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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门阀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要离刺荆轲

    他是二三十岁就开始求仙了。

    先是李少君,然后又是栾大乐成粉墨登场。

    最后连南越的巫师,北边匈奴的萨满,也请到宫里,咨询一下长生登仙成神之事。

    天下方士术士,由此过了几十年好日子。

    只是,最近几年来,被骗了太多次后,这位天子已经不像最初那么好骗了。

    方士术士们骗局被揭露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砍下的脑袋,加起来,都快可以堆满这蓬莱阁的阁楼了。

    所以,术士们才稍微消停了一些,也没有什么人再敢吹什么自己老师是什么安期生河上公了。

    正唏嘘着神仙们的绝情冷漠。

    一个宦官悄悄走到他面前,拜道:陛下,秀才张毅奉诏觐见

    哦他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吩咐道:将他带到这里来见朕吧

    求仙不成的皇帝,最近几年,开始努力的去思考身后事了。

    他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年了。

    只是,太子不成器啊!

    让他无法放心的将国家交给他。

    但却又不想废掉!

    这毕竟是他的爱子,曾经最喜欢的儿子。

    又是他的长平侯和冠军侯生前力保的储君。

    加之太子为储几十年,早已羽翼丰满,若要废掉,恐怕少不得大动干戈,要杀一个血流成河。

    不把卫家公孙家和李家全部连根拔起来,太子废了,新君即位也要有祸事。

    况且

    废了太子,立谁啊?

    昌邑王吗?若是早十年,他或许还会动心,但现在

    昌邑王刘髆的身体,比他还差劲,说不定可能先他而去。

    还是燕王?选他还不如让太子继续坐在储君之位上呢!

    至少太子是真仁厚,而燕王旦则是表里不一,为人阴柔。

    要不,当年封他为燕王时,也不会特地教训他:士非教不得征,王其戒之!

    就是怕这货,在燕国乱来!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头疼了。

    愿上苍再给朕十载时间他悠悠叹着:再有十年,朕就能北服匈奴,让单于俯首

    再有十年,长孙或许能成事

    他现在也只能寄希望自己的长孙能够懂事些,能够聪明点。

    这样就算太子将来有所行差踏差,长孙即位也能弥补回来。

    而长孙要成事,就离不开小留候的辅佐啊!

    这样想着,他心里面对公孙氏的怨怼就更大了。

    在他眼里,要不是公孙贺教孙无方,自己的留候也就不会有这样的变故了。

    幸好,小留候没事!

    不然

    朕非得杀了公孙贺全家不可!他在心里面咬着牙齿。

    即使如此,公孙贺家族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至少,那个公孙柔,刘彻是不想再见到这个人了!

    虽然他心里面明白,给小留候下毒的,绝对不是公孙家族!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要不是公孙柔那个蠢货,小留候会深陷险地吗?

    所以,他该死!

    周围左近的宦官,却都被他脸色的变幻,而吓得半死。

    这两天,这位帝王的心情,糟糕透顶。

    连带宦官们也遭池鱼之殃。

    就在昨天,侍者杨武不过是给天子梳头时稍微不小心,断了几根头发,就被责罚去永巷扫地去了。

    天知道,这个曾经深得天子信任的宦官,还有没有机会回来?

