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梳翎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图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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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偶遇
“刺啦,刺啦。”来人好像开始翻阅楼下的藏书了。
不会这么倒霉又遇到小偷了吧李珺小心翼翼地走到二楼朱栏那,往下一看。
来的是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头发高束,一根碧玉簪子镶嵌其中。侧面看不清模样,但李珺可以肯定在米家这些天并没有见过此人。
那人看得聚精会神,一手翻阅藏书,另外一手手指还凌空比划几下,仿佛丝毫没有发现楼上正在偷看的李珺。
难道是访客李珺正想着。
年轻男子应该是找到了自己满意的藏书,转身把书放在了一边的小书案上。李珺下意识地赶紧蹲回去。
“德丞!”外面突然有人在喊。
“确定是往这边来的吗老奴去倒茶水并未瞧见。”这是看门老伯的声音。
“老人家没有看到吗”一个洪亮的声音问道。
“是说到这儿来了啊。”另一人跟在后面道。
正在看书的年轻男子听闻,选好的书也没拿就急步推门而出:“康王伯伯,德丞在这里。”
“哦,我贤侄果然在此!”那唤作康王的男子笑道。
“世子!”听这口气,另一人约莫是个随从。
“他们都来了吗”年轻男子问。
“来了,本王已经同他们聊了一会儿了。马延说同你一道进的门,怎么到门口和管家说了两句话,人就都不见了,急得要来寻你。”康王道。
年轻男子朗声笑道:“听闻米颠子爱石如痴,所写的金石体也是一绝。他们管家进门就介绍这藏书阁。刚才人还没来齐,德丞便欲亲眼见见,他看的都是些什么才写得如此好。”
“如此,贤侄可看好了”康王又问。
“不急于一时,侄儿也是兴之所致。还是先跟您去见见沈老他们吧。”
“好!”
李珺在有书楼二楼,透过窗户看着他们往主厅移步而去。
楼下老仆牵着孙子在门口轻声喊道:“沈小姐!沈小姐!”老仆只知道主家客人姓沈,遂就这么喊起来。
李珺也不在意,应声道:“老伯,我在这儿。”她随手推开二楼的窗户,向老仆摇摇手,小孙儿开心地指着李珺笑。
“没冲撞到小姐吧。”老仆说得正是刚才那男子。
“没有,老人家,刚才来的是什么人”李珺也朝小孙儿笑笑。
“是老爷的客人。”老仆回答。
“哦,好。我还要在这里多看一会儿。您不必等我了。”李珺扬起手中的书。
“小姐放心看,小姐不在老奴也是要守在这的。”老仆坚持道。
那边年轻男子与那康王等人才走出小门,闻声回头远望,正好瞧见一个青衣少女在二楼朝下扬书微笑的样子。
男子一边摇头一边笑着说:“方才,是侄儿唐突了,主家有女眷在楼上看书。”
那康王也抬头看去,少女已经不在窗口:“你也是,太莽撞了些。”
男子自嘲道:“是,侄儿错了。不过,米癫子什么时候有闺女了”
康王捋着胡须回想:“这李氏之前确实诞过一子,倒没听说过又有闺女。高家人应该很清楚,她于志林那妹妹还有过哺育之恩。”
“哦,是听说过,可惜志林没跟着我们一道往镇江府来。”年轻男子笑道:“现在这米氏夫妇都不再回京,在这田园山水之间含饴弄孙,倒是自在的很。”
“是啊。”康王话音刚落,前面又来了一人,正是米管家。
“王爷、世子,老爷在大厅等候。”
“好,我们去见见米大人。”
几人合都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也不知道在有书楼里看了多久,到快吃饭的时候李氏又派人来寻她,怕她时间看得太长脖子疼,最后李珺还是老老实实地借了两本带回容园。
晌午过后,李氏送了莲子羹来。李珺正躺在窗口的美人榻上纳凉,立刻起身拉着李氏坐下。
“今个要不是我去喊你,你预备看到几时难怪不要绿枝陪着,还想再脖子疼”李氏埋怨道。
李珺讪笑着给李氏捶着肩膀:“伯母,珺儿会注意
015认亲
还没摇出荷田,天上突然下起了毛毛细雨,花农就把莲舟摇到了最近的小码头,李珺一手撑着一片大荷叶,一手拎着她的柳篮,踮着脚躲在檐下。
角门边却窜进来一只白乎乎的小东西,李珺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小白鹅。
角门婆子在门的那一边骂骂咧咧:“你这个作死的老余头,几只小鹅都看不住,下雨天还要赶出来做甚!”
