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无所畏惧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大叶子酒
天衡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不慌,他现在是巫族执掌危楼的天衡星君,明霄剑主是谁?和他没关系!
而且看荼兆现在的样子,也不知道明霄的“尸体”就在危楼,那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想到这儿,他慢慢放松下来,拿起杏叶银勺舀起一点冰沙塞进嘴里,看见领路的尤勾转过头去和荼兆说了什么,荼兆点点头,侧过脸仿佛在与什么人说话。
天衡眨了眨眼睛,水镜的角度刚好使荼兆挡住了第三个人,只能隐隐看见鲜红如血的衣袍逶迤在地面。
一看这打扮就不是太素剑宗的人。
荼兆交到好朋友了?
天衡胡思乱想着,舀起最后一勺冰沙,就见荼兆刚好退开了一步,将背后那个男人的模样完完整整地展露在了水镜前。
“噗——咳咳咳咳咳……”
天衡顿时咳得惊天动地,手里的冰碗当啷一声落地,连着里面化掉的冰沙淋淋漓漓洒落一大片,殷红的樱桃汁像血一样蔓延了出去,打湿了一大片衣襟。
不过他此刻也顾不上什么衣服不衣服的了,满脑子只有一个“为什么!”
为什么在鬼蜮的元华会出现在危楼?
为什么元华会和荼兆认识?
这简直像是两部毫不相关的话本忽然主角串了场一样,会让作者很尴尬的啊!
天衡星君这回真的有点慌。
他用力戳了两下蹲在别人酒楼房顶上看做菜的法则,压着怒火问:“元华怎么会在这里?”
法则生了灵智后就像个小孩儿,人间什么事情对他来说都新奇得不得了,天道尚有任务要做不能乱跑,它却没这个顾虑,有几次天道抓到它时,它居然坐在青楼的窗户上观察人家是怎么喝花酒的。
忽然在意识海里听见天道的声音,法则疑惑地“唔”了一下,还没明白他的意思。
天道压着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元华为什么不在鬼蜮!”
法则这回听明白了,它调转目标,将自己拉到鬼蜮看了一眼,扯出时间线飞快过了一下:“哦,他听鬼女们谈论巫主能见过去未来,所以想去危楼找你看看邵天桓的灵魂在什么地方——”
说到这里,法则猛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倒吸一口冷气:“他他他他他去危楼了?!”
天道沉着脸看水镜里尤勾带他们一路向上,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你觉得呢?”
法则讪讪地缩了缩身体:“我……他以前都挺乖的,天天不是修炼就是睡觉……我就没太注意他……”
元华在鬼蜮是真的很乖,除了修炼就是睡觉,一年到头都不会说一句话,比人傀还像人傀,但是神经病人的思路总是那么突如其来捉摸不透,他说干就干的风采也很有鬼王的精髓,彻彻底底把法则给坑了一道。
小疯子就是小疯子,发起疯来谁都看不住。
在昆仑山上还要时不时披上鬼王化身去打徒弟让他安分点儿的天道觉得有点心酸。
早知道这么努力都看不住他,就不这么辛苦跑来跑去了。
法则身上的灵光都暗了不少,毕竟是自己为了节省力量给天道做了个和邵天衡一样的化身,谁想到这回有翻车的嫌疑,它不由得开始后悔,早知道就不省这个力了,坑了天道最后它也要一起倒霉。
难兄难弟脑海里同时冒出了个早知道,心里都憋屈得不得了。
“让尤勾把元华拦在外面吧。”天道下了决定,总之无论如何不能和元华碰面就是了,大不了就说天衡星君又病了。
于是荼兆和元华到顶楼时,面对的就是空旷辽阔的一片寂静星空。
尤勾疑惑地歪了歪头,方才和大祭司汇报的时候,他还很高兴地吃着冰沙乖乖坐在外面等着见客人呢,怎么一转头人就不见了?
尤勾打了个手势示意荼兆和元华在外面稍等,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荼兆恪守礼节站定在外,就见身边新认识不久的同行者好像完全不在意领路人的拒绝一样,施施然跟了上去。
“等一下。”荼兆皱了皱眉头,反手横过剑鞘挡在元华面前。
红衣乌发的恶鬼慢吞吞地回过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骤然变成空洞的黝黑,里面盛满了整个世界的恶意:“不自量力。”
他声音很轻,说翻脸就翻脸,同行数日的情分在他面前比浮灰还不值得一提,好在荼兆也完全没把这来路不明的人当做同伴,轻轻松松一退就避开了擦过胸口的尖锐指爪。
被偷袭了的荼兆面色没有一点变化,冷静地说:“天衡星君就在里面,你是要与整个巫族和太素剑宗为敌么?”