    此时此刻,所有的宦官,都在心里祈祷着:张子重你快点来吧

    那人来了,或许天子的心情能变好一些。

    跟着郭穰,张越穿行在太液池复杂的回廊之中。

    一路上,无数宦官侍从,都用着好奇而多疑的神色观察着他打量着他。

    很显然,自己的名字,应该是广为人知了。

    郭穰将张越带到一个阁楼前,转身对他道:秀才,此地就是蓬莱阁了,请稍候片刻,容我去通禀

    张越点点头,道:明公旦去

    郭穰刚走不久,就有一个宦官带着七八个人,从远处走来。

    这些人见了张越,纷纷侧目相对。

    张越连忙向这些人拱手作揖问好,拜道:晚辈后学,南陵张子重见过诸位明公

    这些人闻言,纷纷回礼,只是都有些矜持,并没有来与张越说话,而是跟着那个宦官,快步走进蓬莱阁之内。

    但人群之中,张越看到了一个熟人。

    那位在渡口,将棕马‘细君’赠与他的金赏。

    金赏也明显看到了张越,友好的回以一笑,然后跟着前面的大人物们快步走进阁楼。

    至此,张越终于确认和确定了,那日在渡口的老人的身份。

    心中最后一丝担忧消失无踪。

    哥的靠山是皇帝!

    谁敢与哥争锋?




第八十五章 策文
    张越站在蓬莱阁的门口,按照着‘王进’带来的礼官教授的姿态,低眉垂目,敬立于蓬莱阁前。

    大约过了两刻钟左右的时间,郭穰从里面走出来,站到门口,高声说道:陛下有旨,宣待诏秀才张毅入觐!

    臣毅谨奉诏!张越连忙恭身一拜,然后在两个宦官的引领下,跟着郭穰亦步亦趋的走进蓬莱阁之中。

    阁楼内安静的很。

    只有脚上的木屐,踩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在殿堂之中回荡。

    穿过数道门廊后,眼前忽然豁然开朗,一个金碧辉煌的殿堂,已经映入眼帘。

    一位头戴冠琉,身披衮服的老人,端坐于殿堂上首的屏风之后。

    七八位公卿,列坐于殿堂两侧。

    张越连忙按照记忆里的礼节,趋步向前,恭身敬拜,道:臣南陵待诏秀才毅恭问陛下圣安,愿吾皇万寿无疆

    说着就顿首匍匐而拜。

    朕躬安屏风后,传来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秀才请平身!

    臣敬谢陛下!张越连忙再拜,然后起身,恭立于殿中。

    秀才今日来朝朕,可有献策?屏风后的天子柔声问着,语气平缓而低沉,但熟悉他的人,却无不惊讶万分。

    因为

    自元光以来,很少有待诏秀才,能让这位天子询问其策文的。

    便是当年的平津献候公孙弘,初次对奏时,也是简单的问了几句话,就打发他回去了。

    至于策文?

    好吧,平津献候第一次对奏的策文,在兰台摆了一年多,才被尚书们敬献君前。

    张越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已经撰写好的一封奏疏,呈递在手中,拜道:臣毅幸以愚朽之才而蒙陛下不弃,用为秀才,以作拾遗之臣,幸甚至哉!便绝命陨首,身膏草野,不足以报陛下万一,伏唯陛下圣德宽仁,垂周文之听,作汤武之功,微臣斗胆,昧死以献策文一篇,书曰:虽尔身在外,乃心无不在王室!臣虽卑鄙,犹愿效之!

    这番话一出,屏风后的天子立刻就高兴了起来,低声对左右道:张子重果有乃祖之遗风!

    这些日,他曾看过过去留候的奏疏和手稿,基本上都这么一个格式。

    左右闻言,纷纷低头,勉强挤出些笑容,逢迎道:陛下慧眼识英才啊,奴婢们自叹不如

    至于给这个可能的竞争对手上眼药?

    他们还没有蠢到这个地步!

    谁不知道,这位主子,喜欢某人的时候,任何栽赃陷害和诬陷打击,都是浮云吗?

    苏文啊,去给朕将秀才的奏疏拿来天子笑着对自己的亲信宦官吩咐着。

    诺!苏文赶紧拜道,然后屁颠屁颠的一路小跑,走到张越面前,恭身接过那奏疏,轻声的对张越说了一句话:秀才公,奴婢苏文,往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给奴婢

    那语调,就跟小妾见了丈夫一样,低眉顺目,恭敬的就差没有跪下来跪舔了。

    张越闻言,连忙低声回道:不敢!明公抬举了!

