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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无所畏惧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大叶子酒
在弟子们惊恐的视线中,环抱昆仑太素剑宗的护山大阵,发出了宛如琉璃碎裂一样清脆的声响,“喀啦”一声,浅蓝色的结界轰然破碎,散成了漫天灵光。
护山大阵碎了!
这个认知反复冲刷着弟子们的大脑,在这一瞬间,他们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只能傻呆呆地仰头看着这壮美场景,脊背上满是涔涔冷汗。
“何人胆敢在太素剑宗放肆!”
一声震动天地的呼喝瞬息而至,随即是数道灵光踏剑而来。
明颐远远就看见了山门处那个凌空而立玄衣墨发的人,她甚至没有多想,直觉就认出了来者身份。
——也是,他要是不来才是怪事。
明颐在心里苦笑。
师兄进入抱灵泉后,她就知道肯定会有这么一天,肆意妄为的魔尊绝对会打上太素剑宗,在她的想象里,魔尊或许会直接冲进后山抢走师兄,像现在这样只是打碎了护山大阵……
说真的,在明颐看来,这已经是了不得的克制了。
但是虽然这么想,明颐却不会表现出来,她抬手化出自己的长刀裂月,刀尖指向鸣雪:“魔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鸣雪微微侧过脸,朝她懒洋洋地挑起一点唇角。
他和明霄一模一样的脸令明颐有短暂的失神,她旋即定了定心,神情冷下来:“贵客初至便击碎太素剑宗护山大阵,这应当不是做客之道。”
鸣雪对明颐的态度却算得上是平和:“本尊听到了一点消息。”
他的声音轻若耳语,语气森冷里带着点堪称温柔的缠绵,听得众人脊背一寒:“本尊希望这不是真的,因为它令本尊非常、非常的不高兴。”
他连续强调了两遍“非常”,语速还是不紧不慢,但是声音里的压迫感却越来越强,浑厚魔气膨胀开来,毫无顾忌地压向下方的太素剑宗。
明颐等人见状一凛,迅速抬手掐诀,架住鸣雪混乱翻滚的魔气,草草为下方弟子们拉出了一个防护结界。
有长老压着声音:“——什么消息?”
嘴里这么问着,他们彼此心中都心知肚明。
除了明霄剑主入抱灵泉的事情外,还有什么能让魔尊搞出这么大动静?
鸣雪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眼眸一转,扫视了对面一圈,轻声问:“本尊炸了你们的山门,这等奇耻大辱,怎么不见你们宗主出面?”
半空一片死寂。
明颐紧张地蹙着眉,袖中的手已经按住了师兄交给她的宗主令。
她实力不及师兄,但是如果借助宗主令的话,抵挡鸣雪盛怒下的几招应该还是可以的,只是之后该怎么办呢……
“师兄他为证明你关于魔兽的言论并非虚假,自愿入抱灵泉三年。”明颐心念急转之下,忽然开口。
鸣雪的视线果然移到了她身上。
被那双暗红的眼眸沉沉望着,明明对面是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魔尊,但不知是因为这双眼睛实在与师兄太像,还是因为其中没有冰寒的杀意,明颐竟然意外地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紧张。
“师兄当着全天下修士的面,说他相信你。”明颐正面硬抗魔尊的压力,言语谨慎,“他说,你不会骗他,为了让各派掌门交付魔族共抗魔兽的信任,他自愿入抱灵泉充作人质……”
明颐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
鸣雪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个笑容出乎意料地十分干净纯粹,好像是小孩子得意于自己的想法被认可了,又或是单纯地在炫耀。
明颐忽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了。
人质。
师兄的所作所为,都将自己安在了“人质”这个身份上,那么问题就来了,师兄是人质,劫匪是谁?家属是谁?





天道无所畏惧 第40节
明颐心里忽然有点哭笑不得。
原来在师兄心里,能和他站在一起的,永远都是这位鸣雪魔尊啊。
这么想着,明颐看着鸣雪的神情也软和了下来。
她信任师兄,既然师兄说了要相信鸣雪,那么就算鸣雪是魔族,她也会尽力去相信他。
这个坦荡的女子从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在敌我未明的情况下,直接收了裂月刀,对鸣雪道:“师兄信任你,那我也信任你,希望你不要辜负师兄。”
鸣雪眯起眼睛:“本尊不需要你的信任——让他出来。”
明颐看着他,平静道:“师兄是自愿进去的,抱灵泉性质特殊,不到时间里面的人是出不来的,师兄现在神智封闭,你就是杀了我也不可能让师兄提前出来。”
鸣雪脸色阴沉,尖锐的视线在几位长老脸上扫过,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让我去见他。”
明颐一点挣扎都没有,爽快地点头:“好,这边请!”
