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梳翎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图安静
鹤梳翎
作者:图安静
幼年丧母,她跟随外祖,有山水花草,有温暖亲情;突遭变故,她孤身逃难,所幸还有朋友,有诗酒茶歌;命中注定的偶遇?还是权利纷争下的逃脱?冥冥之中总有牵绊。蓦然回首,所幸一直守候:但见珺来,顿觉吾庐,溪山美哉。
001问路
鱼肚白色的天际逐渐暖黄,朱红的城门也缓缓开启。推着独轮车的货郎、担着蔬菜的农人们随即蜂拥而入。
城门小吏呵欠连天,也顾不得细细查看,遇见个把熟悉的老人儿还会跟他打声招呼:“陈官儿,您早啊!”
小官摆摆手,点点头。
还有会遇事儿的带斤把果子、花生与他,立时瞌睡扫了一半,当值不能多言,都是推脱不要。实在不辞也只好拱手致谢,免不了假意厉声道:“下不为例”!
要说这陈小官也是个热心肠的,就算城门戒严,他也不摆谱拉脸。但凡有外乡人问路,担重无力的老人家,他能帮则帮。
这日,晨间雾气氤氲,陈小官值夜至辰时交班,早已困顿不已。
忽然自城门外飘来一灰衣道人,似仙人驾临。陈小官正昏昏如梦,那道人却说话了:“请问这位官爷,祜乐巷怎么走”
原来不是神仙,此人旁边还有一包头小厮,不过是穿着寻常的飞鹤青衣,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之间也是风采异常。
“在那边。”陈小官向西首那面细说一番,也不知二人是否知晓。
“多谢。”那道人像是回了一句。
旁边一同当值的黄小官又喊他:“陈哥,咱们到前面小店用些包子、面食再家去。”
“好咧。”陈小官连声应允。
再回头,那主仆二人已经翩然而去。
面食铺子里坐的满满当当。
“老樊头,老樊头!赶紧,两碗牛肉面,再来二两肉包子!”
“哟,两位官爷,这边请。”樊家小儿殷勤麻利地把条凳擦了一遍,把陈小官二人请到靠窗的座下。
“臭小子,有些时候没瞧见你啦!”陈小官问:“你爹不是帮你谋了哪个富家掌厨的差事
“陈爷取笑,小的那半瓶囫囵水哪有那掌厨的本事,不过就是去帮忙揉了两天面疙瘩。”
“作甚又回来了”
“么甚事先回家来帮忙,过两天还要去呢。”
陈小官点点头。
樊小儿突然小心翼翼地问:“听说,县东的青龙镇上都没有人敢种地了”
黄小官叹了一口气:“种了也没有收成,青龙江里的水年年决堤,江上行船又多触礁,渔业也无进益。”
“薛县丞已经征得数千役民去疏通河道,就是不知何时见好。”陈小官用筷子敲敲茶碗。
“劳民伤财,劳民伤财!”樊小儿突发怨气。
陈小官惊得四处看来,所幸并无其他人关注他们。
“你这小儿!”忍不住用筷子又敲了一下樊小儿的头:“利国利民大事,如何胡说!”
樊小儿满脸委屈:“二位官爷不知,我未过门的媳妇儿就是青龙镇的,大舅爷不巧被征去疏通河道。从去岁忙里闲下来,修到今春,田里荒了无人伺候不说,巡官个顶个的狠,挣得铜钱还没田里的谷子卖的多!眼看马上又要雨季,工期也不知道也拖到何时,如今家里倒要靠媳妇、姑娘帮人家浆洗、缝补过活。”
“你是心疼你家媳妇啦,那就早日叫你爹给你娶过门!”陈小官取笑他。
“我们急是真,这堵了几十年的河道能治好趁早让我们小老百姓避灾才是!”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陈小官安慰道。
那里面掌柜喊起来面食好了,小儿也不唠叨,自去忙活。
“所以说啊,这疏通河道之事已经多有积怨了。”黄小官一边搅着碗里的面,一边说道。
冉冉的热气对面,陈小官也轻声提醒:“吃你的面食,不要多嚼蛆。”
黄小官嘿嘿笑了两声,改口说起了别的事儿。
祜乐巷内一处客栈,一位中年男子拎着几个纸包敲着雅字客房的门:“老爷,老爷是您吗”
“进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喊道。
房门应声而开。
包头小厮笑嘻嘻地在门口接过男子手中的纸包。男子一边拱手致谢,一边说道:“老奴算算也该到了,刚进客栈
002酒楼
午时,和聚楼内熙熙攘攘,饮酒食饭之人络绎不绝,店小二一坛一坛的空酒缸搬出去垒在侧墙边。酒旗被风撩动的上下摆动,投影在黑亮的整齐的酒缸墙下,就像伶人的舞,摇曳生姿。
突然,侧墙边传来了酒缸砸碎的声音。夹杂着吵杂声、哭闹声引得好些人围观起来,先时只有两三人,逐渐围者愈甚。
二楼左厅内,灰衣道人主仆三人食毕,叫了一壶新茶正待细品。
“老爷,好像是酒缸被打碎了。”中年男子在窗边张望片刻回道。酒缸墙正好在他们窗下,从上望去,倒也尽收眼底。
原来,楼下一辆马车的马匹不知因为何事突然惊到,发作起来,撞倒了底座的酒缸。这酒缸本就是一层摞一层,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下面的酒缸碎了,这摞在上端的一个接一个,哗啦啦塌了半边。
店小二一看不得了,牵着坏事的马匹,大喊起来。:“掌柜的,掌柜的快出来!”