另外一个老年男子的声音陪着小心道:“是老余的不是,是老余的不是。只是我那小鹅”
婆子又骂:“跑到园子里去了,我们且不能擅自进入,你还想去找,没得冲撞了贵人,你今儿还要命”
李珺听得只字片语,那小鹅已经向前跑远了,李珺便跟在后面追,花农蹲在地上整理莲蓬,喊了声:“小姐,慢点!”
李珺把柳篮往地上一丢:“烦您帮我送回去。”复又往前去追那小鹅。
荷花池的另一头,临河有一水榭,水榭西边就是一个小戏台,米家养的两个伶人在上面练功。
男子一边轻摇折扇一边饶有兴趣地欣赏着。突如其来的细雨也扰了他们的兴致,伶人们收了腔,男子摇摇头正要转身。
后面正好有人走过来。
“世子爷,这是要练功吗?”
“已经下雨了,就不练了。康王那里起了吗”男子问道。
“听说昨个跟那位沈老聊得晚,小的来的时候还没。”那人撑起伞为男子挡雨。
“嗯,那沈老果然名不虚传,我同韩相之前疑虑难解之事,他一下就戳中了要处,难怪康王和韩相都极力引荐。”男子由衷地感叹。
“只是他还是不肯出仕。”那随从惋惜。
“这个不能强求。”男子顿了一下又道:“时辰还早,我四处看看,你不用总跟着了。”
“好,那您打把伞。”那随从嘱咐。
男子接了油布伞,正不知往何处而去,忽闻一阵花香,于是撑伞循香而去。只见在这楼台之下,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荷塘,蒙蒙细雨之中姹紫嫣红,让人心旷神怡,顿觉再无纷扰之念。
谁知不远处的雨幕中,突然听得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只见一只白鹅在前,还有一位青衣少女顶着一片荷叶,正笑着往戏台下面的水榭跑来。
男子在细雨中不禁自喃:难道是荷花仙子么
李珺追着小鹅跑得正欢,也顾不得雨打湿了额前的青丝、脚上的鞋袜。荷塘上栈道湿滑,小鹅不小心扑棱一声自己滑倒,惹得李珺哈哈大笑:“小东西,看你还敢跑!”
那小鹅也像是跑累了,就呆在原地,只等李珺走到它身边,还围着李珺哇哇叫了两圈。
李珺伸手一捞就把这小白鹅逮住了,捧着往前面水榭去躲雨。
雨越下越大,不见变弱,李珺不禁有些着急。正在无奈之时,从另一边,一个撑着油布伞的人影越走越近:“姑娘,您果然在这儿,老爷夫人差奴婢来送伞!”
真是瞌睡遇到送枕头的,原来是绿枝。
“多谢绿枝姐姐!”李珺笑着道。
“这小鹅是怎么回事小姐身上都弄脏了,赶紧回去换一身吧。”绿枝看着衣衫半湿,还沾着泥垢的李珺道。
“它自己跑进这院子里来的……”
“你认识那养鹅的老人家吗”
……
暗黄色的油布伞下主仆两人说这话渐行渐远。
少时,男子从另一边下来,进了刚才的水榭,地上还有那小鹅踩下的脚掌印,还有几只小巧地足印,深浅相间,但是少女已经不见踪影。
他疑惑地收了伞,透过檐下的雨幕朝那片荷花塘望去:雨中的荷塘里,只有荷叶轻轻摇曳,粉色的荷花,青色的莲蓬更显娇艳。
“是走了吗”
……
主厅内,沈拂、米元、李氏正在聊着家常。
“对了,沈老,”李氏道“我们夫妻二人的提议如何我们可是真心喜欢珺儿。”
沈拂沉思了一会道:“珺儿自小跟着我们,也没有享受过父母天伦,有你们这么爱惜她,自然求之不得。”
米氏夫妇欢喜不已,“不瞒,先生,自幼子夭折之后,我们二人都无心朝堂之事,寻得此处,修身养息,整日伴花鸟虫石,书画琴乐为友。如今能与沈家,与珺儿认亲真是了了心中的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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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告别
等了好一会儿,李氏同李珺还未出来。
“珺儿和兰芹还是挺投缘的。”米元笑道。
沈拂点点头,“你也是好福气,她跟着你这么些年,把这园子里安排地妥妥当当。”