几位长老默认了明颐的行为,簇拥在鸣雪身旁,像是在为他引路,实则手中都掐着威力极大的法诀,防备鸣雪忽然暴起。
太素剑宗后山苍翠,草木葱茏,积雪终年不化,白雪与绿树相衬,形成一幅有些奇异的美景。
鸣雪从头到尾不发一语,堪称乖巧地跟随着明颐一步一步上山,走到一处密林时,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往一旁微微侧脸,冷声呵斥:“什么人,出来!”
他一动,长老们就如临大敌霍然后退,将他围在中间,手中法诀蓄势待发。
鸣雪冷冷地扫了他们一圈,什么话都没有说,眼神直直盯着密林某处,半晌,那处草叶一动,一个清秀挺拔的少年慢吞吞地从树后绕了出来。
明颐有些震惊:“荼兆?你怎会在此地?”
荼兆含蓄地低下头,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明颐见此明白了大半,转头对鸣雪说:“这是师兄的亲传弟子……”
她的话说了一半,鸣雪已经充满恶意地笑了起来:“哎呀,这不是本尊徒儿的亲兄长么。”
荼兆的身体一僵。
鸣雪施施然走近了他,停在他面前几步外:“本尊的徒儿可是想你想得很,不如本尊做个好人,把你也带去魔域和他作伴吧?”
这话一出,荼兆尚未有什么反应,明颐的神经先紧绷了起来,她快速上前,不着痕迹地将荼兆挡在自己背后,转移话题:“抱灵洞就在前面,走这边快些。”
她转移话题有些生硬,鸣雪意味深长地看了荼兆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话,懒洋洋地跟着她向前走去。
荼兆知道师尊在抱灵泉内,但是以他的身份,尚且不够到能随意进入抱灵泉的地步,他今天本来是想偷偷来看看能否入内,结果还没走到抱灵洞,就和魔尊一行人撞了个正着。
魔尊鸣雪。
荼兆将这个名字咬在嘴里咀嚼了一番,神情平稳,好像不认识鸣雪似的,脸上一点也不见对其掳走弟弟的仇恨,甚至在鸣雪有意无意地看过来的时候,还对他很细微地笑了一下。
鸣雪被惊到了。
荼兆和荼婴果真不同,荼婴便是心中再告诉自己要隐忍,脸上还是会带出点少年意气的愤懑,而荼兆的养气功夫就很到家了,他脸上完全看不出一点对鸣雪的恨意,好像只是个普通的遇到魔尊的少年一样。
收敛锋芒,在拥有绝对力量之前,不去冲撞比自己实力强横的人,荼兆将这一点牢牢刻在了心里。
心性绝佳,未来可期。
鸣雪在心里这么评价了一句,便见明颐停在了一处洞口。
鸣雪望着这处洞口,面色沉凝,极度的怒火下,他竟然微笑了一下:“就是这里?”
明颐让开位置,这是一个默认的动作。
鸣雪没有看她,轻盈地掠进洞穴内,荼兆在明颐若有若无的放行下,也跟着走了进去,一旁的长老们都像是瞎了一样,对此视若无睹。
洞穴内阴暗昏沉,荼兆进去时,看见魔尊已经站在了那口小泉旁,他似乎在那里站了有一会儿了,微微低着头,长发垂在脸颊旁,看不清他的神色。
荼兆紧走几步,站在了离鸣雪稍远点儿的地方,凝神低头看去,整个人就震惊到了几乎失语。
抱灵泉水面狭窄,水下却宽广无垠,水质清透如镜,他可以毫不费力地看见悬浮在水中的那个人。
白衣的仙人无声无息地闭目悬浮在水中,他的双手微张,长发散在水里,轻飘的袖口衣摆随着水体的流动而微微漂浮荡漾,他的眉头蹙着,昳丽面容上是压抑到了极致的痛苦。
仿佛是天上的仙人被拽入了凡尘,被一遍遍摧折着,这场景足够让最铁石心肠的人颤栗,仙尊的素色白衣上不断有暗红的血渗出来,抱灵泉的折磨是无休止的,血迹甫一染红了衣服就化在了水里杳无痕迹。
荼兆的呼吸紊乱,他下意识地要走过去想伸手拉出自己的师尊——他的师尊……当世剑仙,天下无二的仙人,怎么能被这样责罚?!