元华吃吃地笑起来,神情有些迷乱的疯癫,又开始胡言乱语:“他要是在那不是更好?叫他出来教训我啊!”
荼兆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头,元华这话说得奇怪,仿佛和天衡星君认识一般。
想归想,元华的杀招已经到了面前,荼兆不得不抽出长剑蹂身而上,薄薄剑刃与鬼爪撞击到一起,竟然发出了金铁相击的清脆声响。
躲在里头的天衡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尤勾撩起帘子进来,看见天衡好好地坐在榻上不由得松了口气,正想问他为什么不出去,两人就同时听见了外面的打斗声。
“无礼之徒!”尤勾腾地一下拧过身子,俏丽秀美的脸上凝着冰霜一样可怕的杀意,巫族将巫主看成珍宝一样的存在,不舍得让他劳心劳力,更不愿意让他接触外界那些不好的事情,所有危险都被远远地排除在外,可现在居然有两个人在巫主门前大打出手?!
尤勾差点气的爆炸,袖子里滑出一条拇指粗细的小蛇,嘶嘶地吐着信子,和主人同仇敌忾盯着外面。
“大祭司大人,我这就去把那两个家伙咬死。”气的言语凌乱的尤勾没发现自己说的话哪里不对,提着小蛇就要往外冲,被天衡一把拉住袖子。
“呃……也不用咬死这么严重,把他们放倒扔出去就好。”天衡诚恳地说着。
但是事情的发展总是比口头语言要快,天衡一边说着话一边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就见元华身侧猛然溢出了浓郁到森寒的鬼气,脚下温玉喀嚓喀嚓裂开细碎的缝隙,有着鬼王经验的天衡一眼就看出元华这是不耐烦了要使出杀手锏。
而此刻的荼兆尚且不能与元华相抗衡。
天衡骤然坐直了身体,抬手一挥,方才还贴身缠斗的两人顿时如隔天堑,元华一击落空见对手竟然和自己遥隔千里,马上反应过来是谁搞的鬼,慢慢转过头,猩红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在出口的一瞬间笑了起来。
他身上的杀意来得快消散得也快,翻脸如翻书,这手变脸绝活看得天衡都叹为观止。
荼兆也不是反应迟钝的大傻子,他很快明白过来巫主救了自己一命,干脆利落地收剑入鞘,诚恳道谢。
天衡却没在意荼兆的道谢,他正在关注元华的一举一动。
被拦下杀手的厉鬼站在原地,嘴角抿着微微的笑意,眉眼低垂,看着竟然有种惹人怜爱的气质。
天衡在心里想了想作为鬼王时把元华揍进地面的场景,情绪平复了许多:“太素剑宗的来意本君已经知道了,鬼族少君来此又是为何?”
通晓世事能见来去千年的巫主轻描淡写地点出了元华的身份,语气平缓,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家门口站了个厉鬼。
巫族和鬼族关系平平,鬼族被修士们忌惮排斥是因为他们非人的身份和过于毒辣的手段,巫族本身也带有非人的特质,做事也有点邪门,不过比起鬼族来要低调得多,而且离经叛道的巫族最不喜欢按照世事常理做事,在他们看来,鬼族又没有招惹到他们头上,那就没必要排斥鬼族。
荼兆很沉得住气,听见身边这人的身份也神情不变,只是将剑握紧了一些。
元华抬着头想了想,一字一顿道:“我来,是想知道一个人的下落。”
天衡顿感头痛,他怎么会猜不到元华想找谁,可是说找不到吧,那就砸了巫主的招牌,说找得到吧——那还真是找不到,本来就是法则做的化身,哪里来的灵魂?
不如说魂飞魄散了?