主事的刘掌柜也拦着那马主人,索要酒缸损坏的银钱。
马主人是个驼背老人家带个小孙子,今日因为买酒歇在和聚楼外半盏茶功夫,一出来就发生此事也懊恼不已。不知道是不是银两不够,同小孙儿磨叽了半天,硬说刘掌柜虚报酒缸数量,讹他祖孙的的血汗钱。
“怎么可能你老儿别撞坏了酒缸不认账,这么些客官都瞧见了就是你这马儿撞坏的。”店小二怒道。
那驼背老人的孙子留个顶头小辫,本来红扑扑的小脸上因为害怕就隐约有些泪痕,此刻被店小二一吼立刻转身躲到了老人的后面。
老人也着急了,直接抱着孙子也大喊起来:“天杀的和聚楼,看我们祖孙俩好欺负,我们要是没有银子,就把我们卖身为奴抵给你们吧……”一哭一闹,惹得心软的妇人带头跟着说刘掌柜他们欺负老小。
刘掌柜也很气愤,恨不得把账本摊开来把众人去看:“我家的酒出入都是有定数的,记在账上怎会多讹你。”
“如今缸也碎了,混杂在一起,你在本子上多画几笔,还不是你信口就可以胡编的。”驼背老儿驳他。
众人有的点头,也有的喊掌柜拿账本来对。
此时,酒楼里走出来两个文士,一个头上扎着包巾,身着墨色长衫,另一个头戴软脚幞头,身穿藏青色圆领袍衫。其中墨色长衫的说道:“老翁,是否银钱不够”
众人知晓这是文人善心,想要帮这祖孙出钱,免于争吵。
谁想这驼背老儿竟是个有骨气,“本是我家错,我合该赔偿,但是确是这掌柜数目不对,硬要讹我,岂能容忍。”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碎银子:“我们祖孙虽然穷,但是不是无理蛮缠之人,他只要数目对,我倾囊赔付,只是这马车是主家所有,再多我们也只能卖身劳役,以期偿还。”
话说得不卑不亢,反显得文人与刘掌柜合伙欺负他们钱少,直指他故意耍泼一般。
刘掌柜站不住了:“你这老人家真是胡搅蛮缠,凭甚觉得我数目不对。”
“我家孙儿说的数字与你不符”老人说。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你家孙儿多大,如何能识得这酒缸数目,且已经碎成瓦片了。”
老人并不以为然,俯身又听那孙儿低语,回道:“刚才,老儿进去买酒之时,孙儿恰巧在门外玩耍,本来也是怎么数也数不清,有一位小爷恰巧路过,告诉他是一百二十九只,现在还余六十五只,我老儿虽然识不得数,也知道不可能还有刘掌柜讲的一百零四只之数吧。”
众人哗然,原来人家之前就过过数了,这六十五只加上
003青龙镇(上)
马车上,一身灰衣的沈拂盘膝而坐,正在闭目养神,李珺取下头上的包头巾趴在窗沿,碧色的帘布被暖风卷起,露出里面白皙的小脸,一种小小的满足和安逸,表露无遗。
“是你教那小儿的”沈拂开口。
“恩。”小脸回眸。
“什么时候学的我记得不曾教过你啊”沈拂疑惑地问。
“我看外公画的图,还有旁边写的字,自己想的。”李珺得意地很。
“哦”沈拂饶有兴趣:“我画的、写的,你都看得懂”
“外公要考我吗”李珺笑道。
“好大的口气!”沈拂审视她。
“其实珺儿也不是所有的都懂。”李珺坦白。
还算老实,沈拂又笑:“哪些不懂外公可以教你。”
“好,珺儿都记在那里的,外公下次可别推脱!”