然而比他更快的,是一旁的魔尊。
玄衣的男人好像从震惊中终于回神,他一撩衣摆,一点犹豫都没有地要跳入抱灵泉,一直在暗暗关注这边的明颐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抢先一步反掷裂月,用刀柄将鸣雪撞出了几步,饶是如此,鸣雪的衣摆上也溅上了不少泉水。
满含狂暴灵力的泉水正在飞快地侵蚀鸣雪护体的魔气,鸣雪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沉沉地望向明颐:“你,做什么?”
明颐召回裂月,昂首与他对视:“你若下去了,师兄为你做的就白费了,魔族下抱灵泉,大约会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你既然不将师兄的苦心放在心上,那就下去吧!”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魔族说话过,极端气怒之下,鸣雪居然笑了起来:“你是在训斥本尊?”
明颐丝毫不退:“师兄叮嘱我,为他照顾好太素剑宗,你既然身处太素剑宗,那我就要管你。”
听见这话的长老们倒吸一口冷气。
不愧是能孤身爬上昆仑山巅的女人!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鸣雪没有对明颐出手,他只是望着泉水里静默无声的人,忽然问:“他还说了什么?”
明颐抿着嘴唇,飞快扫了一眼荼兆,平静道:“师兄说,你会带魔族与我们建立对付魔兽的共同防线……”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因为她站在这个有点微妙的角度,透过鸣雪发丝的缝隙,隐隐看见了对方的表情。
傲慢矜贵的魔尊低着眼望着水里的人,眼中的温柔和伤心几乎要凝成实质,那种复杂的情绪让明颐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本能地想着——
师兄信任他,他又何尝不是将自己的一切交托在了师兄身上。
这个完全不符合魔尊身份的表情只出现了一刹那,鸣雪再次转过眼睛看过来时,又恢复成了那个高高在上喜怒无常的暴君。
“本尊会派人和你们联系,”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平静,“我会做到他要我做的。”
眼尾带着一痕猩红的魔尊抬起眼睛,凛冽的杀意猛然透体而出,死死压住了这几个长老:“三年后,他若不能好好地出来,本尊就屠你太素剑宗上下。”
第50章 双生(二十四)
问道台位居昆仑半山腰, 三面皆无防护,下方就是悬崖,云海漫卷铺陈的脚下,远处是绝无山峰滞碍视线的天穹旷野, 一眼望去能直接与日月星辰接壤。
每日晨光熹微之时, 太素剑宗的弟子们就会聚集在问道台开始早课, 太素剑宗的太素剑法,宗门上下皆要修习, 领头带他们练剑的就是弟子中最为出色优秀的人。
数百名弟子齐齐挥出一剑,一招普普通通的斜刺也因人数众多而挥舞出了气壮山河的势头。
云台之上的早课很容易让弟子们生出放马天下的豪情, 这样的豪情在接触到上首宛若游龙惊凤般动作行云流水的人时, 会更猛烈地化为被鼓励了似的激情。
弟子们都用仰慕的眼神望着那个仗剑而舞的青年, 同样的动作, 他做出来就是比别人更加的轻盈、更加的灵动、更加的流畅, 每一招每一式里都带有熠熠生辉的璀璨光芒, 再平凡无奇的剑式,由他使出来, 也像是被赋予了灵魂一样。
“荼师兄上个月是不是又突破了?”早课间隙,有弟子悄声问,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崇敬。
“我听闻荼师兄已经到灵婴境了……”他的同伴小声感叹, “明明荼师兄上山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 不过三年,竟然就已达成了这样的成就……”
