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迎

他叹了一口气，对着伙计们招了招手，一众人快速从院子里走了出去。
荀庭将就诊袋放到一边的石桌上，俯身去握方照布满泥土的手。他蹲下身子去顺开方照凌乱的长发，将她的头发顺到脑后，看向她的眼睛。
她目光浑浊，抬起苍白的脸看向他。因为没了头发的遮挡，她清楚地看到了荀庭的脸。她停顿了几秒，抬手一把抓住他的肩：“你怎么回来了？荀驰，你不是死了吗？”
荀庭没有说话，他扶起方照，轻轻扫去她衣服上的尘土：“阿姨，我不是荀驰。”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看向地上残留的针筒。荀义已经让人给她打过镇静剂了，她的情绪也渐渐由狂躁转为目光空洞的安静。他将方照扶着走向里屋，打开了屋子的灯。
方照进门就跑到了床边，她像害怕什么一样揪着被子躲到床上，只露出两只眼来看着窗外。荀庭上前将被角掖好，又关上了窗子。他坐到床边，轻轻拍了拍被子下的人：“没事的，现在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被子里的人没了动静，他走到桌前坐了下来，从就诊袋里拿出了那本书。
此时易渺已经回到了别墅，她顾不上休息，将行李箱交给了齐妍。因为秦誉打电话通知她明天下午就要出发，齐妍刚刚给她订好机票。
手术暂时是没法做了，必须先把工作做完。她本着越早越好的原则约了回来以后的手术，怕就怕夜长梦多，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因为孩子在她的肚子里，从知道他存在的那一刻，她就没法像不知道一样生活。
所以越早做手术，她越能快点从这些事中走出来。不过好在到目前为止她没有任何孕期反应，应该能坚持拍完戏。从她和荀庭说完那些话时，她差不多就已经放下了一半的心。
她不想做的事情，没人能逼迫她。
齐妍第二天来接她时，她起了个大早把自己收拾好。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齐妍躲在门口没敢进来。她跑出去打开铁门才看到门边停着那辆熟悉的车，齐妍小心翼翼地站在门的一边，可怜兮兮地看了她一眼。
车上的人见她到了门口才下车，易渺目光有些不悦，但没表现得太明显。荀庭手中拿着什么东西，她隔远了没有看清，直到他走近，才看到他手中拿着的是一个资料袋。
她心里警惕着他又要玩什么花样，抬头看向他的眼。荀庭神情平静，只是眉宇间有点疲态，他眸子里的血丝让她一怔，然后看向他递到她手中的资料袋。
她没说话，接过来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沓装订好的a4纸。她瞥了一眼，看到里面分好的标签和隔页，第一页上的字有钢笔写的备注痕迹。她连续翻了几页，全是密密麻麻的字和蓝色的手写备注。
虽然翻得快，但她还是看清了大体内容是手术的注意事项和保养之类的资料。
他这样好像就是接受了她的决定。易渺心里一动，她将那几页资料放回去，将资料袋的一角放在手心里掂了掂。
荀庭看着她如释重负的神情，淡淡垂下眼，将u盘也一并放到她手上。
“谢谢，你能想明白，我很高兴，”易渺拿着u盘将它放到口袋里，然后转身就走，被荀庭适时拦在了身前。
她向后退了一步，轻轻叹了口气：“你还有事吗？”
“渺渺，拍戏的时候注意身体。”荀庭想伸手碰她，但想到她的反应，硬生生将手收了回来。
“谢谢提醒，再见。”易渺笑了笑，转身跨进车内。
他站在原地看着商务车开远，然后回到了自己的车中。车内弥漫着香包的气味，是蔺以之前从他那里偷走的，如今又重新回到了车里。
这个气味伴随着他的前二十几年，师父身边就总有这种味道。在道观里闻不到多少人间烟火气，他入眼的永远只有寂静。后来回到荀宅，帮着荀义做了很多事情，他甚至都忘记了从师父那里得到的忠告。
做任何事都不可以赶尽杀绝，不小心种下的因，会积成无法承受的果。人容易为自己做的事付出惨痛代价，或许对等，或许不对等。他为了荀家做过很多卑劣的事情，从未考虑过作的恶业会得到什么果。
因为他以为此后的人生只能如此了。
却没想到会遇到一个人，让他后悔平日没多积一点德。易渺就是这个人，让他看着报告单痛悔一夜却又无能为力。





逢迎 彩虹屁攻击