正说着,门口,沈管家不知何时来了。
“怎么了”沈拂问道。
沈管家走近从袖筒里拿出一个小竹筒来:“老爷,大爷来信了。”
沈拂抽出竹筒内的信笺,朱红色的小印从内里透出来。
他们出门在外,一般每半个月同家里联系一回。有时到了特别的地方,还会顺带托人送一些当地的特色物仪回去。
半个月前沈拂才收到过家里的回信,这阵子因为比较忙还没有时间写回信,这又来了第二封,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沈拂心理掠过一层不安。
将信展开,信中内容不多,但是已经足够让沈拂心头一跳。
“娘亲病重,望父速归。”
“先生,是家中出了什么事吗”米元发现沈拂的脸色已变。
沈拂合上信笺,当即回道:“你师娘病重,我与珺儿必须即刻启程回杭州府去了。”
“啊,怎么会这样”米元还有万般事情要说、要聊,却不知道从哪个说起,急的白胖的脸上汗珠都冒出来了。
“好,好,管家,快去通知夫人,顺便把咱们库房里那两只老山参拿出来!”
米管家点头,带着小厮们即刻去前去。
一阵急匆匆的忙活之后,祖孙二人就仓促出发了。
扬着满帆,一路往东而行离开镇江府。李珺望着船头看似与平常无二的沈拂,江风吹得他的背影略显萧条。
得知家里出事之后,他们立即收拾行装启程,甚至都没来得及跟刚认了亲的米氏夫妇好好打声招呼。
先前外婆张氏有些小病,他们也是知道的,不过舅舅沈况精通药理,沈拂也略知一二,所以基本上都能对付得过去。但是这次连舅舅沈况都写信来催他们回去,说明情况已经很危急了。
李珺不敢想,都怪自己在镇江府养病又待了半个多月,要不然此刻他们也差不多到家了。
一路上,祖孙二人茶饭不思,寝食难安。终于在月底前,赶到了杭州府境内。
秋日已至,淅沥沥的小雨带着丝丝凉意,马车驶过宽宽的街道,停在巷口。熟悉的大门口坐着两个面生的小童,应该是府里新雇的。看到沈拂、李珺二人,伞也不打就直直地往里冲,还想张手阻拦,被沈管家一个恶狠狠的眼神一瞪吓得差点哭出来。
“没长眼睛吗这是老爷和小小姐!”
“是,是老爷回来了!”小童这才往里面大喊。
进了松鹤院,院角边的早桂依然悄悄散发着馥郁的甜香,肆意弥漫,秋雨也没能将它掩盖。院中空寂,外婆没有如同以往一样,站在门口大声地喊着李珺的名字,或者厉声责怪外公的晚归。
只有沈况拄着他的木拐,站在檐下,轻轻地,郑重地欢迎他们:“父亲,珺儿,你们回来了。”
沈拂顾不得回应想,即刻大步了里屋。李珺紧随其后。
屋内有一股淡淡地药味,床榻上睡着的正是沈家主母张氏。
“娘已经躺在床上一个多月了。”沈况的声音不高。
曾经在李珺眼里那么结实的外婆,如今被病痛折磨得脸色苍白,两颊凹陷,但是花白的头发却梳得很整齐。
“她好像知道您和珺儿要回来了”,沈况又在旁边说道:
017成亲(上)
李珺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外婆的场景。
那时候母亲刚刚去世不久,外公把她从李家带回来,像带回了一只孤僻的小兽。外婆眼睛红通通的站在内院大门口,那么温柔,那么小心翼翼地对自己说话,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碰碎。
除了自己,还让外公和舅舅轮流陪自己,学他们所知道的东西。春天带自己种花,采茶,夏天带自己踏溪,追阴,秋天带自己采果,做饼,冬天带自己习字,绣花。
并且,表扬她每次小小的进步。
春种夏长,秋收冬藏。如今那个从小教她,一直护她的人就要离开了,没有等到自己赶回来,没有等到自己完全长大,就撒手了。
“外婆,你会背诗吗”
“外婆会啊。”
“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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