三年之内连破三个大境界,碎丹化婴, 这样的修炼速度绝对称得上是恐怖,当初对于明霄剑主收一个默默无闻的孩子为弟子的质疑声,在这三年里被击得粉碎,在这样的修炼速度面前,没有人再敢提起之前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
“只可惜荼师兄总是冷着脸,看着实在太不好接近了些……上个月还有师妹想给他送丹药法器来着,对上那张脸就说不出话来了……”
弟子们互相交换着八卦,一边感慨荼兆非人的修炼速度,一边羡慕他的女性缘。
“谁叫人家长得好,就是……就是神情冷的太像宗主了些……”
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现场骤然安静了片刻。
宗主被关入抱灵泉一事宗门上下皆知,三年里少有人提及,也不能说是感到耻辱,就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犯了错的尊长。
“说起来,宗主是不是就要出来了?”短暂的寂静后,有人轻声问。
“……大约就是这段时间了吧?我过几日便要去凡间轮值,怕赶不上宗主出来了。”
“共同防线轮值?这么算起来我也快了……希望这次能活着回来……”
谈及生死,弟子们的语气不由得沉了下来。
防线当然不叫共同防线,它有一个很长很官方的名字,不过因为这个名字又长又官方,还拗口得很,没有几个人愿意去记,叫来叫去,就叫成了“共同防线”。
修者与魔族共同建立的对付魔兽的防线,直白又好记。
这条防线建立于三年前,发起人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魔尊鸣雪——不过多数人都会在后面心领神会地补上那位沉在抱灵泉中思过的仙尊的名字。
共同防线构建以来,各宗派都要派遣弟子定期前去轮值,一年前,魔宫后的地裂深渊暴动,数不尽的魔兽倾巢涌出,黑压压铺天盖地占据了半个魔域,魔尊带着魔族清扫了大半年,还是让一些魔兽逃出了包围网,潜入了凡间。
魔兽在凡间可算得上是如鱼得水,没有了残暴难啃的魔族挡在前头,魔兽们几乎是来到了快乐的天堂,屠戮吞噬永不止歇,短短数日内就使得方圆数百里内的村庄不闻鸡犬声。
这下子,所有人都被迫重视起了这条防线。
原本他们还对此抱有漫不经心的想法,见到魔兽造成的巨大灾难后,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问道台上白衣垂曳的青年遥遥向这边投过来一眼,又不动声色地转了回去。
这么点儿距离,对灵婴境的修士而言就像不存在一样,不过荼兆已经习惯了弟子们在下面对他的议论,他不在意这些,若不是他们提及了师尊……
师尊。
荼兆想到这儿,略微顿了一顿。
三年前师尊入抱灵泉后,他脸上就渐渐没了什么表情,指点他修炼的明颐师叔常常抱着裂月刀,满面愁苦地看着他,嘴里咕哝着些不清不楚的话,大约就是“怎么教出了个小号的师兄来”“等师兄出来了我要怎么和他交代”之类的东西。
荼兆并不觉得像师尊有哪里不好。
他要赶快强大起来,要争分夺秒地修炼,顶着一张无甚表情的脸可以让想要结交他的人自动退却,省下了不少无用的交游往来的时间,比笑脸迎人好得多了。
荼兆抱着剑,再次在心里算了一遍师尊出抱灵泉的日子。
下个月初八,距离那天,正好三年。
问道台的早课结束,荼兆当先掐着轻身诀下了山,照着往日的习惯往白玉京太虚宫走。
宗主不在,太虚宫便空置了,上面留的结界还在,除却受到明霄承认的少数几人外,别的人进也进不去。
荼兆踏进太虚宫,挽起袖子,从庭院里提了一桶水,开始认认真真地打扫房间。
他没有掐除尘诀,就像是凡人一样,蹲在地上,用打湿了的抹布擦着地砖,擦着桌椅。
这场景要是被外人看见了,绝对会忍不住抠下自己的眼珠子试图清醒一番——太素剑宗最有前途的修道者,年纪轻轻便突破灵婴境的绝世天才,竟然和凡人一样挽着袖子擦地板?!
