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城(唐人街)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宇宙奥德赛
这些事情若不是基仔说,罗宝霓一点概念也无,去餐厅就是吃,哪里注意过这些。虽然不用端菜盘,但晚上五点一营业就和打仗似的,整晚团团转,她咬着牙站完一连几个晚上,回到小套房后腰酸腿疼疲惫不堪,倒头就睡。
后半夜,口干舌燥,房里老旧热水加温的暖气装置功率强大,想倒杯水,却忽然听见阿丽房里一阵奇怪的响动,罗宝霓愣了愣,床板咿咿啊啊,铁架闷闷撞击,伴随着刻意压低的粗喘与呻吟。
她缩回迈出的腿,转而披了件衣跨出窗,铁制逃生梯的小空间勉强像个阳台。
凌晨的华埠很安静,水银灯泄在眼前一座小公园边,左侧是几家礼仪社,寂夜里,估计只有长椅上沉睡的游民,再冷一点,就待不住了。
清秋冷风一吹睡意全无,摸出根草烟,她深吸一口,再将雾白吐向夜空。
隔天一早,阿丽见罗宝霓微浮的下眼圈,有些了然,“昨晚吵到你了吧?唔好意思,哎呀,周四开始就忙了,大家一起住,忘了先同你打个招呼。”
罗宝霓没什么尴尬,以为男伴来访,阿丽大大方方,说是兼职,都是洗头或按摩认识的客,发展些额外服务赚钱快,算是一种楼凤业务。
楼凤?
解释了下楼凤的意思,当然,和香港不同,这在美国是不合法的,不过她这种一周才做两叁次的,低调些,没人会发现,若是在场子里情况就不同,罗宝霓试探性地问是否和堂口有关,她点点头。
“你也想赚外快?那些地方要抽成的,不过就不怕差佬。”
”呃......暂时还不需要,为什么不怕警察?“,警局不正在两条街开外。
阿丽带着点移民前辈的傲意与神情,“小姐啊,几个警司的性癖好我都能告诉你,自己人,我有朋友做过他们,那些洋人的东西可大啦!不过硬度不行,煮烂的茄子似的.......“
“不过最近华埠水底下不平静,”,阿丽神开了个头,神神密密,罗宝霓立刻合乎期待地追问,除了此前零星的夜场酒吧冲突,两次凶杀案后,不知哪来的年轻混混开始明目张胆闹事,叁更半夜总有极似枪响的动静。
没事别在冷街上乱逛,阿丽嘱咐。
华埠两大帮会,洪化堂闷不吭声,合义堂新坐馆似是压制不住场面。
说起八卦,阿丽眉飞色舞,“陈阿公年纪一把了,靠金沣养老不就好咯,我听人说啊,他以前在香港贪咗好多,金沣的办公室保险柜都是现金,这么有钱还做餐馆......”,她啧了两声,
”闲得发慌。“
想起那家占据叁角位置的富丽酒楼,罗宝霓有了兴趣,若这故事有几分真实,开餐馆恐怕部分目的是为了洗钱。
然而阿丽眼珠一转随即笑,“讲起坐馆嘛,我觉得泰生才应该坐住呢个位。”
“泰生?”
“你老板都不认识?joey泰,泰乔义,死咗嗰黄老爷女婿啊,咁靓仔,好看咯。“
罗宝霓微微一怔,没想到那日看到的人竟是桥上水的老板。
”听说当年黄小姐饮茶见到他,哗!只是点单就被他深深吸引,足足叫了百笼虾饺烧卖叉烧包,之后死活都要和他一起,黄生没得办法,只得把女儿嫁给一个跑堂,跟我们一样,跳船来嘅!“,对于香艳情事她兴奋地口沫横飞,
“咁靓仔个男人,要我养他,我兴许都愿意。”
百笼点心?怕是别的客人都别吃了,罗宝霓给这明显过于夸张的剧情逗笑,“自己都吃不饱了还养男人?佢做你阿叔都得。”,那男人叁十四五岁的模样,而阿丽看着虽成熟,不过二十一。
阿丽翻了个白眼,“赚的都寄回家养我好赌的老豆同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小弟,养个靓叔天天暖床不是更划算点?”