易渺顺利抵达的第二天就火速进了组，一是秦誉催的紧，二是她自己想赶紧拍完回去做手术。唐紫这几天正好放假回国，直接在剧组附近的酒店住下，每天晚上的任务就是给易渺锤肩揉背。
虽然易渺怀孕的事情把她吓了一跳，但好在易渺自己心里有数。她怕就怕易渺不开窍，始终一心想着一个不可能的人。
她在床上滚了一圈，听到易渺在酒店房间外郁闷的喊声。
“唐紫——我忘带房卡了！”
她揪了一把头上的发带，赶紧下去给大小姐开门。易渺顶着一张苍白的脸进来，她赶紧拿毛巾擦她脸上的汗，被她用手轻轻挡住。
“我没事，就是太热了。”易渺无力地挥了挥手，立刻瘫倒在床上，“周熠燃真是个笨蛋帅哥，就一场枪击戏，站着不动只说台词的那种都拍了四五条才过，连累我快被晒死了。”
唐紫叹了一口气，把扇子丢给她，去她包里翻清凉油。易渺的包容量很大，里面什么都有，她没找到清凉油，反倒一眼看到了那个资料袋。
“这什么呀？”唐紫从桌子上摸到清凉油，顺手把资料袋扔给她，“剧本有这么厚吗？”
易渺仰面躺着，眼睛上盖了一块清凉贴。她闻言懒懒的掀开清凉贴，瞥了一眼落在她身旁的资料袋：“荀庭给我的手术相关资料，我还没仔细看。”
一听荀庭的名字，唐紫马上瞪起了眼睛，她几步跳到床上，一把拿起了资料袋。
“我看看他写的什么，我还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呢，”唐紫咧嘴一笑，打开了资料袋。
易渺知道唐紫八卦的性格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动了动手指，将清凉油抹到手腕上：“你不知道他长什么样看这个也没用啊，这里面又没有他的照片。”
“靠啊，写字这么好看，”唐紫从资料袋里取出那沓a4纸，翻了一页看着上面的蓝色笔迹。
普通的行楷让他写得行云流水，笔画有力，墨蓝色的墨水也使字体格外好看。
她平时喜欢看硬笔书法，所以也能看出笔画之间的勾着是只有用钢笔写才能写出的效果。她低头仔细地看着上面写下的字，戳了一下易渺的手臂：“字写得好看，但他到底长什么样啊？”
……
这种问题回答太具有主观性了，易渺揉了揉自己的脸：“……就普普通通吧。”
“屁，普普通通你能看上？”唐紫嘿嘿一笑，掀起她眼上的清凉贴，“大帅哥吧，什么时候让我见见，我替你报仇？”
唐紫快把色心写在脸上了，易渺无语地看她一眼：“你那是替我报仇吗？我看你是想男人了。”
“易小姐，你和他早就分手了，我又没想你的男人，你急什么？”唐紫眯了眯眼，俯身看向她红扑扑的脸，“快老实交代，是不是心里偷摸还想见他？”
易渺恨不得跳起来把唐紫丢出去，但因为实在使不上力气只得作罢。她从唐紫手上拿过那份资料，翻了一页去看他写的字。往后每页带着标签的地方，都有他做的备注。她心里不好受，翻了一页合上来，一张卡片便从末页掉了出来。
她以为是废纸，随手捡起来，唐紫立刻凑了上来。
的确只是张普通的卡片，她翻过来看，只见几行墨蓝色的字如雕刻一般印进了卡片里。
开头是就是渺渺两个字，她带着一丝疑惑看下去，然后听到唐紫兴奋的声音。
“可是你比天边的云翳还要美丽，让我想一直留在你的身边——”唐紫挪开她的手指，“狗崽儿他爹还会写情诗，你怎么没和我说过啊？我之前还骂他没文化呢，失敬失敬。”
……就两行字也叫情诗。易渺面无表情地翻过去，发现刚才自己忽略的地方，有一小块方格处有淡淡的色彩。
唐紫拿过台灯，灯光下卡片上浮现出一朵蓝色的云来。云彩卷着边，下面是起伏的山峰，向下蔓延的地方有一只水彩画的大雁。雁和云之间依旧是一个用水彩颜料写的“渺”字，不太明显，只有仔细看才能看到。
她拿着卡片，目光复杂的和唐紫对视一眼。
从来没听说过荀庭会画画，他那屋里冷清的就快只剩家具了，除了书还是书，从来没见什么艺术画作。
“这画是什么意思啊？”唐紫费解地挠了挠头，“这鸟儿要干嘛呀？”
唐紫是理科生，大学专业是生命科学方向的。她语文的看图说话题曾经得过零分，易渺不耐烦地把卡片放到桌上，随口说了一句不知道。
“少来，你刚才那个表情就是知道了，”唐紫捏了一下她的脸，“快说！”
易渺知道不说肯定又会被她烦到睡不着，她疲倦地揉了揉眼：“这是大雁，要飞过这座山和这些云。”
“然后呢？”唐紫皱眉，“他给你画大雁干嘛？”
易渺没说话，她翻了个身，从桌子上拿起那张卡片。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没点文化还不懂荀庭搞的这些稀奇古怪的花样。