荼兆将脏了的抹布扔进水桶里,板着一张脸认真地清洗揉搓了一番,拧干淋漓的水,再次闷头擦起来。
说不上是喜欢,但他在干活的时候,能放空自己的心,让自己安静下来。




天道无所畏惧 第41节
就像是几年前被师尊从荼氏捡回来之前,他就习惯了干各种粗活,干活的时候他不必去想任何其他的事情,说来有些可笑,这三年里的三次大突破,有两次都是出现在他擦地板的时候。
擦地板令人心情愉悦乃至突破,这件事说出去估计要让无数的修者吐血三升。
荼兆盘着腿坐在地上,弯腰认认真真蹭着地板缝隙,连一丝一毫的灰尘都不肯放过。
明颐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个场景。
她的脚步停了一下,脸上露出了点无奈,修真界有奇葩爱好的修士多了去了,有特别爱做饭的丹修,有喜欢种菜的体修,师侄不过是喜欢打扫房间而已,爱打扫房间的剑修……明颐沉默了一会儿。
反正剑修都是顶天的能打,她师侄是能打中的能打,有人多嘴多舌的话,打服了算完。
明颐随手抄起立在边上的笤帚,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地板——不是她爱干活儿,而是当你和一个不停打扫卫生的人在一起的时候,只要你还有点羞耻心,就不会放任自己坐着的。
“师兄下个月就要出来了,我记得你好像也轮到了防线的排班?”明颐问他。
荼兆低着头还在抠地砖纹路里的灰尘,闻言淡淡嗯了一声:“怕是见不到师尊。”
明颐想了想:“倒不是见不见得到的问题……”
这个明艳大方的女子脸上显出了一点真实的愁容:“你可能没有概念,但是以前凡是从抱灵泉中出来的人,莫不是修为大退,之前出来的那个长老,连剑都拿不起了……”
她停下话头,神情里多了点忧郁。
这三年来,明颐每一天都在害怕明霄从抱灵泉中出来后会修为大减,更甚至……天下最厉害的剑修若拿不起剑了会怎么样呢?被誉为万剑之主的仙尊,如果连引以为傲的剑都再也拿不起……
明颐不敢去想这个后果,只能拼命祈祷上天能怜爱师兄,不要让他经受这样的折磨,同时开始找寻能减轻抱灵泉对人体伤害的药物。
荼兆听见这话,正在细细抠地砖的手停住了。
他慢慢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师叔,黑水银一样幽深的瞳孔里辨不出什么情绪:“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他对抱灵泉没有什么了解,三年里翻阅了多少古籍文献也查找不到抱灵泉的来由,倒是听说过抱灵泉对人体的巨大伤害,但是具体的内容问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明颐抱着笤帚,像抱着自己的裂月刀一样,蹙着眉头:“这也是我想跟你说的。我找到了一张残方,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东西,或许有点用处,但上面记载的药物我闻所未闻……倒是有一味药,名叫柘红,生于千年之交的秋霜季节,要在第一场霜下来时采摘方有效果。这药不算珍贵,只是占了个巧字,我找人算了,千年之交的秋霜季节,五十多年前有一次,再下一次就要等到九百多年后了。”
荼兆握着抹布的手紧了紧,望着抹布里挤出来的水,他沉默了半晌,忽然问:“是要逆转时间吗?”
明颐早就知道这个师侄聪明,也不惊讶他能发现关键,爽快地点头:“逆转个五十年总比快进九百多年容易,只要采了药就跑,不与时空中人事发生纠葛,就能安安稳稳地回来。我此次去大约要半个月,不知是否能赶上师兄出来,所以要拜托你想办法多留几日,若我没有及时回来,先照顾师兄几天。”
荼兆将抹布扔回水桶里,挑起狭长漂亮的眼睛,安安静静地说:“我去吧。”
明颐愣了一下,笑着摇头:“说什么大话,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掺和。”
她语气里带着笑,仿佛自己要做的是下山采买般容易的事,但荼兆只要一想就能知道,涉及逆转时空的,都不会是什么小事,万一出了差错……
“万一出了差错也是我实力不济,与你何干?”明颐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干脆利落地道,“这事儿本就该我做,师兄将你托付给我,难道我能让你去替我趟雷?你就安安生生待在白玉京,等我带柘红回来吧。”
荼兆见她态度坚决不留丝毫商量余地,也不再多说,转而开始打听逆转时空的相关消息,明颐不疑有他,一一道来:“说难也不难,这种玄妙的事情,大多都是危楼那边捣鼓的,巫族人修为不怎么样,于其他道法上可算是得天独厚,巫主常年不出门,我此次还是借了师兄的名义去信,才说动了危楼开一次阵法——听说那阵法开一次要花费半座山的灵脉能源呢!”
明颐在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语气里带了点羡慕,就算她是太素剑宗的长老,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见着这样的金山银山会无动于衷啊!开一次阵法花半座山的灵脉,不知道危楼有钱到了什么地步。
荼兆听着,将这些话记在心里,又状似不经意地问:“柘红长什么模样?”
明颐伸出手指,在半空画了几道,凝着灵光的手指所过之处,有淡淡的灵芒闪烁着,勾勒出了一株体态纤长,模样平平无奇的植株的样子,她盯着这个玩意,叹口气:“柘红长在人间王气凝聚的富贵地,又留恋清幽贫苦的雅致环境……这俩条件不是自相矛盾吗?我估摸着我得找上一段时间,希望能在秋霜初至之前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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