那人的模样一下跃在脑海中,鲜明而令人难以忽视,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古典的「英」与「俊」二字能堪堪捕捉那抹风神和从容,而正是这样的外貌,令人难以相信他也曾有与无数人一起,挤着恶臭肮脏鸟笼租房的任何可能性,相当违和。
她记得威尔当时瞥瞥嘴,对他的评价模棱两可,似乎参杂着种莫名的,属于雄性之间独有的幽微比较情绪在其中。
这个joey泰当不仅仅是个被定义为吃软饭的男人,高等教育本就是个极端社会化的过程,却又让塑造过的人带着点几乎难以自觉的疏离。她猜,兴许有一种人能在没有经过教育洗涤之下依然显出这种社会性的体面世故,极聪明,也极会模仿与伪装的人。
下城(唐人街) 07桥上水
忙过第一个周末,身体终于勉强适应高强度的疲累。
桥上水的工作在晚上,她白日依旧排了几天进办公室整理关于华埠的纪录,不过似乎谁也没有在意她的出现与否。
肯特一脸的意味不明,罗格斯先生让罗宝霓将华府的讯息来源交给肯特,好让他继续追踪市长的报导,想来是进度差强人意,她虽然不快,但心思一转,写了封邮件给对方将肯特好好夸赞一番,名校毕业,文笔犀利,在台里表现非常杰出。
罗格斯先生很满意她的态度,让她自行决定下两周的主题,肯特起了些狐疑,这女人这么好?罗宝霓笑了笑,祝他顺利。
她忙得连回沃特街大厦的时间都没有,叁更半夜偶尔被阿丽那张破铁床的动静吵醒,暖气不是过热就是消极怠工,为了符合穷学生背景,原有的衣服鞋包饰品全不能穿戴,深秋初冬,她冻得阿丽差点捐赠棉被,只得添购几件御寒的廉价成衣。
跟金娜说有事打到办公室来留言,那小妞好奇她在忙什么大新闻,不过罗宝霓保持神秘,奇怪的是这几日金浩也不见人影。
汤玛斯吴果然意图不良,她抱臂挑眉,直接警告报劳工局,大不了到时候两人一起被炒咯。
唐人街打工仔十个有七八个没身份,见了差佬都绕着走,不少无良老细在发薪日故意匿名通报移民局,将员工吓走。汤玛斯吴估计从未见过一个敢主动搞得鸡飞蛋打的女人,摸不准她是不是虚张声势,又怕真给店里惹来麻烦,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见罗宝霓着着长旗袍制服,身材诱人的简直能去选香港小姐,那副仿佛看垃圾的鄙夷神态却勾得人极心痒,真恨不得撕开两片领,蹂躏那对豆腐花似的奶,贼心思来回转了几圈,最终还是无胆,恨恨瞪上几眼。
阿丽听得咯咯直笑,“那个老色鬼,撞上铁板了啊!”
隔着吧台,基仔眨眨眼推来两个杯,今日罗宝霓和阿丽难得没有班,挤在桥上水一角当客人,当然,是趁着基仔帮忙代打吧台,阿丽才提议过来蹭点饮品,否则哪里舍得花这种钱?一杯酒五美元。
罗宝霓半倚在吧台边,正是用餐高峰,和金沣一目了然的富丽不同,桥上水处处用壁灯和造景鱼箱营造明暗交错的空间感,连天的热闹却不让人一眼瞧透,风格和杜也街speakeasy酒吧verbot有些相似。音乐不是什么罗文邓丽君,嘈杂之中刺激着气氛,知名团体「宠物店男孩」今年爆红的歌。
“哎,何敏敏。”
阿丽碰了碰罗宝霓的手,不远处那女子穿着红毛衣淡蓝牛仔裤,一头长发在穿行时左右轻荡,心型脸,圆圆的眼尾边缀着一颗泪痣,年纪颇轻,有些清纯的味道。
见阿丽挥手招呼,她顿了顿,目光带着一丝打量直直溜了罗宝霓几眼,仿佛有了点兴趣这才愿意走过来。
“嗨,敏敏!”
相较阿丽的热情,基仔一副很不得躲到吧台底下的神色,脸也有些红。
“敏敏,好久不见了,学校好忙吗?”,阿丽侧过身介绍,“这是宝霓,喔,她在桥上水工作。”
年轻女孩没立即回话,意味不明地审视,罗宝霓心底好笑,她猜可能有些与基仔相关的纠葛,怕是误会了自己。
她主动伸出手,“bonnie罗宝霓,阿丽室友。“
叫何敏敏的女孩神色并没有热络多少,轻轻握了握,指尖上是明确的疏离和冷淡,“你在桥上水做什么呢? ”
“她是带位员,”,阿丽抢着说明,挂起笑容,“宝霓英语也讲得好好,等等我哋要一起去吃东西,你要不要一起来?”
阿丽热烈得奇怪,难道是拼命给基仔制造机会?