“真是个小灵精!”沈拂摇摇头。
这边正说着,马车慢慢减速。
帘外车夫提醒:“老爷,青龙镇到了。”
“好。”沈拂说完掀开车帘,两人二人依次下车。
“青龙江”李珺向前方看去喃喃道。
这边马车绝尘离去,祖孙俩也信步往左,那里有一片碧江水,岸边杨柳依依,繁花点点。
已是暮春时节,湖面波光潋滟,柳树阴里,飞絮满天。
“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沈拂还在江边,李珺已经不见踪影,银铃般的笑声在林中荡漾。
宁国县府衙内,薛县丞正在抓耳挠腮。
青龙江道疏通工期还没结束,民意已愤,好几处村子里的农户聚众,隐有罢工闹事之势。这边又刚接到京里的快报,说要按期核查青龙江堤坝重修工程。
“大人,外面有人送了一样东西指定要给您”陈师爷在门外禀报。
薛县丞一下跳起来:“什么人”难道是京里来人了
门已推开,露出陈师爷的深色包巾帽和略带安慰的笑脸:“老爷不必惊慌,是一个外乡人,看着面生,像是个家仆,说是主家姓沈,手里拿一幅画卷送来。”
“姓沈”薛县丞轻吟。
“大人可认识”
薛县丞摇摇头,“没听说过。传进来看看!”
很快,外面传进来一位中年男子,走路距步方形,行礼适宜有度。薛县丞心中已经高看了一分。
那男子也只道奉家主之命,带书房内,只将手中画卷呈上。
薛县丞一看,惊喜之情溢于言表:“真是妙!真是妙啊!”
又问:“你家老爷是何人”
此人答道:“回大人,我家老爷并无官职,路经此地而已。但是我家老爷交代了,这图大人如果中意想要留下来,需付一千两银子的费用。”
“大胆刁民!”陈师爷骂道,“你们几笔鬼画符也想要狮子大开口”
薛县丞却没有发怒,奇怪地问:“你家老爷觉得我会出这笔钱”
“老爷没有说,但是老爷说这图就是值一千两的。”这一番回答,让薛县丞和陈师爷不禁又认真的打量了一下这个跑腿的管家,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样子,穿着简朴,站的恰到好处,回话也是不多一句也不漏掉任何信息。
俨然是家教规矩很好的人家。
“哈哈哈哈,说的好,确实是值,来人带他去领银子!”薛县丞竟然痛快地下令。
陈师爷惊得转身劝道:“大人!三思啊!就这样一张破纸,还未实施,如何能肯定”
那边衙差已经带着男子下去。
薛县丞并未搭话,再一次把图纸铺开,越看越兴奋:“匀常,你看此图做的甚精妙,在浅水、沼泽、江湖淤滩上围堤筑圩,围田于内,挡水于外;围内又开凿沟渠,设置涵闸,使
004青龙镇(下)
外面农户正在与邻家闲聊。
“是大牛牵的头”农户是个大嗓门。
“不是被逼急了,哪个放着好日子不过,要去跟官差们造反啊!”邻家长叹。
农户又问:“如今江上、岸上都停工了吗”
“大部分都停了,就算没有停的明天也等着看热闹呢!有些家里困难的恨不得跟官差打一场,就去他的牢里待几天才好。”邻家略停了停又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住在您家的是县里来的”
农户讪笑了一下,“是哩。明天还要去你家借几个鸡蛋,贵人们要吃。”
邻家摇摇头:“这镇里不太平还瞎晃晃,富贵人家不知柴米茶……”
农户一听,把他往外一推:“瞎吵吵什么呢快家去吧!”
门帘不隔音,里面的贵人们有心也已经听到了,但是没有作声就是没有怪罪吧。农户正想着,沈管家从里面走出来对着农户招手。
诶哟,怕什么来什么!
沈管家笑着说:“今日有劳了,我家老爷暂住的费用。”说着递来一锭银子。
农户转而为笑,“老爷客气,客气。”
青龙江畔,往日繁忙劳作的景象不再,代替的是众多赤膊黝黑的男子,扛着锄头、铁铲在监工营外对峙。
“我们要见薛大人!”
“我们要见薛大人!”
营内卢监使后悔自己接了这青龙江的差事,烂摊子一把。这边罢工闹起来了,薛县丞到现在也没来,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熬到他出现。这些庄稼汉子虽然老实巴交,但是蛮起来也是不饶人的,更何况还有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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