天道无所畏惧 第51节
可是这理由根本站不住脚,便是魂飞魄散了也该有前因后果,他上哪去给元华编出个前因后果来?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别给他算。
天衡打定了主意,垂下眼睛分了一缕神识飘入鬼蜮,鬼蜮里沉眠的鬼王骤然睁开了眼睛,祸国的妖姬眯起眼眸,调转视线望向血红的天空。
元华正要继续说,一个阴冷含笑的声音在他脑海里炸开:“谁,让,你,去,危,楼,找,他,的。”
这声音明明带着笑,却如冰针一样扎进了元华的大脑,冷酷恶毒地搅合着他的脑髓,似乎恨不得把他的脑袋拆成两半才开心。
荼兆就见方才还笑眯眯的厉鬼忽然抬手捂住了头,薄薄的面具般的笑意褪去,那种属于鬼的青白面色显露出来,全黑的鬼目也不受控制地隐约闪现。
元华在极致的痛苦里睁大了眼睛,鬼蜮的君主不爱理会杂事,也从不管他,顶多就是心情好的时候来指点他两下,他往日出鬼蜮也不见对方生气,这次竟然让对方匆匆醒来突破鬼蜮结界传音给他,一看就是气狠了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
元华黝黑的鬼目直勾勾地看向前方。
他捕捉到了鬼王话中的一个字。
他。
漫天细碎星辰下,此方天地的主人无声无息不知隐匿在何处,红衣的厉鬼从嗓子里挤出两声断续的笑,他兴奋极了,这种兴奋甚至压过了大脑里割裂般的痛楚,让他难得有了一点清醒的时候。
啊……那个高高在上的鬼王,难道也有弱点吗?
第62章 惊梦(六)
借着鬼王的口给元华下了回返鬼蜮的命令, 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元华根本没有一点要听从命令的意思。
沉溺在过往的幻梦中的厉鬼反而开始琢磨起了鬼王和这位常年卧病的巫主的关系。
不管怎么说, 万事不理会的鬼王就因为自己出现在了危楼而心急火燎地传音来警告他,这也实在太违背常理了。
更何况……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危楼的?
元华是怎么也不会相信鬼王关心自己所以才探寻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的, 在他想来,必定是巫主和鬼王私下里有联系的渠道, 将自己到了危楼这件事情告诉了鬼王。
……听起来难道不是更有趣了吗?
红衣的厉鬼低着头躬着脊背闷闷地笑,一旁的荼兆听着他的笑声只觉得浑身发毛。
不是因为笑声很恐怖或是带有杀意什么的,单纯仅仅是因为这个笑声里面带有某种非人类的特质, 是思维正常的人类所不能理解也无法理解的疯子才会拥有的。
天衡坐在帘帷后面,听着这个古怪的笑声,忽然头一次这么清晰地感觉到,昔日那个有些腼腆朝气, 全心全意信赖着太子邵天衡的楚章大约是真的回不来了。
蜷缩在那具熟悉的躯壳中的, 只是一个精神癫狂痴迷幻梦的厉鬼。
天衡重新在心里刷新了一下对元华的认知, 但除此之外, 也没有什么柔软怜爱的情绪。
说起来有些无情,不过要想让天道产生什么怜爱一人的想法, 这才是过于强人所难了一点。
天道可是平等地爱着整个世界的, 将爱意倾注在某一个特定的个体身上的话, 只会引来覆灭整个世界的灾难——就法则对某些世界的观察而言, 会和特定个体结为伴侣的天道最终都逃不过死亡的下场。
在尤勾看来,就是她的大祭司大人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温和, 说的话却带着点刻薄意味:“虽然本君只是巫族一名小小的祭司,不过这样贸然的请求也会让我感到为难的。”
外人面前的天衡星君一向很端庄高贵,符合极了世人对于巫主脱离世俗的想象。
元华捂着脑袋踉跄着站稳,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捉摸不定的笑容:“啊呀,既然这样,那就不打扰巫主了——不过若我以师尊的名义,请巫主下次见面时出手替我卜算一下那个人的行踪,不知巫主是否愿意?”
这话说得着实巧妙。
既然你说我此行贸然,那我就约下次的机会,而且还搬出了鬼王的名头,不知内情的旁人或许只会以为元华是在借用鬼王的身份,不过天衡却清楚,他明明是在试探巫主和鬼王之间的情分深浅。
若是二者交情深厚,那么根本就用不着“以师尊的名义”这样官方的说法了,若是交情淡薄……那么鬼王急匆匆传音给元华,就有了另外的解释。
不愧是当过皇帝的人,就算是疯了,也天然带有狐狸一般精明的狡猾。
天衡听明白了元华话里话外的试探,却压根没打算按照他的想法来。
对付这种心眼多得要死的小家伙,最好的办法就是掀翻棋盘。
于是巫主仿佛笑了一下,极其冷淡地说:“鬼蜮之主当然能在巫族得到座上宾的待遇,可是那也得礼数周到地来拜访过才行啊,这样自说自话就用了与我素未谋面的鬼王的名义,岂不是更让我苦恼了吗。”
元华愣了。
任他怎么想也想不到,听巫主话中意思,对方竟然与鬼王素未谋面?