何敏敏不置可否,微微一笑打量罗宝霓,转而用英语,“罗小姐不像fob呢,上哪间大学?”,fob字面上意思是新鲜下船,专指刚来的移民,字里行间却是明确的贬义,第一次见面这样说话可说是相当无礼。
罗宝霓眉头一皱,怪了,这赤裸裸的敌意是从何而来?
阿丽听不懂,而基仔不远不近地调着客单酒水,她觉得哭笑不得,难不成得特意澄清自己和基仔没关系?用英语回了几句,带了不轻不重的口音并报了间野鸡社区大学的名号,没打算幼稚地和她一较高下。
“喔。”
莫名其妙的态度弄得罗宝霓好气又好笑,在美国,很多人没有读大学却有一手傲人的一技之长,并不追求学历,不过在华人世界,千百年来都不是这样想。
懒得与这小妞多说,她招招手想叫基仔再来杯「曼哈顿」,阿丽压根没注意这些暗涌,继续近乎崇拜似的找话题,无视何敏敏脸上涌起的不耐。
然下一刻,盛满淡淡轻视的眼中蓦然一亮,直直扫向她们后方。
柜台中的基仔也直起了身。
罗宝霓忍不住顺着他们的目光转向大门口。
保镳模样的男人站在风中挡门,身后从容迈入之人一身深灰西服,浅浅直条呢纹,英式双经双纬,肩线刚硬致,窄腰在合身背心下,浓郁的订制线条,看似瘦削实则挺拔,绝非布鲁克斯兄弟工厂流水线可比。
她微微一愣,此刻一步跨进餐馆的男人,竟是已故合义堂坐馆黄龙兴女婿,桥上水老板joey泰,泰乔义。
周身处处刻意低调的英伦式张扬,罗宝霓向来不欣赏,但这份故作放在那人身上,姿态竟是浑然天成。
今晚的带位员翠西笑着半躬身,汤玛斯吴一张嘴几乎咧到耳际。
厚重大门切开秋风,卷入几片残黄,男人薄唇似张雕的长稍弓,微微上扬,与那日出殡时的肃穆冷凝不同。
心底轻轻一颤,说不清是冻雨还是春光,当头淋下。
他的眼神顿了半瞬在那个陌生女人脸上。
人声鼎沸的昏暗中,一眼便令人驻足,本该是张云淡温和的盈盈鹅蛋,却不合时宜地镶了双极有性格的眼睛,毫无避忌的观察审视,红润的唇带着肉感,在浓郁的东方风情中焚着专属西方的明亮张扬,几缕半蜷柔发像细藤嫩芽,随意地半搭在她耳际。
“泰......泰生。“,无知无觉打破这份霎那的交会,何敏敏声音低低,像是在努力压抑心底的涌荡,“好久不见。”
笑意春风拂涧,他脚下未停,似是开口与何敏敏说了几句。
罗宝霓正想问阿丽怎么回事,卷进的冷风却又从门外再度带进一个意想不到的面孔。
铁灰粗呢大衣和薄织暗红围巾,半新不旧的深棕皮鞋,四目交接,两人都是一愣。
没机会让她开口,泰乔义身边那高大保镳不知何时再度折回带位柜台前,人声嘈杂,罗宝霓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威尔面无表情,目光没再朝她望来,高大身影随那人消失在餐馆尽头,关于何敏敏的事罗宝霓早不关心,只满心好奇威尔那家伙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下城(唐人街) 08针锋
“烟?”
面前男人泰若自然,从西服内侧掏出盒烟,大卫杜夫。
装腔作势,威尔扯扯嘴角,斜睨了一眼门旁面无表情的保镳,“不了,怎么?最近唐人街治安很差?还请了人?”
