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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门阀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要离刺荆轲

    特别是,就在那之前,刘屈氂等人吹的太过,搞得长安城内外皆知:此番贰师将军所面对的不过是匈奴一部,以贰师之力,一指可杀。

    结果现在砰砰砰打脸。

    而当今天子,最要脸面!

    谁让他没面子,他便会让谁没脑袋!

    这是被无数事实证明过的,铁的规律!

    所以,这十余日来,长安城中风声鹤唳,刘屈氂等贰师系一日三惊,生怕哪天被缇骑冲进门抓去诏狱。

    而其他人,也是提心吊胆,生怕做错了什么事情,触了天子的霉头,被当成了泄愤工具。

    整个长安的气氛,都有些沉闷。

    便是郭穰这样的天子近臣,也只能小心翼翼的说话,不敢有丝毫的不谨慎。

    “陛下”这时,阁楼下传来了张安世的声音:“鹰扬将军奏疏!”

    不一会,张安世便捧着一份用封泥封在竹筒之中的密报,走上阁楼,来到天子面前,躬身呈递。

    天子转过身来,看向张安世手里的密报,脸上终于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连语气都有些轻松起来:“张子重在河湟又有什么新发现”

    这话听得郭穰与张安世都是面面相觑,心里面不免有些羡慕嫉妒恨。

    但同时却也在心中不得不佩服那位鹰杨将军!

    那位

    真的是马屁界的王者啊!

    哪怕去了河湟,也能隔三差五搞事情,让天子隔着数千里发出会心笑容。

    譬如半月前,那位鹰杨将军遣人回京,送来些虫子模样的草根,这些看上去不起眼的东西,却让天子龙颜大悦,直呼:若天下大臣皆如张子重,朕又有何犹

    若那位张子重,仅仅只是会拍天子一人马屁,张安世和郭穰还不会太过忌惮。

    毕竟,当今天子已经老了。

    但关键是——其还是太孙近臣,绝对心腹。

    同时,其还很会经营势力!

    其往河湟不过一个月,朝中大臣,便交口称赞,皆曰:鹰杨将军国之柱石,不愧留候之后,兴汉者必张也!

    这些人里,甚至还有着大批大批,从前很少在朝中发声,已经隐退,不问朝政的老臣、勋贵、外戚。

    甚至是过去,对其极为敌视与仇恨的人。

    为什么

    答案是——那位鹰杨将军去河湟,带走了数百家长安贵族、大臣、富商子弟。

    现在,这些家族,每隔数日,最多十日,便能收到一份由那位鹰杨将军官署发回来的报告。

    报告上会详细描述和介绍,其家族所占的庄园,所得奴婢,水土、开发情况、进度。

    除了这些外,报告上还会有预测来年收益数字。

    而这些东西,谁看了不喜欢呢

    特别是那些已经隐退的元老大臣们,只是看着自己原本不过随便投下的几百金、千余金,现在大有变成一个每年稳定收益数十、数百万、甚至千万钱的聚宝盆。

    那个不欢喜,那个不高兴

    而对财神爷,没有人恨得起来。

    由之,长安大臣赫然发现,鹰杨将军张子重虽然不在长安,但长安政事,却似乎离不开他。

    尤其是事关国家大策的事务,如背离那位鹰杨将军曾经的主张,便极有可能无法通过。

    甚至会被舆论骂死,骂到自闭!

    那些致仕老臣、元老勋臣,别的事情不会,阴阳怪气的说话、吐槽,可是很擅长的!

    而且,因为是老臣,故而说的话很有分量!

    至少在舆论看来是这样的。

    毕竟,尊老爱幼,乃是大汉帝国的普世价值,老人批评,年轻人除了受着,还能怎么办

    越是如此,朝中大臣,对那位鹰杨将军就越发忌惮。

    尤其是在李广利集团眼看着就要扑街的当下,鹰扬系便显露了出来,成为了无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毕竟,国家的顶级资源与位置有限。

    而鹰扬系却极有可能在未来,轻而易举的占据其中的大半!