这可与鬼王所表现出来的情绪截然不同。
这样奇怪的回答使元华停下了原本想说的话,微微侧着脸望着前方空无一人的星域。
璀璨如细碎钻石的星辰镶嵌在丝绒般的深蓝天幕上,天幕下是一望无际的山川流水,莺鸟在树梢间轻盈地跳跃,飞燕穿梭在茅草的屋檐之间,这是一幅绝妙的山野图画,只是里面缺少了最为主要的人。
短暂的冷场后,荼兆抬手规规矩矩地朝着虚空行礼,口中道:“太素剑宗荼兆见过天衡星君,此行是为迎接星君前往昆仑,宗门上下正恭候星君莅临,不知何时可以启程?”
荼兆说完,便见眼前山林乡野景色骤然一变,繁星依旧在原地,但是那些树梢鸟雀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处颇有林下遗风的楼阁,馆舍内桌上地下堆满了打开的书卷,香炉里点着袅袅沉香,竹青色的帷幕半卷,一角沉厚尊贵的深紫色衣袍从榻上逶迤落到地面,在这方清净天地中划开了一笔侬艳华贵的色泽。
先前领他们入内的尤勾正站在竹榻边冷冷地看着他,手腕上一条小蛇嘶嘶地朝他吐着信子,乌黑的瞳仁里幽幽地折出冰冷的光芒。
荼兆立刻明白过来面前的是谁,微微低头以示尊敬:“天衡星君。”
半幕纱帷后的男人笑了一声,语气轻快,全然不似方才面对元华时的冷淡:“呀,我和你师父交情不错,你叫我一声叔叔也使得的嘛。”
尤勾不高兴地撇了撇嘴,望着荼兆的视线敌意更深,却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
天衡随手把拿着的一卷书扔到一旁书堆上,它很快从垒得高高的书山上滑了下去,落到了地上。
荼兆下意识地要去捡这本书,曳地的帘帷就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拨了开,帘帷后露出一张色若春晓之花的面庞。
他眼里含着轻快的笑意,眉宇中有天上莲花一样平静清明的脱俗之气,好看的不似真人。
荼兆忽然怔了一下。
看着那双眼睛,之前三番四次出现的那种熟悉感在此刻到达了巅峰,突破了画卷平面的桎梏,数年前在金碧辉煌的宫阙中仓促注视过的面容与眼前的人合二为一,将时光洒落在记忆上的灰烬草草抹去,露出了隐匿在云雾下的过往。
他记得……当时他去了邵魏王朝,见到的当时的太子是叫什么来着?
修士的记忆里好的可怕,荼兆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用,就准确地想起了那位太子的名字。
——邵天衡。
种种奇妙的巧合令他有些反应不及,他随之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元华君,对方正百无聊赖地歪头看四周,显然在他眼里看见的还是山野景象,此刻他正伸手做出要捕捉什么飞禽的动作。
——他爱若珍宝的那副画卷上画的人,到底是邵天衡,还是这位巫主呢?
按照常理来说,显然应当是与修真界联系密切的巫主,但是看元华方才和巫主的对话,二者明显是不认识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鬼蜮的少君,又是怎么认识数百年前一个凡人王朝的太子的?
他看着天衡愣住的时间有点久,尤勾眼神不善地瞪着他,手腕上的小蛇已经蠢蠢欲动,伸长了脖颈在半空中轻轻晃着。
天衡也注意到了荼兆的忽然走神,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弟子从没有过这样失礼的时候,因此他忍不住起了逗弄对方的心思,不过如果他知道之后会发生的事情的话,打死他也不会说出这句话。
“你看我的眼神很奇妙啊,是透过我在看什么人呢?”
就算天衡星君脑洞再大也想不到荼兆居然见过邵天衡,而且这个弟子还有个放在当下显得令人牙痒痒的优点——诚实。
长辈问了问题,那么就要诚实地回答。
秉承着这样的礼节,荼兆认认真真地回答:“弟子想到了凡间多年前覆灭的邵魏王朝的太子,邵天衡,他与您容貌极为相似。”
笑眯眯的天衡星君:“?!”
老老实实回答问题的荼兆一点也没收敛自己的声音,等他说完这句话才发现有哪里不太对。
——似乎太过安静了点?