她把这句词向唐紫复述了一遍，果不其然，她迅速打开了浏览器。
“此去万里影形单只……飞跃万里千山，失去了一生的至爱，形单影只即使苟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唐紫念着解析，发出一声惊叫，“靠，他不会自杀吧，万一你回去的时候他挂了……”
“……不至于，”易渺心烦意乱地卷过被子盖起来，“爱死不死，和我没关系。”
“是不是还有别的啊，”唐紫一边说着，一边抖了一下那本资料，果然又有几张卡片掉了出来。
易渺捂着脸不看，偏过头去喝水。唐紫就把卡片摆到床上，一张张念给她听。
“这张——林梢挂着年岁渐长淡去的旧忆，挚爱的眉眼却愈发清晰。”唐紫嘿嘿一笑，“你不是说荀庭这个人很没情趣吗，怎么我觉得人家写得挺好啊。”
易渺听到她念完那句，控制不住呛了一口水，连着咳嗽了几声。
好土……她擦了擦嘴角的水渍，拱进了被窝里：“求你了，姐姐，别念了。”
“啊，还有这个。”唐紫感情饱满地朗读出声，“易渺这两个字格外神奇，在字典里一眼就能摘出来，写的时候就想肯定是个美人的名字，后来一看果然是了。”
易渺在被窝里的动作僵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荀庭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写出这种东西来的，这是彩虹屁攻击啊，”唐紫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一把掀开易渺的被子，“渺宝宝，回去以后一定得带我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能写出这么肉麻的东西来哈哈哈哈哈！！！”
“滚。”易渺从她手上抢出那些卡片压到枕头底下，卷着空调被滚到了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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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迎 心心
唐紫笑着钻进她的被子里，和她并排着躺到了空调下。她看了一眼易渺脸上的表情，翻了个身正对着她的脸：“渺渺，你对他真的没感觉了啊？”
易渺正在发呆，她闻言转眼看向唐紫的眼睛，将被子向上拉了一点。唐紫的手隔着睡衣轻轻放到她的肚子上，用手指拨弄她一下，示意她赶紧回答问题。
“荀庭和我谈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说了几句对他而言很过分的话，”易渺没直接回答，一边这么说着，对上唐紫好奇的目光，“糖糖，你觉得我这么说，是害怕他放不下我，还是害怕我自己放不下他？”
唐紫一时噤声，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脸。
“我每一次再见到荀庭的时候，其实都很害怕。你知道我从小到大从来没喜欢过什么男孩，荀庭是第一个让我这么心动的人。有些事就是很奇怪，有些人相处二十多年都产生不了感情，有些人一眼就能让人记一辈子，”易渺低眸看着自己的手指，“即使我从来没在他面前承认过，他也是那个能让我记一辈子的人。”
唐紫不知道该说什么，手向下摸了摸她的肚皮。
“不是我想藕断丝连，我当然拿得起放得下，但是也不妨碍我不敢再接触他，”易渺拿过手机，看着那几个熟悉的未接来电，“我怕我像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样，那么轻易就再喜欢上他。”
唐紫一直没说话，她始终斟酌着话语，迟迟没有说出来，直到看到易渺的神情。
“渺渺，我说几句，你听听看，不同意也可以，我说一下我的看法。”唐紫坐起来，将易渺身后的枕头垫高了一点，“我不是想为荀庭说话，只是不想看到你再这么难受。”
易渺点了点头，握着手机的掌心发烫。