    肉都要被吃光了,饿的眼睛都要发绿的人,岂能不嫉妒,如何不仇恨

    所以,长安市井之中,开始出现了那位鹰杨将军的黑料与八卦。

    虽然暂时看来,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情。

    看似也只是些无聊人士在瞎扯。

    但,其指向却几乎都直指那位鹰杨将军的人品、修养与私德。

    连当年,黄家的案子,都被人重新翻了出来,编了些料,有要将之往‘欺师灭祖’的方向引导的趋势。

    其他什么好色啊、强夺他人妻妾的料,也编出了不少。

    这种洗脑包,现在看上去没什么。

    然而一旦将来有需要,便随时可能成为攻击鹰杨将军的箭矢与利刃。

    在中国,人品与私德问题,可是最致命的攻击之一。

    甚至比公德有亏,还要可怕!

    心里面想着这些事情,张安世悄悄抬头,看向天子。

    却见天子的脸色,有些古怪。

    他赶忙低下头来,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同时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周遭的声响。

    良久,就听到天子忽然笑了起来:“这个张子重,还真是油嘴滑舌啊!”

    天子扬着手里的密报,递给张安世,道:“尚书令也看看吧!”

    张安世连忙低头上前,跪下来接过天子递来的奏疏,然后摊在眼前,低声的念了起来:“鹰杨将军臣毅昧死再拜皇帝陛下:陛下厚爱,使臣毅持节行于河湟,宣抚并州诸郡,巡查地方,臣诚惶诚恐,纵暴骸中野无以报,唯鞠躬尽瘁,为陛下大业死而后已,岂敢唯他事以议然则,臣曾侍奉帷幄之中,亲见陛下劳苦天下,怛惕不安,哀怜百姓以自忘,亏膳贬乐,此诚三王所不及,五帝所不能为也!与陛下之辛劳比,臣贱躯又有何惜及至河湟,乃夙兴夜寐,心念陛下之嘱托,宣抚月氏、诸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宣陛下之教化于夷狄之中,播天子之仁德于荒服之外,于是,月氏诸部感激涕零,惭愧自伤,甘愿迁之于河湟偏僻之所,以自罚过往之所背叛之行,而诸羌之族,亦万里来降,贡其牛羊牲畜,以献陛下,臣于是于河湟之中,开垦田,建渠道,起沟壑,修道路,筑谷仓,有三千里之外之夷狄,感陛下之恩德,千里来助,有被发文身之徒,闻陛下之教,自愿来投,由之,河湟诸事初定,臣乃持节行于河西之中,睹民生之艰,见百姓之苦,悲从心来,哀自神出臣昧死以奏,恳请陛下,宣仁德于河西,播雨露于山川”

    念着这些文字,张安世脑子里只觉得怪异无比。

    他小心翼翼的放下奏疏,低着头,问道:“陛下,圣意是”

    “小孩子长大啦,知道心疼百姓,忧心国事”天子却是意味深长的道:“尚书令觉得呢”

    张安世听着,心里面只有mmp三个字!

    小孩子

    神特么小孩子!

    张子重张蚩尤要是小孩子,那自己岂非还在扎总角辫,甚至连话都不会讲了

    然而

    天大地大,天子最大,既然天子都说是小孩子了,那么张子重必须也只能是一个不谙世事,但满心赤诚的赤子。

    对于这样单纯的大臣,谁要是黑他,那肯定良心坏掉了,该去先贤陵前,负荆请罪,面壁思过!

    于是,张安世只好道:“鹰杨将军赤子之心,臣远远不及也!”

    “那就拟诏吧”天子道:“河西生民多艰,朕实心有戚戚然,乃免今年河西租税,无出明岁徭役!”

    “臣谨诺!”张安世只好磕头再拜。

    心里面,张安世却是有无数的疑问。

    因为,他知道,这个事情过去都是李广利在负责,李广利在推动,李广利在请求的。

    如今,张子重却忽然冒出来,主动上书请求建议。

    若是此事没有得到李广利的同意,这就是越俎代庖,狗拿耗子!

    更会让天子以及朝臣都生出恶感来!