举着手抓住飞鸟将它放飞又抓回来又放飞的元华听见了一个刻在他骨血心脏上的名字。
被三番两次抓回来又放飞的莺鸟嘤嘤叫着准备再一次被放飞,那只抓住自己的手却忽然加大了力气,直接将绒毛柔软的莺鸟掐死在了掌心,一团深紫色的灵光从他掌心散开,融入空气,再度凝出一只小嘴殷红绒毛柔软的莺鸟。
元华没有去看那只死而复生的莺鸟,他睁着一双黝黑的鬼目转向与自己相隔数千里的荼兆,嘴里喃喃重复着几个字:“……极为相似?”
微笑着坐在榻上的天衡顿觉眼前一黑。
为什么荼兆会知道邵天衡!
为什么他要多嘴去逗荼兆!
报应啊!
早知如此他何必把希夷这个化身拉进来把情况搞得更复杂!
更令他接受不了的事情还在后面。
突兀听到这句话的元华连要出声求证的心思都没有,阴森鬼气咆哮着从他身体里疯狂溢出,无数厉鬼的虚影尖啸着在鬼气中若隐若现,疯狂暴涨的鬼气在瞬间就达到了顶峰,直接打碎了毫无防备的天衡的幻境。
山川树林消散了大半,竹青色的帘帷柔软地拖曳在地上,深紫的长袍逶迤竹榻,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的人正单手按着锦被的一角,微带惊讶地侧头看过来。
那张脸……那张脸……
厉鬼是用不着呼吸的,但元华此刻却久违地感受到了身为人类时才能感受到的窒息感。
乌黑的鸦羽般的长发落在单薄的肩背上,因为久病而带着足不出户的苍白脸色,以及明月映照般昳丽无双的姿容。
沉在沙土之间沾满血迹的面容忽然间被抹去,昔日被簇拥在锦绣辉煌中的尊贵太子穿过了血腥的沙场和重复无数遍的噩梦,重新出现在了他面前。
元华睁大了眼睛,他有那么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是总览星辰的极东之地危楼之上,还是早已覆灭的邵魏王朝的深深宫阙中?
肩头披着深紫色长袍的男人望着他,眉眼里都是疏离的冷淡。
元华笑了起来。
冷淡……他太熟悉这种冷淡了,带着矜贵和傲慢,独属于那位太子殿下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但是——
不应该在这里。
天衡星君尚未说什么,兀自笑起来的鬼蜮少君周身鬼气骤然再度暴涨,万千厉鬼口中发出凄厉长啸,红衣的恶鬼十指化作尖利带毒的鬼爪,森森鬼目中都是恨极了的杀意,这杀意比方才与荼兆对敌时更加浓重,顷刻间便冰冻了脚下数十寸暖玉,鬼爪向着榻上男人的心口狠狠捅去!
作者有话要说:荼兆【耿直】:我在想你和那个邵天衡长得一模一样诶。
微笑的巫主:???
元华:???【发疯】
天道无所畏惧 第52节
第63章 惊梦(七)
这一瞬间在尤勾眼中被拉得很长, 长到她恍惚以为自己所经历的岁月都是沧海一粟。
和其他种族跟随在君主身边的护卫都是种族中最强大的人不同,巫族的做法是完全相反的, 无论是尤勾还是阿幼桑,她们都是巫族同辈人们中最弱的。
巫族本就不擅长修行, 她们又都是其中最没有天分的。
要和族人相比,她们唯一的长处就是因为在修行上的无能, 从而获得了比族人更为悠久的生命。
她们不需要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危楼中所有的族人都愿意用尽一切保护她们,而巫主在危楼中的权柄也会护佑着她们。
她们只需要长长久久地陪伴着巫主。
陪伴着巫族不谙世事的君王, 让他在悠长的岁月中少一点失去的痛苦。
多么可怕的命运啊,强大的族人注定早早逝去,弱小的反而能活到最后,巫族曾经有过两百年内送走三位巫主的记录, 这在长生的修真界中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尤其是对珍视巫主如父如子的巫族人而言, 这比将他们千刀万剐还痛苦。
他们只能尽力宠爱着巫主, 将所有的爱意奉献给他,让他永远生活在甘甜的梦境中。在天权星君将要逝去之前, 他窥视了下一任巫主的寿命, 那是一段对巫主而言长到有些恐怖的时光, 于是巫族人们选出了他们中最弱也最长寿的族人去陪伴下一任巫主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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