“一开始你想和荀庭谈恋爱，所以你能答应他那些要求。虽然很可气，但这也是咱们自愿的，从理论上来说，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觉得怀孕的事情，你们两个都要负责。”唐紫低了低头，“从情感上来说，我当然更偏向你。但就荀庭目前的表现来说，你不妨等等，稍微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态度。现在是他追你，当然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我还是想让你慎重考虑，我不是向着他，是怕你错过。”
易渺不置可否，她坐起来倚到墙边，从一边拿起那份荀庭订好的资料。他是一个做事很严谨的人，一页的备注上没有一个划掉的字。
她想起第一眼见他时就觉得他是一个很古板又难以接近的人，后来知道了他家里的事情，才发现荀庭远远不像她想的那样简单。
他之前总说一些很气人的话，明明有时候是在为她考虑，还要别别扭扭地说一句不过是随手的事情。
“当然啦，我永远支持你的决定，”唐紫握起她的手，“不管你怎么想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的。”
易渺还想说什么，手机一阵震动。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是荀庭打来的电话。把他拉黑以后，他换了一个号码来打，她从来没接过。
那边蔺以等的比荀庭还急，他看着荀庭的手机拍了一把大腿：“怎么不接呢？”
荀庭看着屏幕上挂断的电话，摇了摇头：“她知道是我。”
“只要她能接，就算胜利一步了。你只要别威胁她，别命令她，真心诚意地追她，她不会太为难你，”蔺以滑了一下自己的手机，“还有，你去重庆之前能不能成琛手底下那个黄艺武给我抓来，我和他有点私仇。”
荀庭选择性地忽略了他最后一句话，目光淡淡扫过他的脸：“你很了解易渺吗？”
“怎么说呢，我也算她的忠实粉丝，有些事还是能看出来的，”蔺以低声道，“你之前在她面前说什么能和她睡也能和别人睡的这种话，谁听了不生气啊，你也理解理解她好吧。就算的确没和其他女人乱搞，这种话也是很伤人的。”
荀庭手指一顿，准备再打过去的动作停住。他做事我行我素惯了，现在必须要收敛一些。易渺不是他面对的那些穷凶极恶的人，他不能因为自己心底没着落，就用威胁和命令的态度对待她。
每次想威胁她的时候，都是实在找不到办法的时候。他不知道怎样做比较合适，能让易渺多多少少搭理一下他。
他刚将手机放到一边，屏幕就亮起。“渺渺”两个字在屏幕上闪出来，他轻咳了一声，接起了电话。
“有事吗？”易渺的语气很轻，听起来好像很累。他看了一眼蔺以，手指不由自主地握向车里的那个香包：“没事。渺渺，我想提醒你，这几天不要太累。”
易渺揉了揉太阳穴，一把捂住唐紫要开口的嘴巴：“嗯……谢谢。”
此后就是一阵尴尬的沉默，荀庭没说话，她也没话要说。他等了一分钟，没听到她再说话，便松开了手掌：“好，你挂电话吧。”
他等着她挂断电话，却迟迟没听到电话中断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的只有她的呼吸声。
她这样反常的反应，荀庭不自觉皱眉，立刻伸手把一边眯着眼睡觉的蔺以拍醒，语气也冷峻了几分：“渺渺，出什么事了？”
“没事，就事论事，那天我对你说的话有点过分了……我不是想故意提起你母亲的事情，我——”易渺犹豫着松开捂住唐紫的手，还是说了出来，“荀庭，就那天我的话而言，对不起。”
虽然是为了警醒荀庭，但她自己说完那句话也难受了很久。一码归一码，她那天说的话确实很伤人，荀庭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却因为她那句话红了眼。
那边没有声音，易渺沉默了一会儿，正欲挂断电话，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叹息。
“没事，渺渺。”荀庭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低低地传到她耳中，“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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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迎 远道
易渺挂断电话后，唐紫嘿嘿笑了两声。
她没再多说什么。如果再多说一点，唐紫估计就会猜东想西，更迫不及待地想见荀庭。