“是有些不平静,只是个保险。”,他笑笑回手,点起自己的烟。
即使上次在合义堂办公室闹过一番不愉快,今晚泰乔义依旧欣然应允自己的拜访。
出于幽微的直觉,眼前这个过份好看的中国男人绝非表面这般无害,此处彷彿弥漫着贪婪腥咸,是午夜梦回间每每将他惊醒,萦绕不去,专属于死尸的气味,隐藏在那一身古龙水底下,细而没有一丝裂缝。
那人笑着比了个手势,保镳反身带上门将两人留在办公室中,这栋战前时期的楼过百年,古典的纯白半拱形窗框,被街面上闪烁的粥粉档霓虹招牌染得红红绿绿。
以美国的标准来看,泰乔义的身材并不算高壮,兴许六呎,但这种还没切入主题,气势上便隐隐受他主导的被动着实令人不快,他讨厌这副造作的虚伪。
这里是美国,然而讽刺的是,此时在他面前穿着订制西服,一口优雅英语的竟是个肮脏唐人街走出的中国佬,他与传统电视剧中被代称为john的丑角形象形成鲜明对比,仿佛在讽刺自己所代表的,一整个阶级的粗鄙与下沉。
那一群被战争摧毁的年轻人,从越南拖着残破身心回到故土,却发现这所谓自由的移民国度,已有一批新的人占据原先属于他们的位置,他们只能挣扎地重新开始,领取国家补助,或是像他一样找一份还能摸枪的职业,却夜夜受恶梦侵扰。
“com'on joey, 打开天窗,我说过我要肃清街面,唐人街需要有新秩序,我的新秩序。“,厌烦被他的节奏牵着走,即使他什么也还没说,威尔拿下帽子,单刀直入。
那人绕到办公桌后,成片霓虹漏过两扇大窗洒在肩头,致西服面料反光衬着他的淡笑,越发惹人厌恶。
“杭廷顿警监,唐人街一直很有秩序,这不是一个人或一个团体,而是一个有机体你懂吗?上次我也说过,中国有延续数千年的历史,我们比你更懂规矩和秩序的重要。”
“秩序?地下赌场,非法卖淫,毒品泛滥,暴力谋杀,这就是你所谓的秩序?完全背离法律的东西?去你妈的历史!这里是美利坚合众国,not china!”
“我同意,this is not china,”
他笑了笑,不疾不徐,烟雾吐出,缓缓蔓延在他们之间,“this is chinatown. and…...唐人街的秩序由我们自己订,欢迎你加入华埠。“
”喔?欢迎我?how?“,威尔盯着他,”欢迎我来扫荡犯罪?那对你们这些叁合会份子来说,绝对会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
不过这样的语气没有令那人有半分受到冒犯的怒意,他略带了些肃然,似乎在安抚一个急躁的青少年。
”你想抓人我能帮你,华埠可以维持稳定,你也升官受奖。现在警监年薪多少?四万?五万?我们有不少夜场需要些在黑白两道能说话的人,十万起跳,还带医疗保险,“,他顿了顿,
“喔,税后。“
税后十万?
警司的年薪恐怕都没有十万,十万能直接买下他现在租的那户破公寓,若有年薪十万的工作,一段婚姻也不会被磨得千疮百孔,而十万对面前的男人来说兴许只是一迭随手就能抛出,不到两公分厚的百元纸片,轻松自信,带着一丝不能拒绝的诱惑,偏偏将他激得怒火中烧,赤裸裸的羞辱。
”你是不是以为只是一个警监要买就买,拿你们这群人没办法?我穿过死尸遍地的丛林回到这里不是为了苟且,不是为了看见我的城市被你们这些蠹虫占据。joey泰,我知道你们这种人,以为用钱能买到一切,口口声声合义堂不由你作主,你我心知肚明那新坐馆亨利陈根本控制不了混乱的唐人街,“,威尔比了比自己的双眼,咬着字,”我能看透你的心,有条毒蛇,正在伺机而动。“
听见这番宣言,那男人真正的拉开唇角,一排白牙亮晃得刺眼。
”我不知道杭廷顿警监还兼职通灵,不过你似乎对我与合义堂都有些误会,uncle henry是一位我们非常尊重的长辈,合义堂不是唐人街的敌人,在我岳父的努力下,这样的秩序在过去半世纪一直运作得很好,things are getting better and better,我们照顾孤寡老人,资助贫穷学生受教育,努力开创新的就业,“
他起身,夹着烟的手自然地比划了一下,”当然,因为种种原因,华埠很多人都不在国家政策保护之内,因此才需要我们,因与果,若你懂这种古老的真理。“
”bullshit!“,威尔猛一拍桌,
”几十人住在没有消防设备的非法出租屋,随便一场火就烧死整屋的人,拿着不合法的超低工资,老板压榨员工,再源源不绝偷渡这些没有身份的非法移民,排挤正常就业,像一架上世纪的蒸汽机,用人命推动你所谓的唐人街繁荣发展?我告诉你,这样的唐人街是纽约市的毒瘤!“
”另外,说起你岳父,黄龙兴的死没有丁点线索,干净俐落,你敢说与你无关?“
话语如一梭机枪子弹连续不停射向那男人,威尔狠狠瞪住他,仿佛想将他钉在原地,那人夹烟踱步的速度果然为之一顿,威尔眯着眼,期望这能在泰乔义的面具上点燃一簇火苗进而烧穿几个洞。