    对方闻言,没有接话,笑着接过奏疏,就走回屏风后。

    苏文现在已经闻到了一些危险的味道。

    首先就是,丞相公孙贺父子,虽然被天子臭骂了一顿。

    但是,在上午光禄大夫公孙遗面圣以后,天子却忽然遣使带御医去太仆府给公孙敬声用药了。

    可能旁人对此会没有什么感触,但作为天子的亲信宦官,苏文却知道,这是这位陛下已经将视线从公孙氏身上转移的讯号!

    换言之,江充可能要暴露了。

    一旦江充的事情暴露了,那牵连起来,影响可就很大了。

    一个不小心,他也会被拉下水。

    所以,他得提前做些准备。

    但在苏文没有注意的时候,张越忽地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苏文?江充的那个盟友吗?他在心里想着。

    回溯的史料告诉了他一个事实——江充与苏文,是一伙的。

    巫蛊之祸中,正是这两人联手,导致了太子据走上了不归路。

    换而言之,江充对他下毒的事情,苏文也可能参与其中。

    待我慢慢料理你们张越悄悄的握紧了拳头。

    当务之急,还是得将皇帝的马屁拍舒服了!

    奏疏呈递君前,天子拿起来打开,才看了第一个字,眼睛就已经挪不开了。

    脸色更是潮红不已,兴奋难耐。

    良久,他将这奏疏拿在手里,赞道:秀才之文,真乃谋国之言也!

    他起身对着左右公卿们道:尚书令驸马都尉和奉车都尉也都来看一看

    众臣连忙起身,拜道:谨从陛下命

    然后,那奏疏就被传递到了尚书令张安世手里,张安世打开来一看,眉毛顿时就跳了起来,心道:世人皆以为我父及平津献候,以揣摩上意为第一,如今看来,这个排序可能要变动拉!

    帛书上的文字,在张安世眼中,每一个都是那么的正确。

    就连笔画,都充满了正义,充斥着神圣的光泽!

    连一个字都不能改动!

    坐在张安世旁边的奉车都尉霍光,悄悄的凑了脑袋过来,瞥了一眼帛书上的内容,然后就呆了。

    这张子重,真是天纵奇才啊这样的文章,都能写出来霍光在心里想着,然后悄悄的看了看屏风后的天子。

    只见天子,现在已是眉飞色舞,喜不自胜。

    就差没有跟他们说:快来夸夸朕,朕真是厉害,又发掘了一个人才!

    驸马都尉金日磾和侍中上官桀,看到张安世与霍光的神态,也都是微微心惊,然后就凑了过去。

    臣闻:昔在帝尧之禅,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舜亦以命禹。暨于稷契,咸佐唐虞,光济四海,奕世载德,至于汤武,而有天下。虽其遭遇异时,禅代不同,至于应天顺民,其揆一也金日磾轻声念着帛书上的内容,越念越心惊。

    这简直就是社稷之文啊!作为汉家的死忠,金日磾只是读了一小段,便已经兴奋难耐了。

    侍中上官桀,更是手脚都战栗了起来。

    倒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恐惧!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个站在殿中,低眉顺目的年轻人。

    心里面哀叹不已:才不过二十,就已经如此会逢迎上意了再过几年,该何等恐怖?

    作为一个马屁精,上官桀太清楚,这篇文章的内容的杀伤力了!

    不客气的说,这样的一篇文章,无论是谁献上去的,都可以单凭此文,就官拜两千石!

    为什么?

    因为,这文章的每一个字,都挠在了当今天子的痒痒处。

    每一笔笔画,都完全契合了当下汉室国家政治的需求。

    司马相如一世所写的全部诗赋加起来,恐怕也没有这篇不过千余字的文章的一半重要!

    臣尚书令张安世,昧死以奏陛下:臣以为,秀才张子重所献策文,陛下宜当命有司著于竹帛,布于天下,使世人皆知此中之意!张安世没有多想,甚至连文章都没有完全看完,就立刻出列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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