    可不会有人喜欢一个随随便便把手伸进不属于他的地盘的家伙!

    尤其是正坛上,规矩与传统的力量,大的不可想象!

    换而言之,只要张子重没有脑子坏掉,膨胀到以为自己可以单挑全世界了。

    那么这个事情必然是得到李广利同意的。

    而且,很有可能是李广利主动提出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李广利为什么会这样做其目的何在

    张安世都不需要想太多,就知道——李广利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李广利,真的是运气好啊”张安世忍不住在心里哀叹:“这样都能被他找到生路!”

    毋庸置疑的事情是——现在天子已经同意按照张子重的建议,免去今年河西的租税以及明年河西的徭役、杂税。

    其潜台词,自然就是——小孩子和李广利的交易,朕知道了,朕没有意见。

    错非如此,天子是不可能说那些话,更不可能特意用小孩子三个字的。

    而小孩子这三个字,简直用的太妙了!

    就像当年,骠骑将军霍去病射杀李敢。

    然后天子轻飘飘的一句‘骠骑将军臣霍去病年少枉为,朕实心伤,乃罚其待罪漠南,无诏书不得回京!’一样秒。

    当时的李氏家族听到这个结论,心里面恐怕只有‘我去年买了个表’。

    李敢,陇西李氏的第三代佼佼者,家族的希望与未来。

    被人一箭射死,按照汉律——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的铁律,霍去病起码也该是死罪!

    哪怕其功高当代,也得如此处置,哪怕是最低标准,也该以其冠军侯的侯爵与封国来抵罪,并降上三五级,从常设将军打回校尉,即使是做个样子,也得在长安抠脚面壁半年,才能有机会复出。

    但是

    天子却一句‘霍去病年少枉为’轻飘飘的放过了。

    至于待罪漠南,更是等于**裸的告诉天下人——莫挨朕的骠骑将军!

    无诏书不得回京的潜台词则是——有诏书就可以回京了。

    当时的天下人和李家有多懵逼,张安世相信,这个事情传出去后,长安公卿就会有多懵逼!

    可惜,和当年一样,现在的公卿,对此将是无能为力!

    天子的意志,就是天条!

    天子要放李广利一马,谁能按着头继续打

    更不提,李广利如今还有了那张子重的背书。

    可以预料,长安城里的那些太学生们,在知道这个事情后,恐怕会找各种角度给李广利洗地。

    说不定,能把人家洗的又白又嫩,变成一株清清白白的白莲花!

    想到这里,张安世就忍不住再次哀叹起来。

    这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丢!

    虽然他与那张子重私交不错,但,今天这个事情,真的让他很难不嫉妒,很难不骂娘!

    他侍奉天子二十余年,劳心劳力,却不及张子重满打满算的那几十天值班!




第一千零九十二节 长安(2)
    丞相刘屈氂走出宫门,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虽则如今是寒冬腊月,大雪纷飞的季节,但他依然感到,自己的后背内衣湿哒哒的。

    不过……

    “总算是过关了……”刘屈氂低着头,叹了口气:“虽然狼狈,但到底保住了丞相之位!”

    只要还是丞相,便一切皆有可能。

    更不必说,他还是宗室,有着天然的优势!

    即使不能和过去一般,起码也能保有不少权力。

    只是……

    “却不想,是张鹰扬救了我一命……”刘屈氂沉默着看向前方,那些越来越靠近的官员们,内心之中有着说不出来的滋味。

    被曾经假想的政敌所救

    尴尬、难堪、庆幸……

    还有纠结、愤恨、心悸……

    种种情绪,不断闪现,让刘屈氂都不敢抬头看人。

    “丞相……”对面传来了大鸿胪商丘成的声音:“您面圣出宫拉陛下有何训示”

    刘屈氂闻言,抬起头来,露出一丝苦笑,道:“大鸿胪自去面圣,便知陛下的意思……”

    商丘成呵呵的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带着他的僚属,径直向前走去。

    而这些人,在经过刘屈氂身边时,全部侧目以对,对刘屈氂投以注目礼。

    无数双眼睛,都在刘屈氂身上长久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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