他皱了皱眉,起那抹刺人神经的虚伪微笑,轻轻抖落指间烟灰。
”杭廷顿警监,这是一个非常严重且荒谬绝伦的指控,我可以向贵单位法律部门file正式投诉,关于我岳父的案件,我们家族日日夜夜等待警方调查给出一个交代,我不明白今日你来找我目的为何,唐人街欢迎朋友,却不欢迎一个冒失且说话不负责任的人。“
”放你妈的屁投诉!我不怕!“,威尔冷笑,整个人半倾在办公桌前,仿佛隔河咆哮的棕熊,“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我要清除你们这些垃圾,你等着吧。”
一抹怒意闪过,泰乔义的神色终于冷凝下来,“杭廷顿警监,那就让我看看,是你能改变唐人街,还是唐人街改变你。”
“......一群拿合义基金奖学金的人只有敏敏进了哥伦比亚,她阿妈不知多高兴,就是过亚伦街那边一家凉粉店那个阿婶,我都想读点书..... ..,不过......”,阿丽絮絮叨叨,话里话外都是兴叹与羡慕。
“什么?什么哥伦比亚?”,罗宝霓从思绪中脱离。
阿丽只得重复一遍何敏敏的丰功伟业,仿佛代表华埠进军名校一般,罗宝霓有些理解她这种对会念书的人的盲目崇拜,存下来的每一分钱几乎都寄回老家,供养了另一位手足的教育,其实阿丽很聪明,这种机敏是在社会里历练出来的,然而难得的是,她依旧保有来自东莞那处制香小村的直白与阳光。
不过此刻罗宝霓满腹心思都在想威尔出现在桥上水的事,叁两口吃完小食,罗宝霓借故忘了拿制服回家洗,匆匆赶回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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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城(唐人街) 09管教
踏入夜色前,威尔回头张望了一眼,那女记者的身影没靠在吧台边,他奇怪罗宝霓怎会刚巧出现在这里。
两人上次的谈话不算太过投契,不过,兴许男人都是双重标准的,这个外型摩登亮眼的华裔女郎不像泰乔义那样讨厌,相反的,那周身没被人欺负过的自信,很性感。
匆匆赶回桥上水的罗宝霓则与威尔刚巧错开,基仔不在吧台后,客已经不多,她没看见翠西或汤玛斯吴,灯晕昏暗,二楼有叁间大的包厢给多人数的预定,靠楼梯的几桌也拾得整整齐齐,角落洗手间对着小仓库,一侧则是通往叁楼的楼道。
不是没想过上叁楼办公室看看,不过她并不是本着做贼或是卧底的目的在这打工,然而此刻威尔兴许还在楼上,罗宝霓没有考虑太久。
没有暖气的楼梯间很冻,小心压开叁楼的横向铁门推杆锁,没有发出声响。
走廊明亮且出乎意料地空无一人,尽头有扇窗通往室外逃生梯,营业场所的基本消防法规,右侧两扇门,不确定哪一间才是办公室。
贸然闯入太过莽撞,正在犹豫,似乎是二楼铁门被推开又关上的声响突如其来,可能是那保镳,楼层不高,只得当机立断,第一扇门内入目漆黑,她松口气随即闪身溜进去。
几乎在掩上门的同时,脚步踏上叁楼地面,厚重的皮靴底钝钝的,罗宝霓屏气凝神站在门后,不过那人没有丝毫停顿,直至不远才站定不动,看来第二扇门才是办公室。
心脏砰砰作响几乎跳出胸腔,她从来没做过这种事,骑虎难下,若被发现实在说不清楚,房间不算大,似乎是个连带的隔间,放了不少陈旧的浅灰色铁制档案柜,除了门缝底下些许光亮,只有窗外霓虹,朦胧迷离。
左侧是两面对开法式门,一格一格细木条嵌着的玻璃被积着灰的铁柜半遮挡着,看方位,门后应该正是那所谓的办公室,罗宝霓小心地绕过纸箱靠近,若威尔在隔壁,从这里也许能看见些什么。
光线泄过来,隐隐绰绰沿着铁柜边缘蔓延,不是大灯那样明亮,幽幽微微,正想凑近,一句说话差点将她吓得叁魂七魄出窍,血流猛然一刺。
“你想做什么?”,那声音中平醇冽,是个男人,粤语。
法式门完全没有隔音效果,就和说在她耳边似的,透过狭窄的空间,罗宝霓望向光源,开口的似乎正是桥上水的老板泰乔义。
然而刚刚定睛,她又是一愣。
那男人靠着办公椅,双手交迭,眉头微微皱着,而办公桌前不仅不见威尔,此时站着的竟是个一丝不挂的女人,背影细细瘦瘦,似乎因着房里的温度又或是他的神色,光裸的腿微微发颤,踩在红毛衣和牛仔裤上,像两条苍白的竹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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