唐紫见她一脸不想再说话的样子，刚要出声安慰她，就看到她手机上弹出的消息。
秦誉连着给她发了几条微信，要她赶紧来片场。唐紫不懂这些剧组的事情，只觉得如果是要紧事肯定会打电话，便想劝易渺多休息一会儿。易渺拍了一下她的手，从床上起身，把睡衣换了下来。
“我说，你这样工作对身体可不好，尤其现在是特殊情况，”唐紫去给她开门，“别太拼了。”
齐妍已经在房间外等着了，易渺戴好帽子把唐紫塞回房间里，跟着她走进电梯。
“今天我的戏份拍完了，秦誉叫我去干嘛？”易渺叹了一口气。
虽然她不喜欢在工作中嘴上说些什么，但身体的过度疲劳带来的反应还是很强烈的。这几天密集的戏份让她一天下来小腹和腿都酸的要命，没有什么恶心感，却总是觉得头晕。
“秦导觉得有一个镜头可以拍得更好，因为周熠燃的状态好像更好了，”齐妍说到这里，小声嘀咕一句，“要是他一开始就状态好，咱们也不用一次次为他的工作负责任了。”
易渺想了想还是没说话，周熠燃的确入戏比较慢，经验也很少。新人演员总要有一个成长的空间，她在之前看到了他在表演上的灵性，所以才会不厌其烦地配合他。一部好作品的诞生就是相互配合的结果，如果结果能好，她不在乎多累一点。
到片场换完戏服，秦誉让化妆师重新调整了一下她的妆容。原先这场戏是贺晟和赵苓在街头道别的内容，没有想象中的千言万语，赵苓只是拎起行李箱和他告别，然后转身走向火车站。
这场戏原先赵苓的情绪是很平静的，妆容配合着角色情绪。秦誉在重新看了这一段的剧本后，将这里修改了。修改之后的赵苓在道别以后即将踏进火车站之时之时，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贺晟。
一眼胜过千言万语。
“所以你觉得这里赵苓心里还有贺晟是吗？”易渺低头看了一眼秦誉在剧本上的勾勾画画，“不然她为什么要回头？”
“当然有，她怎么会真的完全不惦记曾经那么喜欢的人，”秦誉一边说着一边点燃指间的烟，“又不是每个人都是圣人，这是人之常情。再理智的人情感上偶尔也会超过理智，那个情感，就是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易渺点头，闻到空气中的烟气，她不禁皱了皱眉。
秦誉之前一直没怎么抽过烟，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的原因，她总能看到他在片场外抽烟。见到易渺皱眉，秦誉才一拍脑袋掐掉了指间的烟：“不好意思，忘了你现在身体情况。”
易渺拿着剧本的手一抖，她立刻就想追问是谁告诉了他，但忍了忍还是没有说话。万一他不知道，只是瞎猜的，倒成了她不打自招了。
“荀总说你最近身体情况不太好，托我多关照关照你，”秦誉上下看了她一眼，“你哪儿不舒服啊？”
易渺闻言松了一口气，她摇了摇头合上剧本：“没事，赶紧拍吧。”
周熠燃正在外面等着，和易渺一起对完戏就到了火车站外的景前。她提着古旧的行李箱，走到火车站外，还没等开拍时就回头，一眼就看到了周熠燃满眼的泪水。她吃了一惊，却不由得更加头疼。
这里贺晟虽然有挽留之意，但远远没到会因为赵苓的离开而满眼是泪的地步。
她向秦誉打了个手势，走到周熠燃面前，压低了声音：“我觉得这样不行啊。”
周熠燃自己入戏了，接过助理递来的纸巾：“我只是觉得编剧老师最后想表现的也是贺晟对赵苓的爱，我认为贺晟是爱她的，否则不会在最后放弃撤退的机会一直守在这里直到赵苓打算平安离开。”
易渺一时语塞，她想说出几句不同的见解来表达自己对剧本的理解，想了半天却没想出什么话来。
“就因为这个吗？”易渺说的有点犹豫，“他不是出于愧疚吗？”
“编剧老师不是在后面写吗，有些人总是后知后觉，”周熠燃翻剧本给她看，“或许就是这样的。”
易渺盯着那几行字看了许久，没再多说其他的话，配合周熠燃完成了这场戏。
七七八八其他补拍的戏份一直弄到了深夜，她拍完就被秦誉安排休息。她坐在休息室里，疲惫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比起秦誉说的，周熠燃的说法更让她觉得累。
她低着头趴在桌子上，没听到身后敲门的声音。直到进门的人走到了她的身后，将什么东西盖到她身上。她只是累，但并没睡着，以为是齐妍给她披上了薄毯子，便没有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