴角、眼睛、眉毛都在笑,可整个人就是有种说不出的阴冷味道,让人怎么也跟着笑不起来!
这个鬼魂一出现,旁边桌的空气立刻水波一样的荡漾不止,油灯下模模糊糊的几团影子迅速显出个人形,陪着笑和他打了个招呼,扔下块十足的金疙瘩马上消失了。
来人满不在乎点点头算是回应,伸手抓起筷子夹了块野味放在嘴边,深深吸了一口,顿时那块肉就以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了一圈,颜色也暗淡了许多——他吧嗒吧嗒几下嘴赞道:“不错,还是那么好的味道…鲁胖子这家伙手艺真不错啊!”
“那是!”庙祝刘辟云咳咳两声,殷勤的劝道:“要不再试试这红蛋,味道也不差哦。”
这句话一出口,那人却一下子把筷子给放下了!
他斜眼看看庙祝再瞅瞅王八月,突然笑了起来:“怪不得今天出门之前师傅说了句‘酒无好酒宴无好宴’,搞半天是这个意思——好了好了,有事说事,别藏着掖着的,不然我这饭吃着也没味道啊。”
刘辟云嘿嘿嘿赔笑两声:“既然这样我也不耽搁了,确实是有事想找你帮忙——鬼箓搞一张给我行吧?”
鬼箓又名勾魂箓,也就是在勾取将死之人魂魄的时候所下的文书,阴司查到此人的生辰八字,再用判官笔书写在特定阴箓上面,生死簿上没出现名字之前要想拿到某人的勾魂箓,非特定的鬼差不可!
一听说是鬼箓,他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追问出那孩子的情况还不算,非得自己亲眼去看了看,然后取出自己的铁尺量了量那婴孩的三火长度。
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见他半天不说话,王八月猜索要鬼箓多半是不成了,正说和刘辟云商量下面如何,谁知道那人却突然走到后面取出个簸箕放在桌上,朝他们一偏头:“等等,我通知他们送鬼箓上来。”
居然答应了!
他从水缸中舀了一葫芦瓢清水,朝着那簸箕中一倒,清水粼粼荡漾一滴也没有从簸箕眼中漏出。等到清水注满簸箕,他用手凌空在水面一划,清水就此一分为二徐徐退开,下面露出个水雾缭绕的冰块来。
他俯脸对这那冰块低语几句,然后又倾听片刻,点点头再说了点什么……
刘辟云两人静静等候着,直到那簸箕突然哗啦一声清水泄露满地,抬头之时看见那人已经重新坐回了桌边:“我已经说好了,等他们查找到八字就写好送来。”
“谢谢,谢谢…”俩人莫口子的道谢,那人却站起来抱拳道:“好了,此事算是给你们办好了。时候不早,师傅那边叫我也准备回去了。——两位切记,这孩子千万不要走上邪道,到时候你俩的因果可洗不掉了!”
说话中身子已经渐渐淡去,等到最后一个字出口,已经化作了隐隐约约的一团白烟,嗤的声消失了。
片刻之后,那化宝葫芦鼎爆出几点蓝色火星,一道黑烟从中冒出,在半空盘旋几圈径直飞到了鲁胖子的酒馆来。
黑烟在半空凝聚翻滚露出个狰狞的人头,也不说话只是朝着刘辟云咧嘴发笑,等到看清楚他俩的面目,一张灰白的符箓从烟雾中飘飘荡荡的飞到了桌上,正是所需的那张鬼箓。
再抬头准备道谢的时候,那黑烟已经散了。
两人也不怠慢,急急就朝着城隍庙奔去,路上有熟悉的鬼魂和他俩打招呼也来不及回应。等到进入庙中,刘辟云取出个三足蛇抱乾坤山河鼎,揭开盖子把那鸾丹就放了进去。
随后刘辟云吩咐八月前去把孩子抱来,自己则是分别在阴阳司、速报司、纠察司、奖善司、罚恶司、财神司、注寿司、功过司八司前面炉中点燃线香,依次祝告——等最后把线香插到城隍爷面前的时候,那鼎里面已经突突突的开始跳动了,盖子也被撞得咔咔作响,就似有什么活物在里面一般。
婴孩抱来的时候已经熟睡,王八月把孩子放在神龛前面,依次从八司面前取来香沫残梗,加以艾草灰、柳根屑、猫粪等物递给刘辟云,然后再把那鬼箓轻轻的粘在婴孩额头。
那鬼箓就像是沼泽上面的东西,不动声色慢慢融进了他身子里面。
顿时就看孩子面孔浮现了层青绿色的微芒,一道淡淡的影子从他身上逐渐浮了出来,渐行渐高,也不需要谁来牵引,影子自己就从他身上剥落出来躺在了旁边。
“好!”刘辟云见状连忙取来铜鼎,把雨水灌了进去,揭开盖子之时一股浓稠无比的白雾从那鼎内飞了起来,如蛇似的直直钻进孩子的鼻孔中去了。
稍顷,这没有灵魂的身体居然抽搐起来!
身子抽搐这灵魂也没闲着,居然也是一抽一抽的开蹦,到了最后和身子的节奏正好相反,吻合得是严丝合缝如同训练过一般。
八月连忙一手按着孩子的身体,另一只手捏个金刚手印虚按在那魂魄上面,口中诵着《定魂咒》,但是唱诵之下丝毫没有好转,反倒孩子是抽搐的越来越厉害,原本青白的脸孔也出现了股死灰状的黑色斑纹……
八月额上渐渐渗出了汗珠,转头吼道:“老刘头,你看这怎么办啊?”
谁知道一回头看见庙祝刘辟云正好深深的朝着城隍爷一躬,面前有个什么东西刚刚燃完,“请城隍庙老爷帮助我等,渡这孩子一劫!”
话音未落,隐约中就见那泥胎佛像突然动了一动!
骤然之间,佛像身上出现了股淡淡的金色光芒,那光芒照射在佛龛之上把婴孩全然笼罩在了里面!
那孩子抽搐得越来越厉害,这光芒也随着越演越烈,两相纠缠不已,那孩子的魂魄就此淡淡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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